491、换赓贴
那些还在观望的,尚未出手就落空了,自然十分失落。
而那些原本觉得自家努力争取也无望,本来没怀有幻想的,看着一个似乎不怎么样的女孩夺走这个机会,难免会生出痴念来。
袁明珠坐在车上,旁边刘永昶策马前行。
待进了桥泗巷的宅子,一早得到消息的曾祖母已经带着人在二门外迎接他们。
刘永昶兄弟上前给陶氏和杜氏见了礼,被迎进院子。
刘永旭又恢复了他小白兔属性,跟在他哥哥身边像个软糯的小包子。
他这副模样,让杜氏母性泛滥,让人去厨房把刚做好的冰镇乳酪端了来给他吃。
刘永旭吃着乳酪,不忘偷眼去瞧他大哥。
袁明珠去西厢房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清爽的衣裳过来,进门就看待这副场景。
做哥哥的端坐在椅子上,腰背挺得笔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跟曾祖母寒暄着。
做弟弟的拿着一把银汤匙,小口小口的吃着面前的美食,斯文无害。
察觉到她的到来,兄弟俩都看过来。
袁明珠才发觉他们兄弟俩眉眼很相似,不过因为脸型不同,同样的英挺的剑眉长在刘永旭的小圆脸上,衬着他红艳艳的嘴唇,淡漠去许多锐利。
陶氏看她进来,对着她招招手,“累了吧?”
揽了袁明珠在她身旁坐了。
叫吴妈妈:“给明珠端一碗酸梅汤来,少放些冰碎。”
转身对刘永昶说:“你们年岁还小,脾胃虚弱,不能多吃寒凉的食物。”
刘永昶看了一眼乖巧的坐在陶氏身边的袁明珠,转开视线。
回道:“长辈总是为着我们好才对我们多做限制,我们能体谅长辈们的一片苦心,口腹之欲嘛,总不如健康来得重要,该控制就得控制。”
又说:“明珠妹妹还小,得靠您多监督着,待年岁长些,就有自控能力了,就像我家小弟,现在也是贪嘴,再大些就好了。”
正执着勺子吃冰食的刘永旭动作微微凝滞了一瞬,又恢复了之前的频率。
袁明珠听着刘永昶的这番话,嘴角微翘。
果然看到曾祖母和她娘看着刘永昶的眼神更慈爱了。
不得不说,刘永昶这样优秀又自律的少年,最是得陶氏和杜氏这等中老年妇人们的心,是她们心目中最佳的女婿人选。
刘大太太让孙子来袁家,想来就存着让他来怒刷一波好感度的目的。
刘永昶也算是不负所望,人都离开了,陶氏和杜氏欢喜的情绪都未散去。
袁明珠倒是无所谓那个人选是谁。
反正这个时代不管是民间风尚还是朝廷律法,都不会允许她不嫁人,就是家里长辈的意愿,也是希望她找一个好夫婿。
既然总是要有那么一个人,她希望那个人是刘永昶这样自律又克制的人选。
这样的人或许无趣了一些,但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至少他不会有一天领着一个或几个或温柔若水,或貌美如花,亦或是妖冶魅惑的美人到她面前,让人给她磕头敬茶,给她添许多姐妹。
就是有天开了窍一般,突然找到真爱,爱得死去活来,爱得天崩地裂,爱得抛妻弃子……的几率也比一般人要低。
如果非得嫁人,对象如果是刘永昶这样的人,袁明珠觉得挺满意的。
这个男尊女卑,小农民多打两斗粮食都想纳个小妾回来温香软玉的时代,刘永昶这样的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南山刘家的大宅,大少爷刘福礼怒气冲冲进了刘大太太住的主院。
他身后跟着他的继妻张氏。
刘福礼走得实在太快,被丫鬟扶着的张氏一路小跑着都追不上他的步伐。
刘福礼走得太快,从门内出来的小丫鬟躲避不及撞到他身上,被他一脚踹开。
其他丫鬟看阵势不对,有的忙躲开,有的跑回去禀报。
刘大太太坐在桌前,脸上带着淡笑,显得十分慈祥。
刘福礼进门就看到她娘这副模样。
这让他微微缩下去的胆子又恢复了。
冲着刘大太太嚷道:“娘,昶哥儿的婚事怎么能定得如此草率?那袁家就是个暴发户,买了洪家的宅子住进去,她家的闺女也不会野鸡变凤凰。”
随后进来的张氏端着副笑脸,声音温柔的能拧出水来,“是啊娘,礼郎说的对,昶哥儿是咱们家的长子嫡孙,他的亲事可不是得挑拣着选,哪能这样随便捡一个,放进篮子里就当成一盘菜?”
刘大太太拿着帕子的手按了按鬓角,“你算哪盘菜?”
张氏马上低头,拿着帕子擦着眼角,似乎被婆婆骂哭了。
不过刘福礼只惦记着长子的亲事,根本没往她那边瞧。
“娘,李大人家的次女跟昶哥儿年龄相仿,郎才女貌……。”
“女貌什么女貌,当我没见过他家的次女怎么地,看那眉眼就一副苦命相,别在我这啰嗦了,那块祖传的玉佩已经送去了袁家,这事不可能更改了。”
“娘,你怎能如此糊涂,袁家女儿长得再好,家世能跟李家比嘛?李家现在这个夫人可是吏部右侍郎陈大人的妻妹。”
吏部右侍郎,本身就是关键位置,吏部尚书年事已高,为了给子孙铺路,如今已经开始放权。
陈大人最有可能更进一步。
陈大人位高权重,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他们刘家如今出仕的人就只有他二叔公和他二弟。
不是为着底下的小辈,二叔公的年龄早该致仕了,不靠着姻亲,难不成让二弟一辈子在西南边陲小城做七品的小官?
刘家人才凋零,从他祖父那一辈起就没有出众的人才,二叔公熬了一辈子才做到礼部的主事。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待二叔公致仕,朝中无人拉拔,就是昶哥儿有满腹才华也是无用。
张氏站在一旁,低着头听着丈夫跟婆婆吵着。
长子又不是她生的,他娶谁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他的亲事公婆和丈夫肯定容不得她插手。
要是依着她,她倒是恨不得他娶个丑八怪破落户回来。
还不是知府家的二小姐,昨日她去上香,在大殿外头跟她偶遇了。
她本来还不想插手,是她娘提醒了她。
她娘指着她的额头,“你傻了呀你?那袁家虽然是暴发户,可是他家有钱,要真娶了这么个媳妇回来有得你受的,那内院的丫鬟婆子不都得被她给收买了去?到时候还有你立足的地方?”
“袁家那个我见过,跟雪堆的小人儿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哎呦喂,我看着心都怦怦跳,何况是男人?
到时候昶哥儿肯定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一颗心就在她身上,你们家老太婆死了肯定就是她接手当家,还有你什么事?
李家那个就不一样了,她容貌不显,肯定不得夫婿喜爱,再加上不是你们家老太婆选中的,两人本身就不和睦,你再稍微挑拨挑拨,她还不得靠着你?”
张氏听着丈夫和婆婆越吵越高声,想着公公怎的还不来。
她之前已经使人去找公公了,按说这会该回来了呀!
正想着呢,外头就有声音传来:“老爷。”
接着帘子就被打了起来,刘大老爷阴沉着脸进了来。
只是还未等张氏得意,就听公公喝道:“住口,你这逆子,若是把你娘气得个好歹,我饶不了你。”
张氏惊愕得抬头,就看到她婆婆一手支着头,一手拍着胸口,似乎马上就要昏倒的模样,哪里有之前拍着桌子骂人的彪悍?
刘自耕骂完儿子,又冲着门外喊道:“没有喘气的了,看着太太被气得这样也不说来劝着?下次这逆子再来,就给我打出去。”
本来听到屋里吵架就躲开去的仆妇们纷纷进来。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耕大太太被扶了去歇息,又有人拿了刘自耕的帖子去请回乡的老太医。
刘福礼则被他爹拎去了外院书房。
主院了人来人往,都把张氏当成了透明人。
张氏就想不通很好的开端怎么就有个虎头蛇尾的结局?
袁明珠不知道刘家发生的事,她只知道那日刘永昶离开之后,两家以极快的速度换了赓贴。
刘家还送来了一块古朴的玉佩,据说是刘家祖传之物。
袁明珠把玩了一会这块刻着夔纹的玉佩,让荞麦收起来。
就听门外小六问:“二小姐在不在?”
袁明珠吩咐:“进来吧。”
小六进来回道:“二小姐,贺先生来了。”
袁明珠知道这是她让贺先生去查袁家本家那些人的底细有消息了。
到了外院,袁明珠看着贺先生一脸的凝重,知道事情要糟。
“那些人住在西市口那边。”
这些袁明珠知道,李管事说过。
贺先生补充道:“是姚家新买的宅子。”
袁明珠挑了挑眉,“哦?”
姚家被教训了一通,还没改?还敢跟他们家作对?
真是死性不改!
大概是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吧!
不过她不认为以姚家或是南山姚家的能耐,能联系上袁家本家。
说白了他们家跟姚家或是南山姚家都没有利害冲突,背后的人是谁不言自明。
袁明珠本来悬着的心反而落下来了。
知道是谁就好办了,就怕不知道对手是谁,更怕被打个措手不及。
袁明珠说:“我猜猜是谁在背后唆使的?是那个三角眼李琦吧!”
用得不是问句。
贺知春:“确实是他。”
“我们找了李琦这么久,一直没找到,他就躲在姚家这处宅子里。”
“这些日子我们盯着那处院子,就只看到一个老苍头偶尔进出,但是送进去的柴米油盐数量不少,而且他去粮食铺子买了大米。”
武安州不种大米,本地人也以面食为主。
贺知春摸了摸鼻子。
实在不好意思说他们怎么混进宅子里查看的。
“我们走访了几家附近卖粮食的铺子,估算了那院子里大概的人数。”
顿了顿接着道:“粮食他们能一次性买够长时间吃的,宅子里的粪坑不能长时间不清理……。”
院子里住的人又多,吃得多产生的废料就多,如今天气还热着,粪坑长时间不清理肯定得特别味。
“我就打听了附近人家的粪坑都是卖给谁,打听到都是卖给石门村的一个老汉……。”
后头的事情就简单了,他们买通了收粪水的老汉,进到了宅子里。
袁明珠这些日子也未闲着,一直在钻研《大昭律》。
不管袁家本家的那些人想干的是什么,总越不过律法去。
但是袁明珠不想跟袁家本家的人对簿公堂。
倒不是怕了他们,只是不相信此时的司法机关和司法制度。
“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饿死不做贼,屈死不告状。”
……
这些俗语可不是只说说好听的。
就是现代社会,旷日持久的官司打下来,也多少企业被拖垮,何况此时?
袁明珠想做的是釜底抽薪!
这事不能再拖了,再拖安定侯府该有动做了。
袁明珠觉得安定侯府之所以还没发难,是觉得他们家还有银子没榨干。
多亏着她一直在让王家屯粮,又通过王家买下了皖地的一处碱矿,银子都占用了,买潘家产业就放慢了脚步。
但是又怕潘家的产业卖给别人,就一边筹措银子,一边让人一直吊着潘家谈判。
现在想想,潘家只怕早得了指示,只能卖于他们家不得卖给别家,才耽搁住了。
他们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这事别人办不成,她也不敢让别人办,还得指望顾重阳。
本来想跟他走远些,慢慢疏远,看来还不行。
袁明珠写了信,让贺先生送去尤家的铁匠铺。
信还未到京城,顾重阳先见到了芸香。
芸香到了京城以后,先照着袁明珠的吩咐让贺家这次跟来的护卫去了顾重阳的那家兵器铺子。
兵器铺子的掌柜老早就得了吩咐,若是有人带着信物前来,马上向上禀报不得拖延。
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人执着信物前来了,掌柜不敢耽误,马上给上头汇报了。
顾重阳知道家里来了人,定好了会面的地点以后就吃不香睡不着,猜测着来的会是谁。
好容易挨到了会面的日子,早早去了预定的雅间等着。
一壶茶被喝得寡淡无味了,雅间的门才被伙计推开。
“姑娘请进!”
一声姑娘,顾重阳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往外迎去。
492、撒气
雅间的门被打开,小二让进来一人。
芸香拎着一只小箱子进门,就看到屋内站着的顾重阳。
虽然顾世子的表情掩藏得得极好,芸香还是捕捉到他一瞬间的失望。
芸香不及多想,就被他周身的气势镇住了。
眼前的人还是当初住在柳树湾袁家的那副容貌,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浓黑的眉毛下一双星目,暗沉如深水之渊。
个子长高了,肩也宽了,银灰的直裰穿在身上,身形岳峙渊渟。
似乎还是那个人,又似乎哪哪都不同了。
芸香不敢再细看,低眉敛目把手中的木箱递过去,“二小姐让把这个交给世子。”
芸香低垂的眼眸中,顾重阳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把木箱接了过去。
手指惬意的在枣红色的木箱上敲击着。
“二小姐还有什么话让你带来的?”
芸香恭谨的回道:“二小姐不曾有话让奴婢带来。”
回答完觉得四周的空气凝滞了一般。
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回答:“二小姐只是吩咐奴婢……。”
“吩咐你什么?”
许是觉得自己太急切,恢复了正常的语调,“你这次过来有什么事?”
“吩咐奴婢以后分管京城的事务,有消息传递都由奴婢经手。”
芸香迫于顾重阳带来的压力,没敢解释得太清楚,只想着以后执行的时候按着小姐的吩咐来就行了。
好在顾重阳只想早些知道箱子里装的什么,也没在意她话音中的问题。
他不好意思当着芸香的面打开,更不好问她。
“以后有什么事去镇岳馆留讯息,有什么事要帮忙可以找我。”
匆匆把芸香打发了。
出了酒楼,长戟想把他手里提着的箱子拿过去,被他拿马鞭隔开了,“我自己拿。”
不是京城之内不许策马狂奔,顾重阳早跑开了。
耐着性子回到府里,把缰绳和马鞭都丢给长戟,自己抱着箱子进了院子。
把丫鬟们都赶出去,“都出去,没有召唤不得进来。”
把箱子放到桌子上,打开盖子。
随后进了院子的长戟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狠狠地砸在地上一般。
长戟第一反应是怕世子发生意外,一边喊着“来人”,一边抽出短刃冲击屋里。
就看到世子背对着落地罩蹲在地上,捡着地上散落的东西。
那萧瑟的背影,让人莫名觉得孤单又悲伤。
“都出去。”
顾重阳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语气里压抑着暴躁。
长戟知道主子的命令一贯不得违背,拦下冲进来的众人,挥手示意大家都出去。
走在最后的他看着屋内满地的狼藉,识趣的把门关上。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滚到落地罩外的那支毛笔是世子亲自选了送去武安府的那支。
屋里,顾重阳发现箱子装着的是他这些日子以来送去武安府的所有东西,包装盒都没换,全部被原物奉还。
他突然想通芸香小心翼翼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
暴怒之下他抱起箱子朝墙上砸去。
把今日为了去见他特意换的一身新衣裳扯下来,也狠狠地摔到墙上。
屋内的桌子和凳子都被踢倒。
砸完了发泄完了,看到散落在脚下的首饰,抬脚就想就踩。
脚抬起来了,却怎么也放不下去。
蹲在地上把一支沾了白灰的簪子捡起来,在衣服上仔细的擦干净。
一滴眼泪落在簪子上镶着的红宝上又滚落在地。
眼泪越滴越多,那颗红宝被洗刷得越发红艳,泛着妖冶的光。
顾重阳抬起衣袖,胡乱把脸上的眼泪抹了。
站起身拿去那只摔得裂开的箱子,把地上的东西捡了重新放进去,啪嗒把搭扣合上。
对外头喊:“来人!”
长戟领着人进来。
“收拾干净。”
自己则拎着箱子往书房过去。
长戟只顾得上回头看了一眼墙上脱落了一大块墙皮一眼,就赶紧追上去。
顾重阳进了书房,找了个柜子把想来塞进去。
坐在桌案前对随后进来的长戟和管事吩咐:“让尤老四和常青查查,袁家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死丫头突然跟她翻脸,像是要跟他把前账都算清的架势。
阴翳的心情在酝酿狂风暴雨。
问管事:“最近太孙那边什么反应?”
管事看看他阴晴不定的表情,猜不出他突然询问太孙府的目的,只能如实禀道:“郑妃的母亲突然病重,他哥哥告假在家侍疾,已经好长日子未出门应酬,
他们家太夫人六十三岁寿辰估计也不准备办。”
“其它就没有什么新消息了。”
也就是说郑妃发现不对告诫了娘家,郑家现在关门闭户避嫌不跟任何一方交往。
而不是太孙那边有所动作。
顾重阳扣着茶碗盖,太孙那边太能忍了。
又问:“安定侯府呢?除了让潘家抛售所有产业,还有没有其它动作?”
从潘家搞到那边多银子,总得想办法花出去吧?郑家那边不上钩,总得想法子再勾搭其他人。
管事:“吏部右侍郎夫人和忠义伯府卢夫人同一日去寺里上香,侍郎夫人带着他们家二女儿,卢夫人带着他们家小公子。”
卢夫人的外甥女正在跟安定侯府二房的儿子议亲,他们这是准备通过忠义伯府连上了拐弯亲戚。
顾重阳:“把消息想办法送给太孙。”
“是。”
又吩咐:“送一匹松江纻丝布给靖宁郡主,就说我中衣有些小了。”
长戟的眼睛就忍不住往放着刚刚世子提进来的箱子的柜子上瞟。
管事被这命令弄得一愣,不知道他突然说这个的目的。
半天才回神:“是。”
顾重阳挥手让人出去。
自己摸出当年捡的那只发钗,看一阵叹口气。
皇上赐婚的亲事不能和离不能休妻,只能丧偶。
除非靖宁自己愿意,他不想害一个无辜的人。
靖宁会愿意吗?
再委屈的郡主也是郡主,只怕她不太容易拿定主意。
除非……
顾重阳把发钗收起来。
抹抹膝盖,她可是真娇纵啊,想想以前,一个不乐意就拿脚踢他。
这个小丫头,得教训一下了,不然她会当他是无牙的老虎,还当他是小时候那样想翻脸就翻脸。
喊了长戟进来,“听说袁家大小姐定亲了,打听一下那家的情况。”
长戟领命,出去安排人查袁家大小姐定亲那家。
长戟觉得他们家世子这回是恼了,准备收拾袁家的人。
也是,哪一位也太不识大体了,说摆脸子就给世子摆脸子。
到底还是年龄太小了,棱角还没磨平,等得过教训才能学乖。
世子的亲事是圣上亲自指的,未来世子夫人贵为郡主,皇上的亲外孙女,身份尊贵。
这门亲事肯定没法拒。
不过世子念着旧情,愿意给那位留个侧室的位置,好好笼着世子的心,世子总不会亏待她。
有世子撑腰,做个侧室也比嫁个凡夫俗子强。
袁珍珠的亲事不是什么秘密,毕竟是明媒正娶,街坊邻居都了解。
长戟回去复命:“袁家大小姐说亲的那家是袁大少爷的同窗,今年二十二岁,浦口人,家中父母早亡,就一个姐姐,嫁给当地一户乡绅家的长子……。”
顾重阳一只手在腿上敲击着。
长戟跟着他久了,知道他在拿不得主意的时候就会做这个动作。
被长戟安排去打听消息的长弓去厨房吃饭,厨房里也在吃饭的人见他进来,挪了挪给他让了个位置。
有人跟他打招呼,“怎么才回来啊,长弓哥?”
“世子爷派我去办差,回来晚了。”
坐下来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摊开来放在桌上,招呼大家一起吃。
安阳侯府正院,大胡氏躺在榻上,小丫头给她锤着腿,明斛家的站在一旁回事。
“惟志院的那位前日去了鹿苑酒楼,在二楼雅间里见了一个女子,酒楼的小二说他只点了一壶茶,没点酒菜,见了那女子就匆匆走了,
门上的人说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个枣红色的箱子,跟酒楼小二说的箱子一模一样,就大概这么长这么宽。”
明斛家的说着比划了一下长宽。
“回到惟志院不久,就在屋里把桌椅都砸了,那边的一个丫头说,那位进屋就把人都撵出来,之后就把屋子砸了。”
看到大胡氏露出笑意,知道她乐意听这个。
“那边的管事之后叫了个泥瓦匠过去,说是修补屋子,墙皮都砸脱落了,那边还补了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扫出来的碎瓷器也一大堆。”
大胡氏的笑意更浓了,坐直了身子,挥手让敲腿的丫头停下。
问:“这是又在哪里吃了亏了?回来拿东西撒气?”
明斛家的回道:“之后长戟被叫了进去,出来就安排长弓去干活,今日长弓回来,在厨房吃饭的时候拿了一个油纸包,里头装着切好的半只桂花鸭。”
见大胡氏似乎没听明白,明斛家的解释道:“武安府袁家的两房媳妇才进了京,就在惟志院那位在酒楼见那女子之前几日,
袁家的大姑娘才定了亲,定亲的人家在浦口。”
胡氏这回听明白了。
浦口的桂花鸭肥而不腻,最是鲜美。
说:“袁家也是,总跟个奴才秧子较什么劲?”
“可不是,只怕那位没憋好主意。”
大胡氏兴奋的都坐不住了,“不会吧?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他不会这么缺德吧?”
接着自问自答道:“也说不准,那小杂种有爹生没娘教,说不得就会做这种缺德事。”
对明斛家的吩咐道:“让人盯着点袁家那边,看他想干啥。”
明斛家的:“要不我们……?”
大胡氏把丫头撵出去。
刚刚还说坏人亲事是干缺德事,这会摊自己身上也不怕报应了,“等等看,他要事不干,咱们就……。”
主仆俩头挨着头,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商议了一番。
可怜袁珍珠,命中犯小人,注定婚姻不顺。
宫墙之内,靖宁郡主收到顾重阳让人送来的松江三梭布。
那匹布就放在内室的桌子上。
丫鬟问她:“顾世子这是什么意思?让郡主给他裁几身里衣?”
欣喜道:“顾世子这是向您示好吧?”
看到靖宁抚着布料,咬着下唇,气得簌簌发抖。
忙扶着她坐下:“郡主?”
靖宁心下一片冰凉,眼泪啪啪落下来,伏在补上。
屋子里响起呜呜咽咽压抑的哭声。
跟屋里截然相反,外头宫人们叽叽喳喳的说笑声此起彼伏。
待靖宁好容易被劝着止住哭泣,丫鬟打了冷水给她敷着眼睛。
被她推开来,“我又不出去,别人看不到,不用麻烦了。”
被她这么一说,丫鬟也快哭了。
就听她喃喃自语道:“他这是嫌弃我年岁大,告诉我他年龄还小。”
丫鬟的眼泪掉下来,主仆二人相对垂泪。
正哭着,外头她的另一个丫鬟进来,“不好了郡主,姑太太家的表小姐失踪了,妾室的孩子也没生出来,姑太太病倒了。”
靖宁只觉得屋顶在不停的转啊转。
刚开始还能听到丫鬟的哭声,之后就听不到了,温家彻底完了!
她仿佛回到小时候,她娘是公主,她爷爷世袭罔替的异姓王,她是金尊玉贵的郡主,甫出生就有封号。
直到有一天,爷爷去世了,她爹承袭了王爵。
然后她爹领兵打了败仗,虽然有爵位保着留下一条命,权利却没了,成了京里有名的富贵闲人。
她爹就开始喝酒,喝醉了就骂她娘,开始宠那个杨姨娘。她仿佛回到小时候,她娘是公主,她爷爷世袭罔替的异姓王,她是金尊玉贵的郡主,甫出生就有封号。
直到有一天,爷爷去世了,她爹承袭了王爵。
然后她爹领兵打了败仗,虽然有爵位保着留下一条命,权利却没了,成了京里有名的富贵闲人。
她爹就开始喝酒,喝醉了就骂她娘,开始宠那个杨姨娘她仿佛回到小时候,她娘是公主,她爷爷世袭罔替的异姓王,她是金尊玉贵的郡主,甫出生就有封号。
直到有一天,爷爷去世了,她爹承袭了王爵。
然后她爹领兵打了败仗,虽然有爵位保着留下一条命,权利却没了,成了京里有名的富贵闲人。
她爹就开始喝酒,喝醉了就骂她娘,开始宠那个杨姨娘
493、昏了头
长戟心内疑惑:这信都看了一天了,还没看完啊?
不该虽然疑惑,他却不敢问,只出声道:“世子,晚饭已经备好了,在哪里摆饭。”
顾重阳抬头看看天色,原来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就摆在这边吧!”
吃罢了晚饭,顾重阳说:“联系一下汉阳公主府,就说我求见公主殿下。”
还是舍不得让她吃亏。
而且他知道,就是没有他出手相助,那些人也不见得能从她手里得了便宜去。
不过她凭借自己的能力渡过这次的危机还是他帮着渡过危机,差别就大了。
其中的差别与她来说只是多耗费一些周折。
但与他就差别大了,这次不管她,以后她运到南关就再不会向他求助了。
妍玉春的发展越来越壮大,这一次估计也是她最后一次向她求助了,她很快就会成长到跟他比肩的程度。
看似是她在求助,何尝不是他也在求的机会。
他不能亲手把她推开,把她推得越来越远,他得把她跟她捆在一起,哪怕是用利益做捆绑也不能让她离开。
长戟猜不出是什么事让世子要去见大公主,不过也知道跟这封信有关。
匆匆去跟大公主府联系了。
见面的地方还是城外的那处别苑。
因为此处有一个大的跑马场,汉阳公主经常在此居住,顾重阳也经常来此,倒是不会让人起疑。
听了顾重阳说的话,大公主眉头紧锁。
她在袁家放了探子,袁家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皮底下。
只是她才刚刚把人撤回来就发生了如此大的事,她在想要不要再把人安插回去。
“想借助公主殿下之力,庇护袁家的产业一二。”顾重阳说出他的想法。
袁明珠写来的信里,请他出面帮忙物色一个可靠的人,妍玉春名义上靠在这人名下。
也就是说,袁家以后对外只是在替这人经营。
袁家本家不是想来分家产吗?
好啊,只有他们胆子足够大,敢去跟京里的贵人争,她双手双脚赞成。
顾重阳权衡再三,也同意袁明珠的意见,他不适合替袁家做这枚挡箭牌。
他还未长到足够强大,顾舟现在还能左右他。
思来想去,最合适的人非大公主莫属。
汉阳公主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相比于袁家落入安定侯府手中,各方势力更希望他在汉阳公主手里。
真角逐起来,有各方明里暗里相助,不要大公主太费心,安定侯府也不会得逞。
而且,大公主为人正直,不会觊觎这一注财富。
果然,对顾重阳提出的给她两成利润做报酬,大公主拒绝了,“给我半成就行,按说不该跟你们这些孩子计较这些,只是本宫也得上下打点。”
顾重阳:“本该如此,只是半成太少了,要不这样,半成您还拿着,其它支出的费用算我们的。”
只有让该吃肉的和该喝汤的都吃上喝上,事情才能办得顺畅。
身处高位,用权势压人一回或许能办成事,若次次如此,下头肯定会推脱会阳奉阴违,甚至暗中使绊子。
大公主也未再跟他争这个,而是问道:“我们?”
顾重阳难为情的低头笑了。
他这样一笑,把大公主笑得心里一咯噔:“你……?”
试探道:“袁家那小闺女?”
顾重阳也不隐瞒心意,“重阳心悦于她。”
汉阳公主暗自叹息,表情一整,“靖宁那边你也别逼迫太过。”
这些日子顾重阳所做的事瞒不过汉阳公主。
但是汉阳公主一直以为他是嫌弃靖宁年长,却原来他是心有所属。
顾重阳起身一躬,郑重承诺道:“殿下放心,只要靖宁不跟她争安阳侯世子夫人这个位子,我必定妥善安置她。”
见他这样,汉阳公主知道他心意已决。
靖宁是先皇后一脉的后人,先皇后怎么得的后位,这笔仇她还没忘记呢!
她能关心一下已是宅心仁厚。
不是觉得物伤其类,她都不该多问。
想让她再管更多,也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得知顾重阳不会坏了靖宁的性命,她就不再管了。
对顾重阳说:“本宫希望你做事有分寸。”
顾重阳:“重阳知道轻重,不会胡来的。”
他知道汉阳公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袁家的身份太低微了,他若是想叫明珠做他的世子夫人,得仔细谋划。
京城里不是没有高官或勋贵之后娶平民家女子做媳妇的例子。
但是,那些例子都有一些共同的特点:那些人要么是被家里偏爱的子孙,要么是上头无人掣肘。
就像诚意伯现在的夫人,就是一个小官家的庶女。
本来只是诚意伯的一房小妾。
诚意伯先夫人去世之时,他家上无长辈,下头子女无能,先夫人娘家又惧怕诚意伯府的权势。
到底被诚意伯做成了这事。
他不行,他上头还有安阳侯,安阳侯贪慕权势,定然不会愿意看到他娶个平民女子。
他跟安阳侯只是互相利用,安阳侯表现出来的对他的偏爱都是假象,若是他敢不听话,后果不敢想象。
只有被偏爱的人才有资格任性,他没有任性的权利,他也不能任性。
他若是任性胡为,安阳侯或许不会取他的性命,会想办法制服他,但是一定会对明珠下手。
送走顾重阳,汉阳公主端着茶碗凝神思索片刻,招了人进来,“送去袁家的探子回来了吗?”
“禀公主,已经回来了。”
汉阳公主有些失望,“已经回来了啊!”
下头站着的人等了好大会,才又听到公主吩咐道:“把人带来我见见。”
汉阳公主对安阳侯的秉性十分了解,她不觉得顾重阳能说服他娶到袁家的那个姑娘。
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可能做到,简直是异想天开。
郑妈妈本姓就是姓郑,是公主府专门培训了送到各处做探子的人选。
就算是送去袁家,因为有之前安阳侯和大胡氏派去的人先后被识破的先例在,他们也没敢小瞧他们家。
派的人选是精挑细选的不说,身份也觉得经得起盘查。
管理郑妈妈的人做梦也不会想到她会暴露。
郑妈妈也知道暴露的人是什么下场,袁明珠承诺过不拆穿她的身份,她就抱着侥幸也没有上报。
突然听说公主要见她,母子三人都十分惊惶。
公主府派去各处的探子不计其数,有些根本用不上,只做潜伏等待时机唤醒。
郑妈妈母子算是使用频繁的一类人,但是也没有达到需要公主亲自见的程度。
她借口带儿女去探望京城的亲戚,跟梁氏请了一天假。
战战兢兢的被带到公主跟前。
汉阳公主见多了看到她腿抖的人,也未多想,问了一些袁家的情况。
尤其对袁家的小女儿的情况问得详细。
郑妈妈一想到那个小小年纪就奸滑又狡诈的女子就心惊胆战,打叠了十二分的精神回话。
当得知袁明珠已经定亲,定下的人家就是忠义伯府大夫人表姐妹家的孙子。
郑妈妈低垂着头,没看到汉阳公主嘴角意味深长的笑容。
袁家女儿已经定亲了,定亲了好啊,也省得重阳再折腾了。
她就怕一个折腾不好,把如今已经打下的基础再毁掉。
她一路亲眼看着顾重阳一步步取得顾舟的信任有多不容易,天时地利人和,他距离拿回安阳侯府只半步距离了,觉不允许在此时功亏一篑。
汉阳公主心情颇好,说:“你们母子三人收拾一下,再回去袁家。”
吩咐人安排他们回去。
本来觉得袁家那边不需要再看着了,现在顾重阳对他家女儿有意,还是放个人放心。
郑妈妈一看形势不对,噗通跪到地上,“公主饶命。”
把她已经暴露的事坦白了。
此时再不说,估计就没有机会说了。
“你是说你一直掩藏的都很好,就因为让你处理一个布偶就暴露了?”
因为不是亲眼目睹,汉阳公主觉得她暴露的方式有些匪夷所思。
“是,就是因为处理布偶,袁二小姐说属下避嫌太用力。”
她如今还觉得袁明珠说的是借口,她应该早就发现她的破绽了,什么太用力,都是欲加之罪。
汉阳公主倒是信了她说的原因。
抚掌道:“本宫就说嘛,这丫头这样对本宫的脾气,不可能是个泛泛之辈。”
对郑妈妈说:“起来吧!”
郑妈妈惊疑不定的跪着,没敢起来,求饶道:“公主饶命。”
旁边曹公公见公主是真高兴,怕她扫了公主的兴,提点道:“让你起来还不赶紧起来。”
郑妈妈怕再不起来惹恼了公主,不敢再哀求,疑疑乎乎地站了起来。
接着爬起来的动作遮掩,偷偷看了公主的表情,果然不像是生气要治她们罪的模样。
心里稍微放松了些。
就听公主又问道:“什么布偶要如此谨慎的销毁?”
以为涉及到袁家的阴私事。
“是忠义伯府孙小姐澄姐儿平日常抱着的一个布偶,澄姐儿走失了,那布偶不知怎的出现在袁家的马车上……。”
郑妈妈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
为讨好公主,说得是一波三折。
“人呢,找着了吗?”
“属下不知道,后头属下就被揭穿了身份,袁二小姐就不信任属下了,有事都是安排芸香和贺五月去办。”
汉阳公主:“你先下去吧!”
待郑妈妈出去,曹公公奉承道:“袁二小姐真是鬼机灵。”
汉阳公主摇头失笑。
问他:“你说他们家这么早给她定下亲事,是不是察觉了重阳的想头,不愿意跟他多牵扯?”
曹公公:“明知不可为,袁家肯定得避嫌。”
他也觉得顾世子是晕了头了。
汉阳公主也觉得是如此。
“尽快安排郑氏母子三人重回袁家,既然暴露了,再派他人去反而显得鬼鬼祟祟。”
曹公公错愕的表情让汉阳公主心情更好了,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袁明珠看到郑氏母子回去是什么表情了。
顾重阳给袁明珠回了信。
这封信并没有走袁明珠搭建的渠道,依旧是送到铁匠铺子。
顾重阳觉得他跟袁明珠之间的这一回合,他赢了。
更让他高兴的,靖宁那边递了消息过来,要见他一面。
他知道靖宁要拿什么跟他换,但是他一样也做不到。
戚开令现在到了哪里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来他也没有把握。
不过他派了心腹跟着,只要不是老天爷要亡他,应该能保他不死。
至于戚开令的长女,他正在派人找,只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这人就跟上天入地了一般。
虽然形势对他很不利,但是他觉得靖宁只能选择相信他,如果他也做不到的,只能是天意如此。
顾重阳是靖宁名义上的未婚夫婿,她如今病重,在情在理顾重阳都该去探望一下。
看着面前的女子,像是一朵枯萎了的花,顾重阳有一瞬间的内疚,却没有心软。
郎心如铁!
靖宁看着他的眼神如果有实质,早就给他捅了个对穿。
顾重阳丝毫不闪避的对着她的视线,坐在她塌前的绣墩上,“你可以恨我,但我得跟你说清楚,这些不是我安排的。”
他还没有下作到对妇孺出手。
他得给他的妻儿积攒阴德。
靖宁:“是啊!你只是没有制止,你就能心安理得。”
顾重阳:“你都能心安理得,我为何不能?”
那些是你的亲人你的责任,你放任不管,事后又何必指责别人?
靖宁捂着脸,眼泪依旧从指缝里流出来,哽咽道:“你的条件我答应了,能不能把他们救回来。”
“我只能保证会尽力,结果如何只能看天意。”
“好!”
靖宁扭过头去,不想再看到他。
就听到他用温和的声音叮嘱丫鬟:“好好劝着郡主吃药,早日把身体养好。”
与其说是叮嘱丫鬟,不如说是对她的要挟。
她不知道这人会怎么安排她,但是他说不会要她的命,不想落个克妻的名声,这话应该是真的。
顾重阳的好心情没有维持太久,武安府来信了,袁家没出什么事,反而是出了件喜事,袁二小姐定亲了。
定亲的那家还是高门大户,是武安府首屈一指的人家的嫡长子。
顾重阳在京城的街道上打马狂奔,马儿差点把躲闪不急的老汉撞到。
千钧一发之际,坐在马上到他一脚踩着脚蹬把人扯了一把,人没事,只是挑着的担子被马踩翻了,筐子里的菜撒了一地。
吓得路边摆摊的妇人对着他跑远的身影大骂:“赶着投胎啊!”
494、杖责二十
旁边酒楼之上,看到这一幕的人纷纷起哄叫好。
尤其安定侯一系的子弟,更是恨不得把手掌都拍红了。
一时间鼓掌的,竖大拇指的,叫好的,吹口哨的……。
“顾世子好功夫!”
“安阳侯世子骑术高超!”
……
秦骅有点傻,也跟着想叫好,被旁边的同伴捂着嘴从窗口拉回去。
“你老实待着吧,回头言官们知道,不定怎么弹劾他呢,你就别跟着使横劲了。”
秦骅想想都察院和御史台那些文官的厉害,缩着脖子不敢吱声了。
那骂人妇人的丈夫不懂其中利害,看到这许多人叫好就以为这些人是跟闹市纵马那人一伙的,苦着脸把妇人拽回去,边退边跟磕头虫一样不停躬身点头赔罪。
长戟等人追上来,留了一人把老汉去医馆看伤,其他人跟着追过去。
只是等他们追过去,哪里还有顾重阳的踪影?
他们不敢私自做主,分了人手回去禀报曲先生,剩下的人手撒开来寻找。
曲自鸾听着来人禀报,问:“世子怎么突然如此?”
在他的印象里,顾重阳一贯是克制又隐忍的性格,任何时候都进退有度、有礼又识大体,有着跟年龄不符的成熟稳重。
是发生了什么事,刺激得他爆发了一般?
“世子去探望了靖宁郡主。”
属下们只能猜测出这个原因。
曲自鸾揉揉眉心,他就知道是因为这个。
不过如今不是操心这个时候,当务之急是派人去寻找保护世子爷。
自从去年底世子连续挑了安定侯府的诸多隐藏势力以后,安定侯府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发动了好多次针对世子的刺杀。
现在世子落单,对对方而言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曲先生不敢大意,除了分配人手出城,还派了人盯着各府的动静。
顾重阳催着马,一路跑到江边渡口。
江面开阔,江中舟船点点,江水怕打着江岸。
他真想就一路跑回去,告诉她不要嫁给别人,再等等他,最多一年,一年以内一切都会见分晓。
风吹来,带着清凉的水汽,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刘永昶他知道,家世好人材好,确实是符合好女婿条件的人选,家里也相对简单,虽说有一个继母,但那继母无所出。
不带着偏见看,他若是曾祖父,也会给她选个那样的夫婿。
可那样如何?他先挑中的人,就是他的。
牵着马缓步走在江岸上,有捕鱼的老汉往水里放着渔网。
落日余晖撒在江面上,泛起层层波纹。
老汉回头看看他,“小哥儿,渡口在前头,你走的方向反了。”
“谢谢老丈,我不去渡口。”
他改变主意了,去了武安府也不能改变结果,这事得从长计议。
靖宁都改了主意了,那刘家也不是丝毫没有弱点。
只要是有弱点的人,都会知道该如何取舍。
顾重阳找了一处客栈,要了一间房间住了一晚,次日牵了马,往京城方向走。
他还不知道,京里有人一夜之间网罗了大半的言官,次日一早呈上的折子里,大半都是在弹劾安阳侯顾舟教子不严,纵容儿子闹市纵马,伤及无辜。
有些人是伸张正义,有些人是从众,更多的是安定侯一系,受其指使。
难得秋高气爽,皇上身体较之平日好一些,亲自批阅奏折。
看一本是弹劾顾舟,再看一本还是,被顾重阳给气得又喘起来。
高声吩咐让人传安阳侯世子觐见。
顾重阳觐见不了,他还在进京的路上。
这条路上不说车水马龙,也车马不断,顾重阳没料到对手敢在此下手。
有羽箭破空而来,顾重阳下意识歪了歪身子,羽箭“噗”的一声没入骨肉,射进他的上臂中。
一击得手,一队人从前头拉着货物的车上拔出兵刃,往他周围围拢过来。
顾重阳身上的玄色衣衫,被血浸湿了也不显,只是比周围颜色稍微暗些,只是那只羽箭触目惊心。
顾重阳知道,那货车之上还藏着弓箭手,他不能往那个方向突围只能后撤。
这些人的目的也是不想让他往前,要把他驱赶到远离人群的地方截杀。
不过他现在顾不得太多,即便是获悉对方的目的,也只能先摆脱这些人。
调转码头,伏在马背上压低身子,马像离弦的箭一样蹿了出去。
后头的人也深谙射人先射马的真谛,这回瞄准的是他骑着的马。
只是等羽箭射出去,已经找不到顾重阳的踪迹。
顾重阳并没有墨守成规走官道,而是下了官道往路边的树林里逃跑。
对方为了掩藏踪迹没有骑马,就只一个扮成管事的人骑着马。
另外就还有两匹拉车的骡子。
顾重阳钻进林子里马跑不快,也比人的两条腿快。
他不会笨到以为对方只在前头堵他,后头会不安排人断他的后路。
说不定这路边林子里也埋伏了人手。
顾重阳下了官道,不敢深入林子里,沿着外围跑了一阵才往林子深处跑,又跑了一段之后踩着马背翻到一棵树上,折了一枝树枝甩在马臀上。
马吃痛,继续往前跑去。
果然,追来的人和林子里原本埋伏的人陆续追上来。
带追逐的人追着马跑过去,顾重阳才从树上滑下来。
不敢贸然拔下羽箭,只把箭杆折断,然后原路返回去。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那辆拉货的车货物散落在地上,伪装成车辆损坏在原地维修。
骑马的管事模样的人频频往林子里张望。
顾重阳把马鞭掖在腰上,把匕首拿出来,接着路边茅草的掩护,悄悄地摸到那人身边。
顾重阳杀人夺马的时候,传圣上口谕的太监刚刚进了安阳侯府的大门。
大胡氏一早就接到了娘家传来的口信,穿戴整齐等着天使上门。
苗公公没等多久就看到大胡氏拿帕子捂着脸哭着进了门。
“家门不幸啊!这孩子顽劣不堪不服管教,每次妾室说教几句他就对妾身无理,侯爷不在京里我也管不了,都怪妾室无能,妾室对不起侯爷的嘱托……。”
伏在桌子上哭得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
苗公公乃是汉阳公主的人,听她说话面上不显,心里直冷哼。
劝道:“这样大的孩子正是顽皮的时候,待年龄大些就懂事了,夫人宽宽心,既世子不在,我们就先回复命,待世子回来再说。”
苗公公无功而返。
众人包括皇上在内,都以为顾重阳是闯了祸不敢回家,躲在外头去了。
苦主只是受了惊吓受伤不重,损毁的菜筐安阳侯府也已经赔了。
罪魁祸首这会也不在家。
皇上本来就没准备重罚,雷声大雨点小把人叫去打几板子就放过了,给言官们一个交代,堵住言官们的嘴。
正主没拿到,说了一句:“下兔崽子跑得倒快,哼,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回来再收拾他。”
这事就先搁到一边了。
却说顾重阳抢了马,知道往京城去讨不了好,安阳侯不知道在途中安排多少人等着抓他呢。
他现在孤身一人,实在不宜以身涉险。
看看周围,离着汉阳公主的别苑不远,决定干脆去投奔大公主好了。
安阳侯府在这附近也也别苑,不过他不敢去,别苑里人员复杂,说不好哪个就是大胡氏的人。
而且他手臂上的伤得早些治,拖得时间久了留下后遗症就得不偿失了。
听说顾重阳负伤前来,汉阳公主紧忙过来。
大公主当年也是一员女将,也曾提刀纵马上阵杀敌,她手底下的人不管是不是大夫,都会简单医治刀剑伤。
也是巧了,这回大公主到别苑小住,随扈的人员中就有一位擅长伤科的大夫。
被公主叫来给顾重阳治伤。
等大夫的间隙,汉阳公主府的下人先帮他把衣袖剪下来。
血迹已经干涸,把衣服和皮肉粘在一起。
汉阳公主问:“什么人干的?就你一人,跟着的人呢?”
顾重阳:“我一人出来的,没想到会有人下手,不知道是什么人。”
这次确实是他疏忽大意了,没想到他们敢在人来人往的官道上杀人。
大公主又气又无奈。
待把箭头挖出来,包扎好,熬了汤药喝了,嘱咐他好好养伤。
也不知是药里加了安神止痛药材的缘故,还是这一天多逃命累着了,喝了药顾重阳就睡着了。
睡梦中一片漆黑,到处都是鬼魅的身影,有大胡氏,有安阳侯,有当日追杀他们母子的人,有一脸和煦却突然间露出獠牙的顾舟……。
他娘和他小叔带着跑啊跑,却总躲不开那些人的追踪。
突然间他娘不见了,小叔也不见了。
他独自一人,跑得一身大汗周身泥泞,跑得咽干舌燥喉咙里跟着了火一般。
汉阳公主半夜里被人叫醒,“公主,顾世子发烧了。”
又叫了大夫,抓了药熬了灌下去。
待快天明的时候,烧退下去。
换了一身穆俊辉的衣衫,顾重阳准备回城。
昨晚的梦里,那丫头又照着他的小腿给了他一脚,骂他:“你怎么这么笨,真给我丢脸。”
拉着他的手往前跑,不一会就看到一束光亮。
他们俩朝着有亮的方向跑啊跑,终于把那些魑魅魍魉抛在了身后。
她说的对,他就是太笨了,才会让对方钻了空子。
听说他伤还没好就要返城,京里情况又那么复杂,汉阳公主过来拦着他。
“我已经让人给你们府上送了信了,你就在这儿好好养伤,等伤养好了再回去。”
躲一躲,等皇上消气了,这事也就过去了。
不说皇上在气头上,就是为了给言官一个交代,也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若是往常,男孩子皮糙肉厚打就打了,现在他还伤着,再挨打不是伤上加伤?
而且现在也是现成的理由躲着。
顾重阳看一眼汉阳公主,“越是这样越不该躲着。”
说着话瞥了一眼受伤的手臂。
血已经止住了,穿上衣衫以后看不出受伤,只是绑着绷带的关系一条胳膊比另一条胳膊稍微粗一点。
不仔细看的话并不明显。
汉阳公主明白了他的意思。
点点头,“也好,不过现在还不够,再等两日。”
叫了曹公公进来,嘱咐了一番让他回京里做好安排。
接下来的几日,呈上去的折子依旧都是在弹劾顾舟父子。
事由已经不再紧紧局限于那日闹市纵马那件事,顾重阳回京以后发生在他身上的大大小小的瑕疵都被翻出来作为攻击他的把柄。
不敬嫡母,不爱护弟妹,奢靡浪费,游街走马……,尤其是跟冯郡马为抢一个妓子大打出手那事,更是被大书特书。
顾重阳被描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事情在持续发酵之时,顾重阳骑马离开汉阳公主府的别苑,跟他自己的人手汇合。
“长戟呢?”
顾重阳没有看到长戟,问道。
“长戟被夫人打了。”
大胡氏借题发挥,以没照顾好世子为由,把顾重阳身边的亲信发落了一遍。
顾重阳捏紧马鞭,未置一词,率先跑起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并不把大胡氏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长戟等人的仇,他早晚都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顾重阳回来了,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安阳侯府。
刚喝了一口茶,板凳还没坐热乎,宫里的人就到了。
“宫里来人了,刚刚进去,我亲眼看到的。”
“我也看到了。”
……
“嘘嘘嘘,小声点,出来了,出来了。”
圣上口谕,宣安阳侯世子顾重阳进宫觐见。
这件事总得给有一个了结。
顾重阳跪在大殿外,皇上没见他,只是让太监代为训诫了一番。
“……杖责二十,……。”
其它的话顾重阳都没仔细听,就只听到这句杖责二十。
他这是求仁得仁,等的就是这顿板子。
板子结结实实的打在臀股之上,一点都没放水。
挨着打顾重阳还有心情想着,这执刑之人不知道是公主的人还是安定侯的人,手也忒黑了。
说是二十板子,落下的伤只怕比三十板子打得还重,得亏皇上只让打二十板子,若是让打三十板子,他今日说不定就交代在这儿了。
攥紧的左手使得手臂上的肌肉紧绷,清晰的感受到了伤口蹦开来。
血浸出来,染红了衣衫……
495、齐心
顾重阳本来也打算把伤口崩裂,如今为抵御棍棒伤及筋骨,把伤口崩裂,倒也省了他自伤的行为。
血浸透初秋的衣衫,从胳膊上一滴滴滴落,落在青石地面上。
站在他左侧的人看得分明,没有缘由的心里发慌。
他们是被人收买的,要他们在执刑的时候棍棒上移一些,打在顾世子的腰骨上。
人的腰部不似臀部,那里脆弱得很,只要用得劲足够,一棍子把人打得以后都瘫痪在床绝对没有问题。
这些看到顾重阳胳膊出血,心知有异,之后的棍子都规规矩矩的落在臀股之上。
另一侧那人眼看计数只剩三棍,暗骂他耍滑。
今日不把人打废了,上头也饶不了他们。
一咬牙,棍棒往顾重阳的腰上狠狠落下去。
就听到碦嚓一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这人心头一松,觉得成了。
监刑的太监抬眸看了一眼,又耷拉下眼皮。
嘴里唱着:“二十。”
行刑结束。
皇贵妃宠冠六宫,掌管后宫多年,宫里遍布她的人,谁也不敢多管闲事。
再看安阳侯世子,此时趴在行刑的长凳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监刑的太监回去复命。
皇上问:“打完了?”
“回皇上,打完了。”
“带进来。”
参加执刑的人看着人被架着进了大殿,脚拖在地上似乎已经没有了知觉,冷汗就冒了出来。
皇上没想到二十板子就把人打成这样,心知有异。
十分震怒,认为这是中了借刀杀人的阴谋了。
召了太医过来。
顾重阳被抬了下去诊治,郑妃站在一旁劝道:“皇上消消气,顾世子顽劣不堪,大家有目共睹,不然也不会这么多人上折子弹劾他,就是打坏了,也是他罪有应得。”
皇上看着案上的那一摞奏折,笑道:“是,这些人倒是齐心。”
因为气喘,那笑声跟夜枭的声音似的,似乎带着不祥。
太医诊治完毕,拿着一条护腰出来。
“人怎么样了?”皇上问道。
“回皇上,顾世子腰上戴的护腰,上头所镶的宝石被击碎了。”
把护腰呈上去。
“若不是护腰护着,碎的只怕就是腰骨了。”
“就算如此,也受了损伤,得卧床休息一些时日。”
“还有,顾世子胳膊上有新受的箭伤,伤口也迸裂了。”
顾重阳被送回惟志院。
长戟受伤,没过来服侍,代替他的是原本跟在曲先生身边的其中一个小厮乌骓。
乌骓听到帷帐里有声音传来,忙把帐帘撩起来,“世子您醒了。”
顾重阳痛苦的哼了一声。
这些人手太黑了,是想要他的命。
乌骓让人把药端进来。
顾重阳趴在大迎枕上把药喝了,问:“曲先生呢?”
他这顿板子不能白挨,得关注着后续结果。
曲先生不久之后就匆匆进来,面上虽然表情淡淡的,眼睛却很亮。
见到顾重阳,先是表示了关心。
抱怨道:“世子此次实在是太冒险了。”
不管阴谋还是阳谋,都得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护腰用的是牛皮,上头镶着的宝石也十分坚硬,即便如此,那宝石也被拍得裂了,顾重阳的腰骨也有损伤。
这次实在是太危险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在算不得划算。
顾重阳:“我心里有数,而且这回他们好容易抓住我的把柄,总是免不了这一顿板子。”
曲自鸾也知道是这个理,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说起正事:“太医和世子走后,皇上拍着椅子扶手,连说了三个‘好’字,晚间皇上的病情似乎又恶化了,传了三拨太医。”
又说:“给世子执刑的那些人,都被关到景阳宫里,这次牵连甚广,景阳宫那边已经死了三十多人。”
顾重阳拿手支着下颚,死得这些人里头有些是受刑不过,有些应该是被灭了口。
不管是怎么个死因,事出突然皇贵妃那边只能断尾求生。
她这也是权宜之策,不过,被灭口的越多,皇上应该会越震怒。
就是不知道皇贵妃那边会不会乱中出错了。
当然,她不出错也可以让她出错。
“皇贵妃跟安定侯府传递消息的渠道,想办法给他们掐断。”
曲自鸾:“世子的意思是?”
“皇贵妃定然想不到皇上会发落这么多人要求彻查,事出突然,她如今正是六神无主,等着安定侯府给她出谋划策,
这时候给他们把传递消息的渠道掐了,她会更是慌乱,乱中难免露出马脚。”
又问:“太孙那边有什么动静?”
曲自鸾无奈的摇摇头。
太孙是打定主意稳坐钓鱼台了,也不好说他是大智若愚还是真愚。
顾重阳对太孙府的明哲保身有些着恼。
“不管他,先生先去安排。”
皇上的这股火不仅烧在后宫,还牵连到官员。
济川县县令的小舅子强纳民妇为妾,被苦主告到京城,因为这事,朝中官员多有牵连,只要沾上一点的都被严惩。
吏部右侍郎被牵连,只怕吏部尚书他是无望了。
袁明珠远离朝堂,这些似乎都跟她没有关系。
不过她也没闲着。
她找了袁叔驹和袁季驹说了贺先生查到的西市口的情况,“本家的人被安定侯府的人偷偷带来了武安府,一直都躲在西市口姚家的宅子里。”
她倚靠顾重阳给她帮忙,却也不会不做其它后手只走这一条路。
袁季驹:“安定侯府这是想怂恿着本家的人跟我们打争产官司?”
袁明珠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们跟本家那边没有分宗,曾祖父跟本家那边甚至还未分家,而且,曾祖父娶曾祖母的时候,是自己做的主。”
最主要的,曾祖父母无嗣。
袁家本家那边之所以能被鼓动,就是袁弘德无嗣给了他们莫大的底气。
袁明珠把她跟顾重阳求助的事说了,“……,三哥和四哥跑一趟老家,摸摸那边的底细。”
袁叔驹:“行,我们尽快过去,看那边是所有人都这么打算还是有人有其它想法。”
拉拢一些能拉拢过来的人,许他们些好长处分而化之。
让他们内部先闹起纷争,真到对簿公堂的时候对他们也有利。
袁明珠:“四哥你四嫂一起去。”
有时候女人比男人更识时务,让嫂子去做做女眷的工作。
袁季驹点点头。
三嫂怀着孩子不好奔波,而且家里得留一个人管家。
袁季驹回到他们院里,跟邵氏说起去老家的事,“那边出了些事,出来这么些年也未回去过,父亲身体不好,祖父和曾祖父年岁大了,这回我和三哥一起去处理,你收拾一下也去。”
邵氏不知道实情,也不问,自以为是的以为是小事,她去不去都无所谓。
她刚刚接手了一部分管家的权利,她怕一去这么长时间,等回来闹不好权利就丢了。
有些不想去。
“老家这么远,我就怕到了那边言语不通,也帮不上忙。”
袁季驹:“没有关系,小妹会拨一个妈妈跟着,那妈妈会说好几个地方的方言。”
“就怕我是个嘴笨的,不会说话。”
袁季驹:“无妨,怎么说我回头会教你。”
把邵氏气得,把帕子拧成麻花一样。
等她回来,还不得什么都被三房的人抓到手里了?
气丈夫不争气,一点都不为他们这个小家着想。
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琢磨着该怎么推掉这次的差事。
摸摸肚子,一个计谋计上心头。
三嫂不用去是因为三嫂怀孕了,她若是也怀孕了不就也不用去了吗?
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就捂着嘴巴做要呕吐状。
杜氏大喜,喊袁明珠:“给你四嫂瞧瞧。”
邵氏还不知道袁明珠有一手好医术,一听慌了,摆着手不愿意,一叠声的拒绝:“我没事,不用瞧。”
杜氏最疼爱袁季驹,爱屋及乌对邵氏也最好,拉着她:“让你小妹给把个脉,又不费事。”
邵氏暗自叫倒霉,坐下把胳膊伸出来。
袁明珠给她摸了脉:“许是月份还轻,摸不出来,再等一阵再把把看。”
听她这样说邵氏放心了。
回到屋里摸着肚子对袁季驹说:“我也想去,就怕……。”
袁季驹想想,觉得她说的在理,万一有了,车马劳顿的,对大人孩子都不好。
说:“你在家吧,我跟三哥去就行。”
这边邵氏使了个小心眼,推了回老家的事。
那边袁叔驹的院子里,任氏一边折着一件中衣往包袱里放,一边问丈夫:“不带女眷不方便吧?”
袁叔驹劝她:“影响也不大,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在家等我回来,有事多跟小妹商量着,别累着。”
任氏可不这么认为,她娘和宗房的太夫人和少夫人,哪个出去应酬不都是带着目的去的。
有时候男人碍着脸面不好宣之于口的话,也得借着女眷的嘴说出来。
“要不还是我跟着去吧,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不是还有四弟嘛!”
“四弟又不是女子。”
又说:“天气正好不冷不热,出去也不受罪,车上多垫些褥子,也不怎么颠簸,再走慢些……。”
拍板道:“就这么定了,我回头跟小妹说说,再问问她行不行,有什么要注意的。”
袁叔驹嘴巴笨,说不过她,只能由着她了。
袁明珠听了任氏的话,直接否决了,“不行,不行。”
再没有比安全更重要的了,他们家还不至于为了钱财驱使怀孕的妇人奔波。
如今的道路比现代的路况差太多了,医疗条件也差,出点什么事可没有后悔药吃。
袁明珠拉着任氏的手:“三嫂,我知道你是担心三哥这次去办事顺不顺利,你放心吧,就是不顺便我们还有后手。”
任氏盯着她看,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袁明珠附到她的耳边,说了一席话。
任氏:“真的。”
袁明珠点点头。
她不仅向顾重阳求助,还把今年新采购来的原材料都放到了土山村那边。
“即便出现最坏的情况,我们家也还有退路,妍玉春的方子握在我们手里,舍了如今这副身家,我们用不了多久还能东山再起。”
任氏冲着南边合十拜了拜,“菩萨保佑。”
姑嫂二人相视而笑。
邵氏远远的走过来,把她俩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心里酸溜溜的,觉得这个小姑子对三嫂比对她还多了。
袁叔驹兄弟俩启程走了。
袁明珠开始试制肥皂。
她得确保万一官府判了本家那边赢了官司,他们得又新产品制衡馨桂坊。
她真正忙着,荞麦领着吴妈妈进来:“二小姐,跨院那边休整好了,太奶奶让您去选选要什么样的摆设。”
袁明珠把手上的手套褪下来,“我马上就过去。”
她只知道肥皂的大概程序和原料,要想做成功还得经过许多次的实验。
袁明珠带着荞麦过去,就看到小院已经焕然一新。
庑廊新刷了漆,屋顶的瓦也修补了。
小花园里栽了新的花木,院子里的两棵七里香被换成了石榴树。
进了屋子,就看到新添了落地罩和一架博古架。
“家具木匠正在打,马上就能得了,你看看有什么要添置的,让你曾祖父去添。”
袁明珠三辈子加起来都不是讲究的性子,不是陶氏天天监督着,给她住没装修的毛墙毛地她都没意见。
何况曾祖母的审美在线,她看中的都是好的,根本用不着她操心。
抱着蓁姐儿装模作样的左右看看,“不错。”
“回头那架漆制的屏风摆在净室里头,那架山水屏风放卧室……。”
这些都是陶氏天天说的,她都记下来了,这会现学现卖说了哄曾祖母开心。
陶氏见自己的想法跟她一模一样,果然开心。
跟她又商议了一番多宝阁上放置什么,放了她离开。
陶氏则铆足了劲喊了裁缝和绣娘进府,给她定制帘帐椅袱门帘等物。
争取让曾孙女天冷之前住进新院子。
袁少驹那边不用这么复杂,简单修整了一下就搬了进去。
邵氏看着袁明珠的院子,在心里直撇嘴。
对女儿再好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人家的人?
摸摸自己的肚子,家里就蓁姐儿一个孩子,若是三房生的也是个丫头,说不定家里的长孙是他们家的。
就是丈夫不在家,这一耽搁又是一两个月,也不知道她什侯才能怀上。
496、自轻自贱
她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体,根本没怀孕,还好小姑子年轻医术不佳,没诊出来,不然就难看了。
袁明珠也清楚,不过没想到她是为故意逃避回老家做出来的假象,说那番月份轻的话只是为她解围。
如今的社会形态,对女子虽没有严苛到扭曲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或是把脚裹到畸形那么严重,但是重男轻女还是没法避免。
自古以来重男轻女,轻贱女人的人里头反而以女人为主力军。
就像邵氏,自小被灌输的思想洗脑得自轻自贱,哪怕到了袁家这样拿女儿贵重的人家也改不了惯有的思维。
只是她在家里只和任氏一起管家却不当家,加上初来乍到,本性还未显露,袁家诸人暂时还未发觉。
这些日子邵氏看着西跨院那边大肆修整,好东西不要钱似的往里头运,就那花木都比其它院子的名贵。
更别说正在打着的那张雕花拔步床了,据说是特意从南边运来的好木头,只运费都够置办他们屋里那张床几十张。
一个丫头片子罢了,凭什么使这么好的东西?凭什么霸着家里产业,还动不动就支使着哥哥们干活?
若不是她,她丈夫也不会一走这么久。
邵氏狠狠地揪下一枝树枝,揉吧揉吧丢在地上。
身后的丫鬟吓得缩了缩脖子。
她这一动倒是提醒了邵氏,问她:“春妮,五少爷身边的半生是你老乡吧?”
春妮有些警惕的看着她,怯怯的点点头。
他们都是上次进府的那一批,都是来自于一个地方,说是老乡也行。
邵氏露出个笑容,看在春妮眼里只觉得透着诡异。
小丫头的胆怯把其它情绪掩盖了,邵氏没发觉她的探究和警惕。
对着春妮的耳边吩咐了一番话,春妮头摇得跟货郎鼓一样:“奴婢不敢,少奶奶饶了奴婢吧!”
说着就抱着邵氏的腿跪倒在地。
她可是知道邵氏之前的丫头就是因为被她支使着做了什么,惹恼了二小姐,被二小姐给捆了卖了。
二小姐看着像雪娃娃一般可爱,使出的却都是雷霆手段,谁敢想不开去触她的眉头?
莫不是寿星老吃砒霜,活腻歪了?
得罪了四少奶奶顶多就是挨顿打骂,所以她宁可逆着邵氏,也不敢听她的话去搞小动作。
再说西跨院是太奶奶和大奶奶一起盯着整理的,当家的奶奶们做主的事,太爷也没事就过问进度,谁敢说闲话?
邵氏见她这样,怕惊动了旁人,一边左右看着,一边扭了她几下,把她拉起来。
丫头不敢去,她自持身份不能跟外男走太近,这事只能按下。
袁明珠不知道邵氏的小动作,她试验了许多回,经过改造工序,肥皂终于试制成功了。
不过现在还不能投产,她准备把肥皂当成跟馨桂坊对抗时候的核武器来使用,不到关键时刻不会使用。
只是把之前的皂角皂又改进了一些,照着孙思邈的《千金方》中澡豆的制法又进行了改进,加了豆草灰提取的碱,又加了猪胰腺,制成简版的胰子。
袁明珠所做的胰子一经上市,再次获得好评。
唯一不好的,给金谷里的姑娘们送胰子的人选不好找。
听说是去金谷里,府里的妈妈们没一个愿意去的。
袁明珠这时候倒是有些怀念郑妈妈在的时候了。
同时也觉得自己是日子过得顺畅,警惕性降低了。
现在回想,早该在派郑妈妈去金谷里送东西,她什么话都没说就答应的时候,就该看出她不对劲。
袁明珠没法,只能派了年岁还小的小六过去。
小六送了东西回来复命。
“胰子都送出去了,她们说让小的替她们谢谢小姐,戚姑娘病了,没见到人,她跟前的姐姐替她接过去的,还有,乔姑娘让小的给小姐带了一封信来。”
说着拿了出来交给荞麦,荞麦接了把信拿给袁明珠。
“乔姑娘偷偷给小的的,别人没看到。”
说是信,其实就是一张折得很小的纸,大概就是怕人看到给袁明珠惹麻烦。
袁明珠把信展开,就见上头不是笔墨所写,而是用描眉的黛。
应该是事出突然匆忙间写的。
她草草把信从头看了,把纸折起来,“我知道了,你先去歇着吧!”
乔茵茵这女人,给她写信居然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她一直以来的死对头戚青衣。
袁明珠失笑,这算什么?女人心海底针?
乔茵茵信中说戚青衣病了,从盛夏时候开始就病恹恹的,之后好几个月一直不见好转。
如今人都瘦得脱相了,跟鬼似的。
不说出来见客,就是不小心被人看到都能吓死人。
乔姑娘的嘴还是一贯尖利。
不过她此时能替戚青衣求她施以援手,可见心地还是好的。
信的末端提到,戚青衣的赎身银子她出,除此之外事成之后再给她一百两银子的酬谢。
袁明珠倒是不在乎银子,就当做好事吧!
她对戚青衣的印象还不该错。
她现在病成这样,天香园的老鸨也不会再拿价,应该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就能把人赎出来。
袁明珠想派人过去联系戚青衣和乔茵茵,发现还是没有当用的人,再次念叨了一句郑妈妈。
只能让人去请贺先生。
不过贺先生是男子,总不让郑妈妈去方便又不惹人注意。
袁明珠盘算着还是得找个像郑妈妈那样的人手才好。
已经到了武安府,正从北关码头下船的郑妈妈“阿嚏”“阿嚏”打了两个喷嚏。
她家春英和春盛一个拉着她的衣袖,一个扯着她的后衣摆,母子三人都一脸凝重,不知道到了袁家将面对的是什么。
他们实在参不破已经暴露了为何还把他们再派回来?
听到她打喷嚏,两个孩子都担心的问她“娘你还好吧?”
郑妈妈揉揉鼻子,“娘没事。”
把背上要滑落的包袱往肩膀上拉了拉,吁一口气,壮士断腕一般道:“赶紧走吧,一会天该黑了。”
跟逃跑相比,还是去袁家的代价小一些。
袁家太奶奶心地善良,求求她二小姐说不定就能网开一面。
她一路想了许多,权衡利弊以后觉得不能仗着是汉阳公主府的人就以势压人。
二小姐吃软不吃硬,她若是敢那样做,二小姐可不是善人。
为今之计,她觉得该把身段放低些。
袁明珠听外头禀报郑妈妈母子三人回来了,还有些回不过神了,问:“谁?”
“郑妈妈和春英、春盛。”
吸气!
深呼吸!
难怪武安府的本地人常说武安府“地邪”,不能念叨谁,只要一念叨谁准把人给念叨来。
说:“安排他们到后头裙房里先住下。”
顾重阳的信早已到了。
袁明珠相信他的判断,他觉得让汉阳公主来做这个名义上的幕后东家是最佳人选,肯定大公主就是最佳人选。
而且汉阳公主否决了他们给两成利润的提议,只收一成的一半。
显然大公主不是贪财的人。
那她把郑妈妈又派了回来是什么用意?
袁明珠想了一会觉得想不通,决定还是见了郑妈妈以后在做判断。
次日,袁明珠见完刘府来送东西的妈妈,才把人送走外头就来回:“郑妈妈他们求见。”
“让她们进来吧!”
看着进来以后就躬身而立的郑妈妈,袁明珠挑了挑眉头。
“别来无恙啊郑妈妈!”
“托小姐的福。”
袁明珠噗嗤笑了,把春英姐弟笑得缩了缩。
袁明珠直视着郑妈妈,“行了,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说吧,怎么又回来了?”
郑妈妈:“公主殿下已经知道了。”
袁明珠心里就猜到汉阳公主的用意了。
说:“你们应该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就不用我再教你们了吧?”
“是。”
“先去歇歇,两天后过来当差。”
待郑妈妈走了,袁明珠想了想,对荞麦说:“让小六去告诉贺先生,不用过来了。”
人既然来了,端着他们家的饭碗总不能闲着,该干活的就去干活。
郑妈妈歇了两日,领命去了金谷里。
回来以后跟袁明珠汇报:“乔茵茵姑娘的信中没有说错,戚青衣姑娘确实病得不轻,据她之前的丫头说,人已经被挪到后头马厩旁边的屋子里了,那丫头也好几天没见到人了。”
这是说就等着死了?
“怎的突然病得这么严重,说没说是什么病?”
“只说大暑前后病的,一直都当暑热治着,总也不见还转。”
“过人吗?”
郑妈妈摇摇头。
“乔姑娘见了?”
“见了,转达了小姐的意思,乔茵茵姑娘说谢谢小姐,有情后补。”
袁明珠很满意她的办事效率,人用着确实得心应手,若不是别人家的探子就好了。
“让陈掌柜去天香园问问她的身价银子多少,就说她是我们妍玉春的老主顾了,东家听说了她的现在的境遇觉得怪可惜的,想赎了她好好送去找名医诊治,看看能不能救她一命。”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让陈掌柜看着办,只要老鸨不狮子大开口就把人接出来,银子到账房支,人接出来以后送柳树湾那边去。”
郑妈妈去办了。
过了两日回来。
看着她神色似乎不知该怎么开口,袁明珠:“人没了?”
郑妈妈看看左右,“不是。”
袁明珠挥手让荞麦把屋里的人都带下去。
郑妈妈从袖筒里拿了一张纸出来递给她,袁明珠忍着疑惑,把纸展开来看了。
“她是……?”
郑妈妈点点头。
袁明珠忍不住捏了捏额头。
没想到戚青衣还大有来头,居然是个不能赎的。
只怕乔茵茵也不知道内情。
郑妈妈拿了火盆出来,点了火石把这张纸和之前乔茵茵送来的黛子写的信一并烧了。
劝她:“小姐,我们已经尽力了,这件事不好再插手。”
袁明珠知道她现在靠着自己生存她能让她生就能让她死,她这些话都是肺腑之言,是站在她的角度替她考虑。
她也不是那不知好赖人的人,说:我晓得轻重。”
想了想说:“让五月和贺先生都过来。”
郑妈妈还待再劝,但见她眉目坚毅,知道她不会胡来,转身去叫人了。
这事得做得周密,只有贺家人能做。
贺家的身份有瑕疵,他们还曾做过土匪,相当于有个把柄攥在袁明珠手里,她不怕对方反水。
所以任何不能见光的事,都是贺家替她去办。
郑妈妈在屋外守着,袁明珠把事情交代给贺家叔侄。
“……你们去办吧,先在城南官道旁买一处小宅子。”
城南那里是进出城的要道,有一处粮仓,还有一个驿站,外来人口多,有几个生面孔出现也不会引人注意。
看到贺家叔侄走了,郑妈妈进来,欲言又止。
袁明珠:“这事可以跟公主殿下说,劝我的话就别说了。”
郑妈妈:“奴婢省得轻重,不会跟公主殿下说的。”
袁明珠笑笑:“没事,这事能说。”
看郑妈妈不解,说:“这人那,谁知道谁什么时候起高楼、宴宾客,谁又知道什么时候楼塌了!”
听着小姑娘语气里的沧桑,郑妈妈只觉得鼻头发酸。
想想天香园后院马厩旁边躺着等死的那位,也觉得世事无常。
躬身道:“奴婢省得了,以后小姐说什么能往京里报奴婢再报。”
跟着个重情重义的主子,总比跟着个只知心狠手辣撅财的主子强。
想必公主殿下也会这样想,跟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接触,比无情无义的人强。
她今日能对个不很熟悉的人做到这样,他日自家落难,她想必也不会袖手旁观,更不会落井下石,说不定也会援手一二。
袁明珠看看郑妈妈,没有跟她客气。
他们跟公主府没有冲突,也不怕他们窥探,但是有人时刻监视着,不知道就罢了,知道了总是让人不舒服。
郑妈妈有这样的觉悟,让她很满意。
投桃报李道:“让春英和春盛也进来当差吧!”
“是。”
还是不太放心,“这事不会……?”
她想问这事不会出差错吧?
戚青衣可是原本常平王府的姑娘,虽说化名到了武安州,人却是至死都不许脱了贱籍的啊!
这事若是走漏消息,可是大罪!
497、爱谁谁
袁明珠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
“噗”,把喝进嘴里的茶叶吐出来,说:“我们怕什么?自有肩膀宽、帽子大的人在前头顶着呢!”
捧着茶碗的得意的小模样冰雪精灵又可爱。
看得郑妈妈愣了愣,都忘记去想她说这话什么意思了。
待回过神来,疑惑的蹙眉想着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能被选了做探子的人也不是一般人,之前想不到,这会被提醒了,哪里还想不明白其中的奥妙?
是啊!前常平王府的小姐当初被人化名之后弄到这武安府来,定然后头有人在操控。
联想温家和戚家的关系,操控这事的人就不能难猜了。
不是戚老夫人的手笔,就是忠义伯的手笔。
既然这么些年忠义伯府的那位平妻放着这么好的把柄不对戚老夫人发难,谁做的这事就一目了然了。
定然是忠义伯以替温家女儿换一个更好的环境,换长子和正妻退避武安府。
郑妈妈在心里替袁明珠喝了一声彩,果然是好算计,整套策略严丝合缝,连后续的事都有人帮着善后。
一旦戚青衣失踪,忠义伯府为了掩盖当年把人弄出来的真相,必然出手帮着掩盖。
而他们要做的,只是怎么样把人弄出来,又不让人发觉是他们做的。
做到这些并不难。
武安州虽也是南直隶,但是跟京城一个南一个北,戚老夫人现在又病着,忠义伯府这会肯定不会有防备。
听刚刚二小姐的安排,安排得十分周密,把人弄出来的把握很大。
心里感慨着:莫非袁家的风水养人?怎的袁家养大的孩子一个个都如此妖孽?
眼前这位就不用说了,就京城里那位叫白驹的少爷,她京城住着的时候见了,真真是丰神毓秀。
据说学识渊博,很得士林人士人士推崇。
还有安阳侯府的那位世子,小小年纪就十分难缠,在京城里搅风搅雨,他那继母都拿他没办法不说,安定侯府都被他打击得疲于应对。
据她在袁家这些日子看到的,袁家的几位长辈也没有十分出众的人物啊?
袁弘德稳重端方,做事四平八稳。
袁务川则是老实木讷,平日只勤勤恳恳干活,就是如今日子富裕了,也不愿意闲着。
袁树夫妻就更不用说了,就杜氏那样子,不是几个孩子看着,还不知道惹出多少笑话。
知道这事不会有任何疏漏,郑妈妈就放心了。
说:“刘府的小姐送了信来,请您去参加赏菊会。”
面对郑妈妈意有所指的笑容,袁明珠哽了哽,知道这邀请说是暇姐儿请的,说不定就是刘永昶借了她的名头送来的。
问郑妈妈:“我们十八那日没事吧?”
“没事。”
就是有事也没这事重要。
袁明珠不喜莳花弄草,对花木也不是很关注,不过许多草药和香料本身也是名贵花木,她懂得倒是不少。
菊花也是药材一种。
她去了也不会怯场。
“那就去看看吧!”
郑妈妈带着荞麦她们去整理出门的衣裳穿戴不提。
很快就到了十八那日,赏花会还是在半山草堂。
这次倒是没有分男女宾,前后门都能进。
袁明珠没见识过半山草堂的正门,对陪着她出门的袁少驹说:“走正门进去吧?”
袁少驹的爱好都靠着妹妹支持,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吩咐马车往正门过去。
后门那边,刘永旭等得不耐烦了,问妹妹:“你们约的什么时辰,怎么还没到?”
就有同行的一个女孩嗤鼻道:“别是故意拿乔来晚让我们等着她吧?”
一个暴发户外来,没见过世面的的人,就是小家子气。
刘永旭自己嫌弃可以,哪能容得别人说三道四,说道:“你们先走吧,都围在这里干嘛?挡着别人进出。”
那被他撵的女孩脸青一阵白一阵,看中其他人都照着刘永旭的话离开了,到底脸上挂不住,跟在后面进了园子。
袁明珠下了车,跟在五哥身后进了园子,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花架,上头堆满着各色菊花。
虽然都是普通的品种,但是花架很高又颜色各异,看着也很是瑰丽。
袁少驹站在花架旁边张望了一会,问袁明珠:“小妹,怎么没见到刘家的人?”
袁明珠:“是不是还没来呢?我们先在这附近看看,等等他们。”
袁少驹使了身边的小厮半熟:“去山下迎着,看到刘府的人把他们引到这儿来。”
又等了会,见人还是没来,袁明珠说:“我们别等了,先到后头去吧。”
留了小厮半生在此等候。
因得受邀的人才能来,倒是没有端午龙舟时候的人山人海。
而且这半山草堂占地虽不是十分广,但胜在没有太多屋宇,人分散到院子里,显得更少了。
之前跟刘家兄妹一起的那些人很快就看到了他们。
一问才知道两个前后门走岔了。
袁明珠忙派了小六去请刘家兄妹。
站在原地等人的时候,袁明珠就发觉这些人里头有个小姑娘似乎对她颇有敌意。
袁明珠看看郑妈妈,对那边微微抬抬下巴。
郑妈妈低声跟她介绍道:“她是刘少爷姨妈家的表妹。”
袁明珠在心里转了转,没见过这位表妹,跟她没过节。
实在不知道这位姑娘为何摆出她欠了她两个大钱似的嘴脸。
别人没好脸色,袁明珠也没端着她的碗指望她舍饭吃,没必要看她脸色。
对袁少驹说:“我们去那边找个地方坐着等吧!”
吩咐郑妈妈带人过去安放坐垫。
“……再把小火炉升起来,烧些热水回头泡菊花茶用。”
为着应景,她特意带了些菊花茶和菊花做的小点心。
带着袁少驹往前走了些,离着那些人远些。
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家气场不合,没必要非得搅和在一起红眉毛绿眼睛的。
这些人里头的大多数却不是这样想的,加上袁明珠也未像那位表妹似的把厌恶都摆在脸上生怕人不知道,也未看出她想摆脱他们。
见他们往前走,也跟着过去。
那位表妹也是有趣,一面摆着副讨债的脸,一边还不愿意离开,跟着他们到了郑妈妈带人铺排好的地方。
在空地上铺了羊毛毡,上头又铺了一层软垫。
几个小方桌放在垫子上,桌上已经摆了茶碗和佐茶的点心。
郑妈妈他们挑的这处地势平整开阔,视野也好,旁边也有好几家选在这里歇息。
袁明珠眼看这些人也甩不掉,只能装作看不见,由着五哥去跟他们打交道,自己则想带了荞麦几个去池塘边看鱼。
还没走开呢,刘家兄妹就来了。
听说袁明珠要去看鱼,刘永昶说:“正好我小妹刚刚要嚷着要看鱼,你们一起去吧!”
暇姐儿微愣了愣,堆起笑脸:“是啊,我正说要看鱼去呢,明珠姐姐我陪你一起去吧。”
袁少驹则说:“小心点别湿了鞋子,回头水烧好了我让人给你们送些过去。”
看她们要去看鱼,其他女孩也争相跟着。
那唐家的表妹虽未说话,看那样子也是要跟着的。
袁明珠郁闷了,这贴狗皮膏药还撕不掉了?
不过她素来是不会让别人影响自己好心情的主,想跟就跟着吧,只要她自己不嫌委屈,跟着好了。
和暇姐儿带头往九曲桥那边去了。
许是天气凉了,并没有看到有鱼,暇姐儿说:“鱼都到哪儿去了?”
荞麦端了一个小瓷罐,“来之前太奶奶还让带着鱼食呢,看来白准备了。”
捏了一点撒进水里。
那唐表妹看着袁明珠准备得如此齐全,再想想自家就只一个丫头跟着,拿眼睛又剜了她一记。
偷偷在心里骂了一句“暴发户”,心情才好了些。
袁明珠这是第一次单独出游,陶氏难免表现得慎重些,跟随的人和所带的物品都是照着她当年的规格准备的。
袁明珠又曾被人挟持过,身边的人本来就多。
袁家如今富贵,别人也没觉得意外。
只有唐表妹,在家听多了她娘唠叨刘家给她外甥定了个暴发户家的女儿。
本来觉得暴发户跟他们有云泥之别,结果还真是,只是高下似乎反了。
袁明珠身边又是护卫,又是小厮,还带了两个妈妈和三个丫鬟。
就是妈妈和丫鬟们那周身的气派,不了解的都以为是哪个世家大族的世仆。
荞麦撒了几撮鱼食,水里依旧一个水花也不见。
袁明珠笑道:“这天气还没怎么冷呢,鱼就开始犯懒了。”
刚说完,就看到有什么搅动水面。
一群鱼浮上来争抢鱼食。
荞麦把鱼食罐递到暇姐儿跟前,她抓了些鱼食,袁明珠也扭了一小撮。
其他女孩也依次捏了。
就连唐表妹也拿了。
袁明珠看着水塘里的莲叶都开始败了,莲蓬似乎被人摘了许多去,不过还残留着一些。
想起上次来这里的时候为了阻止慧姐儿摘荷花危险,还哄着她说一朵荷花就是一个莲蓬,要等着莲蓬成熟了摘莲蓬呢。
结果也把这事给忘了。
袁明珠正一边想着莲蓬,一边漫不经心的看着鱼翻腾着抢食,就见周围安静下来。
她忙回神。
周围的人都看着她,那位唐表妹瞪着眼睛跟要吃了她似的。
暇姐儿则有些无措。
袁明珠:
她就愣了会神,天翻地覆了?
一边拿眼神询问了荞麦出什么事了,一边揽了暇姐儿,“去河心亭子里坐会。”
荞麦忙上来,“刘小姐跟奴婢来,奴婢让人去铺坐垫。”
让抱着坐垫的丫头带她们去湖心亭。
等人走了,小声提醒落在后头的袁明珠,“唐小姐让小姐使唤跟来的护卫去水塘里摘莲蓬。”
袁明珠看看走在前头的一群人,脸怎么这么大?
随后又笑了,虽然是无意,也算是给了她一个没脸。
袁明珠就是听了她当时说的话,也不会奴颜婢膝到这么冷的天使唤护卫下水给她捞那劳什子的莲蓬。
如今的莲蓬该长老了吧,她也不怕嘣了她那一口牙。
等袁明珠到了河心亭,唐表妹大力的把脸扭一边去,还生怕人不知道似的大声哼了一声。
暇姐儿为难的看着袁明珠,叫了她:“明珠姐姐到我这边坐。”
袁明珠只觉得一阵腻味。
说:“不坐了,河心风大,吹得头疼,我先回去了。”
一甩袖子把众人撂在当场,自己带着丫头妈妈们走了。
待到了岸边,正看到拎着水壶过来送热水妈妈,说:“回去再喝。”
领着人走了。
湖心亭里的人面面相觑,互相看完彼此又偷偷拿眼觑着暇姐儿和唐泉儿。
看到只袁明珠一人回来,送茶和茶点的妈妈也拎着东西回来了,在场的人都心知有异,说不好就是这些女孩子们闹了别扭了。
果然就听到袁明珠说:“河风吹得头疼,就不奉陪了,各位自便,我先回去了。”
领着人走了。
袁少驹忙站起来追过来。
袁明珠对他说:“五哥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去,你去跟大家一起再坐会,早些回家,别耽搁太久。”
袁少驹点点头,吩咐跟着人小心伺候。
回到家,家里人看看日头,疑惑她怎么回来这么早。
杜氏:“这么回来这么早。”
陶氏也问。
袁明珠:“刘家跟着个不知所谓的表妹,一路都拉着张脸,我又不欠她银子,又不端她的饭碗,我就回来了。”
爱谁谁,老子不奉陪了。
陶氏忧心忡忡,“怎么有这样的人呐?这是他们家哪门子亲戚,我下次见着刘大太太非得问问她不可。”
让袁明珠回去歇着,不要把这种人放在心上。
杜氏看着祖母,想说什么没说。
倒是旁边的邵氏偷偷瘪了瘪嘴。
不过她拿着帕子挡着,加上众人只顾着关心袁明珠了,没看到。
等袁明珠回屋了,邵氏试探着说:“妹妹这样任性不好吧?怎能当着那么多人甩手就走呐,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不得说我们家姑娘家教不好啊?”
这会说到杜氏的心坎上了,说:“就是啊!祖母,她这个脾气我们得给她掰着些,哪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谁家的姑娘嫁到婆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哪能都跟做姑娘时候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498、引蛇出洞
陶氏再绵软,也能分清杜氏和邵氏之间的区别。
杜氏只是眼界有限,看不清一些事,不知道世家选宗妇跟普通人家选媳妇的区别。
普通人家的媳妇不需要对外交际,不需要主持中馈,不需要应付族人,不需要应对来自于内外部的危机……。
大家族的宗妇则不然,她们眼界要宽阔,为人要大气,手腕要凌厉,要能屈能伸,要有果决的判断……。
找畏畏缩缩听话顺从的小媳妇好找,找这样能担负起家族传承的女子不易。
就如辰哥说的,刘家看中他们家明珠应该是早在那年端午节想把他们哄去帮他们应对张家的时候就有想法了。
之后一直在观察着他们家明珠。
这一年多明珠崭露头角,表现出不俗的才能,刘家怕有人跟他们眼光一样独到,怕被别人捷足先登,才在他们家明珠尚未到该定亲的年岁就来提亲。
对刘家的提亲,袁弘德本来是没想同意的,实在是耐不住刘自耕夫妻俩诚意十足。
再说不管是刘家本身还是刘永昶那孩子,放眼武安州都是数一数二的,权衡过之后他们就应下了。
杜氏只是不懂这些,对儿女的心还是好的。
邵氏就不同了,难怪辰哥私底下总是感叹“龙生九子,子子不同,看铁官府少夫人那样精明能干,怎么也想不到她一母同胞的妹妹会蠢笨如斯。”
这个邵氏眼界窄还就算了,看她这副等着看笑话的德性,真是让人厌恶。
难怪世人总说“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
只是可怜了他们家四郎,那么好的人才配了如此蠢蠹。
还有杜氏这蠢妇,还听着她的挑唆。
陶氏再好的脾气这会也压不住了,一拍桌子:“住口!”
对邵氏骂道:“滚出去!”
邵氏有些惊愕,猜不透是自己没掩藏好看笑话的心态被发觉了,还是陶氏迁怒。
不过她心虚,也不敢争辩,从正院跑出去。
陶氏按下怒火,对站在旁边的任氏说:“你也回去歇着吧!”
任氏看看曾婆婆,又看看婆婆,行了礼下去了。
出了门,春梅扶着她,扭头看看正院的门,“没事吧,少奶奶?”
任氏用眼神止住她的话:“没事,回去再说。”
小姑子今日这事可大可小,就看刘家是个什么态度。
按说小姑子的应对没有任何问题,可以说是有理有据,有礼有节。
就是无理,也是唐庾吏家的孙女无理在先,明珠只是反击她的无礼。
说起来唐家跟任家也是姻亲,那位唐泉儿的母亲跟她还是族姊妹。
往日她也曾见过唐泉儿,看着就骄横无礼。
她爷爷是城南粮仓的庾吏,唐家也是城南的大户。
只怕真如她娘说的那样,刘家早早替长孙定下亲事,除了他们家小妹外貌不俗又颇有名门望族女子的品格做派以外,也是为了拒绝任、唐两家的联姻。
任家就不说了,之前为了巴着守备府,做的事就十分丢人。
尤其跟御马街胡家的交易,为了利益丝毫不顾惜出嫁女。
也难怪刘家看不上他们。
至于那唐家,就看唐泉儿今日的的做派,她若是有儿子也看不上这样的媳妇。
陶氏撵了邵氏,又让任氏回去歇着,待人都走了,对着杜氏骂道:“你与邵氏真是一对儿蠢货。”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懂的多看少说,有不懂的多问问大郎媳妇留下的窦妈妈,别总自以为是,
你看看你都干的什么?把窦妈妈撂在一边,还给她分派活计让她做鞋子去,亏得你能想得出来?
该听的话你不听,不该听的你拿着跟圣旨似的……。”
说了一通道理,也不知道她听进心里去了没有。
晚间袁弘德回来,陶氏又把今日发生的事跟他说了。
袁弘德劝她:“你也别生气了,这点小事也值当的生气,实在不行让他们夫妻俩去柳树湾好了,
务川在这里住不惯,总往柳树湾跑,干脆让他们俩去伺候务川,也省得杜氏总惹着你生气。”
又说:“还有邵氏,等小树两口子去了柳树湾,你就告诉她,要是觉得这边住不下她,就也去柳树湾伺候公婆好了。”
拿捏不听话的媳妇的手段多了,也就只陶氏不会用,惯得一个个都心大了。
至于刘家的那个表妹,袁弘德夫妇和袁明珠一样,根本没当成一回事。
别说只是给了她没脸,就是直接打了她的脸,刘家也不会说什么。
次日上午,刘家就派人送了几盆菊花来。
送花来的妈妈见了陶氏,见了礼,替他们家太夫人问了好,“昨日二小姐吹了河风头疼,也没逛那院子,我们太夫人心疼二小姐让奴婢挑了几盆话送来供二小姐观赏。”
有殷切的问道:“二小姐可好些了?”
陶氏:“劳你们家太夫人挂念,已经好了,这不一大早又跟着她曾祖父跑出去了,小孩子家就这样一会狗脸一会猫脸的。”
送走刘家的人,吩咐吴妈妈叫人把花送去各院。
邵氏看了送来的花,待知道这些花是刘家特意使人送来给袁明珠的,一脚把花盆踢得骨碌碌滚了几滚。
她就不明白了,刘家怎么也这样傻?
定了亲没进门的媳妇就敢跟亲戚撂脸子,这会不收拾老实了,等进了门不是更不好管?
她的两个丫头呆若木鸡,缩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邵氏眉头一立:“傻站着干嘛?还不赶紧收拾了?”
两个丫头才敢去收拾被她踢得散落一地的花枝。
陶氏低头欣赏刘家送来的花,对杜氏说:“看来刘家的太夫人很欣赏我们明珠昨天的应对。”
问站在一旁伺候的窦妈妈:“是不是啊?”
窦妈妈笑道:“可不是嘛。”
她是袁明珠找来提点大少奶奶的,梁氏进京去以后把她留下,本来是让她跟着杜氏,可杜氏忠言逆耳,不仅不重用她,还指派她去做鞋。
她也不敢糊弄杜氏,捡她喜欢说的哄她,那样的话只是一时过得舒坦些,日子长了可就难了。
她都以为得以后梁氏回来她才有出头之日,没想到太奶奶把她叫了过来。
她也有心表现才干,接着说:“唐庾吏家的小姐当众给我们家二小姐没脸,二小姐要是忍了别人也不会觉得是二小姐识大体,只会觉得二小姐软弱无能,怕了唐庾吏家。”
上位者对下的包容叫大人大量不计较,身份相当的人若是不反击,只会让人看轻,让人得寸进尺。
事情的结果再一次跟杜氏预测的不同,她听着窦妈妈的话,觉得不明觉厉。
这才第一次认真去看她。
窦妈妈做了一些日子的鞋子,终于又得到主家的倚重。
不过她还没高兴太久,杜氏就要被陶氏撵到乡下去了。
杜氏跟她讨主意,“我都知道错了,祖母怎么还不依不饶啊?”
窦妈妈也疑惑。
要说发落杜氏,也该气头上发落,怎么事情都过去好几日了,才想起来撵人?
她想不通原因,只觉得事情不寻常,也不敢乱出主意,只能劝着杜氏:“如今正是农忙时节,您跟大老爷也该下乡督着些,等忙完了再回来就是。”
把杜氏先劝住。
出去打听了一番也没打听到有用的消息。
她如今是杜氏身边的人,杜氏夫妻俩下乡去,他们这些伺候的人除了留下看屋子的,其他都得跟着。
安排了一个大丫鬟和一个小丫鬟留下,其他人都下乡。
窦妈妈正在收拾要带去乡下的行李,就听到门外有人喊:“窦妈妈在吗?”
窦妈妈出去一看,是二小姐身边的小幺儿小六。
“什么事啊小六?”
“二小姐让妈妈有空了去一趟。”
窦妈妈给他抓了一把果子,“知道了,你先回去,我这就去。”
她孤家寡人一个,想在府里认个干儿子或是干闺女养老,正在物色人选。
蠢笨的她看不上。
本来看中二小姐身边的芸香了,谁知道二小姐把芸香派了去京城,不仅离得远了,似乎还委以重任,她只能息了心思另外挑人选。
一边想着二小姐找她的目的,一边锁了门往府里去。
知道这会二小姐最可能在外院,往外院过去。
果然看到二小姐身边的大丫头荞麦正坐在外书房的台阶上纺线。
看到她过来,荞麦把线缠在纺锤上,把纺锤放下,“妈妈来了,您等一会,我去回禀一下二小姐。”
荞麦引了窦妈妈进屋,出来依旧坐在台阶上接着纺线。
袁明珠给窦妈妈让了坐:“妈妈坐下说话。”
为了不让大嫂多心,袁明珠把窦妈妈弄进府里以后也没跟她联系过。
她如今是杜氏跟前的管事妈妈,倒是能在袁明珠跟前得个座。
窦妈妈也未推辞,半坐在椅子上。
袁明珠问候了几句,说到正题:“妈妈这回要跟着我娘去柳树湾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说:“柳树湾如今还有一户人家,妈妈去了以后小心着他们些。”
“奴婢晓得。”
“柳树湾那边有个叫燕草的丫头,之前是我姐姐身边的人,有什么事妈妈多使唤她去做。”
又说了些话,就让荞麦把人送出去。
窦妈妈觉得二小姐的话每一句她都听懂了,但是串起来她还是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她想让自己做什么。
那个燕草她也听说过,十分奸滑,不是个好的,怎么二小姐还让她倚重她?
直到她到了柳树湾,才明白袁明珠那些话的意思。
他们到了柳树湾,看到燕草俨然一副管事的模样给他们这些人分派住处和活计。
因得了袁明珠的嘱咐,窦妈妈缩在后面不出头。
其他人见窦妈妈都不出头,也都任由燕草支使。
窦妈妈冷眼看着,慢慢就发现牛家那边在偷袁家的东西,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
被发现了都不见丝毫羞耻心,还大声嚷嚷:“你们家那么有钱,拿那么点东西能怎么着,还能穷了你们啊?
再说我儿子在你们家大少爷跟前当差呐,你主子在这我都照样敢拿,你们这些贱坯子多什么嘴?”
这些人都是长工和奴仆,听他们这么说,只敢把东西拿回来,不敢说话。
窦妈妈觉得她大概知道二小姐想让她干什么了。
开始给燕草吹风,让她知道二小姐还念着旧情,只要她把这边的事情管好了,二小姐自会做主把她调回去。
这边的事情简单,就是给长工和主子做饭,地里的活自有袁树父子安排。
杜氏倒是省心,每日依旧跟在城里似的,就窝在院子里做做针线,跟丫头说说话,自持身份门都不出。
杜氏走了几天后,袁弘德问袁明珠:“怎么想把你娘送柳树湾去了?”
袁明珠:“吓唬吓唬她和邵氏,顺便把牛家解决了,总放在那边恶心。”
袁弘德半天无语。
以杜氏和邵氏一根针都能看在眼里的眼界,知道牛家偷东西肯定得往大了闹,再有个等着立功赎罪的燕草煽风点火,肯定得把牛家的罪行深挖。
他们也能摘出来,推给是家里妇人行事,他们不知道。
省得被人说为富不仁。
袁明珠:“曾祖父要不要出门躲两日?”
袁弘德:“……!”
心说你都安排好了还问我做什么?
知道她这是蓄谋已久。
不过对这事不反感,牛家如跗骨之蛆,他也早想解决他们了,只是有所顾忌又没找到好机会。
袁明珠征求了曾祖父的意见,就安排出行。
如今天气还只早晚有些凉,正适合出门。
给柳树湾送了个口信,他们就分乘两辆车出了城门往城南去了。
家里只留了袁少驹和大着肚子的任氏在家看家。
任氏送到大门外,有些担心的问:“曾祖父母几时回来?”
本家那些人还待在武安府没走呢,她怕出了事她一人招架不住。
袁明珠:“我们就去西南山谷里看看红叶,要不了几日就回来了。”
袁弘德:“不论有什么事,你一概不要管,等我们回来再说。”
这话说的任氏心里一动。
应道:“是。”
联想着家里人陆续一走而空,觉得这是设的个陷阱引蛇出洞等着有心人上钩。
马车辚辚前行,当晚宿在城南的驿站。
499、引狼入室
当晚,袁明珠待同屋的陶氏睡着之后,起身穿上衣服鞋袜,拿上准备好的包袱,开门出去。
外头五月已经带人侯着了。
袁明珠拿了两支线香递给他。
五月点燃线香,从袁弘德夫妻俩的门缝中分别塞进去。
袁明珠看了眼留在原地保护曾祖父母的人,下令道:“走吧!”
这是她特意做出的线香,有安神作用,对人体无害。
五月带着一人,袁明珠带着郑妈妈,一行人悄无声息的出了驿站,外头已经有一辆马车侯着。
袁明珠上了马车,马车悄然前行。
她感受了一下周围的声响,发觉动静很小。
知道五月他们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法使得马车走动的时候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被人察觉。
车行了大约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停下来,袁明珠撩了车帘,看到马车停在一处院落里。
有人放了马凳,袁明珠踩了从车上下来。
五月提着袁明珠带来的包袱,低声道:“二小姐,人就在屋里。”
他在前头引路,领着袁明珠进了屋。
进了屋子以后才能察觉里屋亮着灯,有淡淡的光从帘子的缝隙中透出来。
进了内室才发现这间房间里点着一根粗壮的蜡烛,因为房间的门窗都被挡着,从外头看不出里面的光亮。
使得这处院落看起来跟周围的人家并无太大差别,都是进入夜晚就熄灯安睡。
看到袁明珠他们进来,屋里的人站起来。
透过昏黄的烛光,袁明珠看到有一个年轻的姑娘,一个一脸皱纹的妇人。
床上没有挂幔帐,能看到一床凸起的被子,看着底下躺着的是个人。
袁明珠没有说话,走到床前,揭开被子看到一张枯瘦的脸。
虽然人已经瘦得不成样子,还是能认出就是戚青衣。
把透着青筋的手拿过来把了脉。
向五月吩咐:“把针灸包给我。”
银针扎下去不久,床上的人悠悠转醒。
袁明珠觉得人一直都是醒着的,只是她之前不知道这些人要对她做什么,只能装作昏迷不醒。
现在她这个熟面孔出现,人就“醒”了。
“袁少东家。”
袁明珠安抚的笑笑。
戚青衣是前常平王府二房的小姐,年纪虽轻,但也算是看尽世间百态。
福也享过,罪也受过,也什么事都能看开了,“我知道自己不行了,袁少东家就别费力气了。”
她已经活得够久了,太累了,不想再活下去了。
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能支撑她活下去了。
反而是她们活着,连累了姑母。
想想姑母年轻时候多么肆意的一个人,现在才五十多岁,却像是行将就木。
袁明珠摆了摆手。
郑妈妈把人带出去,一阵衣衫摩擦的声音之后,屋子里安静下来。
这人不是病,而是不想活了。
一个人不想活了,再多的医疗手段也没用。
“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
戚青衣睁大眼睛看着袁明珠。
因为消瘦,大大的眼睛显得更大了!
她以为对面坐着的这样女孩会劝她想开些,会告诉她她不要多想会好起来。
都没有,这么女孩只问她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也就是遗愿。
袁明珠:“温小姐有什么心愿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做到。”
温和的小脸,没有一点不耐和敷衍。
燃烧的蜡烛发出一阵哔啵声。
“你,你怎么知道……?”
一句温小姐,让戚青衣惊疑出声。
“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袁明珠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伸手欲去行针。
“啪”。
她伸出去的手被戚青衣挥开。
袁明珠收回手,握在身前。
“乔茵茵写了一封信给我,请我替你赎身。”
戚青衣观察着她的表情,试图从她脸上看出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来历,对面这姑娘能叫破她的身份应该也知道。
她们都知道给她赎身不耍些手段根本不可能办到的。
照她说的是乔茵茵拜托她,想想也不可能。
袁明珠:“你若是没有想说的我就走了,不过这些银针得拔下来。”
又说:“会有人把你送往南边,我在那边买了一个山种茶油,到了那边你去留随意。”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信不信由她。
行针也免了,袁明珠直接伸手把针都起下来。
袁明珠起身欲走。
“袁少东家……。”
袁明珠并没有停留,掀了帘子出去。
她的身后,戚青衣无声的说了一声:“谢谢。”
袁明珠对那个年轻些的女子吩咐:“她脾胃虚弱,煮些菜粥给她吃。”
车摇摇晃晃的又回了驿站。
许是屋子里还有残留的安神香,袁明珠一会工夫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被驿站里早起的客人吵醒,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
袁弘德的精神头也很好,早起还去外头溜达了一圈,给她和曾祖母买了早点。
“这附近有家粮仓,所以前头一条街道很热闹,给你们买了油馅子,赶紧趁热吃。”
袁明珠吃了一口,果然很是美味。
吃了早饭,一行人再次出发。
袁明珠看看来路,从这一走很快就下了官道了,家里想找他们也找不到。
她此行是一箭三雕。
让她娘和四嫂放心大胆整治牛家只是其一。
其二就是顺便替戚青衣看病。
最重要一着,潘家的产业已经悉数落到她的手里,算算日子西市口住着的那些人也该等不及了。
袁明珠半倚着坐在垫着厚厚垫子的车厢里,翘着腿,拿着一串葡萄吃着。
陶氏笑骂:“看看你那坐相,亏得你娘没跟来,不然看到你这样非得打你。”
袁明珠摘了一棵葡萄给她:“给曾祖母一棵葡萄贿赂一下您,好容易离了我娘的眼,您就让我松快松快吧!”
陶氏吃了她塞到嘴里的葡萄,笑得跟葡萄一样甜。
旁边一辆马车从他们的车旁边超了过去,渐渐跟他们拉开距离。
车上的车夫带着斗笠,只能看到小半张脸。
不久后,迎面又过来一辆车,车上的看到他们的车,冷哼了一声。
他们去的是武安州境内的一处山谷,此时山上的红叶火红一片。
晚上宿在山下的人家家中,吃的是特色的小鸡炖蘑菇。
到这里的第二日,天上就漂起了秋雨。
雨越下越大,渐渐转成大雨,接连下了两日。
袁明珠撑着油纸伞,“这叫人不留客天留客。”
她原本准备让人把马车破坏了,借着修理马车留在这里。
一下雨用不上搞破坏了,倒是省了她一番工夫。
袁弘德被阻在这里,正是焦急,说她:“赶紧进屋,小心湿了鞋袜。”
袁明珠收起伞进了屋:“这家主人说雨后山上风景才怡人呢,上山有山泉流下来,树上红叶落到水里往下游漂,又是一番风景。”
打定了主意要把曾祖父母滞留在此,不等武安州那边乱成一锅粥绝不回去。
陶氏:“是啊辰哥,据说下了雨山里还有野味,我们去看看吧?”
难得出来一趟,而且这红叶也只有这个季节有。
见妻子和曾孙女都兴致勃勃,袁弘德也不愿意扫兴,应了多住几日带他们上山看雨后的风景。
他们不知道,武安州里那边已经开始乱了。
杜氏和邵氏的能耐出乎袁明珠的预料,已经无师自通到引狼入室了。
要说家里娶进门的这四房儿媳妇哪一个最得杜氏的心?
非邵氏莫属!
最早杜氏喜欢邵氏是因为最喜欢袁季驹,对邵氏是爱屋及乌。
后头相处的久了,发觉这个媳妇跟她的想法最一致。
加上邵氏又最会讨好她,净捡着她喜欢听的话说。
这一回一起被发配到乡下,更是结下深厚的革命友谊。
燕草被窦妈妈怂恿着,撸着袖子准备大干一场让大家看看她的能耐,让主子看到她的衷心,让二小姐欣赏她的才干。
争取早日回到城里的大宅去。
日日在这里跟着这些人做饭干农活,这样的日子她不想再过了。
柳树湾的日子平淡,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就吃喝拉撒睡,哪有她施展的空间?
她平日最多狐假虎威找找其他奴仆的小毛病。
威信没立下来,反而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日子久了大家互相打着掩护糊弄她,她连大家的小毛病都挑不到了。
这一日,窦妈妈跟她一起把收回来晾晒好的棉花打包,突然外头有人喊:“下雨了!”
一听下雨了,所有人赶紧出来,把外头晒着的东西往屋里收拾。
那边牛家也是,牛俏娘一听下雨了,喊屋里的牛棒子爷俩:“下雨了,赶紧出来把棉花收了,别在屋里挺尸了,听到了没有?”
声音大得袁家老宅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
窦妈妈抱着一筐棉花,问燕草:“牛家也种棉花了吗?怎么没看到他们家棉花地在哪呢?”
燕草:“他们家种了一小片,是我们家棉花苗种多了没用了,他们家拿去种了,就十几二十棵。”
窦妈妈见她没听出来她的意思,知道她人缘差,大家说闲话都背着她,牛家偷东西这事说不定她根本不知道。
又说:“听说这牛家的女人懒,我原本还不信呢,看来还真是够懒的,十几棵能摘多大点棉花?自己不就收拾了,值当的扯着嗓子喊?”
燕草疑惑的看着牛家的放向。
下雨了不好下地干活,大家早早吃了饭,围在一起边闲聊边缝补着衣裳。
窦妈妈有意识的把话题往牛家身上扯,就有人说起牛家总拿袁家东西这事。
“上回我一把木锨刚放门口一会,回来喝口水再去就没了。”
“我也是,天气热在门口树底下吃饭,吃了饭眯瞪了一会,醒了碗筷就没了,我还以为见鬼了呢,后来看到他们家人端着的碗跟我们家的一模一样。”
“是啊,就没有他们家人不拿的东西,一把引火的草都得到我们家的麦穰垛上来拽。”
“他们家可真会过日子,什么样的日子过不发财啊?”
……
大家嘻嘻哈哈的说着。
燕草往日没注意过这个,现在一注意,发觉牛家的问题太严重了。
特意找了借口去牛家,跟牛俏借了两缕纳鞋底的麻线,倒搭了一包点心。
那牛俏也没多少心眼子。
一包点心换两缕麻线这么明显吃亏的买卖,她居然没发觉燕草的居心叵测。
领了燕草进屋给她拿麻线。
燕草进了牛家的屋子就四处看,果然发现了许多东西都是袁家的。
尤其是棉花,好几筐就摆在那儿,就连装棉花了筐都是袁家的。
她拿了麻线就走了。
回到家就找了邵氏汇报这事,“他们家屋里堆得满满当当的都是棉花,这些肯定都是偷我们家的。”
邵氏知道了就等于杜氏知道了。
“娘,不能饶了他们家,我带人去把他们家抄了,带着赃物扭送他们去官府。”
杜氏看看丈夫和公公。
袁务川说:“又没抓住人家手脖子,不好去人家抄家吧?”
老王头也赞同袁务川的话,“四郎媳妇,拿贼拿赃,哪能平白无故抄人家家?以后小心点,防着他们再偷就是了。”
邵氏偷偷白了一眼老王头。
燕草在旁边也听得心急。
待邵氏出来,她也跟着出来,“四少奶奶,牛家就种了那几棵棉花,哪能收这么多,不用说都是偷的我们家的。”
邵氏也认同她的话。
不过更让她生气的是那个不知道哪来的老头,居然在她跟前充长辈教训她。
问燕草:“那个老王头是我们家什么人?”
燕草看着她一脸厌恶,迎合着她说道:“您别听他的,他什么人都不是,就是老爷看他一个孤寡老头可怜收留了他,他就仗着老爷记不得以前的事,在我们家赖着住下了。”
邵氏心里就有数了。
怂恿着杜氏:“我们自己不好抄他们家,可以拿了太爷的帖子去衙门找几个衙役来,只要抄出了贼赃,他们就无话可说了。”
婆媳俩一合计,觉得可以趁着太爷不在家,借了他的名头行事。
“我们也是为了家里好,这一年年被他们家偷这么多东西去,得损失多少?”
杜氏本来就心疼东西,让她一说就打定了主意。
她们二人回到家,正好碰到本家的人上门。
任氏和袁少驹遵从袁弘德离开之前的嘱咐,以太爷不在家不敢做主为由跟他们打着马虎眼,暂时只把这些人安排住到客院里,没有招待。
第一姝
500、以肉喂虎
任氏和袁少驹避着本家来的人,可有人非撞上去。
袁弘德的名帖放在书房里,邵氏想拿他的名帖,只能找袁少驹要。
袁少驹问她:“四嫂要曾祖父的名帖做什么?”
生怕她打着曾祖父的名号在外行事,给家里惹祸。
尤其如今客院里住的那些人,明显着心怀不轨。
“娘让我来拿的,老宅那边牛家偷了我们家的棉花,娘让拿了曾祖父的名帖请衙役去抓贼。”
袁少驹:“这事啊,等几日吧,曾祖父马上该回来了,到时候让曾祖父请了潘捕头去办。”
邵氏为了显示能耐,哪里愿意等待?
现在正是她夺权的好时机。
大嫂和二嫂不在家,老五还未娶媳妇。
任氏身体不便,以后月份越来越大,之后还要做月子,再之后照顾孩子。
她若是趁着这个期间夺权,把大权独揽,就算等以后梁氏和吴氏回来,任氏有了余力,也憾不动她。
打着这样主意的邵氏跟袁少驹好话说尽,奈何袁少驹油盐不进。
“不行,曾祖父的名帖不能随便拿。”
邵氏无法,只能另外想其它法子。
被她和杜氏带回来的燕草,则在大宅里头乱窜,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她当初离开的时候走得不光彩,现在攀上杜氏和邵氏两条粗大腿,自觉是衣锦还乡扬眉吐气,可不是得去当日的对头跟前显摆显摆。
她在大宅里一转,就发现了住在客院里的那些人。
那些人可是老家来的呢,是嫡支的人。
若是不知底细,不知那些只是打秋风的破落户,不知他们没安好心,听起来的确十分高贵。
燕草跑了去跟邵氏汇报。
沿途不知她底细的奴仆们跟她躬身问好,这一切让她得意非常。
本来是打算重新巴上二小姐的,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二小姐是个难讨好的,而且她身边已经有太多人了,她这会靠过去也无法在那些老人里脱颖而出。
不像四少奶奶,身边就两个蠢笨的丫头,整天木愣愣的,四少奶奶只能倚重她。
邵氏见她进了院子,一脸阴沉道:“你跑哪去了,从回来就不见人影?”
燕草一脸神秘,“四少奶奶,奴婢发现一件事,特意来跟您说呢。”
“什么事?”
燕草看了看旁边的婆子。
邵氏正在准备让她院子里的婆子去二眼井胡同送信,闻言先让那婆子退下。
婆子走远了,燕草凑到邵氏耳边,一只手挡在嘴边:“客院那边住了好几位老家来的客人,听说是嫡支的人,带头的是族长的孙子。”
邵氏:“哦!”
她还真没听说这事。
任氏跟婆婆汇报家里情况的时候她就在跟前,任氏根本没说本家来人了。
邵氏拧眉思索任氏是什么意思?为何要瞒着这事?
燕草也猜出她的想法,挑拨道:“三少奶奶瞒着这个消息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一家子骨肉,也不是只有他们三房能跟嫡支交往吧?
这样藏着掖着的,就只瞒着我们,她这心思可是够霸道的!四少爷不在家,她就趁着您去了乡下欺负您,四少奶奶,您可不能让她糊弄了。”
这些话把邵氏的火气一下子搓得老高。
暗骂:好你个任氏,看着一副清高模样,私底下心思这么多!
低声对着燕草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吩咐了一番,让她去打听客院的情况。
自己则去见了杜氏。
偷偷把客院住进了本家来的客人的事说了,“……,老家的人大老远来了,三嫂都没派人去知会您一声,您都回来了她还捂着这消息。”
看看杜氏铁青的脸,接着拱火:“娘,三嫂这是想干啥?若不是燕草无意中听说了,咱们可一直被蒙在鼓里,她是没把您看在眼里吧?”
杜氏一拍桌子:“反了她了。”
牛家那事都顾不上了,吩咐人:“去柳树湾把老爷接回来!”
她一个妇人不好接待来的男宾客,得把丈夫叫回来。
很快燕草就把客院的情况打听清楚了,“来了六位客人,三位是族长的孙子,还有一位是太爷二哥家的孙子,三房没有后人了,四房和五房没来人,
剩下两位一个是太爷母亲娘家的人,还有一位奴婢没打听到身份,但是据客院那边伺候的人说,本家来的人对那位很是尊重,应该不是一般的人。”
不久袁树也被接了回来,听说老家来了人,他有些懵。
杜氏看他这样很看不上眼:“你愣着干嘛,带着五郎去拜会一下本家来的人,该招待的吩咐厨房整治酒菜招待。”
袁少驹被叫来,听说是让他陪着他爹去招待本家的人,说道:“还是等曾祖父回来再说吧,我们不好做主,这些人按的什么心我们也不知道。”
他三哥和四哥还未回来,老家那边的情况还不清楚,曾祖父没在家,对这些人怎么个章程还没议定,这样贸贸然跟这些人接触不好。
而且这些人也没急着跟他们交谈,他第一天见他们的时候,人家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也只说等曾祖父回来再说。
他这个主子人家没看起,反倒是背着他们跟几个作坊的管事套近乎,意图拉拢收买的他们家的管事。
据李管事他们说,他们都被这些人接触过,许了好处想进作坊里去。
明知对方没安好心,他娘还想以肉喂虎?
杜氏听他这样说,有些想放弃。
她虽然嫁进来的晚,可也知道当初世道乱起来,本家那边并没有庇护族人。
邵氏一见她要退缩,急道:“五弟你怎能这样说话?亏得你还读的圣贤书,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道理都不懂?
莫说来的是宗亲,就是普通故旧,也不能把人置之不理?”
又对杜氏说:“娘,这要是传出去,外面该如何看我们家?人家不得说我们家富贵了就看不起族人?这不成了数典忘祖了吗?
本来咱们家开的那个作坊就遭人诟病,让读书人瞧不起,若是再传出不好的名声,我们家还怎么在武安府立足,四郎他们兄弟还怎么跟同窗来往?”
她的话一下子戳中杜氏心底的自卑了。
杜氏出门交际,经常有人出于嫉妒等这样那样的原因贬低她。
有些人看着袁家一下子富起来,就拿他们家经营妍玉春攻击杜氏,说他们家一身铜臭味,说他们家是暴发户。
不过就是一些人恨人有笑人无的嫉妒之言,不遭人妒是庸才,她和邵氏就当了真。
袁少驹能选择写话本子和戏曲做自己的爱好,哪里能是在乎别人眼光的人?
马上反驳道:“四嫂若是看不起我们家,大可另谋高就,不要吃着喝着用着开作坊挣的银子,还摆一副清高的嘴脸,
你住的宅子,使唤的奴婢,吃的美食,都是靠作坊供应的,你这么嫌弃别用好了,我和哥哥们都不嫌弃,不用你操心。”
邵氏被说得脸涨红,委屈巴巴的冲着杜氏:“娘,我可是一心为家里好,五弟这样说我,我……。”
捂着脸呜呜的哭。
杜氏马上冲着袁少驹举着巴掌打了好几下:“怎么跟你四嫂说话呢,不管教你你越发纵得没样了。”
把袁少驹打了一顿,关到东跨院里不许出来。
按着袁树去客院招待那些人。
任氏的月份大了,平日就待在他们院子里不太出来,邵氏又有心瞒着她。
等她知道这事的时候,袁树已经被那些人使唤着带着他们去了好几个作坊看了。
听说要放这些人进作坊里参观,李管事哪里能愿意?
但他毕竟只是卖身袁家的奴仆,没法硬气,只能找到袁树和杜氏单独说话,陈明利害:“这是我们家的秘方,是我们作坊生存的根本,不能让外人看。”
杜氏:“都是自家人,看看不要紧。”
他们是东家,李管事该说的都说了,他也不敢违背东家的意思,只能把人放了进去。
这些人看了妍玉春的作坊以后更纳闷了,妍玉春的原料和工序跟馨桂坊的并没有不同,除了妍玉春的发酵缸是放在地窖里。
难道说只是把发酵的场所放到地窖里就能让产品的品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问李管事:“你们的作坊就这些?没有其它的了?”
李青岩装作恭敬道:“就这些,没有其它的了。”
心里则佩服二小姐的睿智。
城东的作坊里除了栗米的原料缸之外还混着稻米的原料缸,从外观看丝毫看不出分别。
而且栗米缸的数量少,除非一缸一缸倒出来仔细观察,不然根本看不出来。
每次加的曲都是二小姐交给他,他亲自带人放进去。
除了二小姐,根本没人知道曲是怎样做出来的,他都不知道。
这些人试图进来窥探他们的秘方,简直痴人说梦。
从作坊里没看出名堂,这些人又想去仓库里看看。
想从原材料里看出些端倪。
袁家的原材料就分别放在马蹄巷和桥泗巷的宅子里。
但是像稻米和栗米这样的粮食类的原材料,自从交给王家经营以后,都是放在王家的仓房里。
每次都是从王家直接拉走。
这些粮食跟万香园的粮食混在一起拉走,有时候还顺带拉走几处宅子里的人需要的粮食,王家的人都分不清它们的用途。
就算如此,李青岩也不敢放人随便去仓库里看。
二小姐之前一再强调,仓库里一个老鼠都不能放进去,更别说人了。
这事他也做不了主,看守仓库的都是贺家人,他要进仓库都得贺家的看守库房的人陪着才能进,外人根本不可能给进。
贺家的人不是袁家的仆人,他们根本不听杜氏等人的吩咐。
得知仓库把守如此严密,本家的那些人更觉得里头有奥秘。
许是越是不如看越想看吧,拒绝让他们参观行为把他们撩拨得抓心挠肺。
于是改变了之前高高在上的模样,开始跟袁树讲亲情,大打感情牌。
那位身份神秘的第六个人的身份也被亮了出来。
“这位卢大叔是伊县县丞大人的亲兄弟,郡南人士,忠义伯是夫人是他们的亲姑姑,因到武安府办事,跟我们同行。”
那位姓卢的摆摆手谦虚道:“不值一提。”
袁天林:“卢大叔您就别谦虚了,您可是武安府李大人的座上宾,李大人都对你特别客气。”
有对袁树说:“叔,您有什么事需要找官府办的,尽管提卢大叔的名号,他们不敢拒绝。”
说的好像武安府的衙门是他们家开的似的。
那姓卢的坐在上首,微微而笑,显得既谦虚又矜持,却没有反对袁天林说的话。
袁树忘了前事,而且他也没有什么要让衙门办的,只知道陪笑。
倒是进来送酒菜的燕草听了眼睛一亮。
回去跟邵氏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却说邵氏招待了这些人几天,这些人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还四处乱窜着看了,结果这些人一丝好处也未露出来。
邵氏都以为这些人就是骗吃骗喝没什么用的时候,突然得知是她误会了,这些人果然有来头。
忠义伯府啊,她以前就听说过。
那忠义伯乃是左军都督府都督,手握重兵。
难怪任氏把人藏着不给她知道,还好她机灵,拆穿了她的诡计。
附到燕草耳边说了一番话。
燕草又去了客院,对袁树说:“老爷,奶奶喊您,有话跟您说。”
袁树左右告了罪,跟着燕草离了席。
听了邵氏让燕草传来的话,他挠挠头,苦巴着脸。
他只是忘了前事,又没有变傻,也知道贸然求人办事难为情。
屋里姓卢的给袁天林使了个眼色,说:“你出去看看。”
袁天林出来。
看到袁树跟个丫头站一起,招呼道:“婶子呢?”
看看他的表情:“叔叔何事为难?给小侄说说,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燕草不待袁树开口就把事情说了。
袁天林:“叔叔真是,跟小侄也客气,这等小事也值当的为难,让人去衙门送个口信,马上就把那家人全部下到大狱里去,竟然敢偷我们家东西,反了他了。”
拍着胸脯保证:“这等小事,包在小侄身上,肯定替叔叔出了这口恶气,不扒了那家人一层皮去,我把姓倒过来写。:”
501、勿论
邵氏她们顺利的借助本家那些人之手把牛棒子三口和他们勾结的帮手投进监狱以后,任氏终于联系上曾祖父他们。
袁明珠坐在曾祖父身旁听着家里的来人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来人是任氏身边的妈妈大柱家的,说起杜氏他们干的糊涂事就一肚子意见。
亲儿子都劝不住,都给关了起来,跟中了邪似的。
听说杜氏和邵氏允许那些人去了作坊里参观,还想进仓库里看,袁明珠都惊呆了。
虽然知道那些人发现真正的秘方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有这样的家人也让人后背发凉。
这已经不是单单是蠢了,这是没把自己当成家里的一份子。
她设计这个引蛇出洞的计策,以为天衣无缝,结果人心经不起测试。
她从来没有想到家里有人会吃里扒外。
袁弘德马上吩咐妻子收拾行李回家。
袁明珠:“他们既已看过作坊了,我们回去不回去已经没有区别,倒用不着急赶着回去。”
吩咐五月:“你先回去,务必守好仓库。”
又吩咐大柱家的:“你们照顾好三嫂,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管不了的,让三嫂只管照顾好自己,其它事情别管。”
大柱家的听她说话慢声细语,却是娘要嫁人这样的话都敢说,只觉得眼皮子“哐哐”跳,忙点头应了。
待袁明珠送了五月和大柱家的回来,袁弘德问她:“你是打算做什么?”
“夤夜潜入人家被殴伤而死者勿论。”
女孩的声音清凌凌的,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袁弘德:“……,不用这么……。”
想想袁天林找到他敲诈的那笔银子,他的话说不下去了。
就算明珠打算把人殴伤而死,也得那些人先起了歹意才行。
他们若是不先起了歹意,对他们家不利,谁也算计不到他们。
袁明珠对袁家本家的人没有感情,能让她动容的人只有他们家自己人,只有曾祖父母祖父父母和兄姐。
说她冷漠也好,说她自私也好,怎么看她不在乎,但是她在意曾祖父的看法。
解释道:“本家的那些人只是被对方利用,潜入我们家库房这么重要的事对方不会交给他们去办,他们不会有事。”
袁弘德知道他刚刚的迟疑让她犹豫了。
她的犹豫是出于怕他难过而不是她觉得自己做错了。
这才是亲情。
从血缘关系讲,来的那些人跟他比跟务川这一房还要近。
可是那些人做这些事的时候,一点也没有考虑过他会不会难过。
所以这世上的亲情跟血缘没有必然的联系,他用不着为那些不顾及他们感受的人操心。
摸摸曾孙女的发顶:“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管什么事曾祖父都支持你。”
袁明珠觉得那些人的到来也不是都是坏事。
就是她娘和四嫂做的那些事,也让人看清她们的本性。
她娘还是一贯的容易上当,也是舒坦日子过了腻味了。
而那个邵氏,以往还真是小瞧她了。
他们家跟铁官府没仇吧?怎么嫁这么个祸害到他们家祸害人?
袁明珠说着不着急回去,其实也已经没有心情游玩了。
不过这会不能作为走,既然是做了了套子等着那些人钻,他们就不能回去的太快。
当然也不能回去的太迟。
隔了一晚他们就开始往家赶。
晚上还是宿在城南的驿站。
武安府已经如袁明珠原本希望的,乱成了一锅粥。
潘捕头先是受了李知府的命令,去了柳树湾拿了牛棒子一家,同时起获了数量不少的赃物。
牛棒子被按着,几棍子下去就全招了,一桩桩一件件,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说。
连当初秦家出事,他两口子趁乱偷了秦家的一口铁锅的事都招了出来。
不仅如此,他还供出了一个内应,袁家的一个叫权二的长工跟他里应外合。
潘捕头赶忙又带着人去柳树湾抓权二。
权二早在牛家人被抓的时候就闻风跑了。
等潘捕头费尽周折把人缉拿归案,才刚进衙门就得知又出事了。
“马蹄巷那边妍玉春的作坊里夜里进了贼。”
“真他娘的邪门,怎么又是袁家出事啊?”
问下属:“贼呢?”
“送义庄去了,当场就打死了。”
潘捕头讶异得吸口气,觉得袁家的护院够彪悍的。
不过他也知道,袁家的妍玉春就是棵摇钱树,把守肯定严密。
潘家世代都是做捕头的,对《大昭律》比袁明珠要熟悉,当然不会说出凶手抓到没有之类的外行话。
又问:“查清是什么人了吗?”
一看下属神色古怪,他就知道有猫腻了,查清了也得难得糊涂。
果然就听他说道:“没开始查呢,人就被李大人都调了去催收税粮。”
潘捕头:“我知道了。”
秋收已经结束了,催收税粮似乎也合情合理。
御马街那边,尤家铁匠铺里,尤老四抬眼看看街道的斜对角,那里监视着不远处胡家和姚家的那些人前天晚上就撤走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他拿布巾擦擦脸上的汗,对小徒弟说:“去街面上打听打听,没出什么事吧!”
袁家太爷带着人出去游山玩水,带走了一部分护卫,走之前没把这些人调走,现在他们人还没回到家,人却调走了。
他觉得这事不寻常。
世子爷先是把他安排在武安府,之后又改变主意,把常青那老小子也安排了过来。
姓常的黏上毛把猴都精,所以他不能放松,万一常青的查到什么而他没查到,世子爷不得以为他不如姓常的能耐啊!
徒弟出去打听消息,没多大会就回来了。
越是回来的快越是说明出事了,出的还是尽人皆知的大事。
“师傅,妍玉春在马蹄巷的作坊昨天晚上进了贼,被他们家看守作坊的人给打死了。”
尤老四忍不住又往之前妍玉春的人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
暗忖道:难道说妍玉春的人提前知道了会进贼?
这些人调走的时间也太巧合了。
若是如此的话,是不是就是说这贼也是他们故意打死的,杀鸡儆猴?
吸一口气,觉得这袁家当家的人可真是个狠人。
绸缎庄那边,常掌柜虽然不知道已袁家调动人手,没有察觉人是下令故意打死的,但是他也知道了这件事。
还不止如此,他的人手比尤老四的人多,自从顾重阳下令让他们注意袁家以来,他的人就一直盯着袁家。
他不仅知道贺知春在盯着西市口那边,也知道西市口那边藏着的人在针对袁家。
这个时候袁家的人还有心情去游山玩水?想想也有问题。
那日他派了人跟着袁家的人一起出的城,他的人亲眼看到袁明珠半夜离开驿站进了一处宅子。
今天就一章,大家别等了,黑鱼甲沟炎犯了,手指头都紫了,现在是打字困难户。l0ns3v3
502、阳谋
差不多的时辰,分别各有一只信鸽从铁匠铺和绸缎庄的院子里飞出去,往南飞,在往京城的方向化作一个小黑点,直至消失。
绸缎庄常掌柜看着飞走的信鸽,摇了摇头。
若不是追踪的人送回消息,他再不敢相信妍玉春袁家的二小姐那日进那个小院,是去见的温家的小姐。
住在袁家客院的那位卢思琰应该还不知道戚青衣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吧?
不然他现在应该已经坐不住了。
不过他即便是不知道,也该已经坐不住了,派去袁家马蹄巷作坊的人被打死了送去官府,他现在是个死的都能跳起来了。
常青暗搓搓的等着看他知道戚青衣被偷渡出武安府的表现。
卢思琰这会心情算不得好,虽然努力表现得云淡风轻,眼底的阴沉瞒不了知道底细的人。
他们以为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结果去出乎意料的困难。
不仅没有窥得妍玉春的库房里的情况,还折了一个人手。
偏对方行的是阳谋,就算是憋屈也只能憋着,连送去义庄的尸体都无法去认领。
他这会正吩咐人盯着义庄,只能等着尸体被拉了去城外乱坟岗掩埋以后再找机会挖出来。
他是郡南卢氏的子弟,多少年没受过这样的挫折了。
但是袁家这样的反应,也更让他们确定仓房里有秘密。
袁明珠他们也接了贺五月使人送来的信,正在往家赶。
若是她知道因为她的决定让这些人杠上他们家的仓库,肯定会告诉他们:仓房里什么都没有,就是之前顾重阳让人劫的馨桂坊的桂花油也早已都消耗完了。
为防止夜长梦多,那些桂花油袁明珠没敢留,去年一冬都做成了面脂和口脂等销售了出去。
本来还想着今年的桂花油还得跟对方斗智斗勇才能拿到,没想到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没费什么力气,不仅今年的桂花油拿到了,往后的桂花油也不用愁了。
有时候袁明珠都觉得安定侯比亲孙子还孝顺。
买馨桂坊的产业,安定侯府的人丝毫未跟他们为难。
不仅未为难,还主动配合,生怕他们接手不顺利。
有了对方的配合,还有对方留下的熟手的工人,树上的桂花摘下来加工成成品,没有发生一点波折。
若不是窥破了对方的阴谋,袁明珠都想赞他们一声“诚信”。
现在嘛,既然知道对方没安好心,她接受的就更坦然了。
袁弘德带着陶氏和袁明珠还未到家,李琦就让人给卢思琰送来了信。
“卢二爷,袁弘德已经进城了,再过一刻钟差不多就该到了。”
本家的那些人面上露出紧张,终于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了。
理由找得再冠冕堂皇,也掩盖不住夺人家财的本质。
也难怪这些人紧张。
卢思琰喝道:“慌什么?看我眼色行事,谁若坏了事,别怪我不客气。”
还没见到人就这副心虚的样子,不是长他人威风吗?
经过袁天林被教训那件事,这些人的胆子早就吓破了,也不敢反驳,畏缩在一旁,等待着袁弘德的到来。
看得卢思琰更生气了,在心里抱怨安定侯府找来的一群废物。
袁弘德很快就到了,先回到主院梳洗毕,吴妈妈去吩咐厨房做了热乎乎的油茶喝了。
杜氏领着邵氏和任氏过来。
袁弘德给陶氏示意,陶氏对任氏说:“这边不用你伺候。”
吩咐大柱家的:“扶你们三少奶奶先回去吧!”
任氏走到门口,就听到陶氏吩咐吴妈妈:“吩咐人备车,把她们婆媳俩送回柳树湾去。”
任氏的步子加快,扶着她的大柱家的也加快步伐,他们不想看笑话,更不想掺和这种事。
杜氏和邵氏一听,三魂吓丢了两魂。
自从传回马蹄巷进了贼人的消息,她们二人联想本家那些人千方百计想进库房,哪里还不知道这些人想干什么?
再蠢笨也知道是被人利用了,这会正忐忑不安呢。
知道一旦去了乡下,差不多就是被圈禁起来了,逢年过节能不能回来都不好说。
杜氏瞪了一样邵氏:“都是四郎媳妇说若是慢待本家的人就是数典忘祖,四郎他们兄弟出去都让人看不起,我怕……。”
她的话还未说完,袁弘德就忍不住火气了,“你自己算算你做了多少糊涂事,每次出事以后都是有人说,还有人劝着你不要做你怎么不听?”
杜氏不敢再狡辩,跪在地下捂着脸哭。
袁少驹听说曾祖父他们回来了,挣脱跨院里看着他的人跑了过来,一进院子就看到杜氏和邵氏正跪着被训斥。
还是躲到西厢房里的袁明珠眼疾手快,把他拽去了西厢房。
这种时候可不能让五哥过去捣乱。
杜氏是做娘的,她都跪在地下,他们这些儿女若是在场哪能坐着?
站着都不行,也得陪着跪着。
曾祖父母顾忌他们,哪里好重重的发落她和邵氏?
袁少驹问她:“你怎么不过去?”
“过去干嘛?陪娘跪着还是替她讲情?”
袁少驹蔫吧了,“哦!”
是不好过去。
也心安理得的陪着袁明珠躲在这边偷偷听着那边的动静。
曾祖父母训斥了一番他们娘,正在训斥邵氏。
“你若是不愿意去柳树湾也行,反正你还未育有儿女,我跟铁官府少夫人说说,我们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陶氏这会意思是要休妻。
邵氏抱着陶氏的腿:“曾祖母,我去,我去柳树湾。”
去了柳树湾,待曾祖父母消了气还能回来,真被退回娘家,可就再回不来了。
打发了邵氏婆媳,袁弘德领着袁明珠他们去了书房。
去书房之前陶氏问他:“老家来了人,我们要不要办个接风宴啊?”
袁弘德冷笑道:“已经都接了风了,没必要再兴师动众。”
看她神色紧张,劝道:“我心里有数,你去看看叔驹媳妇吧,这些事不用你操心。”
马蹄巷出了人命,任氏别吓着了。
让吴妈妈陪着陶氏去三房的院子,他自己则召集了管事到书房议事。
等待管事们过来的时间里,袁明珠研了墨,让袁少驹以曾祖母的语气给邵氏的姐姐修书一封。
邵氏这回算是留家查看以观后效,若是再死不悔改,下一步也就只能休了。
所以这事得跟她娘家人说明,省得回头她娘家人说他们家苛刻。
503、坦言
若不是知道无论和离还是休妻,对女方直接而言都是一场劫难,真想把邵氏直接送回娘家去。
袁少驹写着新,不忘嘟囔:“我以后选媳妇,一定得睁大眼睛精挑细选,万一选个四嫂这样的,我情愿自选出族。”
出族才能休妻。
袁明珠曾祖孙俩的心情同样沉重,袁季驹还在老家没回来,待他回来了得知真相,何尝不是一种打击?
这世间对男人比女人宽容,一段感情事败于男人只是一段经历,于女人来说则是一段炼狱。
可那是对于把感情和婚姻和责任分开的人,有些人的婚姻就只是婚姻本身,婚姻只享受权益不承担责任,不牵涉感情。
娶媳妇就是娶个伺候自己的女仆,娶个生孩子的肚子,娶个替他们孝顺父母顺便抵挡来自长辈苛责的人。
同时也是娶个合法夫妻生活的人,而且对有权势的人来说,这个人还可以不是唯一的那个。
袁弘德有些后悔把曾孙们教养得与众不同了。
他现在反而希望袁季驹跟这世上许多人一样,自私而无情。
那样的话邵氏的所作所为就伤害不到他了。
还有他们家他新制定的那个家规:凡袁氏子孙,不得纳妾,除妇人犯了淫、盗,不得出妻。他也后悔定得那样严格了。
若是邵氏死不悔改,难不成还真叫四郎出族不成?
袁弘德心烦意乱。
但此时也容不得他多担心这些,老家的那些来人还得他出面解决。
告诉完五哥怎么写给邵氏姐姐的信,袁少驹在一旁写信,袁明珠抬头看了看眉头紧蹙的曾祖父。
她倒是没有那些道德包袱,出族不出族,他们明面上出族私底下还一家人,外人哪能知道?
那些标榜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人家,底下养几个美婢的都有,他们这个真不算什么。
袁明珠提醒曾祖父:“曾祖父,要不要叫个客院那边的下人过来问问?”
袁弘德哪是没想到问?
他是不想问,不想问了以后心烦。
之前他对那些人多少还有一些情意,可这许多事情发生过后,那些情意早被消磨了去。
有同情外人的工夫,不如心疼一下自己的曾孙。
既然决定要把大哥他们的子孙跟那些背后利用他们前来的人一视同仁了,问不问就没有区别了。
但想想袁家后辈因贫穷失了风骨,依旧让他心痛。
袁明珠劝道:“叫来问问吧,也耽误不多点工夫。”
不待曾祖父答应就吩咐人去叫个人过来。
人叫了来,袁明珠代替曾祖父问了。
问明情况,得知那些人挨过打,十分惧怕对方,袁弘德更生气了。
老家的情况他们这些年也陆续听了些,这回袁叔驹他们也打听了些写信回来。
战乱结束,朝廷颁布律例,谁先耕种了土地就是谁的可以不归还离乡又返乡的原主。
当初长房和二房逃避兵祸带了家财跑了,后头又回去了。
三房是庶出,不知道流落到何处,没了讯息。
家里的土地四房和五房收拢一部分回来,但是因战乱人口凋零力量有限,大多数土地都流失了。
长房他们回来,四房和五房念着兄弟情意,并没有独占土地,而是分给了他们一部分。
可惜他们享受习惯了,肩不能担手不能提,分给他们的土地反而让他们陆续卖了。
“活该挨打,一点脑子都不长。”袁弘德气愤道。
袁明珠也认同,又懒又蠢,那怪被人利用。
再如何说都是袁家人自己的事,把外人弄了来,性质就不同了。
就如同两方争斗,一方勾结了他国,引了外敌进来。
还傻了吧唧的认为外敌是做好人好事来主持公道的,就像有人相信米国主持正义。
袁明珠:“还好还有四曾祖和五曾祖家还是明白人,我们袁家以后靠着他们也不至于后继无人。”
至于长房和二房,根本承担不起复兴家门照顾族人的担子,只有祸害族人的份。
袁明珠让人下去,说:“长房和二房败光祖产,这个责任必须追究。”
他这话一处袁弘德就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了。
点头道:“是得追究。”
为了一劳永逸,省得老家那边的人总想把手伸过来,族长的人选最好换个脑子清醒人做。
“再出些银子把祖坟和祠堂重修一下,买些祭田。”
用这些钱换他们另立一支,往后他们跟本家那边彻底分开,成为武安州袁家。
也用这些钱寻求四房和五房的支持,让他们闹起来,袁家的掌家人换人做了,安定侯府的阴谋不攻自破。
袁弘德:“我安排好这里就动身去老家那边。”
又问她:“牛家那边也是你安排的?”
“不是我,我只是想跟曾祖父母出去游玩……,”
见曾祖父不相信,改口道:“真不是我,我又没有神机妙算,哪里会知道我娘能用上客院那些人把牛家抓了。”
袁明珠哪里会承认,既然有人想想做好人,她就都推到地方身上好了。
心说:我就只想利用我娘和四嫂,谁知道她们会超常发挥?
“不过我是想着我们不离开家那些人不会带本家那些人过来,正好我也想出去玩玩了,就……。”
承认一部分,否认一部分,这事就不惹曾祖父怀疑了。
袁弘德想想也不像是她能安排了的,大概是巧合。
正巧外头是管事们都到了,袁弘德就丢开这个话题,让请了管事们进来。
袁明珠则拿了袁少驹写好的信,叫了四房院子里的婆子,“去过二眼井的铁匠铺吗?”
“二小姐饶了我吧,我就送过两回信,都是四少奶奶吩咐我去的。”
那婆子以为是要收拾她,吓得哀求。
袁明珠:“起来吧,再跑一趟送一封信过去。”
吩咐荞麦:“给她拿些赏钱。”
拿着钱呆傻傻的看到袁明珠走远,这婆子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婆子去送信。
京城那边,两只信鸽也在次日到了,信鸽腿上帮着的信也很快送到顾重阳手里。
顾重阳看了,把信递给幕僚们传看。
曲自鸾看着信上的内容,“袁家这位二小姐可……。”
真心狠手辣。
想想自己也曾在她手底下吃过亏,真真是五味乏陈。
即便从信鸽传回来的信上看整件事只能管中窥豹,但是在座的这些人还是觉得这个袁家的小姐非同一般。
两封信分开看看不出这些事是一个小姑娘的手笔,但是放在一起再看,没人再怀疑。
就只说她敢把温家的小姐从卢家人眼皮子底下弄出去,就胆色出众。
还让她成功了,事发之后卢家的人还未第一时间发现,就更让人佩服了。
顾重阳看看众人的神色,十分满意。
胸臆间满满的骄傲,他看中的姑娘,就是不一般。
问曲自鸾:“曲先生,我想让她做世子夫人,先生看可行?”
曲自鸾讶异了一下,回神以后认真考虑了他的提议。
若是不看家世,这女子有勇有谋,倒是能行。
另外两位幕僚也不反对。
忠义伯府已经被卢夫人把持了,温夫人的独子这会大概还在海上飘着,能不能回来都说不好。
就是回来,忠义伯府也不是好夺回来的。
靖宁郡主还跟太孙那边因安宁郡主的亲事交恶。
她如今就只有一个空封号。
这位郡主还不能给世子任何助力不说,还只能拖后腿。
相比于娶个有名无实郡主,有实无名的袁二小姐似乎也不错。
曲自鸾:“只是世子跟靖宁郡主的亲事怕是不好解决啊?”
又说:“侯爷那边……?”
顾重阳:“靖宁那边不要担心,她已经同意配合。”
扬扬手中的信:“就是她不同意,凭着武安府的温小姐现在在我们手里,她也会认真考虑。”
他安排好的事没有说,这样说是为了夸大袁明珠做的事情起到的作用。
“至于侯爷,沈姨娘会想法子劝说。”
就是她不想想法子,他也有法子敦促她去想。
整件事他都想好对策了。
顾舟和沈氏那边他不担心,相比于给他娶个贵女,沈氏见到对方还得跪拜,端不起婆婆的款来,她肯定更乐意他娶个小门小户的媳妇。
曲自鸾看着世子,惊异于他暗地里已经在着手安排。
现在向他们说这事,倒像是确定这件事一定能做成。
顾重阳坦然对着他的视线,“这件事还得曲先生多操劳。”
“老朽一定尽力。”
现在万事俱备,就等着安定侯府狗急跳墙了。
问:“宫里那位皇贵妃娘娘近日怎么样了?”
“近日皇上的气消了些,十三皇子求见也见了几回,似乎有些缓和。”
听了这话,顾重阳之前的高兴劲一扫而空,觉得腰骨在隐隐作痛。
他使得那招苦肉计,似乎效力要过去了?
他这边伤还未养好呢,人家那边就开始表演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了。
太孙那边太窝囊废了,只想想成果不想出力啊!
本来大家联手能把安定侯府打压下去,他隔岸观火,白白放走机会。
不把安定侯府逼急了,他们可不会乖乖配合他的计策。
他本来准备让太孙在宫里掐住皇贵妃和十三皇子的脖子,他在外头牵制安定侯府。
让安定侯府从潘家弄来的银子尽快花完,到时候他谋夺妍玉春的计划再落空,就只能照着他给他们规划好的路走。
现在银子还未花完,皇上就回心转意了。
这可不行!
顾重阳沉思着不说话,在座诸位也猜不透他想做什么。
一位幕僚问:“世子为何事为难?”
顾重阳:“有什么法子能让安定侯府尽快把银子花光吗?”
“还有太孙殿下,几次的好机会都不愿意出手,似乎想跟着安定侯府眉来眼去,就是他登了大位,只怕我也指望不上他替我母亲申冤。”
他很少在争储这事上表示自己的想法,这是第一次明确不看好太孙。
曲自鸾和另外两个幕僚交换着眼神,曲自鸾:“世子是想……?”
顾重阳:“不是!”
他现在不需要站队,顾舟估计也不会想让他选择站队。
“想办法对十三皇子出手,注意别把人弄死了。”
“世子是想嫁祸给哪个?”
“哪个也不嫁祸,让他们自己去疑心去。”
反正疑心不到他这儿。
他就是出手,也该先对着顾宪和大胡氏动手,不会越过他们先对付十三皇子。
顾重阳就是想把水搅浑了,让水底下蛰伏着的吃人鲨都露出利齿。
省得太孙总是装好人。
下属很快安排下去办这事。
这件事并不容易办,但是顾重阳早已不是当年的顾重阳,他现在人手和银子都不缺,顾家的资源任由他支配。
再不济还有汉阳公主府可以助他。
很快宫里就传出消息。
“世子,重华宫那边有个小太监愿意出力。”
“通过谁联系的?”
“郑妃娘娘堂哥的亲家的妹婿,在宫门当差,跟人赌钱输了银子。”
强调:“世子放心,牵连不到我们。”
顾重阳知道,皇上病重,后宫无主,有些有靠山的人难免恃宠生娇。
尤其禁卫军,现在越发糜烂,经常公认聚赌。
这种时候找个人干点什么方便得很。
叮嘱道:“放两只蝎子进去就行,千万别把人弄死了。”
胡家就是有这么个宝贝才有底气蹦哒,才有动力蹦哒,人若是没了,他们不蹦哒了,谁替她把明珠给他弄来?
尤其禁卫军,现在越发糜烂,经常公认聚赌。
这种时候找个人干点什么方便得很。
叮嘱道:“放两只蝎子进去就行,千万别把人弄死了。”
胡家就是有这么个宝贝才有底气蹦哒,才有动力蹦哒,人若是没了,他们不蹦哒了,谁替她把明珠给他弄来?
尤其禁卫军,现在越发糜烂,经常公认聚赌。
这种时候找个人干点什么方便得很。
叮嘱道:“放两只蝎子进去就行,千万别把人弄死了。”
胡家就是有这么个宝贝才有底气蹦哒,才有动力蹦哒,人若是没了,他们不蹦哒了,谁替她把明珠给他弄来?
尤其禁卫军,现在越发糜烂,经常公认聚赌。
这种时候找个人干点什么方便得很。
叮嘱道:“放两只蝎子进去就行,千万别把人弄死了。”
504、雪上加霜
顾重阳发出指令的两日后,到母妃宫中请安后在那里小憩的十三皇子就被蜇伤了。
同时被蜇伤的还有重华宫内的一个小太监。
重华宫上下哗然,紧急在宫内清查,每一寸地方都没放过,又先后发现四只蝎子。
蝎子蜇伤,伤情看着恐怖,肿胀和疼痛也严重,但是跟毒蛇咬伤相比后果轻许多,至少大多数治疗得宜的话不会死亡。
重华宫经历重创,正是风声鹤唳之时,此时又发生蝎子蜇伤十三皇子之事,更是雪上加霜。
人人自危,生怕被牵连。
“皇贵妃把有嫌疑的人都关押起来审讯,皇上也被惊动了,指派了太孙妃去盘查此事。”
听到这消息的人包括顾重阳,都觉得一言难尽。
皇上这是想要一个结果呢?还是不想要一个结果?
顾重阳笑了。
皇上明显偏袒太孙的行为,对于受害的重华宫上下无异于往伤口上撒盐。
这是火上浇油啊!
汪氏递了牌子进宫觐见皇贵妃,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胡氏,真是觉得我见犹怜。
再看看小腿肿着的十三皇子,患处触目惊心。
叹口气,觉得十三皇子生不逢时。
若是早生几年,这会成年能大婚了,他们不仅能借助联姻拉拢一些朝臣,大婚后还能能分府,权利和拥有的私兵都跟如今不能同日而语。
劝道:“娘娘别哭了,再哭眼睛都肿了,十三皇子还得靠着娘娘照顾呢,侯爷让臣妾前来就是让臣妾劝劝娘娘。”
小胡氏拿帕子擦着眼泪:“这蝎子谁放的还不明摆着嘛,皇上居然委派了太孙妃盘查,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子。”
汪氏看看左右:“娘娘……。”
不赞同她随意抱怨。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哪能妄议皇上的决定?
这重华宫不是以往,被小胡氏把持住,一只蚊子也别想随意进出。
现在人都把蝎子送到寝宫的床上了,皇贵妃还只知道抱怨。
顾重阳知道他这步棋有了皇上这神来一笔,太孙和小胡氏算是对上了。
比他搅浑水的初衷效果还要好。
之前还觉得隐隐作痛的腰骨,立刻好像就痊愈了。
趁着天气晴好,决定去园子里走走。
安阳侯府是昭朝建立以后皇上赐下的,本来是一户前朝贵族的府邸,不过没有如今面积大。
之前这周围住着的都是各家勋贵。
府邸赐下以后,这里勋贵扎堆,原本居住在此的人不敢与这些人家为邻,纷纷迁居他处。
老安阳伯趁机把左近的人家都买了,把安阳侯府扩建到如今的规模。
顾重阳所住的惟志院是以前划给顾氏夫妻住的地方,占了府邸的五分之一。
剩下的五分之一是主宅。
其它地方都是园子,里头亭台轩榭一应俱全,府里的演武场也在其中。
顾重阳到了演武场,在校场边上兵器架子上抽了一杆枪,长戟几个刚陪着演练了一圈,就看到顾宪带头骑马从旁边坡上下来。
像是没看到他一般,那些人从他身边跑过去。
顾重阳手中枪似乎是随手一扔,带着破空生“嗖”的一声扎到了顾宪骑的那匹白马的左前蹄边。
因着惯性,大白马并没有停下,而是擦着“嗡嗡”抖动的枪杆跑到了前头。
顾宪因为离得近看得不真切,倒是还未觉得害怕。
他后头跟着的那些人看得真切,吓得纷纷勒紧缰绳,驱使着马停下来。
都是一群孩子,跟着的不是武师傅就是家仆,只敢扭头看向演武场中站着的顾重阳,没有一个敢出声质问。
还是顾宪听到后头人叫他,才回头看到顾重阳走过去伸手把枪拔了下来。
“不好意思,失手了。”
脸上不见丝毫愧疚。
顾宪一贯是个嚣张的,哪里能见得有人比他还嚣张?
举着鞭子就朝顾重阳抽过去。
顾重阳用枪一挡,枪一拧、一挑,鞭子就似乎在枪杆上打了个结,从顾宪手里脱手飞出去。
懂行的人都知道,若非他松开的及时,飞出去的就不会仅仅是鞭子了。
顾重阳把枪扔给长戟,示意人把鞭子捡回来。
拿着鞭子敲打着手心,问一脸不服输的顾宪:“你就如此学的规矩?见到长兄都不懂行礼问好?”
顾宪:“就凭你,也……。”
也后头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顾重阳一把从马背上薅了下来,扔在地上。
跟着顾宪的人不及出手他就飞了出去,忙硬着头皮上前护着他。
顾重阳喝令手下,“取了家法来,打二十鞭子,好好教教他规矩,省得以后出门人家说我安阳侯府没有教养。”
顾重阳对着那些外人说:“各位请自便,我今日要教训不懂规矩的幼弟,就不奉陪了。”
这些人看看情形,确实不好管家务事,有些就站到了一旁。
顾重阳手底下的人个个如狼似虎,顾宪因为是在府里,侍卫都不在身边,跟着的人抵挡了不一会就落到了下风。
只有安定侯府的子弟,“顾重阳你别嚣张,顾宪还轮不到你打。”
令手下也去帮忙,并差遣了人手去搬救兵和请了大胡氏来。
等大胡氏匆匆赶来的时候,正看到儿子被人按在地上打。
这事闹得很大,一时之间京里的各家都得了消息。
大胡氏穿了命妇的真红大袖衣进宫去请皇上主持公道。
大胡氏跪在大殿里,“……他这些日子伤着,一直躺在惟志院,宪儿没想到演武场上的人是他,就因他兄弟没看到他没跟他打招呼,
他就拿了枪就冲着他兄弟飞过去,亏着准头差才没伤着人,在场的人可都看得真真的,不是臣妾冤枉他,皇上可以叫了那日在场的人来问,
枪没刺中他兄弟他还不甘心,又支使人把人打了一顿……。”
皇上一听果然骂道:“一个个都是混账东西。”
也不知除了顾重阳另外那些骂的是哪个。
“即是伤好了,一身力气没处使,都给朕当差去,……。”
胡维昆得知圣上亲自任命顾重阳任五军营指挥俭事,初冬的天气流了一脑门的汗。
许是站起来的太急,眩晕了一下,不是扶着桌案差点栽倒。
下属关切的喊了一声:“侯爷。”
胡维昆摆摆手,“没事,接着说。”
“原来五军营的指挥俭事马鸣芳,调了去做锦衣卫指挥同……。”
大胡氏去找皇上主持公道,这是他跟幕僚商议以后授意的。
本来觉得皇上在十三皇子被毒蝎蜇伤那件事情上偏袒了太孙,在这件事上总该主持个公道给他们家一个安慰。
他没想到皇上会打完他们家左脸又打了他们家的右脸。
看来皇上是不想再给他们家任何念想了,皇上身后的大位不允许他们肖想。
下属未发觉安定侯袖子里握着手在抖。
京城上下朝堂和后宫都在关注这是,对于皇上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命,大家都大呼意外。
太孙自诩是最了解他皇祖父的人,都未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顾重阳倒是一派平静,颇有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然。
他知道,这些就是明珠当年教导他时候说过的“上位者的制衡之术”。
皇上这是还未忘记打他板子那回胡家对朝堂的控制力。
胡家一声令下,朝堂上就只有一个声音,这让皇上寝食不安了。
顾重阳试穿着新做好的官服,正四品的虎纹补子,威风凛凛。
秦骅他们在旁边品头论足。
他们这些人,有些人从出生就领着虚职,有些身上还不是一个虚职。
但是想出人头地,还是得领着实职才行。
顾重阳无疑是同辈人里官职最高的,他爹也才领着从二品的实职,他一上任就是四品。
说不定过几年就比他爹的官职还高了。
大家都在说怪不得顾舟要千方百计把这个儿子找回来继承家业,要是他们有这么能耐的儿子流落在外,也得找回来。
好运气让人羡慕不来,谁也没有想到他这个接连闯祸的人不仅没有受罚还有官做。
惟志院里一派喜气洋洋,奴仆们都领了赏银,主院那边则是鸦雀无声。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大胡氏发脾气砸东西都不敢,躺在床上气得病了。
顾娇端着药碗劝道:“娘,把药吃了吧。”
大胡氏如今吃龙肝凤髓都品不出滋味,更别说让她吃这苦药汁子,不愿意吃。
骂着她娘家人:“都是他们撺掇我去,结果给那个小贱种求了官职回来,他们倒撒手不管我们了。”
顾娇:“娘你何苦总跟那边较劲,我们督着哥哥好生习武,以后也领个实职,一样封妻荫子。”
大胡氏一听火了,一巴掌扇过去,“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孽障,再封妻荫子能比得上世袭罔替的爵位?”
身边的仆妇忙上前把娘儿俩隔开,劝着别生气。
明斛家的让人把顾娇送回她自己的院子,扶着大胡氏躺下,“夫人别生气,小姐还小,不懂这些,得懂事了就知道这其中的差别了,您得慢慢教导,哪能着急啊!”
大胡氏哭道:“我怎么能不着急,那个小贱种一步登天,可怜我的宪儿受了委屈都没人管。”
顾重阳一上来就是四品实职,她的儿子何时能追上他?
“凭什么好处都被那小贱种占了去?”
明斛家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搜肠刮肚想说辞。
是啊,世子的头衔落到那边那个头上,接着皇上又亲自下旨赐婚靖宁郡主,现在又封了官职。
可谓是风光无限,成家和立业都一步到位了。
“夫人,您说是不是惟志院那边风水好啊?要不怎么看着是坏事,却总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那边的运气也忒好了些?”
大胡氏听了这话一下子精神了,坐了起来,扶了扶头上的抹额。
觉得明斛家的说的太对了。
吩咐她:“把翠屏庵的冯道婆请来。”
明斛家的,“要不要跟舅老爷商议一下啊?”
上回他们派人去坏袁家大姑娘的亲事,后头舅爷说她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那楚家是舅爷要拉拢的,如今拉拢了楚家,待袁家大姑娘嫁入楚家,作为楚家姻亲,袁家还不是跟他们一条船上?
还好破坏袁家大姑娘亲事那事没做成,若是做成了舅爷那边饶不了她。
请冯道婆的事她也不敢让夫人私自做主。
“我大哥那边根本指望不上,问他干什么,不用问他。”大胡氏赌气道。
她能任性明斛家的可不敢任性。
万一坏了舅爷的事,夫人不会如何,她定然跑不了一个撺掇主子的罪名。
有些后悔出这个主意了。
只能劝着:“什么时候舅爷都是少爷的亲舅舅,总不会胳膊肘往外拐向着那边的那个去,少爷要是承袭了安阳侯府,对舅爷家也是一个助力,舅爷不会不管您的。”
好说歹说,总算把大胡氏劝得回转了心意。
“哼!”了一声躺回去面朝里,不再看明斛家的。
明斛家的知道她这是默许自己给安定侯府送信去。
明斛家的不敢耽搁,出去让人主意听着夫人叫人,自己则收拾了一番,坐了车往安定侯府去了。
晚间安定侯回府听了汪氏说了这事,嗤之以鼻道:“真是胡闹。”
汪氏:“拦着她只怕拦不住。”
这个小姑子有多任性,她这个做大嫂的可是太了解了。
劝道:“也不是多大事,由着她闹去吧,那翠屏庵的冯道婆还算正派,也闹不出什么忌讳的事,万一有效果呢!”
胡维昆也不吱声了,默认了这事。
汪氏又问起妍玉春那边可有进展,“也该差不多了吧,那边怎么还没消息传回来?”
这些人也真是墨迹,这么久也不来个消息说说进展。
要是他们家的人,肯定会一直往回传信,也省得家里着急。
别人家的人用起来就是不行,不贴心。
胡维昆也正着等着这事,不是这些日子轮番出事,他早让人去信去问了。
“再等等吧,一个农户罢了,能翻出多大浪花?”
又说:“我回头让二弟去信问问,放心吧。”
汪氏见他胸有成竹,也放了心。
再两个来月就该过年了,各处都得花钱打点,尤其皇上对他们家态度大变,有那些墙头草就不太卖他们家面子,要钱的地方多了。
505、西子风情
明斛家的引着翠屏庵的冯道婆进了正院。
待冯道婆跟大胡氏寒暄见礼毕入座,她接了丫鬟送过来的茶盘把茶碗奉上之后,就退出去站在廊下把守着,不准闲杂人等靠近。
夫人怎么跟冯道婆商议的她只影影绰绰听了只言片语,只是冯道婆跟夫人谈了不大一会就出来了。
大胡氏吩咐明斛家的:“替我送送师太。”
明斛家的送冯道婆出去,途中看着惟志院问:“可是那处院子?”
“正是。”
冯道婆一派仙风道骨,高深莫测道:“这院子不错!”
从外头看惟志院,把安阳侯府一分为二,有喧宾夺主之势。
所谓心底有鬼看什么都有鬼。
自从分析过惟志院住着的人可能占去府中的风水运势以后,大胡氏主仆越想越觉得如此。
跟走火入魔一般。
听了冯道婆的话明斛家的难免过度解读,追问道:“师太,可有破解之法?”
冯道婆淡笑不语。
明斛家的知道她的规矩,一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而且宰起人来刀刀见血。
意识到不拿出真金白银打动她之前,不会让她露出口风,于是闭口不言,把人送了出门。
回去以后大胡氏问她:“冯道婆怎么说?”
明斛家在冯道婆跟前碰了软钉子,说:“口风紧得很,奴婢问了半天就只说了一句,夸那院子不错,再问就不说话了。”
看着大胡氏的神色添油加醋道:“那冯道婆实可恨,果然如外界传言,只认银子不认人。”
安阳侯府的名头都没让她多给几分颜面。
只是冯道婆越是这样高高在上,越是招得人趋之若鹜。
大胡氏:“你拿二百两香油钱去翠屏庵。”
先少拿点试探一下,待冯道婆嫌少再添,若是不嫌少他们就赚了。
商议好拿多少银子去打动冯道婆以后,大胡氏神神秘秘道:“冯道婆真是夸了那边院子?”
后悔没让自己儿子先搬过去。
若是早搬过去,说不定世子之前就是他儿子的了,哪里会出如今的波折。
又想着顾舟当初就是住的惟志院,结果他就主宰了安阳侯府。
这样一想更觉得都是惟志院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往翠屏庵送了几回银子以后,冯道婆的态度才算转变了一些,吐口愿意一试。
此时也快进腊月了,各处的收益往京城送过来。
樊婆子也借着往京城送东西,跟着一道进了京。
同行的还有茜罗和另一个长得娇娇怯怯的丫鬟,那丫鬟名字大概是随着茜罗的名字取的,叫红绡,看着颇有西子捧心之态。
顾重阳自打进来五军营,因他是皇上亲自点的,又是勋贵之后,老安阳伯的凶名赫赫,战功赫赫,也没有不长眼的立时跟他为难。
他虽然年岁轻,但已长得身高体壮,除了脸嫩了些,行事却不含糊。
且他手头宽绰,很快就收服了一帮狐朋狗友。
他也不争权夺利,为人谦逊,跟同僚处得还行。
渐渐就有人把他当普通同僚相处,并不特别防备于他。
近日下头人开始给上司送礼,他尚未习惯上头官员的贪婪,干脆躲在惟志院,称病未去。
秦骅他们听说他在府里,也都聚了来,嚷嚷着让厨房备酒菜,又让那帮小戏装扮了进来唱着,一点都没跟当自己是外人。
樊婆子带着丫鬟仆妇张罗着,俨然把自己当成顾重阳的奶嬷嬷了。
看了装扮好的小戏唱了一段,说:“要说唱得好,还得数红绡姑娘。”
秦骅几个看着旁边立着的红绡,含羞带怯地背转身去,只觉得自有一段风流婉转。
起哄让红绡唱一段。
“是不是真如嬷嬷所说,唱一段让我们指挥俭事品鉴品鉴。”
红绡往顾重阳身上瞟了一眼,就见他慵懒的半倚在软榻上,漫不经心的转着手里的酒杯,也正往她看过来。
“唱一段听听。”
红绡似是却不过,只得唱了。
“俏冤家,
在天涯,
偏那里绿杨堪系马。
困坐南窗下,
数对清风想念他。
蛾眉淡了教谁画?
瘦岩岩羞戴石榴花。”
声如黄雀在谷,浅唱低吟,听着只如有只柔夷搔得人心里痒痒的。
刚刚还低眉敛目的小姑娘,一张口就唱出如此风情,一边唱还一边拿化作钩子一边的热辣眼神看着顾重阳,在座的众纨绔都惊呆了。
顾重阳一手执杯,另一只手在腿上轻拍着,而杯子已经忘记转了。
樊婆子看得极满意。
来之前沈姨娘特意让她把茜罗和红绡带着。
交代她:“若是世子爷真如送来的信上所说沉迷于此,就安排红绡争宠。”
她还记得沈姨娘说的话:“茜罗跟他是打小共患难的情意,用茜罗当然更好,只是茜罗颜色上到底差了些,只能两个都带着,你见机行事吧!
总不能让胡氏那贱妇抢了先机,把世子爷的心给那些狐媚子哄了去。”
一曲唱毕,红绡站到顾重阳身旁,端了酒壶,看到他酒杯干了就提他斟满酒。
顾重阳倒是为拒绝她的殷勤。
红绡很快就成为了惟志院里最得宠的那一个。
明斛家的正在跟大胡氏禀报着从惟志院打听到的消息。
“沈氏这回让那老婆子带回来两个丫头,一个是打小跟着那位的,据说是从武安府袁家带来的叫茜罗的,另一个就是如此最得宠的红绡,
红绡来了以后,那位只要在待在惟志院就是她近前伺候着,行走坐卧一刻也离不得她,那院里的账册箱笼都交到她手里,
宫里赏下来的料子,前不久才送来,就已经穿到她身上了,据说是针线上的人熬夜赶出来的。”
听得大胡氏又是高兴又是失望。
高兴的是终于有个丫头能勾着顾重阳走下道了,失望的是这个丫头不是她的人,而是沈氏那贱人的。
骂道:“真不愧是狐媚子,调教出的丫头也惯会勾人。”
抱怨:“让我大哥给挑些个貌美的丫头送来,大哥送来的都是些什么啊,从来我让他们办事都不上心。”
又问明斛家的:“冯道婆给的那些东西都放置好了吧?”
“放置好了,那个八卦镜挂到了我们这边院子里对着那边院子的门上,那只带煞的匕首让人埋到那边的花园里了,
不过冯道婆说这些能不能见成效,还得看运气,那边那个已经占了先机,抢了这一代的气运,只怕不好化解,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从惟志院搬出去。”
“往哪搬?总不能我把主院让给他吧?”
大胡氏语气不善,明斛家的不敢再说。
大胡氏想做的是让冯道婆使了手段直接把顾重阳治死,一了百了。
安定侯府那边哪里敢让她胡作非为,这巫蛊之事一旦被人揭露就非同小可。
大胡氏这会正因为这个跟娘家置气呢。
大胡氏气不忿,安定侯府那边也不顺当,武安府那边传回来消息,事情又功亏一篑。
胡维昆拍案道:“你不是说十拿九稳的吗?怎么又黄了?”
胡维晟解释道:“大哥,这事真不怪我。”
一边解释一边暗暗咬牙,他是半路从林峰手里接管的这件差事,他就说嘛,这回大嫂怎么这么好说话,他刚一开口就同意让他接管,合着早就挖好坑等着他呐!
可是他还就只能接过这口黑锅。
“前头都是林峰的手下李琦跟伊县姓袁的那些人联系的,我不知道他们只买通了伊县袁家的长房和二房,那些人在袁家那边口碑不好,
武安府袁家的人到了伊县一打听,就联系上了伊县袁家的其他人,那些人直接被武安府袁家的人收买着,以他们守不住祖业,卖了祖业换银子挥霍为由,剥夺了他们的族长。”
族长都换人做了,那些人根本就代表不了袁家对武安府袁家发难,他能有什么办法?
武安府袁家给他们重修了祖坟和祠堂,还买了一百亩地的上等梁田给族里做祭田。
还承诺族里有读书好的儿郎,每年可从祭田的收益里支取钱粮。
他又不是袁家的子孙,总不能跟他们抢着做这些孝子贤孙才能做的事吧?
他没敢说的是,武安府袁家是背着他们做的这些,等他们发现的时候木已成舟,族长已经易主不说,袁弘德那一支已经单立一支了。
他只能说对他有利的,“就是袁家四房五房的人不反水,我们这事也做不成,妍玉春是汉阳公主的产业。”
“不可能!”胡维昆不相信他的这个说法。
“千真万确,大哥。”
“不然你觉得以袁家的胆子敢这么跟我们作对啊?你想想这才多长时间啊,妍玉春就把馨桂坊给挤垮了不说,我们几次出手对付他们都没占上风。”
胡维昆被说服了,觉得他二弟说的有道理。
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这事落空了,还不单单是这一桩麻烦,后续连锁的麻烦会更多。
潘家那边还等着全面接管妍玉春和馨桂坊呢。
没有了潘家馨桂坊的这宗生意,他们家的资金来源就更少了。
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太医说了皇上随时随地会宾天。
只是皇上一日不死,他们就不敢乱动,钱财就得如流水一样往外淌。
咬牙,恨不得皇上立马“咯嘣”一下死了。
皇上只要一死,太孙那个废物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随时随地能捏死他。
安定侯兄弟俩在商讨对策。
“大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下巴底下比划了一下。
“皇上……?不行不行。”
皇上手段狠戾,而且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谁也不知道他还留没留后手。
乱世中浴血而出的一代枭雄,即使如今垂垂老矣,也不能小瞧于他。
当年的清平案,那么多勋贵之间一夜之间命丧黄泉,他们家能屹立不倒,就是因为他从来不敢小瞧龙椅上的那位。
那龙椅在别人看来是龙椅,在他眼里就是尸山血海,能踩着尸山血海坐上那个位置的,定不是凡夫俗子。
果然,那些小瞧了皇上手段的人都没了。
与其对付皇上,他情愿对上的是其他皇子皇孙,安定侯下意识的想着。
然后蓦然想起什么一般,“对啊!”
他们不敢对皇上出手,那些皇子皇孙他们可以对付。
胡维晟看他大哥一惊一乍的,问:“大哥……?”
胡维昆把他的计策和盘托出。
“我们对付不了皇上,可以对太孙动手。”
之前刚刚知道皇子得了重病的时候就准备对太孙动手,可惜被人识破了,差点引到皇上震怒。
“这次得谨慎些,不能再像上回那样失手。”
还得找好替罪羊。
汉阳公主跟太孙一系一向有罅隙,她竟然敢算计到他们家头上,正好拿来做这个替罪羊。
兄弟俩叫了人,商议对付太孙嫁祸汉阳公主这事。
议完事回到内院,已是掌灯时分。
这些日子烦心事多,胡维昆也没了闲情去睡美妾,都是宿在汪氏屋里。
一进门就看到黄脸婆在看着账册。
洗漱了换上居家衣裳,回来看到汪氏还在看账册,拿了一册问:“这些是什么?”
“之前给黄公公买的一处宅子安置他那夫人,黄公公说离着皇城太远了,僻静是僻静,不方便,递了话来要换个闹中取静的去处
妾身正看看账册,看从哪里先挪出来一笔银子,等回头先前那处宅子卖了再补上。”
黄公公管着东缉事厂,轻易不可得罪。
汪氏又道:“还有顾家那边,沈氏让人送回来两个小丫头,一个是打小跟顾世子在袁家一起长大的,情分不薄,还有一个据说有西子风情,还会唱小曲,
两个丫头自打到了顾家,很受顾世子宠爱,我们原来送去的那些小戏都近不了身了,妹妹的意思想再搜罗两个颜色好身段风流的送过去。”
胡维昆:“真是胡闹,这种时候哪里还有闲心管这种事。”
觉得这个妹妹真是主次不分,糊涂透顶。
顾重阳再糊涂也不会宠着他们送去的人,防备他们都防备不迭呐!
那两个丫头之所以受宠,容貌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她们是沈氏赏的,顾家小子对他们放心。
别说是西子风情,他们就是把真西子搜罗了送过去,顾重阳也没有那么大的色胆享用,都是白费力气。
再说送美婢的目的本就是让人引着他玩物丧志,随送过去的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