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7、财帛动人心
被袁明珠催促着,袁伯驹去了杜氏那屋。
杜氏坐在屋里抹眼泪,眼睛哭得红肿。
看到他进来,拿帕子把眼泪擦了。
袁树早让哭得一个头两个大,他站起来:“我去河边看看。”
匆匆跑开了。
他情愿在野地里带着受冻,也不愿意听女人哭。
袁伯驹坐到他爹之前坐的位置上。
看丈夫出去了,只长子在这,杜氏也不好意思再哭,母子俩安静的坐着。
沉默对坐好一会,袁伯驹才开口说话,他也不敢说鸡汤的事,只说:“曾祖母说的没错,姚家大奶奶那人确实看着不行。”
毕竟是长辈,袁伯驹用的说辞含蓄了不少,没像陶氏那样直接说曹氏不是好东西。
“娘你不能姚家大奶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她说的话不符合咱们家的情况,银子不是那么个省法,
就像今日,若是没有买这些人回来,只咱们家自己办宴席,宴席办的还能看吗?不得遭人笑话?”
杜氏不说话,她是无话可说。
袁伯驹舒口气,他娘不胡搅蛮缠就好,愿意听就能改。
“还有大妹妹的事,曾祖父和小妹说的对,我们家能出得起这么大笔嫁妆也不能给,没有这样的道理,
今日让姚家得逞了,谁知他们还会不会有其他无理的要求?总有不能满足他们要求的时候,所以一开始就不能纵容。”
杜氏:“你大妹妹……?”
袁伯驹:“曾祖父也说了,我们兄弟五哥,姚家也不敢太过分。”
解释:“娘,我不是舍不得银子,我是怕财帛动人心。”
姚家那等小人,难保不会为了银子坏了袁珍珠的性命。
按照昭朝律,出嫁女去世的时候膝下无子,嫁妆返还娘家,但是真正执行的时候能返回来一小半的都是多的。
大多数都被婆家昧下了,只返还些柜子桌椅,娘家要这些旧家具有什么用?大多数都不要了。
膝下有子的,说是嫁妆以后归孩子。
可是孩子长大得许多年以后了,这么多年了哪里还能撕扯清楚哪些是女子的嫁妆?
终归就是一句话,全看夫家是不是有良心的人家。
姚家看着就不是有良心的人家,所以嫁妆还是寒酸些好,真疼闺女,以后分家了再给也一样。
“可怜我的珍珠了,都是娘害了她。”
杜氏说着眼泪再忍不住了。
姚家这边愁云惨雾,姚家那边姚家大爷“啪”给了曹氏一巴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坏了我的大事你还有脸哭?”
曹氏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姚家大爷指着她:“我看袁家那丫头就没说错,你就是眼皮子浅的东西,袁家有钱了,以他家宠女孩的架势,你不张口也不会少了银子,用得着你丢人现眼的巴巴的去讨?
你是没看到父母大人对袁弘德的亲切模样吗?跟袁家处好了,他们家吃肉我们也能分一口,你这样得罪他们家,袁弘德一生气不然我们沾光怎么办?”
曹氏:“他家闺女攥我手心里,他敢有好处不分给我们。”
面目狰狞。
气得他丈夫抬手又要打。
曹氏有了准备,躲了过去,“俺还不是为了家里,因为流民案,家里这么大一笔亏空,不弄银子怎么办?”
姚家大爷泄了气似的坐到椅子上,流民案过去有些日子了,武安州的大户还没喘过气来。
“那你也不能做的太难看,袁弘德也不是吃素的,得罪他总是不好。”
姚家大爷这话,就是默许了曹氏的做法。
曹氏:“俺也不想做这个恶人,让你劝着二弟,把她闺女嫁去守备府,你又不愿意,我今天可看到好几家子的人都围着戚老夫人献殷勤,
那几家人家,哪家的闺女不比你侄女尊贵,人家都上赶着,偏就二弟不愿意?只要侄女嫁进守备府,还用得着我做这种事,不啥都解决了。”
姚家大爷:“二弟家那丫头已经定亲了,你让我怎么去说?”
曹氏立起眉毛:“你还没去说?”
“这种事怎好开口?”
曹氏:“怎么不好开口?说不定二弟和二弟妹愿意呢,你想想,守备大人就只是丧妻,原本传的克妻都是讹传,是被人害的,
前头两个死了的又没留下儿子,以后侄女嫁进去生个一男半女,二弟家就是他们外家,不是想什么有什么?”
姚家大爷被说得心动,“我回头找二弟说说。”
去找了他二弟。
兄弟俩一合计,觉得这事能成。
姚家二爷:“就是跟张家有了婚约。”
姚家二奶奶也愿意,说:“不提张家我还不生气呢,不是因为他们家,我们怎么会被罚了这么大一笔钱,前日跟他们家商议嫁妆,居然嫌弃我们家给的嫁妆少。”
姚家兄弟俩对视一眼,嫌弃嫁妆少?有门啊!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交代了姚家二奶奶一番。
姚二奶奶听完,觉得可行,不过心里还是不落底:“守备府的夫人还没死吧?”
人要是总不死,他们家姐儿也没机会。
姚二:“她活不长,她姐姐那时候不就是找了那么多大夫看,最后也没有用,还是死了,你就别操这么多心了,赶紧把亲事退了是正经。”
等媒人再次来商议嫁妆的时候,姚家又变卦了。
姚二奶奶:“我家二爷前行日子说能收回来一笔账,我算着这笔钱当嫁妆正好,就应下给那么些嫁妆,如今那笔钱没有收回来,要不我给他们家打欠条?”
差点把媒人说得笑背过气去,嫁妆也有打欠条的?
真是闻所未闻。
好说歹说,姚二奶奶就是哭穷说没有钱,再说就翻旧账:“要说银子,我家以前倒是不缺,这不是他们张家作孽,害得大家都被罚了那么多银子去,不然我们家用得着这么艰难吗?”
媒人没法,只能再回张家回话去。
张刘氏听了,气得大骂。
骂的话倒是跟曹氏一个娘生的亲姊妹一样:“等她闺女嫁进来,看我怎么收拾她。”
今日受的气,都得从媳妇身上讨回来。
知道他自家名声不好了,错过这门亲事再难有合适的人家。
没想亲事作罢的打算,就只打算着秋后算账。
388、诱之以利
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小撮人,不想着进来家门的媳妇就是自己一家人,记着之前跟亲家的怨恨,只能把自己家的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各种作,各种闹气,把日子过得一团糟。
张家和姚家各自打着自己的小九九,一个成心想把婚事闹黄了,一个就等着媳妇进门再扬眉吐气。
这么一来一往,就到了年根下。
张家心里不舒服,有心不想送年节礼,不过怕姚家抓着把柄说嘴,送多了不甘心,干脆捡了些破烂玩意凑合着送了过来。
曹氏妯娌俩翻检着张家送来的节礼,脸色瞬间阴沉了。
“这一家子吝啬鬼,送的些什么破玩意。”曹氏火上浇油道。
姚二奶奶正因为摆脱不了张家这么亲事窝火,又看到这样不成体统的节礼,再被妯娌挑拨着,火气上窜。
新客上门都没招待,只把节礼留下,把准姑爷给打发走了。
姚家老太爷没了,老太太还在,只把庶子分了出去,两房嫡子还没有分家。
二房姑爷送来的节礼,要作为大房的节礼送去袁家。
所以曹氏看到这样寒酸的节礼才忍不住抱怨。
抱怨归抱怨,她也舍不得拿了私房钱把节礼办得像样点再送去袁家,就这么让她家三儿子送去了。
吴氏把节礼收下,放到了公婆屋里。
一家人只顾着待客,也没看看送来的是什么。
等姚慕谦走后,杜氏回屋看到节礼,打开一看,有带着霉点的槽子糕,有掰开的枣泥糕,一包红枣带着虫子咬噬的痕迹和虫絮。
打开一包杜氏的心沉一分。
到了最后,脸气得蜡黄。
节礼的丰厚程度和女婿上门招待的菜色丰盛程度,都代表着对亲事的重视程度。
姚家送来这么糟糕的节礼,只能说明姚家对袁珍珠不满意。
杜氏觉得这是曹氏对满月酒那天袁明珠指桑骂槐的反击。
就忍不住对袁明珠说教:“你这孩子,得好好管管你的这张嘴了,什么话都说,多得罪人。”
怕她们姐妹生罅隙,就没敢说其它话。
不然以后袁珍珠在婆家过得不好,认为是袁明珠的原因就糟糕了。
袁珍珠也看到了柜子上的那一堆破烂玩意,知道她娘说这些话是为着什么。
说:“娘,不关小妹的事,知理的人家就不该说那些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讨嫁妆,就是没打算给女儿留脸面。”
杜氏也知道这个理,可是一直这样针尖对麦芒下去,最终受苦的还是她女儿。
袁珍珠劝道:“谁家女儿嫁去不得苦熬几年,日子长着呢,总能熬出头的。”
杜氏看着大女儿:“到了人家,要孝敬公婆,和睦妯娌,做事勤快些,等有了儿女就好了。”
袁明珠张张嘴,最终劝说退亲的话没敢说出来。
退亲不合时下的风气,她大姐若是退了亲,又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原因,再说亲也说不到好人家。
现代的那一套搬来这里会水土不服。
待过了春节,初三这日衙门就来了人。
来人跟袁弘德行了礼,“袁先生,知州大人让来送祭春需要的物品,今年的祭春安排在您这里。”
每年的立春这一日,父母大人都要主持春祭,祈祝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祭春之后,各家各户就得把农事操持起来了。
袁弘德示意袁务川给来人拿了辛苦钱。
来人推辞了一番才装了起来。
又备了一桌酒菜,招待来的人吃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人回去,把袁家好生夸了一番。
听得知州大人倒是极满意,张通判不满意了,听得直牙碜。
他们带走顾重阳,就得把他跟袁家割裂开,让顾重阳对袁家怀有仇恨,这样才能跟安阳侯一条心。
据他们所掌握的消息,袁家跟铁官府关系密切。
铁官府是老安阳侯的部署,大少爷跟他们走得近了不是好兆头。
他们这些日子正在找袁家的毛病呢,争取把袁家的名声搞臭了,大少爷知道袁家不是好人,才会一心一意向着侯爷。
张通判下了衙,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城里的一处粮行。
粮行掌柜拿到信亲自送去给了暂时在此安顿的曲自鸾。
“曲先生,张大人使人送来的新。”
曲自鸾接过看了。
他们找了这几日,可谓是吹着鸡蛋里头挑骨头,吹开浮土找裂缝,可惜效果不佳,没找到什么短处。
袁家上下的人品真找不出任何瑕疵,只能试试能不能在秦家剩下的那个孤女身上找找机会。
袁家这边,王二近日总有事没事找着机会接近秦三花。
让秦三花误以为他想图谋不轨,吓得门都不怎么敢出了。
不仅自己不敢出门,还告诫郑妈妈:“那个王二贼眉鼠眼,拉着我说话,妈妈可得看好你家的春盛和春英。”
郑妈妈留心观察了一下,果然发现王二经常拉着她家的两个孩子说话。
一时间袁家的几个仆从都对王二提高了戒备。
王二找了几次机会,都接近不了秦三花,他的上头交给他的差事一直都没完成。
被狠狠骂了一通之后,差事交到严氏手里。
“想办法接近秦三花,鼓动她揭发袁家,最好能让她去衙门告袁家霸占家财,逼良为奴,若是能把秦家人的死扯到袁家头上就更好了,
事成以后可以给她一笔银子,给她找一个好夫婿。”
准备诱之以利。
严氏信心满满的去了。
在她看来,一个女人一辈子不就图个衣食无忧,再有个好婆家嘛!
她们把这么丰厚的条件摆出来,不怕秦三花不卖主求荣。
这一日,她看到秦三花和茜罗在河边洗袁家蓁姐儿的尿戒子,也端着一盆衣裳过去。
秦三花和茜罗看她过来,都目露疑惑。
如今天冷,河里的冰都一尺多厚,她们是怕在井台那洗尿戒子其他人家嫌脏,才在这里先涮一遍。
涮过一遍以后还是得拿到井台那里去洗。
井里的水是地下水,冬暖夏凉。
虽然这个季节还是凉,但是跟河里能把人手冻掉的温度相比,就太暖和了。
两个人都想着:这个严氏发了哪门子毛病,到这里来洗衣裳?
389、感怀身世
严氏蹲在袁家打出的这处冰窟窿边上,看着水里两个女孩涮尿戒子泛起的黄色,只觉得一阵恶心上涌。
掩着口鼻:“你们俩也在啊?”
又说:“你们先洗,你们洗好我再洗。”
找着话跟两个女孩说了一会话,嫌茜罗在这里碍事,想着法把她支开:“哟,我忘记拿棒槌了,茜罗,你小孩腿脚快,帮婶子跑一趟拿你们家的用用。”
茜罗看了一眼秦三花,示意她自己小心点。
跑回去帮着严氏拿棒槌。
待茜罗一走,严氏往秦三花旁边靠了靠,“三花今年多大了啊?”
“九岁。”
“可怜啊,本来也该是好人家的孩子,等过两年找个好夫婿,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该多好……。”
……
等茜罗回来,河边只有秦三花一个。
茜罗在路上就看到了端着木盆回去的严氏,这会看到望着河面出神的秦三花,也猜出来严氏是把她支开有话单独跟三花说。
茜罗轻声喊了她一声:“三花姐。”
秦三花回神,端起涮好的尿戒子:“回去吧!”
“哦!”
两个人抬着木盆,沉默的走着。
茜罗担心的看着秦三花,“三花姐,那女人找你什么事?”
“没什么事!”
“三花姐,你可千万别犯糊涂,那女人肯定没安好心。”
茜罗把木盆放到地上,焦急的说。
秦三花被她带着,只能放下木盆。
“我知道。”帮她把头发抿到耳朵后边。
茜罗:“有些人说的再天花乱坠,许诺的再丰厚,也不能轻易信得,我们孤身一人,再多的好处我们也守不住,不如靠着个好主家,
袁家上下都仁善,我们忠心耿耿的,以后总会有个好结果。”
秦三花:“我知道。”
茜罗看她应得认真,才停止劝说。
有些奇怪她的忠心从何而来,“二小姐待你并不怎么好吧?”
哪里是并不怎么好,简直可以称之为厌恶,从来不让她靠近。
茜罗跟她不一样,袁家可谓是她的再生父母,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了她生机。
所以严氏跟她说了什么她只会跟太爷说,不敢跟茜罗说。
她的来历尴尬,这次的事情,大概能让她成为家里人认为可信赖的人。
是威胁也是机遇。
茜罗像顾重阳那样把嘴唇抿成一字型,脑袋垂得低低的。
就在秦三花以为她不会说的时候,听到她说道:“大爷变成那样都是我爹害的,二小姐她讨厌我。”
抬起袖子擦着涌出的眼泪:“当初我爹要卖了我,我娘带着我,想在我爹把我卖了之前给我找个好人家收留我,
我们不敢回家,没有饭吃,那时候我都觉得自己马上就得饿死了,就看到有人往回龙客栈那边跑,说是有人家散馒头,
我娘也带着我去了,我们去晚了,到的时候馒头已经散完了……。”
想起那一刻的绝望,茜罗哭得难以自抑,哭得蹲在地上。
“是二小姐,她看到我没领到馒头,给了五少爷钱,让五少爷买了一包馒头给我们。”
虽然最终没等她娘给她找到一个好人家,他爹就带人找到了她们,把她卖给了人牙子,让她流落到了金谷里。
但是她没有忘记那个站在台阶上让她重新燃起希望的人。
即使是待在金谷里的那些日子,也没有绝望过,她相信总会有转机。
转机很快就再次来了,这次把她带离困境的还是二小姐。
秦三花跟茜罗蹲在一起,两个人一起垂泪。
她是安阳侯府的奴婢,之前一直待在田庄里。
侯府里挑人,像她这样没有父母又没有根基的是选不上的。
那日,她被带离了田庄,来人告诉她她被府里选中了。
她一下子被幸运砸懵了。
等她知道一起选中的都是跟她差不多情况的时候,就隐约觉察了不对。
她是侯府家生子,命运攥在侯夫人手里,让她干什么她只能干什么。
她能感觉出刘川两口子对待三壮最好,像亲生的似的。
也察觉了秦家老太太行止异常。
那时候她干什么都避开三壮,三壮吃的东西她就不吃。
后头三壮死了,刘川两口子说过年给他们弄些好事吃,她没敢多吃,因此保住一条命。
经历过这么多事,现在的她肯定不会轻信任何人给的许诺。
一般画下的大饼要么就是空,要么就是陷阱。
两个感怀身世的可怜孩子哭了一场,擦了眼泪去井台把尿戒子洗了抬回家。
尿戒子挂在晒衣绳上一会就冻得硬邦邦了。
袁明珠把捣乱的袁幼驹撵开。
冻上的布不能乱动,不小心的话能掰断。
袁弘德不在家,他带着人在暖棚里整理苗床准备给西瓜育苗。
年前的绿叶菜都卖了出去,现在暖棚里空下来,整理好了正好就到西瓜育苗的时候。
袁弘德不敢用外人,带着袁伯驹和几个家里的仆人一起做。
郑妈妈也过去帮忙了,所以洗尿戒子的活落到秦三花她们俩身上。
晚上吃了晚饭,大家各自回房间,秦三花揽了送洗脚水的活计。
“你们都累了一天了,我给送去吧,你们歇着。”
依次把各屋的洗脚水都送去。
把袁弘德那屋的落到最后送。
拎着木桶站在屋里,喊了一声:“太爷。”
跪在地下。
陶氏忙把她拉起来:“你这孩子,出什么事了?地上凉,起来说话。”
秦三花顺着陶氏的手站起来,把严氏找到她,诱惑她去告袁家的事说了。
袁弘德猜不透严氏这样做的原因,不过也吓得一身冷汗。
袁明珠在西间也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气得火冒三丈。
细想想这样才符合顾舟的品行,他一贯习惯于干恩将仇报之事。
好在秦三花没有被对方拉拢过去。
不过也好悬啊!
这也是她思虑不周,对顾舟的估计不足,这个纰漏还是得补上。
得给他们递一个把柄过去,让他们来攻击他们家。
安排谁做这个把柄,她得赶紧安排好。
她准备用茜罗。
反正她也准备把茜罗送去安阳侯府了,干脆给她也积累些功劳好了。
次日,袁明珠找到秦三花。
390、熨烫
袁明珠让秦三花过来给她拿熨斗把裁好的做布偶外壳熨烫好。
秦三花听到有些忐忑。
说实在的,她面对二小姐的时候总是觉得有些胆怯,不知道原因。
或许是她自己心里藏着秘密,对着袁明珠那双仿佛能透视人心的大眼睛,担心自己的秘密有一天会被揭开来。
秦三花端着烧好的炭盆,跟在拿着熨斗的袁明珠身后。
炭盆的温度有些高,秦三花觉得烤的她嗓子干涩,而前面走着的二小姐,透过火光看过去,身形似乎有些扭转。
因为光注意看袁明珠,她脚下绊了一下。
不敢再看,专注的开始走路。
袁明珠帮她把帘子打起来,让她受宠若惊:“二小姐,我自己来。”
袁明珠:“进去吧!”
她没有太多的阶层意识,跟本土人比,对人没有高低贵贱的区分。
不认为做主人的就该袖着手什么都不干,就等着家里的仆人去做。
这样顺手就能做了的事情,没必要非得跟个搞得自己跟个半残废似的,让秦三花把炭盆放下给她打了帘子,让她进屋以后再自己卷了帘子进屋。
浪费了时间也显不出哪里高贵了。
袁明珠从秦三花的举动中早就察觉到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她的阶层意识就像是刻在骨子里。
她会在主人帮她打帘子的时候表现出这种惶恐不安,会在跟着主人走的时候走在主人身后。
这些,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的,应该是从小就被灌输了贵贱之分。
袁明珠示意秦三花把炭盆放在桌子旁边。
陶氏跟了过来,“我帮你熨吧,别烫到手。”
把她当三岁的娃娃。
袁明珠:“不用,我会熨,小心一些不会烫到手。”
陶氏不放心,再三确认:“真行啊?”
袁明珠大力的点头:“真行。”
陶氏又嘱咐秦三花:“别烫着二小姐。”
一般家庭里,如果女性长辈勤快或是手巧,一般孩子都手拙。
并不是像人家想当然的母亲勤快女儿就勤快,母亲手巧女儿就手巧。
像袁明珠这样,没有干活的机会,不是上辈子学了些女红,这辈子只怕穿针都穿不好。
袁明珠好说歹说,好容易才把曾祖母送去前面去。
把缝好的布偶拿出来准备熨烫。
正月里忌针黹,不能动针和剪刀,袁明珠这些布偶都是节前缝好的。
只是一直没有时间熨烫和往里头装棉花,正好今日有空又想找秦三花单独说话,就把这些活拿出来干。
秦三花把熨斗放在炭火上开始烧,袁明珠在桌面上铺好一层垫布,把需要熨烫的布偶放在垫布上,喝了一口水喷在布上。
之前袁明珠一直在考虑该怎样跟秦三花对话。
刚刚打帘子的时候那一幕,让她决定单刀直入,不需要拐弯抹角。
等待熨斗烧热的时候,袁明珠问:“你本名叫什么?”
秦三花下意识的往东间看去,看看是不是袁弘德在那边,是不是他示意袁明珠来问的。
袁明珠:“没有别人,说说看。”
指指旁边的一张杌子:“坐,坐下说。”
秦三花只觉得袁明珠的命令她不敢抗拒,乖乖的斜签着坐在杌子上,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腿上。
舔舔嘴唇,“本名叫芸娘,姓杨。”
声音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干涩,说了一句话之后,下面的话就流畅多了。
“我是安阳侯的,除了秦家老太太,其他人都是安阳侯府的,秦四狗本名刘川,三壮是他们两口子的亲儿子,
我们这些人都是自小进府的,或是没有父母的家生子。”
“从哪里学的晋地口音?”
秦三花,不,应该是杨芸娘:“我祖父是晋地人,老安阳伯在晋地平叛的时候他是老伯爷的马夫,后来老安阳伯没了,我们这些人被送去了庄子上,庄子上的人大多数都是晋地人。”
袁明珠听得心里一动,问:“老安阳伯怎么没的?你们一起送去庄子上的其他人都是之前都是做什么的?”
杨芸娘摇摇头:“我那时候还小,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袁明珠也不在多问。
这些事跟她没有什么关系,知道不知道好似没有区别,老伯爷去世的真相,就算要查也轮不到她,自有顾帆叔侄操心。
袁明珠打住这个话题,换了个问题问道:“刘川两口子是什么身份?”
“刘川家的以前是安阳侯夫人胡氏身边的大丫头,胡氏嫁到安阳侯府以后,把她配给了刘川,刘川是侯府的一个小管事,
后头刘川因为手脚不干净,被侯爷拿住杖责了一顿,革了职位。”
袁明珠心说,大概又是安阳侯两口子打架,奴才遭殃。
说着话熨斗烧好了,袁明珠示意杨芸娘开始干活。
一边熨着布偶,一边想着该如何安排杨芸娘。
这个人说不定以后顾重阳还能用上,所以不能送走。
把需要熨烫的布偶依次烫好,拿了棉花开始布偶装。
对杨芸娘说:“以后你就改名叫芸香吧!”
杨芸娘:“是。”
“芸香,我准备先把你送铁矿那边去,我和姐姐过完年也该去铁官府上女学,对外就说你先去帮我们安排住处了。”
芸香顺从的听着她的安排。
“至于那些人,他们找不到你肯定还得去找别人,我准备安排他们去找茜罗,你觉得茜罗……。”
没待袁明珠说完,芸香就跪下来:“二小姐,别让他们去找茜罗,她不会背叛您。”
袁明珠以为她是跟茜罗住一起,姐妹情深替茜罗说话。
她一直认为这世上没有不会背叛的人,只看背叛的代价是不是足够。
不太在意的说:“我自有分寸。”
芸香膝行几步,给袁明珠磕着头:“求求您,别让茜罗去,那些人利用完了茜罗,肯定不会信守承诺,会杀人灭口。”
袁明珠不耐烦道:“那也是她背叛的代价,是她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芸香摇头:“不是啊小姐,你让茜罗去,她就是知道没有好下场她也会去。”
把茜罗劝她的话,还有茜罗说的其它话都跟袁明珠说了。
袁明珠想想,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391、勒索
只是那个插着草标的孩子,跟今日的茜罗好像没办法重合上,差别很大。
一包馒头,她随意释放的善意,有人会铭记这么久,挺让她意外的。
她那时候也不全然都是善意,更多的是因为砚台那件事明朗了心情好,不在意帮一帮需要的人。
这样说来,确实不适合再让茜罗去。
袁明珠:“你起来吧,这件事我再想想。”
芸香犹豫了一下,站了起来。
“你收拾收拾,我跟曾祖父说送你去驿丞府。”
次日一早,芸香就拎着个小包袱,被送去了驿丞府。
走之前拉着茜罗:“我走了,你劝我别犯糊涂,你也不要犯糊涂。”
她心里大概猜到了那些人是什么人了。
安阳侯府就没有一个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这些话她不能跟茜罗细说,只能含混的劝着。
骡车载着她越走越远,她攥着手里的包袱,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寄希望于袁明珠的善心。
袁明珠正在暖棚里帮着种瓜种。
她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主要是想的事情多睡不着。
芸香投靠过来了,茜罗不能利用,她想不出还有谁可以用。
要是不给安阳侯府准备个由头,只怕他们不会罢手。
与其不知道在哪里爆炸,不如自己安排一个爆破点。
只是安排这个爆破点让她一个头两个大。
看到她鞋子上蹭到了泥,袁弘德撵她:“你们回家去吧,没有多少了,我们一会就能种好。”
把她拎了放到暖棚的门口。
“去看看曾祖母饭做好了没有,做好了来喊我们。”
春盛和春英也一并被赶了出来。
袁明珠挠挠眉目:“回去吧!”
她躲出来这么大会子了,芸香应该已经走了,不会再拿祈求的眼神看着她。
严氏的院子里,似乎传来人声,但是侧耳细听又听不到了。
严氏院子里说话的是牛大蹦。
他们家除了牛二蹦胳膊残疾免了劳役,牛大蹦三兄弟干了一冬的活,到了年根下才被放回来。
如今又接到通知,两日后让再去干活。
就是傻子,也知道自己被严氏给涮了。
这不,三个人找上门来找严氏的麻烦来了。
“严寡妇,把老子当猴耍是吧?信不信老子把你做的事都给你抖搂出来?”
严氏忙往门外张望了一下,把大门关上。
把三个人拉进屋里:“屋里说,外头冷,婶子哪能是那种人呐,实在是没找到门路。”
“还没吃饭吧?婶子炖的松菜,加了肉片,来吃点。”
三个人半推半就的被拉了进去。
最后严氏拿了半吊钱给他们,这事才算完。
严氏送他们出门:“不是婶子不帮忙,这不是看着马上春耕了嘛,到了春耕官府肯定会让你们回来,
也干不了多少天活了,为了这几天去求人不值当,求人又不能空口说白话,不得花钱啊,我不是想着,有那些钱不如咱们自己花了。”
牛大蹦颠颠手里的钱,“算你识相,再给我们哥仨准备点钱,不然我们去找袁家要俩钱花花也一样。”
牛二蹦怪笑:“是啊,我们去找袁家他们也不会只给这么点。”
严氏只能忍着气,陪着笑脸,“得婶子手里宽绰了,不会少了你们。”
等牛家三个蹦走了,严氏脸上的肉直跳。
回到屋里,就听到有人说:“要我说就结束了他们。”
还没有见过敢威胁他们的人。
这些人就是找死。
领头的:“住口。”
问:“秦三花被送走了?送去哪里了?”
疑心秦三花把他们告发了。
严氏:“说是去铁矿那边,袁家的两个闺女要去铁官府的女学附学,先排个丫头过去收拾一下。”
又说:“我看了,拉了不少行李过去。”
佐证她说的没错。
他们只是运气不好,并不是她办事不力。
领头的还是有些疑心,觉得不会这么巧合:“难道是袁家察觉到什么了?”
严氏:“他们要是察觉了,我问秦三花去哪里,他们就不会告诉我了。”
问:“我们要不要去铁矿那边,接着接触秦三花?”
领头的忙不迭的摇头。
他们可不去铁矿,安定侯府在铁矿那边折了不少人手,那边正跟个火药桶似的,两方你来我往,这会正打得热闹。
他们去了不仅得不了好,说不定就被误当成安定侯府的人被清除了。
之前曲先生就交代了,不许掺和铁矿那边的事,能避则避。
对严氏说:“你再去袁家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严氏出去打听了一圈,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这件事最终被定性为巧合。
袁明珠想不出来该让谁去给安阳侯府当枪使,安阳侯府来的人也因为这事急得团团转。
曲先生那边来消息了,让他们尽快办好这件事。
袁家在外的口碑越来越好,对他们就越不利,等春祭过后,袁家成为官府的形象又声誉渐隆,他们办出揭露出来袁家的事外人只怕也不敢传播。
却说牛家三个蹦得了半吊钱回到家,谋划着等过完节去哪里花钱。
现在还是春节期间,百市歇业,有钱也没地方花,能花的地方,像金谷里,他们这点小钱也不敢去。
三兄弟在家里消停了两天,没地方去又没正事干,又找了严氏勒索了一回钱。
严氏家里住的那些人正因为差事受挫一肚子窝着火呢,这下把火扇得一冒三丈高。
领头的吩咐:“去安排一下,等他们去服劳役的时候,把他们弄个意外死亡。”
之前提议把牛家三个了结了那人:“我去安排,修路造桥都需要弄个活人桩,事后无非就是给家里几两银子就了结了,也算是废物利用。”
使用活人桩的工地会出这个银子,就是说他们能不花钱或花很少的钱就把这件事办了。
领头的挥挥手,默许了这么办。
待人走了,问其他人:“能不能利用这件事煽动牛家跟袁家撕扯?”
问完以后自己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牛家这事真靠不到袁家身上,他们是盗窃才被罚的劳役,服劳役的时候意外死了,只会被人说是罪有应得。
392、偶遇
其他人也不敢冒头,怕被问到。
这种事情明显是吃力不讨好,做好了没功劳,做不好背黑锅。
刚刚出去的那个愣头青是第一次跟着出门办差,不懂这里头的规矩。
好在领头的反省过来,大家松口气。
若是他执意要这么做还真挺麻烦。
袁明珠做的这一批玩偶,是准备放到盛隆珍宝坊代卖的。
他们家棉花今年收获得多,明年收获还会更多。
虽然不愁销路,但是只卖棉花毕竟价值低,她得给棉花找一些增值的法子。
最好的法子当然是织成布匹再出售,所以袁弘德在跟家里人商议进几台织机回来。
以前在晋地的时候家里有一台织机,移民之前,被送给了袁明珠的姑姑家。
这会子的女人,不会织布的很少,陶氏这些年都学会了,织得像模像样。
陶氏:“听说江南那边家家户户都种桑养蚕,那边的织机比其它地方的都好使。”
袁明珠不是万能的,像织机这种东西她一点也不懂,而且她于女红一途实在没有什么天分,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袁弘德让袁伯驹兄弟去了京城注意打听一下,有好的织机买几台,托人给捎回来。
袁伯驹兄弟俩应下。
初十这日,袁弘德带着袁明珠进城,去添置一些春祭要用的物品。
进了城,骡车在街道上徐徐前行,街道上车马行人稀疏。
街道的两侧,散落着厚厚的红色的鞭炮纸屑,风吹来,纸屑打着卷被吹走。
沿途开业的店铺大约只有半数,许多商铺都上着门板。
即便是开业的店铺,里头也只有稀稀拉拉的客人。
他们到达盛隆的时候,店铺也是差不多的情形,伙计比客人还多。
看到他们到来,刘掌柜亲自出来迎接。
“袁先生过年好,给您拜个晚年。”
袁弘德笑呵呵道:“过年好,过年好!”
寄卖的的事都是事前说好的,摆放的柜台和店铺的抽成都已经确定了。
刘自耕招呼自家的伙计帮忙把车上装着布偶的袋子抬下来。
看到布偶都没有收口,刘自耕道:“这个……?”
不能动针线,这批布偶没有完工,可袁明珠又不想错过十五这日的销售高峰期。
总不能跟人家说这是没完工,让人过了正月以后自己缝上吧?
袁明珠灵机一动,抢在袁弘德之前说:“这是留下的开口,让人能看到里面放的都是新棉花,没有偷工减料。”
从收口处把里头的棉花拉出来给刘自耕看:“真正的长绒棉,又暄又软真材实料。”
又说:“以后脏了的话也可以从这里再拆开,把外壳洗干净了再把棉花装进去。”
一席话让刘自耕不仅没觉得没封口是给他们找了麻烦,还觉得这样特别好。
能直观的看到里头的品质,也省得他们跟顾客解释了,说:“太好了。”
让人把布偶摆到柜上,多的放到库房里。
从盛隆出来,曾祖孙俩又去了几家水粉铺子和布庄把布偶寄卖了。
等各家走过来,中午就到了,就只剩下城西门处的一家卖丝线的铺子没去了。
“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吃了饭再去。”袁弘德说。
冬日天冷,吃点东西能暖和一些。
曾祖孙俩找了一家卖羊汤的铺子,叫了两碗羊汤。
没有辣椒油的羊汤没有灵魂。
不过这会子辣椒还没有传到这片大陆上,人们吃的食物靠茱萸来增加辣味。
也就是那个“遍插茱萸少一人”中提到的茱萸,茱萸才是这个时候的人普遍种植的植物。
喝了羊汤,赶往城西门。
袁明珠没想到会在这间丝线铺子里偶遇姚大奶奶。
刚跟铺主把布偶交接好,姚大奶奶就带着她家孙女进来了。
那一排布偶用色大胆,放在柜上十分吸睛。
姚家的姐儿一下子就看到了,“我也要,守备府的小姐就是拿的这样的。”
姚大奶奶就拿眼往袁家曾祖孙俩看。
袁明珠扯扯嘴角,示意铺主拿下来一个给她:“您看是等过了正月我再补一个给您,还是我现在把钱退还一个?”
铺主也不知道这种布偶的行情如何,万一到时候他不再进货了,还能专门为一只布偶去找袁家?
说:“退一个的钱给我好了。”
袁明珠正想拿钱还给铺主,姚家姐儿再次开口:“我还要那样的还有那样的。”
拿手指着柜上其它样式的玩偶。
袁明珠:合着不花钱的东西上瘾了!
按理孩子胡闹,曹氏做为长辈制止一声就没事了。
可是曹氏站在一旁跟老板娘说话,跟没看到她孙女的作为一般。
袁明珠:“你玩一个就行了。”
她这话一处曹氏倒是听到了,站了过来:“这是明珠做的啊,真是手巧。”
她孙女再次开口:“我还要。”
袁弘德撇不开面子,想让铺主再给拿。
袁明珠马上抱着钱袋子:“不给,这些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本来挣钱也不多,她白拿那么多去,我不挣钱还得倒贴钱。”
袁弘德只能礼貌又尴尬的看着曹氏。
曹氏皮笑肉不笑道:“你家明珠可真会过日子。”
言外之意,是说袁明珠吝啬。
袁明珠的三观再次被刷新,被索要东西的不好意思,索要东西的倒理直气壮。
忍了又忍,才没回她一句“比不上姚大奶奶会过日子,姚大奶奶给我们家送的节礼红枣都被虫咬成虫絮了,槽子糕都是霉了的,枣泥糕还被谁啃了一块去。”
她不挤兑袁明珠,袁弘德可能就劝说几句让袁明珠再给拿两个了,她这样挤兑袁明珠,袁弘德也不乐意了。
也皮笑肉不笑道:“你家姐儿也挺会扒家。”
至少我们明珠没死皮赖脸的跟别人要东西。
铺主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可惜袁弘德说完之后就跟铺主告辞走了,让铺主觉得意犹未尽。
正月里没生意,真是无聊啊!
好容易碰到个有趣的事,散场的这么快。
拿了柜上的布偶问曹氏:“给你家姐儿买一个?”
曹氏:“不当吃不当喝的东西,要那么多干啥?”
推推搡搡的把她孙女推出店铺了。
只留下一脸惊愕的铺主。
393、接人
袁明珠坐在车上,翻检着车上的东西,对着单子核对还未买的东西。
“祖母要的银耳和莲子还没买。”
袁弘德赶车去卖干货的铺子。
袁明珠坐在后头嘟囔:“姚家的人可真讨厌,我们以后跟他们家做了亲戚,又没法避着不见,跟这种人经常碰面,寿数都得折损。”
袁弘德也有同感。
见曾祖父默不作声,袁明珠知道有门,接着说:“我们把亲事退了吧!”
袁弘德不能再不说话了:“不行,小孩子别乱说话。”
袁弘德也是左右为难。
姚家的行为就像是被苍蝇叮过的菜,吃吧,觉着恶心;不吃吧,又不能倒掉。
袁明珠生气的拿脚蹬着车厢。
心一横,得不到曾祖父的首肯这件事也得做。
未跟姚家人偶遇之前,她也是犹豫,拿不定主要,怕自己的行为害了姐姐。
现在看着,在家做一辈子老姑娘,都比嫁给这样猥琐的一家人要强。
她偶尔见一回这家人都气得胸闷气短,要是天天面对着,还不如早死早投胎来得痛快呢!
决定了,就让姚家做安阳侯府捅他们家的这把刀了!
回到家,把大车停在门外往下搬买回来的东西。
家里人口增加了,住的地方紧巴,大车被挪到工棚那边放置,原本放车架的棚子,整理好了安顿郑妈妈那些人。
严氏勤快的帮着往下拿东西:“买的可真不少。”
这些是为春祭做的准备,不管来的人在不在此吃饭,准备工作得做足,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
杜氏忍着心疼:“是啊!”
可不是不少,这得多少钱啊!
不过到底记得之前的教训,不敢有其它想法。
袁明珠还在她心口上插刀,对她抱怨:“今天在城西丝线铺主里见到姚大奶奶了,拿了一个布偶还不知足,还要多拿,我没给她,听她说了好多难听话。”
杜氏瞥她一眼,示意有外人,不要乱说话。
袁明珠闭上嘴巴。
若是没有杜氏的眼神示意,严氏还没注意呢,杜氏这样一示意,她走心了。
得杜氏拿了东西进院子,凑过来问袁明珠:“姚大奶奶是谁啊?”
袁明珠左右看看做不敢多说的模样,敷衍了一句:“我们家亲戚。”
也拎了一篮子东西躲开了。
故意吊她的胃口呢!
她说不说,几个时辰以后姚家也得被这些人差个底掉。
严氏看着走开的袁明珠,装模作样的又帮着搬了几样东西,就匆匆跑回家了。
就如袁明珠猜想的那样,次日就有人进了姚家。
此人是曹氏的弟弟。
曹氏问他弟弟:“怎么这会来了?”
好的开的是酒坊,正月里正是忙的时候。
“我听到个消息,没敢耽搁就跑来了。”曹氏的弟弟说。
曹氏两口子异口同声问:“什么消息?”
酒坊是跟各个酒楼打交道,消息比他们灵通。
“三郎做亲的是柳树湾袁家吧?”
曹氏惊疑:“是啊!”
曹小舅一拍大腿:“这就没错了,就是他们家。”
然后把他听来的道来:“今天早上崔家的粮行给我那边送粮食,说起一件事,京城安阳侯府的大少爷当初跟他母亲和叔叔去城外的长干寺上香,
上香途中被贼人所掠,三人一直下落不明,近日安阳侯府的人找到他们家大少爷的踪迹了,你们猜他们家大少爷藏在哪了?”
曹氏两口子再次异口同声:“藏哪儿了?”
实际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曹小舅:“就藏在袁家呐!袁家发财了!”
兴奋的手舞足蹈:“他们家救了安阳侯府的大少爷,靠着这么棵大树,擎等着飞黄腾达了,姐夫,你们发财了别忘了我啊。”
姚大两口子也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姚大爷:“那孩子是哪个?是他们家五少爷吗?”
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忠义之士拿自己家的孩子替换了高门的少爷,用自家孩子的命换下贵人的命。
然后少爷恢复身份,前来报恩。
曹小舅:“不是少爷,是他们家一个叫顾重阳的下人,安阳侯就姓顾。”
姚大两口子像是从云端被踹下来。
他们从来没留意过袁家的下人,谁会去注意个奴才长得是圆是扁。
姚大爷:“不是少爷就不好说了,是报恩还是报仇还说不定呢!”
跟他小舅子相携出门,去打听消息。
打听了一圈回来:“估计不是好事。”
又说:“正好明日是春祭日,我去看看,见机行事。”
袁家这边,曲自鸾派去的人找到袁家门上:“我们是安阳侯府的人,我家大少爷流落在外多年,近日查明就在你们府上,侯爷命我等过来接人。”
拿了顾舟的名帖出来。
袁弘德接过看了,他看的很慢,一边看一边在想对策。
谁知道顾舟这会来寻人是揣的什么主意?是好意还是想把人哄回去害了?
不过看的再慢也有看完的时候,“顾侯爷弄错了,我们家没有这么个人?”
一边给其他人示意,让通知顾重阳出去躲躲。
来人根本没打算跟他讲理,手一挥,一群就冲进袁家院子,不一时就把顾重阳领了过来。
来人一拱手:“告辞!”
对顾重阳恭敬道:“大少爷您说坐车还是骑马?”
顾重阳:“骑马!”
就要往外走。
忘了当日答应袁明珠要把茜罗带走的承诺。
袁明珠没有忘。
既然茜罗忠心耿耿,把她带去顾重阳也能有个帮手,也坐实他们都受虐待的事实。
顺手从墙根下抽出一根棉柴:“你是我们家奴才,我们家花钱买了的,你想走就能走了?你想赎身也得看我们家让不让你赎?”
来人没想到这茬。
袁明珠说的没错,而且袁家今非昔比,侯府的权势只怕也压不住。
袁明珠看来人气势弱下去,越发嚣张了:“死奴才,居然敢跑,看我不抽死你。”
棉柴抽在顾重阳身上,在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来人抽出腰刀。
袁弘德把袁明珠拉开:“小孩子胡闹,军爷别当真。”
来人付了顾重阳的身价银子,袁弘德拿出当日顾氏写下的投靠文书。
袁明珠把投靠文书拿过去,嘟囔:“白养他这么长时间,他又没给我们家出多少力!”
来人无法,遇到这等刁民,他们也束手无策。
只能再加银子。
394、胆大包天
若是个大人,还能喊打喊杀吓唬一通,这么大点个丫头,拿她真没办法。
她家大人都劝不住,抱着投靠文书谁也不给。
看到来人抽刀那一刻,顾重阳紧张地攥紧拳头。
就看到她剜了他一眼。
这种眼神他熟悉,这是安排他做事他没做好时候嫌弃的眼神。
还好来人还有所顾忌,没有丧心病狂到对个孩子动手,双方讨价还价商讨着他值多少钱。
他听着袁明珠一边嫌弃他废物,只会吃不会干活,一边抬高他的身价。
有些无奈的想着,既然说得一无是处,就该挥泪大甩卖赶紧低价处理了止损啊!
这样把他卖高价是要闹哪样?
虽然猜不透,也知道她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不去拆她的台。
看着她圆鼓鼓的小脸,觉得她难缠的样子也有意思。
来人已经被袁明珠的胡搅蛮缠给闹得失去耐心了。
袁明珠一看对方想要上手抢投靠文书,马上说:“想抢?好,给你们,我大哥马上去京城国子监读书,就让大家都知道你们安阳侯府的大少爷不值钱,讨价还价不成就抢走!”
袁明珠把投靠文书拍对方脸上,对方反而不敢接了。
来人身上没带太多银子,他们来之前根本没想到会遇到现在这种情况。
把所有人带着的银子都掏出来,大钱都拿出来了,总共凑了七十多两银子。
袁明珠一脸嫌弃:“你们安阳侯府真是穷酸,你们大少爷就值这么点啊?”
很大方的把一把大钱还给他们:“行了,看你们这么穷零头就给你们抹了,我吃点亏就吃点亏吧!”
来人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袁明珠喊人:“茜罗,把火盆端来。”
对来人说:“看仔细了啊,投靠文书我给烧了,咱们就两清了。”
顾重阳在她喊茜罗的时候,才想起来她之前的交代,这就是她嫌弃地看着他的原因。
茜罗把燃烧着的火盆端来。
袁明珠把那张纸放进火盆里,火苗窜起来,然后慢慢落下去。
顾重阳透过火苗,仿佛看到当日他娘支撑着病体写这张文书的情形。
契书的内容他还记得:……亲母顾门顾氏,因疾病缠身,时日无多,恐死后独子无依,口食难周,无力葬母,将独子顾重阳,年七岁,生于九月九日,子时建生,投靠袁家。投靠之后,任凭教训。倘若山水不测,各从天命。两边情愿,各自无悔。袁家给付寿材一副。恐后无凭,立此并照。
袁明珠觉得心里酸酸的。
她做的这些事,也不知道那个葬在迁徙途中的女子是个什么想法。
大概是不会赞同的吧?
她应该不想他在父族和母族之间的争夺中煎熬,只想让她的儿子好好的生活,远离那些权利的纷争。
袁明珠再抬起头,眼底已不再有迟疑。
皱眉看着茜罗:“还不把火盆搬走?你属算盘珠子的,拨一下动一下,不拨不动?”
抬手要打。
茜罗吓得把头一缩。
顾重阳对侯府来接他的人说:“我要把她一起带着。”
来人有些为难。
他们身上的钱都被袁明珠给搜刮干净了,没钱了如何再买一个人。
袁明珠不耐烦的摆摆手:“这么懒的东西,赶紧领走。”
复又皱眉:“你们没银子了,不行,概不赊欠。”
接着:“算了,算我倒霉,就算买一赠一了,谁让我这么心善呢,领走吧!”
她夸自己的话,让来人差点又想吐血。
这世上怎么有这样无耻的人?
这么小就这么无耻,大了还了得?
茜罗看看袁明珠,又看看顾重阳,见袁弘德和家里其他人都未反对,默默低着头跟在来人的后头往外走。
陶氏想说什么,袁弘德摇摇头,止住她想说的话。
加了一个茜罗,顾重阳就跟着她一起坐车,不再骑马。
两个人坐在车里,顾忌着外头都是人,没有说话。
只听外头人说道:“真是穷山恶水出泼妇刁民,真是憋屈,要我就不给她银子,看她能怎么着?”
其他人有附和的,也有反问他:“你这么能耐刚刚在他们家的时候怎么不说?”
若是袁明珠在此,就要感慨一番:合着什么时候都不缺少嘴上英雄的键盘侠式的人物。
曲自鸾已经在城北二十里处,出武安州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了。
他要亲自互送顾重阳前往总兵府。
远远的看着一堆人过来,站在旁边高坡上瞭望的人跑下来汇报:“报,曲先生,他们来了。”
说话间就看到官道上一队人马迤逦而来。
这队人个个都骑着马,又未带辎重,很快就到了近前。
有人打开车门,顾重阳从车上下来,跟曲自鸾行礼。
“见过曲先生。”
曲自鸾知道顾舟对这个长子寄予厚望,最终安阳侯府花落谁手犹未可知,是以也不敢自大,避开来未受他的全礼。
他虽然绝了入仕的念头,但他的子孙还想着入仕呢,所以顾重阳这个侯府未来的主子不能得罪。
他是顾舟的心腹,除非背叛顾舟,不然跟大胡氏那头就是对头,他若是还顾及文人的气节,就不能背叛顾舟。
顾重阳的回归,也是给他们一个出路。
不然他们这些人明知侯府最终只能是落到大胡氏的儿子手里的情况下,文人的气节就只能屈服于现实。
说起来还是顾重阳让他们看到既保住气节,又保住前程的希望。
曲自鸾护着顾重阳先行,留下一支小队处理善后。
不说顾重阳一行日夜兼程,只说袁家这边送走人,袁弘德已经回过味来了。
所以袁明珠之前的所作所为他才没有阻止,也没有让家里其他人阻止。
袁明珠跪在书房的地下,袁弘德黑着脸拿着戒尺。
陶氏哭哭啼啼:“地上凉,跪出毛病可怎么好?”
袁弘德头疼的看着陶氏把袁明珠拉起来,吩咐杜氏和吴氏去拿垫子。
等垫子拿了来,垫了厚厚的几层才让袁明珠跪上去。
离开前还不忘嘱咐袁明珠:“好好跟你曾祖父认错,认了错他就不打你了。”
这事哪里是认错就能不打的?
袁家其他人站在门外,听不到里头说的什么,就只看到戒尺一下下的落在袁明珠的掌心里。
袁明珠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谋划成了这件事,把一家人都蒙在鼓里。
这让袁弘德对她的胆大包天十分生气。
395、犯冲
严氏过来打听消息,看到袁家人都站在南屋的门口,明知故问:“这是怎么了?”
看到袁弘德拿着戒尺一下下打着袁明珠,心里十分畅意。
心里想着,是该好好教训了,看她刚才那个嚣张的模样,就得狠狠打!
嘴上却假惺惺的说:“小孩子说说就行了,这么打该打坏了。”
陶氏特别认同:“打坏了该如何是好?”
叫袁务川和袁树:“务川,你和小树去劝劝你小叔,别把明珠打坏了。”
袁务川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儿子进了书房:“小婶让我来看看,您老别气坏身子。”
袁弘德哪里不知道陶氏的原话定然不会是这么说的,不过也不拆穿,顺势停下戒尺。
“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
袁务川带着袁树退出去。
袁明珠觉得这武安州跟她犯冲,来到这里短短一年多时间都挨了两回打了。
不对,她应该是跟顾重阳犯冲,两回挨打都是因为他。
这样想着,更觉得把顾重阳送走这件事做得对。
可把这个小祸害送走了。
手都不觉得疼了。
正想着呢,就听她曾祖父又问:“就只做了这件事,没其它事了吧?”
袁明珠突然想到还有姚家的事。
不知道曾祖父知道了姚家的事会怎么发火呢?
忙回头往门外看她曾祖母。
如今的情况,只有她曾祖母能救她。
她这副模样,袁弘德哪里还看不出来她肯定是还瞒着其它事,而且这事跟顾重阳这件事相比只能更严重。
袁明珠就是觉得,既然他曾祖父问了,她就顺势招了吧,才表现得这样心虚。
瞒着也瞒不住,最多三五天以后这事就得出来。
与其到什么再挨一顿揍,不如这一次解决了。
一边往外求助,一边吞吞吐吐的把姚家的事说了。
陶氏一见小可怜可怜巴巴的模样,又见丈夫还待再打,哪里还忍得住,跑进来跟袁明珠一起跪在垫子上,抱着袁明珠。
“打都打了,还没完了,你连我一起打好了,打死我们娘儿俩,你自己过去。”
袁弘德举着戒尺,捏着额头。
这样子肯定不能再打了,把戒尺放到桌上,“你让她自己说,都干了什么好事?”
袁明珠趴在陶氏耳边,把她干的“好事”说了。
陶氏听得目瞪口呆。
袁明珠振振有词道:“姐姐要是嫁给姚慕谦,姚慕谦人品好还好,要是也跟他爹娘似的,不仅害了姐姐,连姐姐的孩儿都害了,
而且我也没做什么,姚家要是有情有义的人家,对这桩亲事根本无碍,姚家要是上当,也只怪他家品德不行,
姐姐还小呢,一辈子长着呢,几十年的光景,谁知道谁身上会发生什么事,没有今天这事,往后也保不齐会有其他事,到时候不是更苦?”
袁弘德沉默。
袁明珠晃着他长袍的衣摆,哀求:“曾祖父别说出去,让我娘知道了她会打死我的。”
陶氏一听也忙求情:“辰哥!”
袁弘德:“起来吧!”
就是应下要给她保密了。
袁明珠跟着陶氏回了后院,找了治烫伤的獾油涂了受伤的手。
獾油里加了清凉的药材,涂上以后缓解了火烧般的灼热感。
严氏咂咂嘴,觉得这惩罚也忒轻了,照着她的想法,这样刁钻的丫头,就该好好打一顿。
给自己一个嘴巴子,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多嘴,陶氏也不会进去拦着袁弘德。
下午,官府就来了一些人,圈定了场地。
袁家东侧有一片石板的地面,那里就是现成的场地。
袁家的那头老牛十分温驯,被指定了当明日春祭的主角。
袁家的铁犁也被擦干净备用。
按照往年的惯例,春祭这日先要祭天,诵读祭辞。
知州大人会带着大家祭拜。
之后知州大人要拿着柳枝条抽打耕牛,知州大人抽打以后,大家都围着抽打。
当然只是象征性的抽抽,不会真的打。
一边抽一边要说着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吉祥话。
最后的流程是知州大人跟着大家一起下地劳作,拉着耕牛耕一小块地。
知州大人拉着耕牛,袁务川站在一旁防止出意外,还有州衙的捕头带人跟着。
张通判在后头扶犁。
这些官员年年都要做一遍,做得也还算娴熟。
地头上围满了人。
张通判和知州配合着耕完了地,从地里走出来,他的下属微微点了一下头,告诉他事情已经办妥了。
就在刚刚,大家围着地头看大人们干活的时候,姚大爷也站在角落里跟人说话。
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打听安阳侯府的那位大少爷的消息。
“你说的是昨天被接走的那孩子吧?你是没看到,闹得可厉害了,袁家人当着来人的面还把那孩子抽了一顿,脸都打出血了,
说他们是花钱买的,契书上说了‘任凭教训,各从天命’,要我说这袁家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人家那是什么人家?
看着他们现在占了便宜了,讹了人家一笔银子,等人家找到机会,弄死他们他们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就擎等着瞧好了,打我的话来,他们家不能有好,就等着倒霉吧!”
旁边又有人插话:“不会吧?他们家也是攀上京城的大官,哪里那么容易被扳倒的?没看到知州大人都给他们家面子?”
姚大爷:“是啊!”
觉得两方说的都有道理。
先头那人:“你们懂个屁,”唾沫喷得老远,似乎异乎寻常的激动。
“你们知道他们家攀上的是谁啊?”
旁边的人纷纷问:“谁?”
“就是之前管移民的那个周大人,看着他在我们这里人五人六的,到了京城也就是个胡麻粒大的官。”
拿拇指掐着小手指顶头那一点,比划着周玉典的官究竟有多小。
有人附和:“我也听说过,之前他们家就跟周大人走得近。”
姚大爷听着大家的议论,心里跟揣着个鼓似的,砰砰跳得厉害。
想着若是其它事,两家悄没声息的把亲退了就算了,如今袁家人不长眼,得罪了京城的权贵,还能有好嘛?
再说袁家正是红火的时候,世人跟红顶白,他们提退亲袁家不同意怎么办?
就是打官司,袁家跟知州大人正关系好着,肯定向着袁家不会向他们家。
他家长子,“爹,我们怎么办?”
396、上当
姚大听着那人绘声绘色的说着袁家的一个老嬷嬷离奇失去踪迹的事,拧眉思量着该怎么办。
觉得为今之计,只能往大了闹,闹得袁家没脸,不退亲不行。
给袁家没脸的同时,说不定还能讨好巴结上京城的权贵。
他家大儿:“打死人命的事也没听说过啊?不会是假的吧?”
诬告可是重罪。
昭朝律:敢以诽谤诬告者,以告者罪罪之。
诬告要受反坐啊!
姚大不以为然,斥骂:“糊涂,无风不起浪,好端端的人说不见就不见了,不是死了还能是怎么了?休得再多言!”
也不怪姚大上当,袁明珠跟安阳侯府的人早已把他的人品性子摸得透彻了,就是抓住了他贪婪、自私又功利的心理给他下套。
由不得他不上当。
他惧怕袁家,但更想攀附安阳侯府。
觉得跟安阳侯府那等巨无霸相比,得罪了安阳侯府的袁家就不足为虑了。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摆脱袁家。
用当众向袁家发难来安阳侯府示好!
今日这个场合就是往大了闹的最佳时机,这里是袁家的家门口,武安城有头脸的人又都在。
若想再等个这样的机会,估计就只能等端午节了。
四个月的时间啊!
谁能确保中间不会出现意外?
他家大儿子还是担心:“要不要看看再说?”
觉得这样太仓促了。
姚大:“看?看个屁啊看?你娘和你媳妇亲眼所见他们家打骂仆人,还能有假?”
只要不傻都知道该怎么选,在他看来袁家已经死定了。
安阳侯府啊!那是他们仰望都看不到的高度。
把他大儿子训斥了一通,“跟上,看我眼色行事。”
往知州大人跟前靠。
想混个脸熟或是有其它想法的人太多了。
州衙的差役把各位大人围在中间,确保安全的同时也防止场面混乱。
看到姚家父子往里挤,就有人拦着他们驱赶:“挤什么挤,不要往这边来。”
自己什么身份自己心里没数吗?
听差役赶人,他家大儿就趁机溜开了。
让他爹自己去好了,一个人去和两个人一起去效果是一样的。万一出了事,也省得都有罪。
袁弘德听到那边的动静,就想过去解围。
未等他过去,就听到姚大高呼一声:“大人,小民有要事相告。”
袁弘德知道,这就是他们家小宝所说的姚家会有的反应了。
这一刻,他甚至有些庆幸,多亏两家亲事还未结。
现在退婚虽然也有影响,总比嫁过去才发现所嫁非人要强。
心里有气愤,有庆幸……。
抄着两只手站在原地冷眼旁观,看姚家能耍出什么样的猴把戏。
知州大人和众官吏听闻声音,纷纷停止交谈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姚大一时间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有些慌乱,回头想喊上他大儿子壮胆,一回头傻眼了,哪里还有他大儿子的人影?
那边有官吏问:“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姚大被喝问,更是胆怯。
眼看姚大要退缩,张通判给心腹使了个眼色,心腹马上带着人走到姚大身侧。
和颜悦色道:“是姚员外吧?莫怕,您有什么事?”
引了他往官吏这边的人群中走过去。
姚大跪在地下:“小民家三子跟袁家长女定有婚约,刚刚却听说袁家为富不仁,经常虐待殴打奴仆,且他家有一个老年嬷嬷于去岁无故失踪,皆有实据,
我家乃忠厚之家,实不敢娶如此人家的女孩,恳请大人准予我家跟袁家解除婚约,愿袁家大娘子退婚之后,重梳婵鬓,美扫峨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
周围的人开始嘤嘤嗡嗡的指点议论起来。
铁官府来的人皆倒抽一口凉气。
别人不知道姚大说的那个无故失踪的老年嬷嬷是怎么一回事,他们知道。
樊婆子在北关码头跳水逃遁,他们也都知情。
只说这其中的曲折该怎么跟外人说?
张通判对知州道:“大人……?”
知州为难,埋怨姚家给他找麻烦,想退婚你们两家私下里商议就是了,何必闹到大庭广众之下?
如今昭朝建立还没多少年,金銮殿上坐着的圣上腿上的泥巴也才洗干净没多久。
圣上在前朝曾经给了大户人家做过仆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谁也不敢公然拿仆役的性命不当回事。
这其中牵扯到一个失踪的人口,不管怕被人说草菅人命,知州只能耐下性子准备受理。
他的心腹见状,忙上前说道:“老爷,夫人让人传话来。”
知州:“张通判你先询问着,我去去就来。”
知道是家人给他解围呢,赶紧找了借口溜了。
主仆到了僻静处,家人附到他耳边说了一番话:“老爷,听说安阳侯府的大少爷,那位前侯夫人顾氏的儿子在袁家找着的,昨天安阳侯府刚刚把人接走。”
又说:“听说袁家待那位顾大少爷并不十分好。”
短短几句话,内涵颇深。
知州蹙眉,问:“也就是说姚家也听说了,想跟袁家划清界限,特意捕风捉影?”
自己想想又摇头道:“应该不仅仅是划清界限,倒像是想踩着袁家去巴结……。”
往人群处瞥了一眼,表情不屑:“这吃相也忒难看了。”
知州回到位置上,就听到姚大正说得正义凛然:“我家虽家底薄弱,却是忠义传家,对家下人等都宽厚慈和……。”
把他自己夸得跟朵花似的。
虽然没有说袁家如何,明白人却都能听懂。
知州一看张通判只向姚大问话,袁家大郎站在一侧都没有机会开口,再联想张通判手下刚才的作为,就知道这事大概跑不了是他们策划的。
他不想得罪袁家,也不想得罪张通判一伙,回来了也未接手过去,只坐在一旁旁观。
他想置身事外,张通判可不可能让他置身事外,起身把主位让给他。
知州嘴上谦让着,心里直骂娘,坐回主位上。
问袁伯驹:“袁家大郎,你可有话说?”
你们算计老子,老子也不是吃素的。
袁伯驹施了一礼,回答道:“学生家里诗书传家,断然做这等事,那樊婆子乃是犯了大错,被发卖了去,有人证,还请大人明察秋毫。”
态度不卑不亢。
397、退亲
知州大人频频点头。
这种捕风捉影之事,本来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没有切实证据,就是人嘴两张皮,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刚刚只听姚大说,大家觉得姚大说的有礼,再听袁伯驹说,又觉得他说的也好似有礼。
铁官府的人听了,忙站出来:“樊婆子当初是我家推荐给袁家的,后头她犯了错,就由袁家发卖了。”
知州可不想吹着冷风陪着扯锯一般没完没了,快刀斩乱麻:“这件事本官会着人细细查访,待查清以后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姚大:“任他说得再好听,我家绝不跟这种人家做亲,亲是一定要退的。”
袁伯驹:“我家大妹温良恭谨,退亲可以,错不在我家,退亲可以,聘礼是不可能退的。”
姚大一听不退聘礼,气得大骂袁家用女儿骗钱。
袁伯驹:“规矩就是如此,女方无过错男方要退亲,就得留下聘礼做赔偿,难道说你姚家不懂规矩?
我家虽不豪富,也是规规矩矩的人家,这些聘礼我们也不想留,只是不留怕被人讹传成我家理屈,这些银子我们也不要,回头都捐给去岁没了居所的流民。”
张通判坐在上首,看到袁伯驹捐钱的话一出,底下的人都向着袁家了,脸色铁青。
暗骂姚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个时候还争什么聘礼?
若是没有争聘礼这一出,袁家身上的脏污再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白。
除非这会樊婆子被找出来站在人前,不然袁家有嘴也说不清。
一争聘礼,姚家之前把自己标榜的再如何高尚,都让人看穿了。
再有袁伯驹捐钱给对比着,姚家就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两方你来我往,为着聘礼争执不休。
一圈人就只姚大跪着,袁伯驹有功名在身,见官免跪,他跟姚家耗得起,寸步不让。
袁明珠让郑妈妈带着春盛和春英陪着姐姐,寸步不离。
自己跑了去看两家辩理。
回来对袁珍珠说现场的情景,“……,姚家真是无耻之尤,明明是他家想踩着我们家攀附安阳侯府,倒把自己说成正人君子。”
杜氏正心烦,说她:“你少说一句吧,不是你总跟重阳过不去,哪里有这些事?”
她也担心顾重阳飞黄腾达了报复自家。
小女儿往日那样欺负人家顾重阳,人家如今翻身了,可怎么好?
袁珍珠:“娘别埋怨小妹了,不经过此事,哪里能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我这也是因祸得福。”
杜氏叹气,如今还能怎样,只能这样自己安慰自己了。
十分后悔跟姚家定下这门亲事。
女儿虽然年龄还不大,但是经历过定亲又退亲,只怕姻缘上就艰难了。
袁珍珠看她叹气,劝道:“娘别愁,我就是去庙里做姑子,也比嫁到那样的人家幸运。”
杜氏忙拍了她一巴掌,道:“呸呸呸,莫胡说,做什么姑子,一定要说个比他家强百倍的,让他们看看。”
让袁珍珠:“赶紧吐口唾沫。”
双手合十祷告:“各路神仙莫怪,孩子小胡说八道呢!”
那边,姚家到底没磨过袁伯驹。
两家把对方的庚贴还了,在知州大人的见证下把亲退了。
从此路归路桥归桥。
袁伯驹则当众把承诺要捐赠的银子拿给铁官府的人。
这事了结了,也就到了元宵节。
驿丞府派人送来了几种馅料的元宵。
来送礼的妈妈:“我们夫人和小姐整日念叨你们家小姐这两盏兔儿灯是我们小姐亲手做的,送给两位小姐。”
也知道袁家大姐儿的亲事黄了,那着吉祥话逗趣,矢口不提退亲的事。
偷眼往袁家大姐儿看去,想起夫人在家私下里跟老爷说的话,“姚家大姐儿模样也好,品性也好,以后不知道让哪家不图虚名的人家得去。”
他们老爷说:“你那么喜欢,娶回来做儿媳妇好了。”
“你当我不想啊,这不是依姐儿已经跟袁家有婚约了嘛!”
大户人家讲究多,怕被人说是换亲,一般都不会重复做亲。
过了元宵节,袁家姐妹就包袱款款的去铁矿府附学去了。
本来还想多在家里住些日子的,为了让袁珍珠换个环境换换心情,姐妹俩就早早去了。
陶氏叮嘱:“住在别人家里,可不能再跟住在自己家似的胡闹,懂事一些,嘴巴甜点。”
袁明珠:“晓得了,我天天都吃些蜜。”
把袁珍珠逗得也笑了。
因为把芸香先送过去了,这回过去就只带了燕草过去,把燕柳留在家里使唤。
听袁明珠说的有趣,燕草也抿着嘴笑。
觉得二小姐人还是很随和的,并不似一开始以为的那样刻薄。
大概就像二小姐自己说的,她跟顾重阳八字相克,见面就想打架吧?
袁弘德亲自送她们去学里。
顾重阳走了,袁少驹也不用再跑那么远去铁官府附学,就没跟着同去,等回头在城里给他找个学堂读书。
到了铁矿,袁弘德先带他们去的驿丞府,安顿好了,由驿丞夫人带着去拜见了铁官府太夫人。
少夫人也带着两个孩子在太夫人院子里。
他们没到之前,少夫人正跟太夫人说话:“去守备府送节礼的妈妈回来说,玉娘已经起不来身了。”
语气里都是兔死狐悲的哀叹。
没有那次下毒的事件,她听闻这事也就当个对家族有厉害关系的事。
经过那件事,再听就感同身受,都是劫后余生的悲伤。
太夫人拍拍她的手:“生死有命,看开些吧,让人勤去看看她,需要什么就给她送去。”
太夫人自己也知道,都到苟延残喘的时候了,哪里还有什么需要的?
说这话不过就是自我安慰罢了。
生在这样的人家,享得富贵,就得担着同等的风险和责任。
正说着,外头通传驿丞夫人带着袁珍珠姐妹来了。
太夫人遣了孙媳妇出去迎接。
少夫人的眼光在袁珍珠身上扫过。
袁珍珠对这样的眼神都习惯了,自打退了亲,见到的人都会好奇的看看她。
铁官府少夫人的眼神都算特别含蓄的了。
落落大方的行了礼。
398、附学
贞贞静静的一个小姑娘,容貌出众礼仪周全。
上次见的时候还未长开,如今再见,已初露峥嵘。
铁官府太夫人携着袁珍珠姐妹俩的手,越看越爱。
问她们:“你们曾祖母怎么没来?”
袁珍珠回道:“家里近日事务繁多,大嫂又才添了侄儿,曾祖母走不开。”
又说:“来之前曾祖母嘱咐我们姐妹,替她给太夫人问好。”
太夫人年事高精神不济,说了一会话驿丞夫人带着她们告辞。
次日,袁弘德跟任驿丞一家告辞。
两姐妹出门送曾祖父,袁明珠拉着袁弘德:“曾祖父,严氏的差事也算结束了,她应该在武安州呆不久。”
让袁弘德想办法把冯家名下的地弄过来。
袁弘德:“你就别操心了,好好读书。”
这种事只能顺其自然!
柳树湾并非他们一家,还有牛家呢,他们家种了秦家名下的土地,一季棉花之后收获颇丰,牛家肯定不会眼看着他们把冯家地也占去。
袁弘德想的没错,他回到家中,正好看到牛棒子扶着犁,前头牛二蹦牵着牛。
后头牛俏母女把犁翻出来的草根树枝捡出来。
冯家的地很多都没仔细翻过,只是捡着平整的杂草树枝少的地方把种子囫囵种下拉到。
种下种子的地里,草比庄稼都多,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够种子。
袁弘德就听到大蹦娘一边捡树枝,一边把严氏那个懒货骂得狗血喷头。
觉得严氏若是勤快点,就不用他们这么辛苦了。
牛棒子听她唠唠叨叨心烦,骂她:“闭嘴,再唧唧歪歪老子揍你。”
看袁弘德过来,哈着腰跟他打招呼。
带袁弘德走远,大蹦娘拿袖子蹭着鼻涕:“你就跟我横,见到人家就了了。”
牛棒子:“你懂个屁,我这是怕他们跟咱们家挣地。”
大蹦娘:“他们凭什么争,严寡妇答应给咱们家种的。”
牛棒子被揭穿,恼羞成怒又要揍她。
袁弘德回到家,洗漱一番,换了家常衣裳坐在火盆边烤火。
想起来问陶氏:“冯家的地怎么回事?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牛家正在耕冯家的地。”
陶氏拿火钳拨拨火盆里的碳,“严氏回娘家去了,把他们家的地送于了牛家种。”
袁弘德心说,只怕严氏不会再回来了。
严氏跟着安阳侯府的人这会已经出了武安州,在齐州城外的驿站里等着他们的同伙前来汇合。
那些人之前去安排牛大蹦几个了。
那些人进了驿站,观察了周围没人追踪,才上前跟之前到了的人说话。
一伙人围着一张桌子坐着说话。
“已经安排好了,就这两日就会送他们上路。”
又问:“一路上有可疑的人吗?”
“没有,你们呢?”
“也没有。”
他们一路都没见到可疑的人,太不寻常了。
按照以往经验,安定侯府的人早就该出现了,这次居然一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带人去安排牛大蹦那人:“没有更好,没有多省心,难不成你们还想遇到麻烦?”
一行人才把担着的心放下。
匆匆吃了饭赶路。
铁官府女学,驿丞夫人送袁家姐妹前去拜见夏先生。
把她们交给夏先生:“劳烦夏先生多加照顾了。”
夏先生微微颔首。
喊了她身边的仆妇送袁家姐妹去学堂那边。
仆妇走在前头,袁家姐妹紧随其后,燕草和芸香背着书箧抱着琴。
远远的,就听到有琴声传来。
仆妇介绍:“学里每日早晨读书绘画,下午学琴,有喜欢其它课业的,自己调整时间。”
她们站在学堂外头,等里头的琴声止歇了,才扣门进入。
给她们安排好座位,那位仆妇才离开。
慧姐儿的眼睛亮晶晶的跟探照灯似的,袁明珠跟她挤挤眼,让她稍安勿躁。
一阵子未见,慧姐儿看着更高更壮了,坐在一众纤细的小姐中间,尤其显得鹤立鸡群。
好容易熬到休息时间,慧姐儿蹿到袁明珠桌旁,一边一只手捏着她的小肥脸往两边扯:“你怎么才来?”
芸香:“魏小姐,别捏脸。”
慧姐儿讪讪松手。
挤着跟袁明珠坐在一张椅子上:“你在不来俺都不想读书了,都说了俺不是读书的那块材料,俺态度也端正了啊,还是学不好。”
她在学里的人缘似乎不错,看到她坐在袁明珠身边,其他女孩儿也纷纷围过来。
围着袁家姐妹叽叽喳喳的说话。
待下了学,慧姐儿拒绝跟她家仆妇回家,“我今天跟明珠住。”
袁明珠见过最说一不二的女子是汉阳公主,其次就是这位魏大小姐。
她家仆妇不敢反对,又担心回去不好交代,看向袁明珠求助。
袁明珠:“你们回去告诉千户夫人,慧姐儿跟我去驿丞府做客,明天我们一起去学里,下了学她再回家。”
驿丞府前来接她们姐妹俩的仆妇上前施礼:“这位老姐姐就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魏小姐的。”
这会子的人更注重人际交往,各家的小姐都有三五个手帕交,经常去彼此家里串门。
不似现代,一个个都是深度宅男宅女,独行侠一般。
听了驿丞府仆妇的话,魏家仆妇就放心了,留了一个老成的妈妈,其他人就回去了。
慧姐儿牵着袁明珠的手,跟着回了驿丞府。
一路都在诉苦:“俺真是太难了,夫子天天让背书,背不出来就打手板子,你看看俺这手,今天上午才被打了。”
又说:“本来说喜欢什么课业可以自行调时间,俺喜欢骑射,夫子非说学里没有场地,不给俺选。”
袁明珠:“没事,我那里有从家里带来的獾油,挨了手板子抹上特效,回来拿出来给你,我才被打了,抹上就好了。”
把白生生的小手伸出来给她看效果。
慧姐儿:“太好了,以后就不怕打了。”
又说:“我哥他们也经常挨军棍,能不能用?”
袁明珠:“……,能,能用!”
魏家妈妈和丫头听了,直想捂脸。
她们家小姐就不知道客套为何物,直通通的跟人家讨东西。
你哥哥挨军棍,打的是屁股,怎么好意思跟小姐妹说这种事?
399、停灵
一时间,跟随的仆妇觉得自己比小姐更难。
待到去驿丞府,慧姐儿跟着袁家姐妹去见过驿丞夫人。
驿丞夫人又令人多备了一床被子,嘱咐仆妇:“看好了,别让她们吵架。”
千户家的小姐那副身板,真吵起来,袁家姐妹俩不够人家一条胳膊收拾的。
出来驿丞夫人的屋子,慧姐儿推着袁明珠跑得飞快:“快快快,把药膏拿给我。”
袁明珠命燕草把药膏找出来。
拿出功课来复习。
慧姐儿一会说:“我们先玩一会再背书吧?”
一会又说:“这药膏清清凉凉,抹在手里真舒服。”
袁家姐妹可算知道为什么她总挨手板子了。
觉得夫子更难,摊上这么个学生。
“你们老实把书背了,即使有药,总是被打手板子也难为情。”袁珍珠慢声细语说着。
十分担心他们家这个活土匪遇上魏家的这个女霸王,以后会学得更加不成体统。
袁明珠和慧姐儿拿着书背着。
慧姐只是贪玩,脑瓜子不笨,一会就背熟了。
她家仆妇背过身直念佛。
他们家夫人什么法子都想了,就是扳不过来他们家小姐这个性子,没想到今日遇到克星了。
袁珍珠拿出琴联系,袁明珠和慧姐在旁边给她捣乱。
依姐儿在外头就听到琴声弹得跟杀鸡似的,估摸着弹棉花的都比她们弹得好听。
端着一盘点心进来:“歇一会,吃些点心再练习。”
袁明珠洗了手,拈着一块点心,“这桂花糕看着就好吃。”
咬了一小口:“真好吃,我四哥也喜欢这个。”
依姐儿听得有些不自在,不过也未表现出异常,只说:“喜欢就多吃些。”
这是她亲自做的,本来还想让袁家姐妹回家的时候带些回去。
袁明珠一说她四哥喜欢吃,为了避嫌,让她们带些回去的话就不好说了。
还在心里嘀咕:是不是袁家三郎嘴巴笨,不招妹妹们欢喜,所以妹妹开口闭口只提四哥不提三哥?
倒是在心里腹诽了一番,替袁叔驹打起抱不平。
袁明珠瞟了一眼任家姐姐,见没有反应,在心里想着究竟听懂了没有?还是任家姐姐心悦的就是四哥,是她会错意了?
驿丞夫人进来:“马上吃晚饭了,少吃点垫垫,别误了吃正餐。”
袁明珠吃了一块桂花糕就不吃了,跟驿丞夫人说话。
“我家四哥节前画了一副岁寒三友图,准备拿去装裱了挂在堂屋里做中堂的,放在装裱铺子里,谁知被一位客人看中了,软磨硬泡非要买了去,
还买了礼物送到家中,请家中长辈割爱,曾祖父被磨得没法,只能让于那人。”
梅、松、竹,称为岁寒三友。
讲究的人家,所挂的装饰,所用的器具,都要随着四季变化更换。
有些家里来了客人,也会根据客人的身份更换。
冬日里挂岁寒三友图或是松鹤延年图。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驿丞夫人听了,眯眼笑得见牙不见眼。
袁明珠叽叽咕咕说了好些她家四哥的事。
任依依这会觉察出不对了。
袁明珠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疏了一口气。
觉得这事大概没有她什么事了,任家姐姐自己会跟她父母说清楚。
有慧姐儿这个老学生罩着,袁明珠在学里混得如鱼得水。
她也不追求出类拔萃,只要一般般不垫底就行。
带着慧姐儿手板子打得都变少了。
因为是女学,也用不着考科举,女学生的家里也不指着他们封王拜相,课业压力并不大,有些学生甚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动不动就缺席。
袁家姐妹因为离得远,夏先生批准她们每时日歇两天半。
这人封着休息日,驿丞府送她们还家。
同行的还有驿丞夫人和任家的一位婶娘。
也未跟袁家姐妹明说,只告诉她们:“好些日子未见到你们曾祖母了,挂想呢,跟你们一起去看看她。”
袁明珠头点的跟鸡叨食似的:“嗯!我也想曾祖母了。”
驿丞夫人本来心情沉重着,被她的小模样逗得松快了不少,抱着她:“我的儿,这样孝顺,不亏你曾祖母疼你。”
袁明珠一本正经:“我也是这么想的。”
驿丞夫人和那位婶子都被逗乐了。
闹了这么大乌龙,驿丞夫人登门都觉得丢脸,被这么一打岔,放松多了。
到了柳树湾,远远就看到村子上头飘着白幡。
袁明珠吓得嚯一下站起来,头砰的一声撞在马车前门的隔板上。
一车人都面露惊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看那白幡所插的位置,正是在袁家上头。
驿丞夫人催着车夫:“赶快一点。”
不用吩咐,车夫也已经把车赶得飞快:“驾,驾。”
鞭子都抡圆了,一声声在空气中炸响。
到了村子里,车夫把缰绳勒住,,马厮叫着停下来。
近看,白幡确实插在袁家院子上。
袁家姐妹牵着手,哭着往家里跑。
驿丞夫人和妯娌相视叹气。
驿丞夫人叹息一声,蹙眉道:“不对,怎的没看到去报丧?”
有人去逝,家人都要穿着孝衣去亲友门上去磕头报丧。
他们是姻亲,谁家不去也不该不去他们家,何况袁家的两个姑娘还住在他们家,也该去接回来参加葬礼。
任家婶子:“许是他们那边跟咱们的风俗不同吧?”
说完自己都觉得这个说法有些牵强。
袁明珠进了家门一看,拍拍胸口:吓死老子了。
就看到牛家四口人坐在他们家的院子里,牛二蹦和牛俏身上还穿着孝衣。
听到有人进来,低垂着头的牛二蹦抬头看了一眼,把头低得更低了。
紧随其后的于驿丞夫人也看到院子的情形,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就看到牛家四口人坐在他们家的院子里,牛二蹦和牛俏身上还穿着孝衣。
听到有人进来,低垂着头的牛二蹦抬头看了一眼,把头低得更低了。
紧随其后的于驿丞夫人也看到院子的情形,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就看到牛家四口人坐在他们家的院子里,牛二蹦和牛俏身上还穿着孝衣。
听到有人进来,低垂着头的牛二蹦抬头看了一眼,把头低得更低了。
400、不相干
庭院里没有尸体或棺木,袁明珠觉得事情并不是太严重。
应该说只要不是他们家的人出事,都不算是事。
陶氏问他们:“还没吃饭吧?”
袁明珠:“就只吃了一点桂花糕,曾祖母,我想吃甜饭,做些甜饭吃吧!”
“好,做甜饭。”
“不要青红丝。”
“好,不要青红丝。”
吩咐何妈妈捅开炉火做饭,“杀一只鸡,炒一个蒜苗炒腊肉,馏一段腊肠,做一条鱼,其它的你看着做。”
驿丞夫人忙客气的推辞:“家里忙,简单吃些就行。”
陶氏客套道:“哪能随便,您好容易来一趟,尝尝我家新厨娘的手艺怎么样。”
现在不是适合说事的时候,驿丞夫人就给妯娌使了个眼色,只跟陶氏说些闲话。
梁氏带着郑妈妈上了茶。
驿丞夫人拉着她的手:“气色还不错。”
问她:“孩子还好吧?”
大家说着家长里短,说着育儿经。
闲话了一会,驿丞夫人问:“这是你们那个邻居吧?怎么回事?”
事关生死无小事。
因为她们也不是外人,陶氏说话就随意了些:“就是想讹些银子……。”
把事情经过说了。
牛家的三个儿子节后去服劳役,昨日有人送信过来,他家三个儿子在修桥的时候掉了下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驿丞夫人跟她妯娌对视一眼。
她们经见的事情多,一些铁矿经常出现透水,有时候也会备了三牲供奉,奉了三牲还无效的,有些就会拿活人供奉。
她们大概猜到了牛家的三个儿子是被人算计了做了活人桩。
问陶氏:“怎么没看到三郎和四郎?”
没问袁伯驹和袁仲驹,是因为二人已经启程去京城了。
陶氏:“他们二人跟着人去出事的工地了。”
得查明三人出事的真相。
就算查不明,也得给工地那边施些压力,让对方知道这事把不相干的他们牵扯了进来,让对方出面跟牛家协商解决。
对方若是不解决,就别怪袁家不仗义,这事真闹大了,谁都别想落到好。
袁弘德因为要防着家里这边出事,委托的刘大老爷和李同芳陪同他们兄弟去的。
二人虽年岁不大,却有秀才的功名在身,出去办事比袁弘德亲去效果还要好。
知道袁家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案,驿丞夫人就放心了。
不然家里总被个外人占着,还在院子里挑着着白幡,多晦气。
任家婶子:“您怎么这么见外,该给我们送个信,也能来帮个人场。”
“他曾祖父说暂时还没到用人手的时候,就没麻烦各位亲朋。”
她这样一说,驿丞夫人妯娌俩就听懂了,袁家和牛家都是移民,对方没有宗族族人,袁家要是叫了一帮子人来有仗势欺人之嫌,传出去有理都变得没理了。
毕竟世人都同情弱者。
说着话,袁叔驹一行就回来了。
见驿丞夫人来了兄弟二人过来见礼。
驿丞夫人让二人免礼:“都是自家人,用不着这么多礼。”
问:“事情办得还顺利吧?冷吗,快来烤烤火,午饭吃了吗?”
还把自己手里抱着的手炉塞到袁叔驹手里:“捂捂。”
她的一番作为,让袁家人心里直打鼓。
尤其袁叔驹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袁明珠一看,忙喊了曾祖母:“曾祖母,我们去灶间看看饭菜做的怎么样了?”
陶氏对驿丞夫人说:“你们且坐坐,我去看看。”
领着袁明珠几个出了房间,只留下杜氏在房间里陪着。
袁明珠握着陶氏的手:“曾祖父别担心,没事的。”
陶氏:“曾祖母知道,这事本来就跟我们家无干。”
陶氏见识广,又有袁弘德做依仗,只要丈夫不表现得浮躁,她就知道这事不算什么。
杜氏不一样,袁树现在比他还慌乱,还得她安抚着。
从昨天下午出事的消息传来牛家上门吵闹,到今天牛家举着白幡穿着孝衣进了他们家,她的精神一直紧绷着。
现在又听了驿丞夫人的一番话,更是六神无主。
“饿死不做贼,屈死不告状,”之前一直处于普看不出来通阶层的她接受的就是这样的灌输。
她学着跟其他人家的当家奶奶们应酬,做得也算成功,但那些都是日常事务。
不是这种牵涉人命的大事。
三条人命啊!
她做梦都没想过会惹上这样的人命官司。
也不是这种快定亲了对方说要换人选。
见小女儿缠着大人要吃要喝,还跟进灶间点餐,训斥道:“怎么跟饿破脸似的,少你吃的了?老实去一边待着。”
袁明珠觉得她自己确实是发现事情不是以为的那样严重得意忘形了。
不是她没有同情心,而是任谁遇到这种事都会更关心自家的人。
就像是现代的空难,那些因故没赶上航班的幸存者,面对采访的镜头也难免神飞色舞。
面对牛家这种下三滥,原谅她做不到感同身受,同情都是在浪费感情。
被训了也不敢犟嘴,拉着她姐姐:“我们去看看蓁姐儿。”
出了这样的事,梁氏母女不方便再住在前院西厢房里,搬到了后院西厢房袁仲驹的新房里。
袁仲驹去京城了,梁氏住他们那边也无碍。
袁明珠进了西厢房,吴氏正坐在屋里打络子,看到她们进来,轻声道:“回来了?”
她旁边的婴儿篮里,蓁姐儿正咿咿呀呀的玩着自己的手。
听到人声,大眼睛看着她们。
刚刚还挺乖,看到人多了不乖了,大概是不愿意自己玩了,想让人抱,吭吭唧唧开始要哭。
吴氏忙拍了拍她。
看看滴漏,问袁明珠姐妹:“大嫂呢?”
原来是到了该喂奶的时辰了。
“任婶子来了,大嫂帮着招呼呢!”
梁氏是长嫂,家里出了这种事,她得出面招呼来帮忙的客人,所以刚满月就起来忙活了。
一般家庭里长子长孙承担的责任更大,像供奉祖先,侍奉爹娘,照顾弟妹,对外跟人争长道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靠他们。
所以分家的时候长子长孙能多得一些。
袁明珠吩咐燕草去前院喊大嫂。
心里想着:“宗妇也不是容易做的,看着分家多占一些,实际付出的也多。”
401、偷瞧
蓁姐儿看来是真饿了,抱着也不行,呜呜哇哇的哭。
好在不一会梁氏就来了。
跟着她一起过来的还有驿丞夫人妯娌俩,她们是跟着过来看看蓁姐儿的。
前院又来了一些袁家的亲朋,都是男客,她们待在那边不方便。
袁明珠问燕草:“来的是谁?”
燕草回道:“是管着咱们村的里长。”
又说:“里长让牛家先离开,还让他们把幡先撤了,有理说理,不能这样胡闹。”
袁明珠一听,“我去看看。”
领着燕草就往前院去了。
刚走到夹道那儿,就看到有人趴在夹道的那头探着头往前院看。
袁明珠暗自摇头。
夹道里的穿堂风吹得呼呼的,芸香站这也不嫌冷。
“咳”,咳嗽了一声。
芸香听了声音,转过身恭谨的站好。
袁明珠看看她,芸香期期艾艾的解释:“奴婢,奴婢就是看看。”
“别看了,去后头看看大嫂有没有要你做的事。”把她支开。
得知茜罗被送于了安阳侯府,芸香一连好几天小脸都有些呆。
今日这事袁明珠就没跟她计较。
只把她支开,省得被曾祖父看到罚她。
袁明珠没在院子里停留,带着燕草进了灶间,陶氏和杜氏正站在灶间门口看着院子里。
看她过来,陶氏说:“是不是饿了?马上就好,我让人去后院摆桌子,你们在后院吃。”
外头情势已经明朗化,来人可不是袁家这样好说话,看牛家人油盐不进,把他们拽了丢出门外,白幡也被扯下来,折断了一并扔还给牛家人。
袁明珠看得直摇头。
这些人这样粗暴的解决,根本于事无补,他们拍拍屁股走了,他们家可走不了。
这样子只能更激化矛盾。
牛家这样的狗皮膏药,要么就把他们弄走,离远了就清净了,要么就斩草除根。
这些人这样是成心糊弄人呢!
袁弘德也看出来了,站出来说:“人出去就好,别把幡折坏了。”
大蹦娘并不领情:“你不用假惺惺的充好人,我儿子死了,得让你们家偿命。”
袁明珠听了,蓦然睁大眼睛。
顾重阳若是在此,就知道她这是起了杀心。
就听外头袁弘德接道:“你家儿子没了,我也很同情,不过这事确实与我家无干,你们若是同意,我家陪你们一起去工地,
我出钱请人打捞,把人捞上来,请官府断明死因。”
这话即是说于牛家人听,也是说于来人听,告诉来人,不解决好牛家,大家都别想利索。
袁家不得安生,谁都别想安生。
大蹦娘:“官府都是你们家买通的,肯定向着你们家,还能向着我们啊?”
袁弘德:“大蹦娘,东西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若是不信任州衙的官吏,我可以陪你们去府衙,
府衙不行就去京城,到哪里袁某都奉陪到底,哪怕你家去京城敲登闻鼓,官司打到殿前,我袁家也接着,
为着我家几个孩儿的前程,我家也不可能稀里糊涂拿银子赔给你家,不然外人还觉得我们家心里藏着鬼呢!
官司断了,该我家拿多少银子我家绝对不耍赖,就是官司你们输了,咱们这么近的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我们出于道义,也可以拿一笔钱,
有个是非曲直,银子能拿,没有,抱歉,我们家不能担这个坏名声,还请牛兄弟见谅。”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
牛大蹦两口子面色难看,同样面色难看的,还有里长带来的那些人。
袁弘德这些话,分明是激将加鼓动着牛家跟他们打官司。
这个官司肯定不能打,打了官司,牛家没事,袁家也没事,有事的只能是他们。
这下有些后悔了。
当初就不该拿了那人的银子,替他除了牛大蹦三个。
人就在桥墩下压着呢,不过不能捞,身上捆着绳索,一捞肯定露馅。
一般选活人桩都是选家里愿意的,心甘情愿拿买命钱,大家你情我愿。
或者是无家无口的人,死了也没人找麻烦。
就不该听信那人的鬼话,认为能挣一笔银子还能省下一笔买命钱。
如今这些银子都揣他兜里,第一次知道银子多了也烫手。
牛棒子死了儿子也伤心,但是更多的是死了儿子还白死的不甘。
之所以不敢跟官府闹,却跟不相干的袁家闹,就是不敢惹官府。
民不与官斗,与官斗现代社会法制健全有时候都落不到好,这会子更别想落到好。
柿子捡着软乎的捏,他们就选了袁家来捏。
牛棒子咂么了一下袁弘德的话,左右为难。
袁弘德这话,官司不断个分明是不可能掏银子,可要断个分明就得去衙门告官,他不敢去呀!
他要是敢去,一开始就不跟袁家闹了,找管着服劳役的官吏不是更快?
牛大蹦腆着脸:“袁先生,你家又不缺这点钱,咱们何必闹那么麻烦,你把银子给我,我拿了钱保证不再找你们家麻烦,也不说这事怪你们,行不行?”
大蹦娘:“我们可以签字画押。”
袁明珠真是被牛棒子两口子的无耻惊呆了。
不仅袁明珠,所有人都惊呆了,感慨着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爹娘。
站在一旁穿着孝衣的牛二蹦和牛俏,显得分外可怜。
就是不知道躺在冰冷的河床底下的牛大蹦三兄弟,该是怎样的心情。
被他们父母逞着生前为祸乡里,死了还被当摇钱树。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袁弘德这一刻,有些不想再跟他们为银子争执不休了。
袁明珠却知道,越是这样的人越没有底限,今日拿了银子签字画押,也难保日后花完银子不再把这事翻腾出来。
他们不能纵容这个无底洞。
这边何妈妈低声禀道:“大奶奶,饭好了。”
袁明珠听了心里一动,吩咐燕草:“去后头摆桌子,顺便喊秦三花来端饭菜。”
燕草微愣,疑惑着怎么又称呼秦三花了,不是改名叫芸香了吗?
以为袁明珠是叫错了,也没敢吱声,去后头摆桌子了。
袁明珠就是故意叫错的,她就像试试,抛出芸香来能不能唤醒牛二蹦的良知。
如果能,也不枉她刚才趴在过道里偷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