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6、应对
得到示意的郑妈妈有些羞赧的走上前,坐到演示的座位上。
众人此时才看到站在人后的袁明珠一行人。
戴着帏帽的她让人一眼就能区分出她是良家子。
年岁又小,还没到该打扮的年岁,所以大家对于她的出现都十分好奇。
陈掌柜上前:“少东家。”
众人才恍然大悟。
袁明珠:“你们忙,我随便看看。”
这是告诉前头演示的人,开始吧,不用顾忌自己。
女伙计闻言,把布巾围在郑妈妈的脖子下面。
随着女伙计的手在郑妈妈的脸上涂涂抹抹,大家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郑妈妈皮肤颜色深,抹上亮白的粉以后隐隐还能看到底下的肤色,给人的感觉十分不自然。
待脖子上的布巾拿下来以后,观感更差了。
脸跟脖子色差十分大,就跟脖子上放的另外一个人的脑袋似的。
大家似乎明白为什么说不是颜色越亮白的香粉越好了。
待女伙计给郑妈妈清洗干净,抹了香脂,又挑选了合适的香粉涂抹均匀,打上腮红……,郑妈妈整个人好似一下子年轻靓丽了好几岁。
女伙计讲解道:“合适的才是最好的,不一定非得追求价格,我们这款新出的妍玉春更适合两个极端的客人使用,
第一个是有高端要求的客户,像这位顾客,她的肤质要差一些,普通的粉遮盖不住,她选妍玉春就能达到理想的效果,
还有不差钱的,想要追求精益求精,也可以选择我们的妍玉春。”
看着已经偷偷溜走的锥子脸之前站过的地方,“其他的客人,就可以选择普通的香粉,我们妍玉春也有大众产品,物美价廉。”
刚刚众人的注意力被妍玉春的新品香粉吸引了,这会才注意到许凤翔不知道何时偷偷溜了。
许凤翔突然空降到这里,抢了许多人的风头,本来就招人嫉恨,这些人看她这样灰溜溜偷偷离开,纷纷开口嘲讽。
袁明珠可不会阻止,许凤翔纯属自作自受,都是开门做生意,你不想买就不买,何苦断人财路?
她那路见不平都算不上,用都没用过就敢断言,估计是出风头出惯了,是该有人教教她做人。
那些皮肤底子不好的和不差钱的姑娘,围着询问购买妍玉春。
袁明珠舒了一口气,曾祖父选的这位陈掌柜真不错,应变能力很强。
今日开业也算是打响了第一枪。
为何说是第一枪?袁明珠可不会满足于只在武安州本地打响名号,她要做的是占据整个北方市场。
靠着地域和运输的优势,先做到占据半壁江山,跟潘家和他家背后的安定侯府对抗。
不仅开业那天,之后的接连几天妍玉春的销售都没有停止过。
陈掌柜跟袁家曾祖孙俩分析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这几日出售的都是色号深的,我们分析了一下,认为有些是开业当天看人多没好意思买,怕人知道自己皮肤差,
还有些是看到其他买回去的人使用效果很好,慕名而来的。”
袁明珠点头,觉得这个说法还算靠谱。
毕竟是价格不菲的高端产品,为了彰显尊贵,袁明珠给出的定价比普通品种贵了十数倍不止,连续销售了几天之后,销量开始下滑,直至停止。
就在袁明珠想着该策划个什么活动来刺激销量,打一下广告的时候,妍玉春出乎意料的又有了销量,而且销量还在稳步增长中。
这一日袁明珠带着人正在研磨茉莉花的花瓣,准备用水蒸气蒸馏法提纯茉莉花精油,芸香和郑妈妈一脸古怪的进来。
袁明珠疑惑的问:“怎么了?”
芸香:“有人要订购一批妍玉春,让来问问东家能不能让些利润。”
袁明珠:“哦?对方是什么人?有没有说就想买这一批呢,还是以后还会订购?”
如果是想分销他们的产品,倒是可以让些利。
芸香她们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袁明珠问她:“陈掌柜呢?”
芸香她们没有经验没问情有可原,陈掌柜不该也这样不专业。
“陈掌柜请客人去稼莘居吃饭了,太爷也去了。”
听着还是个大客户。
酒香不怕巷子深,前世袁明珠经营过玉恒春,知道市场对玉恒春的追捧可以达到什么程度,所以不像别人似的对妍玉春没有信心。
就是没想到大客户会来得这样早。
吩咐庄子的管事:“马上安排人去多订购一些妍玉春的瓷罐,香料再多订购一批。”
想想改口道:“所有品种的包装都多订一些,香料订购现在产量够生产五年的量,作坊里增加两个护院和一个看门人,加强管理,外人不得入内。”
管事有些犹豫,说:“要不要请示一下太爷啊?”
袁明珠:“我会自己跟太爷说,你先照着我的话去做。”
管事知道她说一不二,既担心订购这么多东西浪费银子,又担心不照着她的话去办惹得她跟太爷告状。
忧心忡忡的离开,马上召了一个仆人:“去订购一批瓷器,所有的包装都定一些。”
想着先把瓷器订购了,瓷器容易保存,放置时间长了也不会生虫失效。
至于香料那些易生虫挥发的东西,回头跟太爷汇报了再定。
袁明珠吩咐了管事去订购原料,依旧不太放心,怕他阳奉阴违。
“郑妈妈,去催催李管事,马上去订购,不得拖延,市面上有多少要多少,先把东西拉回来。”
郑妈妈躬身:“是,小姐。”
这么多的量,供应商得去调拨,不是一朝一夕能凑齐货物的。
如果她是潘家和安定侯府,市场上突然横空杀出一个劲敌,她肯定会选择在上游阻断对手。
把原材料给控制住,让对手拿不得原材料,只能束手就擒。
潘家是大客户,而且这些原材料大多数都来自于江南,对方若是想控制住他们易如反掌。
现在只能争分夺秒,在对手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把原材料备足。
这些量,足够他们开足马力生产一两年了。
真正的竞争打响以后,供应商能看出他们的需求量不少,就不会单方面偏向对方了。
一两年的时间,即使找不到供应商,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想出其它方法应对,就是买个庄子自己种也来得及了。
447、预付款
看到郑妈妈来催促,李管事很是心烦,觉得主家的小姐不知道好歹,就会胡闹。
敷衍道:“知道了,你回去跟小姐说已经着人去订购了。”
郑妈妈不敢怠慢,把袁明珠的话又交代一遍。
李管事:“太爷不在家,这么大一批货物,得几千两银子,账上根本没有这么多银子,谁敢由着小姐胡乱做主?
万一买回来用不了遭了虫蛀或是怎么了,太爷还不是拿我开刀,说是我没劝导幼主?”
袁明珠看了郑妈妈的神色,知道那边李管事肯定没尽力执行。
“拿东西我们出门。”
叮嘱燕草在家盯好正在蒸馏的茉莉花。
听说袁明珠带着人出门了,李管事神情烦躁,“这差事真是难当,我还不是为着她好。”
也急匆匆的让人牵了驴子过来,并没有去追袁明珠,而是往袁弘德吃饭的稼莘居去了。
袁弘德带着陈掌柜在稼莘居招待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在晋地的故人,长安城侯家的侯广澈。
还有李同芳的本家,固北李家的人。
固北李家借着李同芳在武安州的便利,正在尝试走这一条新商道。
侯广澈搭上李家的关系,这次跟着李家走一趟。
因为见识过前土匪宋宏盛刮地皮的本事,对袁家也有些害怕,再说他也不以为袁家这种势单力薄的人家短时间内能在这里闯出名堂。
所以也没打算跟袁家联系。
跟着固北李家的人去了一趟金谷里应酬,意外得知了武安州有人复制出了当年赫赫有名的玉恒春。
话说当日侯广澈陪着固北李家的人应邀去了春红院,席间有人提议:“单吃酒没意思,听说仙都冠新来的许凤翔姑娘就是打你们那边过来的,
端得是身姿妖娆,歌喉婉转,不如让人去请了来助兴。”
席间陪酒的姐儿听了,直笑得花枝乱颤,“快别提那仙都冠的许凤翔了,她算是什么头牌,乡巴佬一样,给头牌提鞋都不配,现在谁还请她呀!”
似乎是要借着妍玉春开业当日的事把许凤翔往死里踩。
客人细问之下才知道,许凤翔连玉恒春都没听说过,见了跟玉恒春一脉相承的妍玉春不仅不认识,还大放厥词。
“居然还说妍玉春不如馨桂坊,馨桂坊潘家的家主当日都曾说过‘他们家的馨桂坊除了跟玉恒春比不了,放眼天下,他们现在就是天下第一。’”
客人也知道这金谷里各家的姐儿之间互踩才是常态,虽然分不清真假,依旧打消了请许凤翔应局的打算。
都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侯广澈把那姐儿的话听进去了。
他本身在经商一途上就有天赋,嗅到这其中的商机。
玉恒春若是不失传,复制出来相同的东西算不得什么。复制出失传的东西,本身就是一个大噱头。
当日别人都喝得醉醺醺的找了心仪的花姐各自去歇息了,只有他点了席间说话的姐儿,一转身搓搓脸就没有了酒意。
跟那姐儿细细打听了妍玉春的底细。
次日就跟固北李家的人说了他的打算:“我跟那花姐打听了,确实是有人复制出了玉恒春,而且那玉恒春才复制出来没多久,只武安州内有,还未卖到其它地方,咱们若是拿下销售权……?”
固北李家的人也不是傻瓜,这意味着什么席间他或许没品味出来,这会子侯广澈跟他又提一遍,他若是再品不出什么,也不配领着家里一个商队走商道了。
激动得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尖细许多:“问一下妍玉春的东家是谁,咱们上门去洽谈,争取拿下西北的销售权。”
不说晋地乃是富庶之地,就是这些东西卖到口外,就算不到草原复地,也可以换来好几倍的利润。
他们家跟侯家强强联手,凭着侯家的商道和他们家的商道,走一趟就是滚滚财源。
跟李同芳打听明白了妍玉春东家的底细,侯广澈差点没咬了自己的舌头。
都是故人啊!
于是就有了今日的稼莘居之约。
李管事骑着驴子匆匆去了稼莘居,袁弘德看到他,就推说要小解从包厢里出来。
“什么事?二小姐在庄子里可好?”
李管事:“二小姐突然要购买五年的香料用量,小人劝说了也不听,带着几个下人出门去了,太爷……。”
下头给袁明珠上眼药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袁弘德给打断了,“不是一早就跟你说过,二小姐要做什么你只要照着她的吩咐去做就行,不要自作主张。”
“可是账上根本没有这么多银子……。”
“银子我会想办法,这些不用你们操心。”
袁弘德在想着从哪里能挪动到银子。
万香园那边已经见收益,不过万香园属于本小利微的小本生意,细水长流,挪不出来太多银子。
妍玉春倒是暴利生意,但是经营时间太短,并未挣得巨额银钱。
袁弘德想着是不是把万香园的股份抵押给李同芳,先从李同芳手中借些银子周转。
打发李管事:“我这边还有客人,你先去看看二小姐,抓紧把她安排的事办了。”
李管事要走,袁弘德又想起一事,喊住他:“以后二小姐再有什么事吩咐你,你只管去办,不要来跟我汇报。”
言外之意:疏不间亲,有什么事明珠会跟我说,你就别跟我汇报了。
袁弘德真是想多了,未等宴席散了他找李同芳商议周转银子,席间固北李家的人就提出可以预付货款,拿袁家的货物。
这世上最好的产品不是产品本身,而是产品会讲故事。
单有故事的产品就能收割几茬智商税。
像妍玉春这样本身产品过硬又会讲故事的,李家和侯家都看好它的前景,并不吝于银钱。
说实在的,他们巴不得袁家拿了银子不能按期交货。
那样的话他们就能有借口把妍玉春的配方和制作工艺弄到手里,就算弄不到手,也是袁家欠他们一个大人情。
袁明珠接连走了几间卖香料的铺子,不仅把人家铺子里现存的货物搜罗走,还预定了一批货物,定立了合约要对方限期供货。
448、木秀于林
袁明珠之前觉得顾重阳手里没有可用的人手,做起事情来束手缚脚。
今天她自己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这就是乍富跟世家的区别。
更是觉得顾舟鼠目寸光,老安阳伯生前替安阳侯府殚精竭虑谋划,豢养了那么些人手,不管是侯府里还是仕途上都有人帮衬。
本来该顺风顺水的坦途,偏偏被他弄成现在这副烂摊子。
袁明珠订好香料的回程中,思索着该如何多找些可靠的人手。
而不是如今这样阳奉阴违的人。
不然她以后事事躬亲,非累死不可。
马车摇摇晃晃着前行,袁明珠问:“怎的今天街上人如此多?”
车夫回道:“今日御马街胡家的老太爷做七十寿辰,请了杂耍和戏班子祝寿。”
有些人家请戏班子是在宅子里唱,有些为了热闹,把戏台搭建在宅子外头,看来这胡家是搭在外头。
本来就行得极慢,走着走着又突然停了。
袁明珠往车外看去。
“二小姐,是天香园的戚青衣姑娘。”
就见几个醉汉把戚青衣主仆二人围在中间,似乎是在动手动脚。
而围观的人群,没有一人给她们解围。
袁明珠对郑妈妈说:“看看附近的差役在哪里,叫一个过来。”
郑妈妈应是去了。
这种民间的活动,除了自发聚集过来的小商小贩以外,还会有官府派来维持秩序的差役。
就是不知道这会差役躲在哪里纳凉去了。
郑妈妈大概也知道差役们躲到阴凉处忙里偷闲去了,很快就把人叫了过来。
郑妈妈回到车上:“二小姐,事情办好了。”
袁明珠:“我们回去吧!”
家里还在蒸馏着茉莉花精油,得回去看看出油率如何。
车夫吆喝着让前头的人让路,车子缓缓的移动起来。
后面不远处,戚青衣看着慢慢走远的马车,神色未明。
衙役殷勤的说:“青衣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戚青衣回神施礼:“有劳了。”
袁明珠回到马蹄巷不久,李管事也回来了,悄悄问其他人:“二小姐呢?”
得知袁明珠已经回来了,抹抹额头的汗。
他把城里能进货的商家都跑了一遍,许是运气不好,每一家都说二小姐刚刚走。
站在操作间外头,李管事犹豫着不敢进去。太爷摆明了支持二小姐的任何决定,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像极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管事在外转了几个圈,到底也没敢进去。
晚间回到自家屋里,依旧眉眼里都带着丧气。
他家是后头全家一起卖进来的,夫妻俩带着一个女儿。
女儿如今在操作间跟着干活,妻子则管着庄子里的厨房。
见她这样,妻子问:“又咋的了?”
女儿见她娘问话,她爹不答,回道:“还不是我爹,二小姐交代我爹去办的事,他都不尽心去办。”
说着话噘着嘴,她爹这样做,让她在其他人跟前都觉得难堪。
妻子急得掉眼泪:“这可咋办?”
他们一家三口之前是一户官员家的仆人,官员卸任回乡,路过武安州遣散家下仆从。
他们被卖进袁家,运气好不仅没有被分开发卖,丈夫还做了小头头。
只是丈夫有些拎不清,不仅不知感恩,私下里还摆着官宦人家家仆的谱,言谈之间经常表现出看不起袁家这种普通农户。
看妻女伤心,李管事往地上一蹲,低着头。
他现在是有理说不清,谁让他平日的表现不好呢!
但今日这事真的不能全部怪他,忠心的仆人就该在主人做出的决断有错误的时候规劝,防止重大失误,造成损失。
仆人跟主家是一体的,虽说树倒猢狲散,但是他们这种一家子跟着主家的,这个散可能比主家更凄惨,可能是妻离子散。
他们能幸运一回,不能回回都指望运气,只能期望主人越过越好,他们也跟着水涨船高。
他女儿把他拉起来,“爹,太爷和二小姐人好,我陪你一起去认个错,太爷就不会追究了。”
他妻子也站到他身侧,“我和云儿一起陪你去。”
李青岩摇摇头,“我自己去就好。”
不知道主家会怎样处置他,男人嘛,总是不想让妻儿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他妻子帮他理了理衣衫,送他出门。
袁明珠和袁弘德这些日子筹备开业,一直都没怎么回柳树湾,住在这边庄子里。
芸香回禀李管事来了的时候,袁明珠正在跟曾祖父商议以后的安排和招徕人手的打算。
听说侯家和李家能先预付货款,袁明珠非常高兴,这可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这可太好了。”
之后小小声的,略带不好意思的老实交代道:“我今天定了六千五百三十八两银子的货物,按照约定得付百分之三十的定金,
今天先付了六百多两银子的定金,剩下的部分三日内给付,一个半月之内交货,如果不能按时交货,差多少银子的货物,按比例双倍返还定金。”
合约对买方的约束她没说,但是就她这样拿着心虚的大眼睛不停看他的模样,袁弘德也知道如果不能按时付款肯定不会退还定金。
六百多两银子的定金,已经是作坊里全部的流动资金。
她这样做,除了表明对这批原材料势在必得之外,还有一层意思——破釜沉舟。
让他为了这六百多两银子,拿出一千多两的定金,再为了一千多两的定金,无论如何得凑足六千多两的货款。
若是敢这么算计他的是外人,他才不会管这么多,合该让她自生自灭。
谁让这是他们家的小宝呢,不管做了什么他都得给收拾善后。
不过,小宝这样有些任性的行为他得知道是因为什么,是什么原因让她执意一下子进如此多的原材料,甘愿冒着资金链断裂的风险。
实际他不问袁明珠也想着要告诉他。
“有大客户上门,玉恒春被仿制出来的事潘家应该很快就知道了,他背后的主子不会想看到我们做大……。”
袁明珠只说了一句话,袁弘德就明白了。
他虽然不擅长庶务,对经商一道没有秉异的天赋,但是他精明,经人稍微点拨就能看明白。
不由得感慨他们家小宝真是聪慧,对于跟潘家那样的行业霸主对抗又添了几分自信。
看着突然放宽心一般的曾祖父,袁明珠知道他之前虽然信誓旦旦全力支持她,但是心里还是有所担忧。
这样全力支持她的家人,真是让人感动。
袁明珠说:“我们家今年的棉花应该还能卖一个好价钱,若是棉花种植新法普及的成功,朝廷应该还会有赏赐,加上之前朝廷给的赏赐,这些银子基本够了。”
不过那些都是将来的钱,现在他们手里能使用的银子肯定不够。
“我打算先去借一些银子来周转,也得把原材料备齐,不能由着潘家卡住我们的脖子,这些钱年底就能还清。”
袁弘德:“我原本准备把万香园的股份抵押出去借这笔银子,现在固北李家说会预付货款,不用借钱也有钱了,你放心大胆干吧!”
若说袁明珠最早决定跟馨桂坊对着干是因为堵一口气,要让不良竞争对手付出代价。
那么现在,她更想让她上辈子的心血玉恒春重现昔日的辉煌,让它在自己手里发扬光大,造福真正的家人,弥补前世的遗憾。
听说对方可以预付货款,袁明珠也受到鼓舞。
“我一定会成功的,要让妍玉春变成大昭朝第一,给家里挣来花不完的银子。”
袁弘德:“第一不第一不重要,我们家也不缺银子,最重要的是你喜欢。”
他们都会老去,留给她傍身的银子不如留谋生的本事。
银子别人能拿走,本事永远是自己的。
而且有银子终归要比没银子强,就好像他和秋娘,当初如果他们自己手里有人有银子,定然不会有后头的那些遭遇。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样的情形不能再重演。
正说着话,外头通传李管事来了。
袁明珠想起他的阳奉阴违,有些不想见,这件事过后,她就想着迟早把人换了。
这种人她不想用,也用不起。
袁弘德指指旁边的凳子:“稍安勿躁,听听他怎么说,换人容易,换上来的人不一定就不会有其它问题,
若是稍微不合意就换人,很难培养出真正的心腹。”
袁明珠受教,应声:“我知道了。”
李青岩随着芸香进来,看到太爷坐在上首,二小姐坐在太爷的旁边。
“太爷,二小姐。”李管事上前施礼。
袁弘德示意他免礼。
“李管事这么晚前来,是有什么事?”
“今日采购香料的事,并非小人无故拖延不办,而是小人觉得这事得慎重,香料这种东西,许多放置久了香味会挥发掉,更多的还会遭虫蛀,
一下子采购来这么大的量,我们一时又用不完,还得耗费人手和房屋保存,这些东西市面上又不紧俏,大可不必一次买这么多,完全可以用多少买多少。”
李管事虽然人来了,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
他此来的目的,更多是想让袁家人知道他是能冒死直谏的忠仆。
有能力又有忠心的仆人。
袁弘德示意他坐下,李青岩觉得他的话太爷听进去了,斜签着坐下来。
“你说的也有道理。”
袁弘德的话让他感觉到伯乐遇千里马的感动,还有些得意。
却不料袁弘德话音一转:“但是,这只是平常情况下的应对,我们刚起步,妍玉春打的旗号又是成功复制出了玉恒春,
之前市面上最著名的馨桂坊,他们家也是复制出玉恒春,不过复制的不完全成功,当初馨桂坊潘家的家主亲自承认过馨桂坊不如玉恒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袁弘德尚未说完,李管事就站了起来,再也不敢托大。
难怪二小姐除了让他采购大量原材料之外还让他增加人手加强防范。
“小人知错了,不该不问缘由就拖延执行二小姐的吩咐,以后再不会了,还请太爷责罚。”
袁弘德摆摆手:“念你是初犯,责罚就不必了,好好当差,将功折罪。”
李管事听说不会处罚他才放松下来。
智商也上线了,说:“庄子里的操作间里的人手都是可靠的,不过再可靠的人也难免有个意外被人利用,小的的意思是……。”
他的意思是得从制度上防患未然,而不是完全依赖于人的忠心。
可以把各个加工工序分拆开来,每一组人掌握一个工序。
这样的话即使有人被收买了,也不至于整个工艺被人破解。
袁明珠点点头:“你的想法不错,好好干,年尾有大红包。”
曾祖父说的不错,是不该动不动就换人,这位李管事还不错。
被袁明珠表扬,李管事激动得满脸通红:“这都是小人的分内之事。”
又说:“今日去定制包装用的瓷器,老板问要不要制作上款识,小人也在想怎么能有效的防伪?”
一旦他们的产品开始热销,市场上肯定会有假货鱼目混珠,说不定对手也会仿制假货冲击他们的正品。
袁明珠:“可以加上款识。”
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怎样防伪我都仔细写在这上头了,你拿回去布置。”
李管事接过去,看过之后十分惊艳。
袁明珠倒是没觉得这些有什么,她这完全是照搬的玉恒春当年的防伪措施。
“大家要是有什么好法子也可以拿出来商讨。”
“是。”
李管事这会算是心服口服了。
袁弘德:“你先回去吧,原材料进货事宜你跟紧一些,千万不要出纰漏。”
李管事也知道这事事关重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原材料他们的生产就只能停下来。
躬身道:“小人厉害。”
待安排好作坊里的事,转眼又是数日过去了,曾祖母派人过来,“家里说太爷和二小姐已经很久没回家了,让您带着二小姐回家去。”
袁弘德知道陶氏原本的话肯定不会这么和气,肯定会说:“出去就不知道着家,你去了告诉太爷,他不想回来就住外头好了,别把明珠拐得也不着家。”
要不怎么是几十年的夫妻呢,袁弘德猜测的没错。
449、反悔
等袁弘德带着袁明珠回到家,陶氏就把曾孙女从丈夫身边拉到自己跟前,“你曾祖父想在外头就让他在外头好了,我们可别跟他学,
以后好好跟曾祖母在家里,别出去瞎跑,看看你,跟着他瞎跑,晒黑了不说也瘦了,在外头也不知道他都给你吃的什么饭,他一个男人家能带什么孩子?”
袁弘德看着明显黑了一个色度,也明显瘦了的曾孙女,摸摸鼻子没敢反驳。
好在陶氏也知道在儿孙跟前给他留些体面,唠叨了没几句就放开了。
这是袁明珠长这么大离家最久的一回,往日去学里也没离家这么久过。
而且看着黑瘦了许多,直接让曾祖母脑补了一幕他们家小宝被带去做童工,风吹日晒又吃喝不周的场景。
怎么能不让她心疼啊!
袁明珠本来还想辩解几句,但是看到曾祖母弯腰给她整理衣衫时候低到她眼前的头上的白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自打她上回出事,曾祖母头上的白发一下子多起来,如今看着已经花白一片了。
揽着曾祖母的脖子,辩解的话全部变成甜言蜜语:“我听曾祖母的,以后再不出去瞎跑了,这些日子在外头,我跟曾祖父都可想可想可想曾祖母了。”
陶氏听了跟喝了蜜一样。
让人打了水给他们洗盥,又吩咐何妈妈做饭,“晚饭多加一条蒸鱼,再杀一只鸡炖汤。”
袁明珠喜欢吃鱼,因此陶氏令人加一条蒸鱼。
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正有一道蒸鱼。
杜氏带着吴氏,领着何妈妈给众人盛饭。
不忘吩咐:“给大少奶奶那屋送饭过去。”
饭桌上,袁明珠并没有看到她大嫂和姐姐。
她抬头看看曾祖母和她娘,曾祖母只看着她娘一脸无奈,却并未说什么。
而她娘,一脸的愁苦。
袁明珠抬头想问问,曾祖母把鱼往她面前挪了挪:“吃鱼,小心着点,别卡着刺。”
给她夹了一块鱼腹肉放到碗里。
打断她想要问的话。
曾祖母从来不是个会看人脸色的人,她也一辈子没有看人脸色的需要,袁明珠只能认为她这样是为了她,怕她被她娘迁怒。
看看曾祖母的神色,袁明珠把要问的话忍下去。
自从家里日子越来越好,她娘一直在努力适应新阶层的生活方式。
或许是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努力适应得太过用力,总是做出些不合时宜的做法,让一家人跟着又受罪又无所适从。
想来这是她娘又做了什么规定,她大嫂和姐姐上桌吃饭的权利都没有了。
一顿饭吃得她食不甘味。
曾祖母见她吃得不多,给她又夹了些菜放到碗里:“多吃点,这些都是我吩咐厨房专门做的你喜欢吃的。”
杜氏看着陶氏,一脸不赞同:“祖母,姑娘家不能这么惯着,她也老大不小了,让她自己吃,还有这菜,应该放长辈跟前,怎么能放她跟前?”
隔壁男子那桌,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意外,筷子“啪”的一声被拍在桌上。
杜氏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
袁弘德吩咐何妈妈他们:“你们吃饭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着。”
何妈妈他们窸窸窣窣的退出去。
这是要打发走下人训斥杜氏?
对于她娘屡次三番闹出的事,袁明珠也十分烦躁,但是再烦躁也是她娘,总不能看着她当众没脸。
祈求般喊了一声:“曾祖父。”
袁弘德一肚子火气也只能按捺下去,十分不耐烦的摆摆手:“吃饭,饭桌上别说话。”
饭后,袁明珠去了大嫂的屋里。
看到她进来,正在吃饭的梁氏起身招呼她坐,吩咐燕草给她端杌子倒茶。
袁明珠从姐姐手里把蓁姐儿接过来逗弄着。
蓁姐儿伸着手去抓袁明珠衣服上的玉扣。
从始至终,袁珍珠都低垂着头,没有这个年岁该有的生气。
袁明珠拿眼神询问大嫂出了什么事,梁氏为难的笑笑。
袁明珠对姐姐说:“我给大家带的礼物放我们屋里了,姐姐去帮我拿来吧!”
袁珍珠站起来。
“芸香,你带大小姐和燕草过去,全拿过来。”袁明珠使了个眼色,吩咐芸香。
芸香知机,上前扶着袁珍珠:“大小姐随我一起过去吧!二小姐给所有人都备了一份,连奴婢都有。”
袁珍珠才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淡淡的,浅浅的,像是独自盛开的单瓣茉莉花。
袁珍珠的丫头燕草,眼睛骨碌碌的从梁氏和袁明珠的脸上依次扫过。
芸香得了暗示,怎能落下她?把她一并拽了离开。
等屋里只剩下姑嫂二人,梁氏的表情依旧十分为难。
“嫂嫂不必为难,我问你,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
“姐姐这样子是不是跟娘有关?”
梁氏点点头。
“事关姐姐的亲事?”
梁氏再次点点头。
大概觉得这样做长嫂不称职,开口道:“姚家使人过来,想要继续两家的亲事,娘说姑娘家退亲毕竟不是美事,于名声有碍,姚家已经认识到自己的不对愿意伏低做小,这桩亲事能继续还是继续的好,
还说姚家的三郎还是不错的,就是他那个娘有些难缠,你姐姐是跟丈夫过日子又不是跟婆婆过,婆婆好不好的不需在意。”
又说:“我已经写信给你大哥了,让曾祖父回来也有这个原因。”
袁明珠被气得手抖。
好容易摆脱姚家那一家子臭不要脸,她娘居然还想让她姐姐再掉进去。
她不知道梁氏有些话没敢跟她说。
她娘还说了:当日的事情明珠也有责任,这么骄横跋扈,珍珠未来婆家肯定看不顺眼,不是明珠,亲事也不至于黄了。
袁明珠:“打听清楚姚家想吃回头草的原因了吗?”
实际她不需要打听也差不多能猜到是什么原因。
自问自答道:“这是看到我们家并没有受到顾重阳离开影响,顾家也没有做出报复的举动才想着后悔了吧!”
“应该还不止这个,是不是还有张齐亮那厮横死的原因?”
姚家跟西市口张家联姻,如今张家家主横死,张家自顾不暇,他们家就更沾不上光了。
因为退亲这件事,不仅没在顾家那边讨着好,还落了个趋炎附势的名声,好人家谁会明知是火坑还往里跳?
姚家三郎又不是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
也就是她娘,没见过什么世面,只想着退亲于姐姐的名声有碍,考虑不到婚后的麻烦事会更多。
待袁珍珠她们拎了袁明珠给众人带回来的礼物回来,就看到袁明珠正把蓁姐儿哄得快睡着了。
结果她们一进门,蓁姐儿的困神又都走了,人又精神了,对着她们呜呜哇哇说着火星语。
看到漂亮的胭脂盒,蓁姐儿非得要,不给就闭着大眼睛哭,看着好不可怜。
袁明珠抱怨:“都怪你们,本来我都快哄睡着了,让你们一打扰又精神了。”
拿了一只胭脂盒给她,好容易给哄得不哭了。
点着小东西的鼻子:“这么丁点大就晓得臭美了,长大可怎么得了?”
梁氏吩咐燕草把碗盘收拾了送厨房去,把桌子擦干净了放置礼物。
燕草心里不愿意,却不敢怠慢,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芸香拎着的袋子,把碗盘送了去清洗。
她现在后悔死了,当初就不该选择跟着大小姐。
跟着二小姐辛苦是辛苦些,得的好处多啊!看芸香穿的戴的,比一般人家的姑娘得强多了。
芸香头上戴的珠花她认出来了,就是之前二小姐头上一直带着的,只是因为有些脱色,二小姐就不要了,赏给了她。
芸香换了朵绒花上前,就又跟新的一样了。
因为想着心事,进灶间的时候没注意门槛,被绊了一跤。
捧在手里的碗盘哗啦一声摔在地上。
闻声过来的杜氏看到满地狼藉,气得脸色铁青,“这么多碗盘都摔碎了,你这死丫头能干啥呢?”
这些碗盘都是细瓷,还都是成套的餐具,这些都是银子啊。
袁明珠在后院都听到她娘高亢的声音了,领着芸香过来看出了什么事。
就看到曾祖父和祖父都在,听到曾祖父正在说话:“就几个碗碟,摔了就摔了,都别围在这里了,赶紧收拾干净。”
她娘是太当成一回事,曾祖父是太不当成一回事。
不过要求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曾祖父去斤斤计较几两银子的碗盘,确实也不现实。
袁明珠忙快走几步,拉住还要扯着嗓子叫喊的杜氏,“娘,让何妈妈她们收拾吧,你跟我去后头看看给你买的礼物。”
杜氏:“看什么看,就会瞎花钱!”
气得袁明珠真想拿手指掐她一记,瞪她一眼。
你一个当家奶奶,为着几两银子搁这大吼大叫,丢不丢人啊?真把自己当暴发户土财主了?
杜氏现在就是在外努力端着当家奶奶的款,但是一遇到事关钱财和面子的事就暴露自己的小农思想。
一开始梁氏还指点着她一些,奈何杜氏想听的时候还好,不想听的时候就跟现在对袁明珠这样,让梁氏落得个没脸。
一来二去的,梁氏就懒得再管她了。
袁明珠还没真掐她呢,杜氏倒是甩开了袁明珠的胳膊。
不过到底记得祖父和公公就在旁边,不敢对小女儿太过分。
指挥着何妈妈她们把碎瓷扫了。
还是陶氏随后过来,才把她叫去了后院。
袁明珠捏捏额头,只觉得头大,拍不得打不得。
杜氏上无真正能辖制她的长辈,底下却有让她腰杆子倍直的儿子,整个人现在有些飘了,快要觉得天老大她老二了。
袁明珠跟到后头,看到她娘正在曾祖母跟前立规矩。
觉得她娘也该受点教训,悄悄从堂屋里退出来。
到了西厢房,跟大嫂二嫂她们商议着把带回来的礼物分配好,各人的让各人领走,该送去各家的喊了郑妈妈,让她明日去送。
最后剩下一盒刚才被蓁姐儿拿在手上的胭脂。
家里的仆人在厨房当差的,这一次一人一盒润手的香脂。
其它人则是任选一样。
所有人都有,只燕草没有。
燕草白着小脸,咬着嘴唇,红着眼睛跟燕柳站在一起。
燕柳正在劝她:“二小姐许是忘了你的那一份,你去问问大小姐。”
燕草在心里暗骂她蠢货,她是大小姐的丫头,二小姐的赏赐单少了她的,她若是去问不是摆明着挑拨两位小姐的关系吗?
被太爷知道了能有她的好?
而且她自己的事自己知道,单少了她的肯定是因为她刚刚打碎了一摞碗盘。
她去问就是去自找没趣。
“忘了就忘了吧!就当我运气差吧!”
她在这里做这副委屈模样,就是博取燕柳这蠢货的同情。
最好能替她出头去问。
燕柳果然觉得她挺可怜的,刚才才跌了一跤,吓坏了,这会这么多人又单单少了她的。
只是让她替燕草出头去问她也不敢,只说:“要不把我得的香脂给你用好了。”
燕草听了更生气了,燕柳得的若是胭脂,给她她敢接,得的是香脂,给她她也不敢拿啊。
香脂是二小姐专门给厨房的人备的,大家都用就燕柳没有,也太明显了。
有人问起来,不说传到主子耳朵里主子对她有看法,就是厨房里的人也不会个个都像燕柳这么傻。
到时候有人稍微点拨一下燕柳,以后她还怎么哄骗这傻货?大家又会这么看她?
再说香脂她拿着也没用,大小姐用的獾油比香脂的效果好多了。
之前大小姐赏过她一些,她还没用完呢!
早知道她就小心一些了,至少也得把赏赐拿到手再打碗碟也不迟。
两个人在院子里嘀咕了半天,燕草也没听到她期待的那句“我帮你去问问。”
只得挤出来几滴眼泪,“肯定是二小姐厌弃我了,觉得我毛手毛脚干什么都不行。”
燕柳:“还好你是跟着大小姐的,大小姐人好,不会嫌弃你,你放心吧!”
燕草都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她跟前说了什么,或是这蠢货开窍了,拿话敷衍她呢!
往燕柳的脸上仔细看了几眼,没发觉异常,才放心。
接着装可怜。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哄得燕柳心软了,答应下来帮她去跟二小姐问问。
燕柳答应下来以后就后悔了,不过对着燕草饱含希冀的目光,反悔的话说不出口。
450、劝说
袁明珠看着跪在地下的小丫头,示意芸香把人扶起来。
有了李管事那件事,她如今知道没有天然忠心的人,就算是卖身做了奴仆,大多数人还是有自己的小九九。
必须得自身足够强大,才能获得别人的忠心。
这丫头要么是被人当枪使了,要么是古道热肠。
职场上的小伎俩罢了,她不想多干预。
正想把燕柳打发走,突然听到隔壁东间里传来曾祖母训斥她娘的声音。
“今日就先干到这儿,你把这些碎布头收拾好回去吧,明天一早再过来,这些鞋底子抓紧纳好,我要给你祖父做几双鞋。”
陶氏即使是给杜氏立规矩,也没使唤人敲腿捶背、端茶倒水,而是找了活计让她做,比其他人家磨搓媳妇的手段温和多了。
毕竟是亲娘,看她总犯糊涂生气,但若是她被磨搓得像是受气小媳妇还是难受。
就如同以前袁家大姑陈袁氏和袁树兄妹,看到他们亲娘钱氏做的那些恶,也是恨不得她立时就死了才好,真到钱氏死去的时候他们还是哭得肝肠寸断。
母爱,最初的时候肯定不会掺杂太多功利、目的,只是在时光荏苒中,有的一如既往,有些渐渐变质。
袁明珠还记得那最初不含任何杂质的母爱,记得杜氏的为母则强,记得她当初最美丽的模样。
她不会像大嫂那样轻易的放弃对杜氏的改造,让她在袁家变强的途中掉队。
因为她跟大嫂不同,大嫂跟杜氏没有最初艰难中的共患难。
袁明珠看着站在一旁的燕柳,决定再给杜氏一次机会。
对燕柳说:“带回来的东西是每个人都有的,你们来到袁家,只要忠心耿耿,家里就不会亏待大家,
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家里人口越来越多,总得立些规矩,不然今天你打一摞碗,明天她摔一摞盘子,后天干脆有人砸了锅,日子还能过吗?
干得好的家里肯定有赏,做了错事的,也总得有所处罚,有赏有罚,赏罚分明,要不然干得好坏一个样,干活不干活一个样,谁还愿意好好干活?
燕草打的那一摞碗盘,是当初家里从晋地来的时候带来的,都是当年太爷走口外贩卖的成套的餐具中挑选的精品,每一只都价格不菲,
也就是家里仁善传家,没有打骂下人的规矩,放在其他人家,这样子毁坏家什,怕是早打一顿了,摊着刻薄的人家提脚卖了也不是没有,
虽然不会打骂于她,毁坏的东西总得赔偿,这些本来该赏赐的东西就不给她了,抵扣毁坏的碗盘,不够的部分再从每个月的月钱里扣除,直到赔够银钱为止。”
燕柳听了,小脸通红。
陶氏一贯宽厚,他们偶然打坏个东西从来没罚过,她都快忘记毁坏东西该赔了。
“以后这些账目我会嘱咐大少奶奶记账,你先回去吧,只要好好干活,家里不会亏待大家。”
他们在屋里说话,袁明珠这样细致的跟燕柳解释,实际是解释给外头的杜氏听。
能辖制管教下人的法子多了,无论哪一种,都比歇斯底里的叫骂更有效。
芸香送燕柳出门。
二人在门口看到站在那里的杜氏,屈膝行礼:“大奶奶。”
杜氏并没有冲动地冲进来,而是耐下性子在门外听完了她说的话,这让袁明珠觉得她还不是完全不可救药。
袁明珠撩了帘子出来,“娘你怎么在这里?”
装作不知道杜氏原本在外头。
请她去屋里坐,又吩咐芸香:“给我娘倒一碗水。”
杜氏在陶氏屋里拘着了,正口渴,水端了来一气就喝完了。
袁明珠把给她准备的一套脂粉拿给她,“这一份是给娘准备的。”
杜氏丝毫不领情,“我不用这个,不用给我,你这孩子,就会瞎花钱。”
袁明珠不理会她的拒绝,把脂粉往她跟前推过去,“刘家大太太,守备府太夫人,人家哪个不比娘年岁长,人家都用得,怎的娘就用不得?”
又说:“我们家如今做的就是脂粉生意,也费不了多少银钱,娘以后得习惯用脂粉。”
杜氏依旧摆手:“我可不用,画得跟老妖婆似的,哪是正经过日子的人?”
在她的印象里,年岁大的良家女子就没有涂脂抹粉的,涂脂抹粉的要么是道婆,要么是牙婆,又或者是乐户家的女人。
她一个正经女人,孙子都抱上了,肯定不能把脸抹得跟猴儿屁股似的。
说到底还是旧思想在作祟。
画龙画虎难画骨,杜氏看似出门应酬像模像样,其实像模样的只是一层皮,骨子里依旧是还是原来的她。
袁明珠“呱哒”把脸一撂,“娘怎的总是这样不经斟酌就说话?娘若是出门应酬的时候也这样乱说,得得罪多少人!
本来出门应酬的目的是跟大家亲近,你这样子得罪人不如不去,待在家里让大嫂领着二嫂去好了!”
杜氏被说得惶恐不安。
袁明珠乘胜追击,“还有姐姐跟姚家的亲事是怎么回事?”
杜氏被她的咄咄逼人惹得有些冒火:“还不是因为你?姑娘家就该温和柔顺,你看看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我是你娘,不是你的仇敌,你还好意思问我你姐姐的亲事怎么回事?不是因为你姚家会退亲啊?你也不掂掂你那天都做的什么事让姚家人非得要退亲?”
隔壁屋里,陶氏听了杜氏的话“嚯”的站起来,就要过去袁明珠屋里。
还是袁弘德把她按着坐下,“让她们娘俩自己处理这事。”
他相信袁明珠能处理好。
当然,如果曾孙女处理不好的话不是还有他们的嘛!一时的胜负不算什么,只要最后胜利的是他们小宝,一切都不是问题。
陶氏看看丈夫的神色,才不再坚持,继续听下去。
就听隔壁袁明珠接道:“我做什么了?顾重阳是我们家的仆人,我教训的是咱们家的仆人,他就算一朝翻身成了安阳侯府的大少爷,没离开我们家之前他也是奴才,
没听说过教训犯错的奴才是不应该的,如果是这样,今天燕草打了碗盘娘也不该说话,谁知道燕草以后会不会有勋贵来认亲啊?”
论口才杜氏肯定不是袁明珠的对手,被女儿驳得哑口无言,好半天找不到话语回她。
隔壁陶氏听了,不禁露出笑容。
她就是嘴拙,想教导杜氏的时候总是抓不住重点说不到点子上,闹得总也管教不好她。
袁明珠说了这话还没完,无视她娘已经变色的神情冷哼一声,“哼。”
接着说:“先不说姚家退婚这事怪不怪我,我只问问娘,姚家说跟姐姐退婚是因为我,那我现在还是咱家闺女不?”
杜氏无话可说。
“什么都没改变,我还是咱家闺女,之前这婚事不成了,现在怎么又成了?他们家一张嘴,想把谁说死就说死?想把谁说活就说活?
估计这世上也只有娘你相信他们家的鬼话,娘你想相信他们没人拦着你,但是出嫁是女儿第二次投胎,你不能明知道是火坑,还拿姐姐一辈子的幸福去赌姚家是不是良配!”
袁明珠和杜氏都不知道,袁珍珠此刻就站在门外,把妹妹和娘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此刻,她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她不想跟姚家继续这门亲事,但是娘一直在劝她,不仅是劝说,娘的态度仿佛她不答应就是不贞洁的女子。
因为曾祖母在私下里劝她千万不能答应,娘就把她拘在大嫂屋里,不让她有机会跟曾祖母单独见面。
这也是吃饭的时候袁明珠没看到她上桌的原因。
那姚家已经不单是是不是良配了,他们的人品都已经败坏,不仅反复无常,为了达到目的居然陷害小妹这样的孩子。
陪着袁珍珠的燕草高声劝道:“小姐你别哭了,一会眼睛该肿了。”
没人的时候杜氏虽然还不愿意服软,但不得不承认小女儿说的确实有道理。
一有人围观,杜氏就只剩下被人拆穿的羞恼了,“唰”的一声把帘子撩开,“你们在这干嘛?我不是说了你跟着你大嫂住,也帮她照看照看蓁姐儿?”
陶氏和袁弘德也闻声出来,一群人就围在当间里。
当着袁弘德夫妻俩,杜氏不敢再说什么,改口道:“既然来了就陪你妹妹住吧,照顾好明珠。”
离开后院去了前院。
袁明珠想说的话还未说完,不过今天不适合再说了。
挽着姐姐的胳膊,“芸香,打些冷水来帮姐姐敷一敷眼睛。”
又对曾祖父母说:“我会照顾好姐姐,曾祖父和曾祖母先去歇息吧!”
袁弘德夫妻俩看着更像是姐姐的袁明珠,对视一眼退回他们的房间。
袁明珠帮着姐姐敷了眼睛,把芸香和燕草打发了下去,“你们去歇着吧,今天晚上不用你们值夜。”
姐妹俩熄了灯躺在床上,袁明珠在黑暗里问:“姐姐你呢?你想不想嫁去姚家?”
问这话的时候袁明珠矛盾又忐忑,生怕听到她不想听到的答案。
她的姐姐可以柔顺,甚至可以有些软弱,但绝对不可以是非不分。
软弱不怕,他们这些兄弟姐妹可以给她撑腰,但是没有是非观的话,就救无可救了。
袁珍珠轻轻的摇摇头,她不愿意。
她宁愿去庙里当姑子,也不愿意嫁去那种人品卑劣的人家。
摇过头以后才想起来妹妹看不到她摇头,开口说:“我不愿意。”
或许是因为刚刚哭过,袁珍珠的声音有些沙哑。
跟袁明珠解释:“妹妹,姚家说的那些话我从来没相信过,他们退亲是怕被咱们家牵连,想要讨好安阳侯府,根本不是妹妹的原因,妹妹别信他们的话,跟你没关系。”
袁明珠觉得鼻子酸酸的,真是个好姑娘!
善良的人只配得到幸福,她要护着她,这辈子只许幸福。
“我没相信,卑劣的人从来看不到自己的错,就是有错也要狡辩给自己脱罪。”
屋子里很黑,不过袁明珠即使看不到也能猜到姐姐听了她的话以后脸上露出的单瓣茉莉花一般的笑容。
“别想这么多了,曾祖父和曾祖母会替你做主,大哥他们也快来信了,哥哥们不会犯糊涂,
明天我跟曾祖父说一下,等我们回马蹄巷的时候你跟曾祖母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咱们家的脂粉作坊,顺便也散散心。”
袁珍珠轻轻的“嗯”了一声。
在隔壁支着耳朵听的曾祖母和曾祖父。
曾祖父把油灯吹熄,“好了,这下放心了吧!”
陶氏:“那个,咱们家的新作坊是什么样子啊?”
袁弘德:“明珠不是说要带你和珍珠去看了嘛,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新作坊里这几日就开始赶工了,以前在晋地时候的那个侯广澈你还记得吧,他和固北李家在我们作坊预付货款定了一批货物,作坊赶工就是给他们生产的……。”
之后的几天,杜氏一直不愿意再跟袁明珠沟通。
杜氏觉得小女儿的嘴巴太利了,跟她说话自己根本没有胜算。
自打小女儿回来,家里人跟被洗脑了一样,都觉得姚家险恶。
就是孩子们的爹都觉得小女儿说的有道理。
袁树过了这么长时间,依旧没有恢复,对周遭和家里的一切都在摸索和试探中,沉默的时侯居多。
之前还会四处乱逛,家里需要专门的人手看着他。
后来老王头被接了来,有老人家陪着,袁树才算是消停了一些。
这些日子家里给他们买了鹅苗和鸭苗回来,老王头带着袁树有了正经事情做,心里安稳了,在家里住得才安心了。
这两日家里开始摘棉花,老王头带着袁树去棉花地里帮忙。
这些日子听了些姚家又反悔想重新结亲的事,今日终于忍不住了,跟袁树说起这事:“俺觉得这事你媳妇做的不对,那是家什么人家啊!忒恶心人了,
真让大丫头嫁过去,日子不得跟熬油似的难受啊!那是亲闺女,不是捡来的,她要是以后过得不好,不还得是你们两口子的心病?”
让袁树回去劝劝杜氏。
袁树挠挠头,头顶上沾了棉花,应着:“噢!”
回去以后倒是没忘记老王头的交代,杜氏帮着他把衣服上沾的棉花捡赶紧的时候,他说:“俺觉得这事你媳妇做的不对,那是家什么人家啊!忒恶心人了,
真让大丫头嫁过去,日子不得跟熬油似的难受啊!那是亲闺女,不是捡来的,她要是以后过得不好,不还得是你们两口子的心病?
你回去劝劝你媳妇,孩子的终身大事马虎不得,也不能拿这事给孩子置气,这可没有后悔药吃,嫁过去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完完全全把老王头的话复读了一遍,难为他那伤过的脑袋怎么记得一字不差的!
不过差点没把旁边的老王头吓得栽倒在地。
杜氏坐到旁边的凳子上:“我也不是晚娘,还不是都是为孩子好。”
拿手帕抹了抹眼泪,“你当我喜欢那姚家?这不是没办法嘛,自从珍珠被退了亲,来家说亲的都是啥样的人家啊?
有寡母带着儿子家里穷得叮当响的,有丧妻的老鳏夫带着好几个孩子的,还有那些二流子老光棍,我这不都是着急嘛!”
丈夫病着指望不上,儿子们都在学里不在家,她怕大女儿难过不敢告诉她,又怕儿媳妇怠慢小瞧她闺女不敢把这些事跟媳妇们说。
杜氏这些日子积攒的委屈一下子爆发了,眼泪汪汪的。
老王头冲着躲在旁边的袁明珠招招手:“二丫头快来劝劝你娘,别哭了。”
袁明珠虽然只听了个囫囵,不过也听明白了事情原委。
她是委屈,但是好像她娘同样也很委屈。
叹口气告诉自己,家就不是个讲理的地方,不该去掰扯谁有理谁没理,掰扯也掰扯不清。
拿出帕子给她娘擦了擦眼泪,和芸香一起扶着杜氏回屋去。
“娘,这些来提亲的人就是打着捡漏的主意呢,不是姐姐是别人这些人一样也会请了媒人上门,你根本不用当真,
过一阵这些人见咱们家不搭理这些提亲的,就没有人来自讨没趣了。”
杜氏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真的吗?”
袁明珠:“我骗你干嘛!你要是不相信,回头我把牙婆喊一个家来,你问问人家是不是都这样?”
听袁明珠这样说,杜氏才有些信了,抽了抽鼻子:“过一阵就好了?”
“过一阵大家把这事忘了就好了。”
“娘你可不能再做姚家的打算了啊,姚家真不行,”
怕她娘再犯糊涂,“娘你知道工部尚书杨大人吧?”
杜氏点点头,不知道小女儿突然提起杨大人做什么。
她听说过杨大人还是在丈夫失踪的那些日子里,那时候州学想让她儿子们参加考试,家里就拿杨大人因为北直隶蝗灾抗灾没替父守制受政敌攻讦,失了首辅之位做例证,反对儿子们考试。
“杨大人宦海沉浮多年,早年家境贫寒的时候他家有个妹妹被他家乡的一个富户家求娶了去,那家更多的是看中杨大人是个读书的种子,后头果然步步高升,入阁拜相,
杨家族人被族老约束着,不给他拖后腿,反而娶杨大人妹妹的那家不顾及杨大人的声誉,打着杨大人的名号为祸乡里,处处给杨大人制造麻烦,有段时间把圣上都惊动了申饬于他。”
杜氏听得都顾不得伤心了。
袁明珠:“哥哥们以后入朝为官,以姚家的人品说不得以后也会做出杨大人的妹婿家那样的事。”
杜氏斟酌了一下,觉得小女儿说的没错,她真不看好姚家的品行。
不管是为了女儿的将来,还是为儿子的前途,姚家这门亲都不适合结。
袁明珠:“娘,有些事你拿不定主意就别自己做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大家讨论了共同定夺,省得你又惹出麻烦。”
杜氏低着头,“娘知道了。”
袁弘德原本想着家里这些日子摘棉花,留在家里帮两天忙呢!
结果事与愿违,马蹄巷脂粉作坊的李管事亲自过来请袁弘德回去主持工作。
“太爷,市面上现有的干花香料都被我们买了。”
451、示警
“荔正元的屠掌柜说今年的新货还没下来,去年的陈货剩下得少,没办法给我们供货了,愿意赔银子给我们。”
这是袁明珠预估的最坏的情况,忙问道:“其他几家情况怎么样?”
“还未跟我们联系。”
袁明珠看众人神色沉重,劝道:“没有就没有吧,再想办法从其它渠道进货,我们还能白得几千两银子,也算赚了。”
刨除拿现货付的银子,他们预付的货款有五千多两呢。
如今的经济和消费水平,一个普通家庭的年收入一般来说就二三十两银子,五千两的购买力相当于现代的三百多万元。
本钱都没出,用的侯广澈和李家给的定金。
一动不动就赚了这么多银子,真说起来他们还得感谢潘家和他背后的安定侯府呢!
按照约定,一个半个月内如果不能按时供货,则需要双倍返还定金。
如今才半个多月,时间才过了一半,潘家那边反应够迅速的。
李管事再看向袁家曾祖孙俩的眼神就满是敬佩了,敬佩他们在最初就已经预料到会有今日。
虽然不是自己误的事,但是自己也差点做错事,敬佩之外还有些愧疚。
躬身回道:“我们现在的存货量,只够使用四个来月的,得抓紧时间进货。”
袁弘德:“我回头找侯家少主商议一下,看看他们那边能不能帮上忙。”
袁明珠沉吟片刻,“跟侯家和李家都说一声,如果这次帮我们渡过难关,以后他们的进货价全部让利三个点。”
李管事疑惑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方式,对方能尽力吗?以后让利不如现在给对方把采购价格提高一些吧?
李管事往袁弘德看过去,就看到他点头道:“行,我去说。”
袁明珠又吩咐李管事:“马上组织人手去临近的州府,有散货全部买回来。”
李管事又往袁弘德看过去。
袁弘德摆摆手:“照着二小姐的话去做。”
李管事:“各地的散货应该不会太多,要不要去药都看看?”
“都去,能买多少就买多少,人手不够就现雇些,价格高些只要不超过市价五个点也全部买回来,把声势造起来。”
李管事抬眸迅速往袁明珠的方向看了一眼,“是。”
荔正元那边很快就接到消息,“妍玉春派了大批的人手去周边地区采购零散货物,有人今天出发了,我们在几个城门都看到他们家的人。”
荔正元的东家霍梅廉站在下首禀报,上首坐着的人慢条斯理的把茶碗放下,说:“不用理他们,武安州之所以有大宗的货物是因为有妍玉春采购,
其他地方没有大客户,存的量都很少,就算是都被他们买回来,也不够一个月的用量,附近有大量囤货的地方只有药都,
我家家主已经下令让药都的几大经销户只给熟客发货,且短期内不得一次发大量货物。”
这是霍梅廉第一次听到安定侯府来人直观的告诉他对方的能量。
他是这一地区最大的店家,周边的散户大多数都是从他手里拿货。
对于跟安定侯府合作他原本是不太愿意的,不过对方扼住了他的一部分商品的进货渠道,他不得不低头。
现在他的观点改变了,能靠上这种大靠山,不是运气好是不可能的。
他仿佛看到自己辉煌的前景,他必须抓住。
安定侯府也没让他吃亏,他要赔给妍玉春的三千多两银子,安定侯都会帮他们出。
事成之后,他们跟另外一家协商瓜分以后妍玉春的原材料供应。
妍玉春需要的一部分原材料依旧从他这里拿货,承诺五年之内不会变化。
有了这五年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壮大了,到时候他们有足够的供货能力和竞争力,相信安定侯府会选择继续跟他们合作。
而且袁家如果注定会倒,赔的银子他们截流了也没人管吧!如果有可能,本金他都不想还。
“林管事,小人晚上在天香园定了位子,专门请了戚青衣姑娘作陪。”
林管事看着他露出笑容,觉得这人很识时务也很懂事。
柳树湾这边,得知袁明珠又要跟着曾祖父回去马蹄巷,一家人都十分不舍。
袁弘德和袁明珠不在家,家里就跟没有主心骨一样,尤其杜氏总是乱作为,更是把家里闹得一团糟。
现在不仅他们要走,还准备把曾祖母和袁珍珠带去,梁氏一下子慌神了。
曾祖母就是家里的定海神针呀!她老人家一走不是更没有能压住婆婆的人了?
一边帮着收拾行李一边试探道:“曾祖母准备去多少日子啊?那边总不如在家里方便。”
袁明珠看看大嫂,“带曾祖母和姐姐去作坊里看看,不住很久,以后有机会大嫂你们也去看看。”
妍玉春和万香园不同,里头的工人男女都有,大家衣衫整齐,不会出现打赤膊的情况,大家都能去参观。
“好啊!”
表情远没有声音来得高兴,表现出来的欣喜有些勉强。
袁明珠稍微思考一下就想明白大嫂为何会这样。
要不怎么说做人家媳妇是最难的事?
就拿梁氏这个长媳来说,她若是任由大妹袁珍珠再次落入姚家那个火坑,袁珍珠以后过得好,姚家不给袁家惹麻烦则罢。
一旦事与愿违,这就是她跟袁伯驹之间绕不过去的坎。
袁伯驹肯定会认为她没有尽到做长嫂的责任。
就是她娘家父母在此,她这个失职的责任也逃不脱。
但是她若想尽职尽责能办到么?
能!
不过即使办到也得惹恼婆婆!
婆婆不是娘!
闺女跟娘没有隔夜的仇。
就像之前袁明珠跟杜氏,即使袁明珠说的那些话,把杜氏气得仰倒,她也不会对女儿口出恶言,不会记恨。
待事情过去了,母女还是母女。
换做儿媳妇你试试?
儿媳妇再一口一个娘喊得亲热,没分歧没矛盾没罅隙的时候则罢,一旦有点什么,婆婆能把她收拾得怀疑人生。
做人家媳妇的就是在这种夹缝之间如履薄冰,做得再多,一点没做到就把以往的好全部抹杀了。
袁明珠倒是觉得大嫂比她娘更适合当家。
就好比之前燕草打破碗碟那件事,若是梁氏当家,最多在账目上记一笔就能起到杀鸡骇猴的作用,根本用不着歇斯底里的要打要杀。
袁明珠:“以后我们家人口越来越多,要不也跟那些世家似的,内院单立一本账吧?”
梁氏听了微微一愣,没想明白话题怎么突然拐到这儿了。
不过家里的两个小姑子不像有些人家的小姑子那样正经本事没有,挑拨是非挺行。
他们家这两个小姑子和妯娌都挺好,知道维护和尊重她这个长嫂。
所以梁氏也给袁明珠相应的尊重,说:“行啊,回头我就跟你二嫂一起把家里的家什登一份账。”
“那就辛苦大嫂了,往后外头的长工和作坊里的工人的支出就走外头的账,家里的收入也计入外头的账,
内院每个月需要多少银子大嫂先估算一个预算,从外头的账上拨过来……。”
梁氏看着袁明珠亮晶晶的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木愣愣的看着她。
还是袁明珠怕她没明白自己的苦心,又问了一回:“这样安排行不行啊,大嫂?”
梁氏如梦初醒:“行,行!”
可不是太行了!
内院的财务大权掌握到了她的手里,就代表着以后在这个家里她当家了。
她不会因为当家就不尊重长辈,不友爱兄妹,中饱私囊,虽然落不到好处还得多劳心劳神,但能当家还是件好事。
至少这个家里她的地位不容撼动了,再有想说又不好说的话,她就敢说了。
杜氏也在一旁,附和道:“以后家里的账目还得你和仲驹媳妇多费心。”
她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还觉得这样安排挺好。
梁氏带着吴氏,给婆婆屈膝行礼,“这是媳妇分内之事。”
袁明珠倒是不担心她娘和大嫂会因为争权打起来,如果梁氏控制了财政大权还不能服众,那还不如就干脆别管家好了。
这会子的婆婆跟媳妇又不能分开各过各的,处得再好也是东风西风,必然有一方处于下风。
既然她娘能力上欠缺一些,干脆就她娘退一步好了。
袁明珠三言两语之间就把家里的权利分配了,杜氏和陶氏二人丝毫没有察觉。
吴氏跟在梁氏后头,看梁氏的行事而行事,也看不出她明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不过看她和袁珍珠的眼神频频在梁氏和杜氏面上扫过,应该是有所觉察。
只是二人都没说什么。
马蹄巷那边事情紧急,袁弘德得赶过去坐镇,所以袁明珠也没时间多说什么,一行人匆匆去了。
刚到作坊里还没下车,李管事就回禀脂粉铺子里的陈掌柜就已经过来在这边侯着了。
陈管事拿了一封信给袁弘德:“东家,这是戚青衣姑娘使人送来的信。”
看着陶氏在旁面色微变,如同神来一笔似的补充了一句:“来人说信是给少东家的。”
算是替袁弘德解除了一个大警报。
袁弘德心里有一个小人狂擦汗,接过信来随手递给袁明珠。
袁明珠拿了信,看了看信封上一笔娟秀的瘦金体,上头写着:妍玉春少东家亲启。
妍玉春没有第二个少东家,这封信是给她的无疑。
确认了封口处的标记还完整着,袁明珠把信封打开。
看完了信,说:“戚青衣姑娘想试用一下我们新出的皂角皂。”
说着把信递给曾祖父。
袁弘德看了,又把信还给她,“这事你看着安排好了,事不宜迟,我马上去找侯家和李家商谈进货的事。”
把信收起来,送曾祖父出门。
回身安排陈掌柜:“新出的皂角皂等新品,派人给金谷里各家的姑娘都送些试用品过去,试用品做的规格比正品小一些,以后再有新品,都照此办理。”
陈掌柜躬身应是。
李管事想说是不是等以后原材料供应充足了再送试用品,现在本来就供应紧张,再白送一批出去,岂不是更紧张了?
但是看到袁明珠一脸平静,没有丝毫紧张,想想之前一系列事情,知道她肯定有用意,把要说的话咽下,跟在陈管事身后应了:“是。”
袁明珠手里的信确实是戚青衣送来的不假,但是内容并不是想试用新品,而是给他们写信示警。
荔正元的东家在天香园宴请了京城来的人,请了戚青衣作陪。
席间他们的谈话露出些只言片语,透露出他们这次是为了对付袁家,把袁家的方子工艺谋夺去。
戚青衣对事关妍玉春的和袁家这样的话题尤其上心,趁着对方醉酒试探了一番,套出来人是京里安定侯府的大管事林峰。
安定侯府的大管事亲来武安州主持这事,还挺看得起他们。
她肯定不能辜负对方的这份好意。
送走曾祖父以后,对姐姐说:“姐姐先跟曾祖母去看看住的地方,有不满意的地方跟我说。”
陶氏拍拍她的手:“慢慢想办法,别着急。”
作为后宅里的女子们她和袁珍珠能帮上的忙有限,只能说些宽慰的话。
袁明珠安慰她:“不着急,我们已经备了四个月的存货了,从周边买的零散货物应该也能再多坚持一个多月,再加上我们原本的存货,支撑八个月没问题,
再有半个月荔正元几家的赔偿也该陆续到位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拿着大把的银子去砸,就不相信所有人都铁板一块。”
从最开始袁明珠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能顺利把货物买回来最好,如果不能,对方赔偿的银子也足够她拿去砸开缺口了。
不伤筋不动骨,用对方的银子去对付对方。
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成功把她付出的本金和对方该赔给她的银子收回来。
袁明珠这样一说陶氏就放心多了。
袁珍珠看着神采奕奕的小妹,十分艳羡,她也想做妹妹这样的女子。
成竹在胸,运筹帷幄!
即使危难时刻,周身也散发着自信和从容不迫。
袁珍珠扶着陶氏去了后院,领着丫头们把屋子整理好。
看到大曾孙女收拾好了就坐在一旁发呆,陶氏坐到她身边,“怎么了?不舒服吗?”
摸了摸她的额头试着体温。
体温正常。
“想家了?还是担心姚家那边?”
顺顺她的头发,“只要你不答应,你娘说再多也没用,你娘就是一时糊涂,你大哥的信应该也该到了,他会说服你娘的。”
袁珍珠抱着陶氏的胳膊,“曾祖母别担心了,我娘已经想明白了,她跟我说了,左右我现在也才十二岁,年岁又不大,搁个一两年也不算什么,到时候大家就把退亲的事忘了。”
陶氏还是头一回听说杜氏想明白事理了,也十分替袁珍珠高兴。
“那就好,还是你妹妹有法子,一下子就说通你娘了。”
袁珍珠一脸骄傲:“是啊!妹妹真聪明。”
陶氏:“我们珍珠也很聪明!”
袁珍珠鼓起勇气,说:“曾祖母,我也想像妹妹那样去给曾祖父帮忙,我可能没有妹妹那么厉害,但是我会认真学。”
看着她满脸的希冀,陶氏不忍拒绝,说:“我们先去看看你妹妹在忙什么呢?”
怕她们帮不上忙还帮倒忙,也不敢一口答应,只能先去看看。
她们到的时候袁明珠正在给宋家兄弟写信,想借些人手。
借人手的目的——讨债!
这些人应该不会很痛快的就把银子赔了,她已经能预见到对方得耍赖。
袁明珠不是没想过一开始就把需要的原材料备足,只是她也没法确定妍玉春的销量什么时候能扩大。
盲目进来屯着,万一进展缓慢资金链就真断了。
而且她更喜欢跟对手正面交锋,把对方打得无还手之力,打掉对方的斗志。
以后收拾起来的时候反抗就弱多了,不会负隅顽抗。
看到曾祖母带着姐姐过来,袁明珠忙放下毛笔起身相迎。
452、同情
扶着陶氏的胳膊把她扶到她之前坐的位子上坐下,“都收拾好了吗?”
问的是庄子里的吴妈妈。
吴妈妈满脸堆笑道:“回二小姐已经都收拾好了,屋子里的纱窗奴婢带人换了新的,屋后窗户外头的草也除了,不会藏着蚊虫,吩咐了厨房准备可口的饭菜。”
又问:“太奶奶跟大小姐喜欢吃什么?奴婢去安排。”
袁珍珠:“我妹妹喜欢吃鱼,妈妈让厨房经常做些鱼,曾祖母喜欢酸甜口味的菜。”
“奴婢记下了。”
这边说着话,那边陶氏拿起袁明珠之前正在书写的纸,“明珠你这是写给修信他们的吗?”
吴妈妈见说起正事,退到一旁侍立。
袁明珠:“是啊,家里这些日子人手不够,跟他们借些人手来使使。”
兵屯里多是些老兵油子,或是一身痞气或是一身凶神恶煞。
从来都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这些人有宋修信兄弟推荐来,他们再把银子使到位,用起来比地痞流氓好使,也可靠得多。
“你忙你的,我们就过来随便看看,别耽误你正事。”陶氏起身要把位子让给她。
袁明珠忙阻止了她的动作,“我正准备让人去看看曾祖母忙完了没有,想找您帮个忙呢!”
陶氏果然喜欢,欣喜道:“要我帮什么忙啊?”
“曾祖父不在家,我给宋家两位……嗯,爷爷写信求助总是不太尊重,想请曾祖母来写这封信,以您的语气请他们帮忙。”
袁珍珠上前,不待陶氏回答就说道:“我帮曾祖母研墨。”
挽了衣袖执了水注往砚台里注水,拿起墨条开始研磨。
表情十分专注。
陶氏笑道:“你说我写!”
袁明珠拿起之前她所写的信件,换了曾祖母的语气逐字逐句读了,由陶氏执笔写出来。
写出来一张袁珍珠就拿细沙洒了浸干一张。
旁边站着的吴妈妈和芸香等人丝毫插不上手。
袁明珠算是看出点门道来了,冲着吴妈妈悄悄摆摆手,“你们先去忙吧,有事我再叫你们。”
吴妈妈笑笑,带人退了出去。
袁珍珠把写好的信装入信封,拿火漆封了交给袁明珠。
袁明珠叫了人进来,让备车。
遣了人去送信。
待把所有事务安排妥当,对陶氏说:“我带曾祖母去操作间看看吧!”
这本来就是准备好的行程,只不过原本准备休整一下明天再去,现在曾祖母和姐姐都急着参与家里的事务,她就干脆更改了预定行程,现在就去好了。
操作间离着这边也不远,走过去也就两三分钟的路程。
那里原本是庄子里的粮仓,因为近城,原庄主家的几处庄子的产出都运到这里存储,所以屋宇众多,还筑有防盗的高墙。
袁明珠就是看中这个庄子里这一处墙高屋多这些便利所以买下这里,买到手以后改成了操作间。
庄子里的三户佃户看到袁明珠出来,纷纷上前行礼。
袁明珠说:“今天我家曾祖母过来,第一次见面,每家送五斤高粱米做见面礼,回头都去找李管事领。”
众人听了,都围上来奉承曾祖母。
曾祖母乐呵呵的听着,邀请佃农家年岁大的妇人们明日去家里坐坐。
进了操作间,袁珍珠的眼睛里像是洒满了满天的星辰,新奇的看看这里摸摸那里。
问袁明珠:“妹妹,这个是做什么的?”
“妹妹,那个是做什么的?”
又或是:“这些香味的精油味道怎么怪怪的啊?加到脂粉里就变香了,它们怎么变的啊?”
……
离开低气压的家里,这里的人都是他们家的佃户,靠着他们家谋生,会对她恭敬又热情,这里又有她喜欢的事物,袁珍珠的心情一下子晴朗起来。
袁明珠看着像是从牢笼中回归到大自然里的小鸟一样的姐姐,耐心的一一解答。
袁珍珠吃晚饭的时候都胃口大开,多添了半碗粥。
夸庄子里的厨娘:“粥熬得好喝,菜也做的不错,跟何妈妈的手艺差不多了。”
袁明珠叫芸香:“拿一串钱赏厨娘,就说是大小姐赏的。”
袁珍珠想要拒绝,但看到曾祖父母都乐呵呵的看着没说什么,也就坦然受了。
芸香去了不一会就和吴妈妈一起回来了,后头还跟着个容长脸略显富态的妇人。
吴妈妈笑着回话:“青岩家的接了大小姐的赏,非得来给大小姐磕个头。”
袁明珠这才往那妇人仔细看过去。
李管事的名讳叫李青岩她是知道的,也知道他是一家子三口人一起卖进来,只是这些日子忙碌,这才第一次把他们两口子对上。
很干净又干练的一个妇人,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一丝不苟的纂。
跪在地下磕了个头,陶氏就吩咐吴妈妈把人扶起来。
得知她家闺女就是操作间那边的云儿,袁明珠让人给搬了杌子。
“你家云儿虽然年岁小,可是做事仔细,看来是随了这当娘的。”
“做事仔细是应当应分,当不得二小姐夸奖。”
袁明珠摆摆手,“应当应分该夸奖也得夸奖,该赏的更得赏,大家都好好干,到了年底干得好的都有赏。”
戚青衣写来的信里提到,安定侯府的林大管事也在打着收买庄子里的人的主意。
所以他们也得开始打感情牌。
她得从现在开始建立企业文化这种东西,有数据显示,企业文化好的企业,成员的归属感会更强,不容易背叛。
等她的品牌在四海之内遍地开花的时候,妍玉春深入人心,她也就不怕别人仿制了。
现在还不行,她没有自己的班底,没有品牌的口碑。
如今的辉煌如同建造在沙堆上的城堡,非常不牢靠。
袁明珠虽然是处心积虑,不过这份处心积虑却让曾祖母和姐姐很开心,算是一举两得。
第二天半拉上午,庄子里那三户佃农家的老年妇人就带着各自家里的女孩儿,相约到了主宅这边来拜访。
袁明珠接到吴妈妈的通知,也把手头的活暂时放下,去见了她们。
她没进屋呢就听到屋里正七嘴八舌的说话,似乎里头非常热闹。
谁知她一进去,屋里说话的人跟被按了暂停键一般。
一屋子的老老少少都盯着她不再吱声,年岁小一点的孩子还往长辈跟前偎了偎。
袁明珠忍住拿镜子照照自己的冲动,她不是吃人的猛兽吧?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看着她,她有这么可怕吗?
陶氏冲她招招手:“忙活完了,快过来喝点酸梅汤。”
袁珍珠:“曾祖父说了不让妹妹吃酸梅汤,冰酪也不让她多吃。”
袁明珠:……,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监督的人?
看到小曾孙女眼睛里的垂涎,陶氏:“你曾祖父不在家,我们不说,偷偷吃点他也不知道。”
让吴妈妈给袁明珠端酸梅汤。
吴妈妈不敢多盛,拿最小的碗盛了一小碗。
袁明珠端起碗,少点就少点吧,总比没得吃强,若不是曾祖母来了,她吃上吃不上还两说呢!
只是周围一溜儿的眼睛跟一串小灯泡一样盯着她算是怎么回事?
她也没有吃独食的习惯,吩咐吴妈妈:“给大家都盛点。”
陶氏也说:“都盛点,不够让青岩家的再熬点。”
青岩家的不仅饭食做的好,还会熬制各种汤汤水水,让陶氏很是喜欢。
各家的长辈推辞:“已经喝了一碗了,可不能再给了。”
“让小姐赶紧吃吧,她们不吃。”
吴妈妈就往袁明珠这边看过来,希望得到她的指示。
袁明珠觉得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盛。
不一会吴妈妈就回来了,她把剩下的酸梅汤装在罐子里都拎了来,后头还紧跟着抱着一摞碗的青岩家的。
因都是孩童,且都已经吃了一小碗了,这次一人只给添了一点。
袁弘德今日出门前特意交代了吴妈妈不能给袁明珠多吃酸梅汤和冰饮。
但陶氏一贯惯着孩子,看着袁明珠跟佃农家的一众女娃娃一样,小口小口喝着酸梅汤,生怕一下子喝完没有喝的模样,陶氏帮着求情:“再给添点吧!”
吴妈妈哭笑不得,“太爷回头知道又该责怪奴婢们了,您老就心疼心疼奴婢吧!”
只一天就琢磨明白了陶氏的脾性,知道她为人和善又没什么主意,吴妈妈软语相劝。
陶氏只跟袁明珠商议:“那我们就少喝点吧?”
吴妈妈:“还有从家里拉来的西瓜,要不吃点西瓜吧!”
家里种西瓜的缘故,袁明珠对西瓜已经没了以往的情有独钟,不过现在没酸梅汤,有西瓜吃也行。
吴妈妈看袁明珠同意了,忙让人切了西瓜端过来。
这样的小插曲反而让袁明珠在众孩童中受到认同。
原来庄主家的那个以往看着高高在上的小姐跟她们一样,也不能随心所欲,不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她们是家里没有吃不到,庄主家小姐家里有也不给吃,好似跟他们也没有太多区别,感觉更可怜。
袁明珠莫名其妙就被可怜了,还被她们扒拉到跟她们一国的。
大人们在说话,农家的孩子们被拘在跟前久了一个个都坐不住了,只有袁家姐妹坐在那里腰板挺得倍直听着老太太们说些琐碎的事。
453、试用品
袁家姐妹坐得端庄,有她们做对比,有些小姑娘们看看自己的姐妹和小伙伴坐得七扭八歪,觉得十分辣眼睛。
想着自己的坐姿肯定也这样辣眼睛,就学着袁家姐妹的模样坐了。渐渐的一个学着一个,都坐得端正了。
坐了一会就觉出来辛苦了,不过看着人家袁家姐妹都没有改变坐姿,就咬牙坚持着。
庄主家小姐们坐得好看,女孩子们的心里,好看就是号召力。
同时心里更同情她们了。
还是陶氏怕耽误袁明珠的正事,对她说:“你去忙你的去吧,这边不用你陪着。”
老太太们马上说道:“二小姐忙去吧!别在这跟我们耽误了正事。”
或是奉承陶氏:“您教导有方,二小姐小小年纪就如此能干,您真是好福气呀!”
……
陶氏最喜欢人家夸她家曾孙女,满脸笑容。
不过还记得做人得谦虚,“可别夸她了,平日里也顽皮得紧,不听话的时候也气人着呐。”
袁明珠那边确实一堆事呢,非常时期,许多事务得安排好对策,起身告辞。
看到妹妹要走,袁珍珠目露羡慕。
袁明珠也没忘记姐姐,跟陶氏讨人:“曾祖母,让姐姐过去帮帮我吧!”
陶氏看看大曾孙女也想去帮忙,应允了。
袁明珠拉着姐姐的手一转身,就看到一群小灯泡一样的眼睛发着热烈的光一般看着她。
袁明珠:……‼(•'╻'•۶)۶
她实在觉得没法顶着这么许多殷切祈盼的眼神走出去。
正在这时,牵着姐姐的手动了动。
许是对这些女孩儿的处境感同身受,袁珍珠晃了晃妹妹的手,大眼睛里带着愧疚的祈求。
袁明珠:好吧,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
冲着姐姐眨眨眼。
靠到她耳边说:“作坊那边需要人手加工精品的包装盒,姐姐可以问问她们要不要做,有工钱。”
他们的包装盒之前用量少,现在用量激增,李管事就找了牙行往外发包了一批代加工,也能供应上需求。
五哥从学里回来还说了呢,他们学里都有人接了给最高端的香粉画封面图的活计。
不过用谁都是用,如果这些女孩儿们能承担得了这些活计,交给她们去做也行。
这样培养一批固定的人手承揽这份活对他们也有好处,能防止意外情况出现导致供应不及时。
可谓互惠互利。
袁珍珠在妹妹鼓励的眼神下站出去,问道:“作坊里现在有些活计,大家要不要做啊?要做的话可以跟我去试试。”
小姑娘们觉得就算是干活也比拘在这里好,一个带头其他人纷纷响应,都愿意跟着袁家姐妹走。
陶氏忙吩咐吴妈妈跟着去照应。
吴妈妈是袁明珠前些日子看着还不错,提了上来考察了一阵,给曾祖母预备的人手。
她和曾祖父以后会越来越忙,能陪在曾祖母身边的时间有限,得找个知进退懂分寸的人帮他们陪着照顾曾祖母。
既然是给曾祖母准备的,哪里能自己再带去用?
对陶氏说:“我这边有芸香和郑妈妈就够了,让吴妈妈留在您这边,有什么事您就吩咐她去做。”
又对吴妈妈说:“帮着曾祖母招呼客人。”
吴妈妈大概也猜到了二小姐把她提上来并不是要让她取代郑妈妈,而是想考察一下她的能力和人品,替陶氏选的人。
她是年轻时候被爹娘卖于人家做妾,生了儿子以后被主家去母留子卖了,辗转几家以后落到袁家。
她看着袁家虽是新发迹的农家,但做派都是世家的做派,后头才知道家里太爷就是世家子。
世家的规矩,伺候了长辈的奴仆,即便老了也会有个好结果,她也乐意去伺候陶氏。
吴妈妈躬身道:“奴婢晓得,二位小姐放心吧,奴婢会照顾好太奶奶的。”
袁明珠对吴妈妈更满意了。
吴妈妈这批奴仆,当初买的时候不是必须要买这么多人,只是她担心等妍玉春的品牌打响了再买人会混进来奸细,就多买了些。
如今看来这一批人手的素质还真挺好。
把佃农家的女孩儿带到作坊里,让人示范了一下包装盒的做法。
高档品的包装盒是定制的锦盒,拿回来以后得绘制一张产品说明书。
说明书也是印刷好的半成品,需要人手在上头给仕女图着色。
这些都是袁季驹设计的,既精美制作起来也不难,一般人都能胜任。
除此以外还有其它工种需要人手,但是现在这些人情况如何还没摸清楚,先捡着简单的活计做试试。
袁明珠带着姐姐给其他人做示范,李管事匆匆进来。
袁明珠把手里的毛笔放下,带着李管事到了单独辟出来的办公室。
“二小姐,牙行那边回信了,说城东有一处适合的地方,就在离城不远的山脚下。”
李管事顿了顿,接着说:“不过那处山上满是乱坟岗,每次大雨以后山上都会冲出来许多的……,许多的人骨头。”
李管事虽然不是本地人,但是做事谨慎,而且他们也是牙行的老主顾了,牙行也不敢隐瞒实情。
袁明珠沉吟一下,“备车,我们去实地看一下再做决定。”
看着她们准备出门,袁珍珠走过来。
“姐姐,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带着她们先干活,宁可先慢一些也尽量不要出次品,每个人做了多少记好账,有不懂的问郑妈妈。”
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李管事:“给青衣姑娘做的试用品都开始做了没有?”
“已经开始做了,正想问问您要不要雕花啊?”
正品是有雕花的。
袁明珠:“不用雕花,尽快做出来。”
“不用雕花的话明天就能完成。”
袁明珠点点头,由健仆芹娘扶着上了车。
如今跟着她出门的除了芸香,还有这位叫芹娘的妇人,芹娘也是这次添的人手,粗手大脚的一个妇人,看背影比李管事还要健壮得多。
马车一路往东,就看到遍野的荒草滩,荒草里偶尔能看到一小片一小片的窝棚。
李管事介绍道:“这里地势低洼,每到雨季都会积水,不适合耕种。”
不适合耕种就人烟稀少。
时日久了就变成流民和城内活不下去的贫民聚居之地。
这里的流民跟之前官府查处的流民还不同,他们有户籍,只是户籍不在本地,是从周边过来投亲或是来讨个活路的贫民。
这里离城近又都是无主地,方便进城做工,就成了这些人居住的首选地。
很快就到了跟牙子约好的地方,牙子指着不远处说:“就在那边。”
袁明珠站在车上看得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一座矮山。
山虽然不高,但是看着占地颇广。
果然牙子接着道:“这里往东十几里,往南十几里都是山。”
“其它的山还好,上头坟茔很少,就这一片山,之前一场大雨之后冲出来许多的……。”
之前的主人嫌晦气,就不想要这处宅子了。
袁明珠分析着,这里离着城门近,应该是发生了战争或是重大疫情之后从战场或者城里拉出来的尸体,就近被掩埋在了这里。
到了宅子那,看到是一处占地颇大的石头院落,三进四合院带两个偏院的格局,不管是房屋还是院子,都是用石头砌成。
不是毛石简单的堆砌,所有的石材都经过精细的雕琢,每一块石材上头的图案都一样。
院落的门口还有一对石门墩。
平心而论,不是宅子后头出现乱坟岗,这处宅子真心不错。
宅子的主人在院子里侯着,看到他们到了把他们迎进了院子。
“这处宅子历经几代人了,不是搬去了城里真舍不得卖。”
屋主似乎觉得他们是外乡人,不知道根底,还想瞒着实情。
袁明珠往屋子里头瞟了瞟,果然看到屋里都搬空了。
他们可没有义务陪着屋主做戏,咳了一时提醒李管事拆穿屋主的话。
李管事接到命令开口道:“我们是各屋先看看宅子的情况呢?还是先去后头看看山上的情况?我们去年就听说了这里下大雨那些天山上冲下来不少东西。”
牙子擦擦额头的汗,问屋主:“您看呢?”
屋主木着一张棺材板一样的脸,“随便你们,你们想先看什么就看什么。”
牙子:“那就先看院子里吧!”
领着众人挨个院子和屋子看过去。
各院之间以回廊相连,院子里也都铺着石板,只两个偏院里留着两个小花园。
进了屋里才更显这屋子的气派,就见一间间屋子里的梁柱还都是新漆,承尘似乎也才新换了不久。
地面上一水的水磨青石,光可鉴人。
搬空了的缘故,雪白的墙壁映衬得屋子雪洞一般。
这么好的宅子,也难怪屋主想瞒着缺点。
袁明珠也不得不承认,单就这宅子本身而言,真挑不出毛病来。
看完宅子,谁也不能昧着良心挑刺,只能示意牙子带领他们去后头看看。
袁明珠站在宅子的后头,目测了一下这里离上头乱坟岗的距离,住在这里可能感觉有些膈应,但是他们并不是用于居住。
不过挑剔的才是买家,想拿到一个相对来说更便宜的价格,就得挑刺。
袁明珠没有说话,只是在胳膊上搓了搓。
其他人看着就是感觉这孩子被这地方给吓着了,吓出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李管事适时的站出来,“芹娘,把二小姐带回车上去。”
牙子也附和:“这里山风有些凉,去车里等着也好。”
生怕这桩交易被袁明珠给搅和黄了。
屋主的脸色更差了。
芹娘和芸香护着袁明珠回车上。
转身的一瞬,袁明珠给李管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压价,如果价格合适可以拿下来。
李管事耷拉了一下眼皮,示意他知道了。
待袁明珠一离开,李管事马上开口道:“宅子本身真没得说。”
牙子:“可不是嘛!”
李管事摇头惋惜道:“可惜了。”
可惜了怎么就选了这个个糟心的地方建了这么好的一处宅子。
这宅子又不是其它东西,嫌放这儿不好挪了换个地方就成了,这玩意建好了就不好挪动。
“今日我家东家有要事没来,派我先来看看,我回去得把情况跟东家禀报,买宅子不是买其它东西,这风水尤其重要,
估计东家还会找了风水术士前来查看,到时候还请您配合一下,还有这价钱,能不能先给我透个实底,最低多少您愿意出手,我回去也好跟东家有个交代。”
没说一句宅子不好的话,可字字句句都在告诉对方宅子毛病太大,价格高了东家肯定不会愿意买。
房主说了个价格。
李管事咂咂嘴,摇摇头表示不满意。
这个价格打我这里就不行,到了我家主人跟前肯定更加不行。
房主跟牙子到了一片嘀嘀咕咕说了一会话,回来把价格又放低了一些。
李管事:“这个价格宅子要是放在别处我肯定就不讲价了,宅子放在这儿,实在不值这么多。”
对牙子和房主说:“那今天就这样吧!回去我把情况跟东家说说,看东家怎么说,不过我觉得这个价格应该不成。”
房主:“还请李管事帮忙美言几句。”
想通过贿赂李管事达成交易。
李管事未置可否。
他刚刚在袁家的脂粉作坊立住脚,肯定不敢自掘坟墓。
这也是袁明珠放心离开交给他做主的原因。
牙子没有跟李管事一起离开,李管事走到马车停放的地方,回头看到牙子还在跟屋主说着什么。
应该是在劝说屋主再把价格降一些。
袁明珠看到李管事过来,也未追问结果,只吩咐车夫:“回去吧!”
她就只是跟来看看这处适合不适合做作坊,谈价格的事还是让曾祖父做主好了。
之所以要再买一处作坊,是出于保密的考虑,随着扩大经营,以后还会增加新品,除了这处,她还准备再增加几处。
每一处都只加工其中一个环节,加工好了运到另一处开始下一个工序。
这样一操作,让想偷秘方的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李管事跟袁弘德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到底一一个低于市场价很多的价格拿下了城东的宅子。
那处宅子经过简单休整就可以使用。
几十口大缸很快运送过去,香粉的初加工环节就基本被移到了那一处,马蹄巷这边只留了很小一部分的生产力。
剩下的也只是普通香粉的初加工。
这期间,妍玉春的新品皂角皂的试用品都加工完成。
这是一种单纯的古法皂角皂,而不是来自现代高大上的化工皂。
就是把收购来的皂角撵成粉末,加入香料和一些从面粉里提取的粘合剂,做成块状。
皂角皂只是袁明珠抛进市面上的一个试探。
她想看看多久市面上会出现模仿?
山寨品的模仿程度能做到什么程度?
同时也验证一下作坊这边是不是被对方渗透了?若是渗透了被渗透到了什么程度?
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产品的需要升级换代,但是即使升级换代,也有人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选择使用老产品。
不要想当然的认为顾客都会选择看似更高端的新品,或许人家就念旧呢!
其实上面这些全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袁明珠只能暗戳戳的偷偷意淫一下,不能说不可说。
不停升级换代,让对方始终处于一种刚模仿出一个四不像的东西出来,对手又出新品了的绝望中。
追了半天毛都没摸到,就闻了一股臭屁。
想想都让人毛孔通泰。
袁明珠拿着刚刚拿到的试用品,装进一个个纸袋中。
纸袋上头写上各家有名号姑娘的名讳,拿火漆封口。
派了郑妈妈亲自送去,弄得很是隆重。
袁明珠拿着戚青衣的那份交到郑妈妈手里,郑重的交代她:“这一份是天香园戚青衣姑娘的,妈妈一定要亲手交到她手里。”
郑妈妈拿着纸袋,“是,一定亲自交到青衣姑娘手里。”
戚青衣姑娘三日之前送了一封信来索要皂角皂试用,二小姐看了信之后把信烧了。
那时候她就有些疑惑,现在东西拿在她手里,她基本知道事情还有内情。
问:“二小姐有没有什么要奴婢转达的话?”
“没有,东西到了她就知道了。”
“是。”
郑妈妈去挨家送去,照着由近及远的顺序送达,并没有给处在中段位置的天香园特别待遇。
送到春红院的时候,一身红衣,像一团火一样的乔茵茵拿着她的那一袋赠品问郑妈妈:“是只给我送了还是所有人都有?”
郑妈妈心里汗了一下,施了一礼回道:“哪能人人都有?人人都有我们东家也供应不起啊!只各个园子里有名号的姑娘才有。”
乔茵茵嘟嘟嘴,也不知是对别人也有不满还是对郑妈妈说的供应不起不相信。
把自己的那包当众撕开口,放到鼻端闻了闻,让她的丫鬟给收起来。
看看郑妈妈篮子里剩下的那些,拎过去拿手拨了拨,把写着戚青衣名字的纸袋抽了出来。
郑妈妈有些心焦,又不敢表现出异样,只能陪笑道:“给各位姑娘送的都一样,我们少东家可不会厚此薄彼。”
454、上阵父子兵
茵茵姑娘拿着纸袋,就跟想要有透视眼一样反复揣摩。
然后做出一个想要把纸袋撕开的举动,“戚青衣跟我的一样吧?”
郑妈妈:“哎!”
伸手欲阻拦。
乔茵茵咯咯笑起来:“看把你吓得!”
把纸袋丢还到郑妈妈的怀里,“回去跟你家少东家说谢谢她送的皂角皂,回头用的好了本姑娘一定去捧场。”
郑妈妈把纸袋收起来:“谢谢茵茵姑娘,我们铺子的皂角皂大概再过十来日就会正式开始出售,您如果需要可以去购买,您忙着,我还得抓紧给别的姑娘送去。”
匆匆客套了几句就逃也似的走了。
出了门擦擦额头上的汗:这姑娘有毒!什么事都要跟戚青衣攀比!
纸袋算是有惊无险的送到戚青衣手里,戚青衣没有像乔茵茵那样当众打开,淡淡地跟郑妈妈客气道:“谢谢你家少东家。”
待回到屋里,关了门让丫鬟守着门,打开纸袋,纸袋里除了皂角皂还拿出一封信。
“青衣姑娘芳鉴,前番姑娘来信示警,珠俱已知悉,姑娘厚义珠及家人铭感五内,……,”
戚青衣把来信放到烛火上点燃,火光的映衬里,她的眼角似乎有浅浅的泪珠。
拿去了丝帕抹了抹眼角,就听到外头她娘在跟丫鬟说话:“你们姑娘呢?换身衣裳怎么换这么久,外头客人都等着呢!”
推门进来一捂鼻子,“你这屋里什么味啊?”
叫丫鬟:“赶紧把熏香点上!”
拿着扇子扇着风把屋内的气味往外头赶。
唠叨:“你也对胡公子热情些,胡公子可是守备大人的大舅哥,那些穷酸书生你对他们再热情有什么用?他们是能给你买首饰还是能给你买脂粉?最多就能给你写两首酸诗。”
小丫鬟:“姓胡的可不是守备大人的大舅哥,最多算是守备府小妾的哥哥,每次见到都跟色中饿鬼似的……。”
青衣看她娘像是要恼,忙赶小丫头:“知秋你去厨房看看我的冰糖雪梨汤好了没有。”
把丫头支开,任由她娘唠叨,她只拿了一本书看着。
她娘唠叨了一回,才想起来上来的目的是催人。
拿了衣裳催她换上,把人拉了出去。
置身歌舞笙箫之中,戚青衣却有些心不在焉,她还在想着妍玉春少东家使人送来的信。
信里更多的是在叮嘱她注意自身的安全,不要冒险去刺探对方的消息。
身处他们这样的环境中,看多了所有人都恨不得把感情都称斤论两来卖,所有能利用的都榨干来利用。
她之前只是还对方一次解围之助,还在担心对方会得寸进尺提非分要求,原来是她想多了。
袁弘德这边跟侯家和李家联系之后,两家都说要考虑一下。
这一日回到家,袁弘德有些情绪低落,袁明珠说:“不是还有三家没有回复吗?曾祖父别太担心了,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忠诚,端看背叛的筹码是不是足够。”
这些只是临时聚集到安定侯府周围的小卒子,一时被安定侯府的名头给唬住了。
只要有一家得到的好处比别人少,到时候她就用银子把这个缺口砸开。
“这三家还在观望,说明他们并不想被安定侯府左右,我们并不是非得靠着侯家和李家,现在想上船的咱们欢迎,不想上船的,就别怪咱们不带他们发财。”
袁弘德被劝慰得心情好了许多。
袁明珠又说:“曾祖母过来了,曾祖父多抽空陪陪曾祖母,还有城东的宅子,您也上上心,尽快拿下来。”
看到她老气横秋的模样,袁弘德说:“知道了,尽快拿下来。”
问她:“城东的宅子我带人看了,地面都铺了青石,不好做地窖吧?”
“好做,两个偏院都没有铺石板,从偏院的地下做地窖,我那天看了,那座山是土山不是石头山,应该好做。”
“曾祖父再去问问旁边的坡地官府出售吗,要是出售的话买下来一片。”
他们最终还是要自己种植一些原材料,不说自给自足,也得防止被人卡住脖子。
袁弘德被支了去办买宅子和土地的事,就不再特别愁进货的事了。
有派往周边州县采购货物的人员陆续回来,采购的量并不理想。
本地的商户,又有一家来回话,终止跟袁明珠之前签订的合约。
意料之中的事,大家也就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安定侯府的林大管事出现在武安州的消息,很快就被崔氏粮行汇报回了安阳侯那里。
沈姨娘给顾舟添了些茶水,“侯爷,安定侯府这时候派人去武安州想干什么?”
“暂时还未查明他们的目的,那边正在追查,应该很快会汇报过来。”
安定侯府在挖顾氏坟墓那件事上吃了大亏,刘川那些人被流放,顾重阳请封世子的事也有了结果。
沈氏不得到确切答案心里不安。
生怕又是大胡氏针对他们的阴谋。
不过她也不敢太啰嗦,怕引得顾舟反感。
正想着把顾重阳给叫来,好打着顾重阳的幌子追根究底的时候,外头通禀:“世子爷来了。”
沈氏暗喜:“快请进来。”
顾重阳也听说这事,他如今手里有银子也有人,还有两个公主府的协助,再不是之前的两眼一抹黑着。
沈氏和顾舟猜不到的原因,他猜到了。
跟沈氏的打算一样,他也打算撺掇着沈氏和顾舟插手这事。
下人请他进去,他把马鞭交给长戟,往屋内进去。
给顾舟和沈氏见了礼,沈氏让玉珠给他端凳子上茶。
顾重阳谢了座,问道:“父亲和姨娘的行李收拾得如何了?”
顾舟是边将,不能在京城久留,顾重阳的世子册封以结束,他就得回去。
沈氏:“已经收拾妥当了,你那边收拾得如何了,需不需要派点人过去帮你?”
顾重阳:“禀父亲和姨娘,我想留在京城。”
顾舟皱眉。
“父亲莫急,听我说完,别人家驻守在外的人,朝中京里都有人帮衬,有些什么消息都能及时得到传讯,从而及时应对,”
“我们家这种情况,……。”
看看顾舟的神色有些认同他的说法,因为他戳的正中顾舟的痛处。
接着说:“父亲和姨娘在外,家里留守的老仆也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儿子若是也跟过去,京里若是有些什么变故,我们不及应变啊!”
至于他所说的变故是什么变故,不挑明顾舟和沈姨娘也知道。
皇上垂垂老矣!
什么时候驾崩真是不好说。
朝中局势又如此复杂,各方势力胶着,京城是权利的中枢,他们家不留个人在京里确实不妥,甚至称得上危险。
同时顾舟又有些脸红,府中老仆怎么被清理的?还不是他默许了?
沈姨娘总算找到插话的机会,柔声劝道:“侯爷,世子所言甚是。”
“世子还不知道吧,胡家派了他们家的大管事去了武安州,也不知道又打得什么鬼主意?”
看着顾舟的面色,接着挑拨:“侯爷在京城没有耳目,万一胡家使些坏……。”
顾舟面色变得青紫,沈姨娘不敢再往下说,往顾重阳看过去。
顾重阳接着道:“居然有这事?的确得防范胡家的狼子野心,不得掉以轻心,儿子虽然年幼,也比靠着外人强,愿为父亲效力。”
沈氏:“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侯爷,还是世子有孝心。”
顾重阳跟沈氏一唱一和,说得顾舟的神色变得好多了。
顾重阳:“儿子对武安州还算熟悉,不如这样,我随父亲和姨娘同行,对外只说我们是一起回宣府镇,
到了武安州我留下调查,父亲带着姨娘继续北行,我们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也能查明真相。”
沈氏:“虎父无犬子,世子小小年纪就胸有丘壑。”
“都是父亲和姨娘教导有方。”
顾重阳跟沈氏互相吹捧着,恶心得他自己都快吐了。
好歹换得了顾舟的拍板,颔首道:“就按着你说的做,带些可靠的人生,注意安全。”
他现在把顾重阳当成唯一的儿子,肯定不希望他出意外。
能拉住顾舟给他保驾护航,顾重阳当然愿意。
这次提前进京他接触了府里一些人手,曲先生也频频向他示好。
这次的武安州之行,府里在武安州安插的势力都会交给他,他要一点点把属于他的东西拿回来,这些只是一个开端。
从沈氏的院子出来,顾重阳从长戟的手里接过马鞭,略显烦躁的用马鞭击打着手心,问他:“打听清楚安定侯府的人去武安州做什么了吗?”
长戟回道:“打听清楚了,安定侯府切断了明珠小姐的货源,要逼着明珠小姐把妍玉春的配方和工艺交出来。”
回答完了就听到世子爷把牙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通知苍元,想办法购买一批明珠小姐需要的货物送往武安州。”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通知四旗,潘家今年的桂花油往外运输的时候想办法给我劫下来一批。”
“世子爷,四旗可是……。”
四旗是侯爷的人,派他去做这种勾当,只怕他会向侯爷告状。
顾重阳丝毫不在意,“爷给他一个投靠的机会,就看他抓不抓得住了。”
告状也不怕,顾舟最多会以为他是想打击安定侯府。
就算是有不满也最多训斥他一顿。
已经选择抓住机会的长戟不再劝说,应声:“是,小人马上去通知他们。”
顾重阳跟着顾舟沈姨娘一行一路往北不提,只说武安州这边袁明珠跟着袁弘德夫妻俩一起接了宋家兄弟二人和他们带来的人。
朝廷有律例,兵屯的人在驻地不得扰民。
不过如果是私人之间的债务纠纷,前去要债,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那就谁也无话可说了。
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袁明珠带着芹娘和两个从宋家借来的军户,到了荔正元铺子内。
屠掌柜看她来者不善,低眉拉眼的从柜台内出来,“袁家姐儿,有什么事?”
袁明珠似笑非笑的乜了他一眼,嘲笑道:“屠掌柜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么快就忘了我为什么来了?”
“我也不跟你说那些没用的,你就是个听喝的我也不为难你,今天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跟你说一声,通知一下你们霍东家,再有两天就到了交货的期限了,
你们荔正元要么给货物要么给钱,千万别打着歪主意想耍赖,不然……。”
袁明珠身后站着的军户站出来,“不然就只能拉人抵债了,你们霍东家家的奶奶、姨娘、儿媳妇、小大姐,都能抵债。”
屠掌柜和一众伙计客人都被这套恫吓的话惊呆了。
有那老古董当场就气得指着袁明珠骂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真是败坏风俗,小小年纪如此恶毒。”
好似袁明珠要拉了去卖的是他家妻女儿媳一般。
也不知道这人怎会如此激动。
芸香附到她耳边,用不是很高但也不低的声音说:“这位是朱童生。”
这么一说袁明珠就知道他是谁了?
有些人考个几年科举无望就放弃了,找个养家糊口的营生养活一家老小。
毕竟如今文盲率挺高,读书识字的人是稀缺资源,找个营生也不难。
有中途放弃的就有意志坚定一直坚持的,“白发童生,寿星举人”说的就是这些人。
这位朱童生扬名武安州就是因着他就是位“白发童生。”
不仅如此,他家的女儿早年就被他卖去霍府做了位姨娘。
今年的考试马上开始了,他不好好在家读书跑这里等着,不知是到这里打秋风来了,还是被他那女婿特意安排在此当门神使用?
朱童生也没料到一打照面就被揭穿身份,气得胡子一撅一撅的。
袁明珠心说:这次才像是真生气,刚刚那一番做作,一看就是演戏。
袁明珠做出恍然大悟状:“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朱先生,失礼失礼!”
朱童生这才气顺一些,扬眉吐气一般从鼻孔朝天哼了一声。
袁明珠接着说:“您老不去霍府找你那做了霍家姨娘的女儿,到此作甚?”
很诚恳的,“朱先生还是去霍府吧,看看能不能把你朱姨娘接回去,省得回头受牵连真给卖了。”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她这样净捡着老头的短处戳,差点没把人给臊死。
顾重阳带着人到的时候,正看到袁明珠把人家老头耍得滴溜溜乱转。
袁明珠没注意他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还是芸香拽着她衣袖提醒了她她才看到。
芸香提醒她的意思,是让她注意点自己的行止,别太暴露本性给顾世子看到。
袁明珠哪里在乎这个,她又不指着他顾家过日子,干嘛在乎他们的看法?
455、欺善怕恶
袁明珠把衣袖从芸香的手里抽回去,看向满嘴之乎者也的朱童生。
冷笑道:“欠债还钱,人死了账也不能烂,有钱拿钱抵,没钱拿地抵,地也没有拿房子抵,房子不够拿人抵,
告诉你女婿,他家大门我已经派人看着了,想把人送走也来不及了,不怕他家女眷名誉有损,大可不给货物也不还银子。”
朱童生:“你你你,无耻小儿!欺人太甚!我我我,我去官府告你逼良为娼!”
袁明珠哂然一笑,“你这老儿好生可笑,我说过要把人卖去哪里了吗,你就要去告我逼良为娼?
有句话果然说得没错,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把别人想成什么样!难怪你老婆经常因为你去花街柳巷骂你,果然是好色之徒,
我只说了拿了人去卖掉,并未说要卖去金谷里吧?你这老头脑子里难不成只知道金谷里买人啊?”
朱童生没有二两肉的脸不停抖,眼神躲闪。
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被说中短处了。
周围的人细细一想,这些讨债的人确实从头至尾都没说要把人卖去金谷里。
再说都是看热闹的,看谁的热闹不是看啊!
这种带点桃色的热闹更是吸引人。
实际袁明珠只知道朱童生是屡试不第,至于他逛不逛花街柳巷纯粹是猜的,凭据只是他女婿好去。
另外一个人考这么些年还考不中个秀才,也愿意放弃,老婆肯定一点小事就骂,像去花街这种事肯定不会放过。
没想到一猜就中,看着朱童生变幻的脸色,袁明珠只觉得太好了。
屠掌柜一看他们东家弄来的这老头不仅无用,还变成场中的笑点,让大家不再关注逼债本身,不再同情他们。
适得其反了!
忙吩咐一个小伙计速去通知东家。
人群中也有人准备乘人不备溜走,结果他刚一动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挡着他的人扣住他的脖子,“来都来了,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啊?不多看一会了?”
这人被制住,拼命挣扎,“放开我,你要干嘛?”
他不挣扎还罢,一挣扎更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制住他的人把他拖到人群中,“你是奇香斋的人吧?跑这么远来看热闹,够好奇的?想干什么?你们欠的银子也没还吧?想来看看荔正元不还你们也跟着有样学样?”
被制住的男子突然受袭,又被这样揭破意图,挣扎的更厉害了,不仅挣扎还否认道:“你认错人了,我不知道什么奇香斋,我也不是奇香斋的人。”
袁明珠对这样的结果满意的笑了,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铺垫,奇香斋的伙计所说的这些话才是她想要的结果。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那时候袁明珠带着人正站在荔正元对面那家油漆店内。
袁明珠问负责在此监视的人:“确定其它三个铺子的人都来了吗?”
“都来了。”
指着站在不远处的人:“那个穿褐色衣衫的瘦高个是奇香斋的人,那一个矮个子是卢记杂货铺的,那个站在隔壁屋檐下的壮汉是南北货行的人。”
“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
“二小姐您放心,我们兄弟们虽然现在年岁大了,但是一身跟踪识人的本事可没丢,这三个人我们都在三家店里确认过,又一路跟随过来,绝对确保不会出差错。”
“干的不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一开始袁明珠只是派人盯着这几间铺子,在监视的过程中意外发现南北货行的人也在盯着荔正元。
关注之下再发现,盯着荔正元的不仅是南北货行,另外两家也在盯着他家。
出现这种情况也不难理解,荔正元是四家里袁家订货最多的一家,也是最早倒向安定侯府跟袁家回复不会供货的那家。
荔正元的东家霍梅廉又跟安定侯府来人走得最近,大家可不是得盯紧了他家的动向?
袁明珠指着那个褐色衣衫的瘦高个,“回头拿住奇香斋的那个人。”
监视的负责人确认道:“只拿住他一个?”
袁明珠:“只拿他,剩下那两家的人放回去。”
奇香斋是进货量第二的铺子。
卢记杂货铺铺子小本钱少,南北货行则是经营的货物固定,每次捎带来的其它货物有限,所以这回这两家袁明珠定到的货物很少。
他们两家的人拿不拿住意义不大,因为没多少银子。
估计这两家来人盯着更多是怕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她分析的没错,这两家就是出于谨慎才派了人来。
他们一个铺子小一个不以这个为主营品种,安定侯府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没有拉拢他们。
安定侯府没拉拢他们,他们拉拢好了。
苍蝇再小也是肉,这两家只是不以此为主业,不是没有渠道,她可以资助他们资金和人手去货源地拿货。
油漆铺子的东家亲自端了茶水进来,客套道:“几位喝点茶。”
“我们这边简陋,招呼不周。”
袁明珠知道他的目的,“王大叔客气了,已经很麻烦您了。”
王安友摆手:“不麻烦,不麻烦,我巴不得你们麻烦我呢!”
袁明珠把监视点安在他的油漆店里也不是没有原因的,除了这个位置适合做监视点之外,更大的原因是王家的油漆铺子和霍家的荔正元已经明争暗斗了许多年了。
油漆店和香料店不是竞争对手,按说不该不合。
可偏偏两家就不和了,不和的理由还挺充分:王家的油漆铺子会散发出刺鼻的气味,这些气味,会使得霍家的香料味道受影响。
王老板坐到袁明珠对面,偷偷打量着这位年岁不大的小郎,不,应该是女扮男装的小姐。
刚刚她的人叫她二小姐呢!
这样离近一点仔细看果然是位俊俏的小姑娘。
见袁明珠看过来,王安友忙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乱瞟,怕惹恼了这位。
听他们刚才的对话,这位的脾气可不是太好的模样。
而且这回能不能把对面的荔正元给收拾了,全得仰赖这位呢!
袁明珠端着茶:“王大叔喝茶。”
王安友端着茶喝了两口,正斟酌该如何开口询问,就听对面的小姑娘说:“打扰您几天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都是自家铺子里做的,王大叔拿回去给家里婶子用。”
芸香上前把礼盒放在桌上。
王安友:“你们这是要走?事情怎么样了?”
大概觉得问得太含蓄了,直白的问道:“能把姓霍的收拾了吧?”
袁明珠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肯定不会让王大叔失望。”
招呼众人:“走了。”
于是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奇香斋的人被拿住,情急之下脑子一糊涂,矢口否认自己是奇香斋的人。
武安州的州城说小也不小,说大也不大,说小是因为本地人基本都认识,毕竟原本的人口挺少。
说大是因为频繁水患,州城南移使面积增加了许多。
人群中就有人认出了被拿住的人的真实身份,“你是洪家二小子吧?”
那人靠近了辨认。
洪家二小子就拿手挡脸,怕被人拆穿身份。
越是这样越显心虚。
那人得意道:“你就是洪家二小子,我没认错,你就是在香料铺子里干活,我是你姥娘家的邻居,你娘前些日子回娘家的时候还说你在香料铺子里干活呢!”
这人并非袁明珠安排的,不过看这效果比安排的好。
袁明珠给借来的人手打个眼色,那人把抓住的这人一把掼在地上,说:“回去跟你家东家说,别耍花招,耍花招该还的银子也得还,不还抓他家人卖进铁矿坑抵债。”
一说卖进铁矿坑,周围的人又想起之前说的逼良为娼的话题了。
“原来是说要卖进铁矿坑啊?”
武安州卖身想多卖些银子有两个去处,男人卖去铁矿坑,女人卖去金谷里。
“朱童生真是自己是好色之徒,看谁都跟他一样。”
……
人群中另外两家的人本来也跟这人似的想走呢,看到奇香斋的伙计这样也不敢走了。
同样没走的还有顾重阳,听到有人又把朱童生揪出来议论,心说:那老头就是落尽袁明珠那狡猾的小丫头的陷阱里了吧!
他虽然来的晚了没看到全程,但是以他对那丫头的了解,肯定是她故意误导对方。
靠着他看到的半程,也能还原出原貌,她肯定是不停强调女眷,又强调抓人去卖,暗示多了人的思维肯定往金谷里想。
分开才没多久,小丫头好像更狡黠了,这样好,省得他担心她吃亏了。
只是看着她好像瘦了好多,脸上的婴儿肥都不见了,身形似乎也一下子拔高了许多,虽然还是穿着一身男装,也还是显露出少女的娇美。
李管事指着被摔在地上的人说:“原本以为只荔正元一家算计我们妍玉春,现在看来是他们跟奇香斋勾结一起,
本来订好的原料,他们一起不供货,不仅不付赔偿金本金都想昧下,我们已经跟买家签好合约,生产不出成品也得双倍的赔偿,你们不仁别怪我妍玉春不义,
各位,马上带人把守着荔正元和奇香斋的铺子,他们两家的宅子也去人看守着,时间一到,不付货也不付银子立刻冲进家里拿人,
不分男女老少都给拘起来,他们家什么时候拿钱来赎什么时候放人,给他们五天的机会,五天到了不付银子,全都卖矿坑做苦力去。”
“是。”跟来的人手齐声应是。
押着抓住的奇香斋的人往奇香斋去了。
欠债还钱,不还钱就抓人去卖,在这时代是合法的。
对面漆铺的王老板隔着窗户和一条街道看着这边的情景,两只眼睛笑得眯缝成一条缝。
他家漆铺开得比荔正元早,不过他家最早开的是木匠铺子,大漆只是带着卖卖。
后头捎带着卖的大漆反而比木器卖得好,他们家就干脆把木器铺子改成了漆铺。
就因为这个,对面荔正元总说他们是后来的,总是上门找茬。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王老板突然看到对面的一条小巷里躲着的霍梅廉。
看到荔正元的东家躲在小巷子里不敢冒头,王老板别提心里多舒畅了。
端着紫砂壶一边溜着茶水,一边摇头晃脑的哼着曲。
观察着对面的王老板渐渐觉出不对来,霍梅廉一点都没有该有的暴躁和气急败坏,等人走完,慢条斯理的走进铺子。
像是对把手在铺子门口人丝毫都不在意。
这很不正常,跟他知道的霍梅廉的本性差太多了。
唤了他家大儿:“大郎,你去跟着姓霍的,看看他又打得什么鬼主意。”
王家大郎得了他爹的吩咐,抓了一把散钱就去了。
这边袁明珠在前头走,顾重阳一路尾随在后头。
待到了没人处,顾重阳才追上去。
“我已经吩咐了苍元去收购了,你别太担心,很快就能运来了,不会耽误你使用。”
袁明珠抚额,“谁跟你说我这边断货了,我现在的囤货能用八个月呢,离断货早着呢!”
顾重阳:“你不是……?”
长戟只觉得脖颈子犯凉。
“我的事不要你管,你管好自己别给我们添麻烦就行了。”
顾重阳耷拉着脑袋:“知道了!”
还好袁明珠没再继续说这事,问他:“册封世子了?”
顾重阳:“嗯!”
想起留在京城的事,跟她炫耀了一番。
如愿得到表扬:“做得不错,是该离顾舟远一些,在他眼皮子底下你很难壮大。”
顾重阳:“这边你注意一些崔记粮行,他是顾舟的势力,还有本州的张通判也是。”
“等我调查清哪个是安定侯府的势力再告诉你,你好心里有数。”
袁明珠也想起崔记操纵粮食价格的事,跟他说了。
顾重阳:“这事我会去调查,你不要多管。”
语气里带着严厉,生怕她不知天高地厚去参与。
想想不放心,“我回头把五月留下来给你用。”
“他们的身份已经洗白了,可以放心用。”
袁明珠被教训得有些懵,以为留下的就只五月一个人,就点头同意了。
顾重阳也知道她的性子,有点怂,欺善怕恶,看她吃教训,也就不再说了。
袁明珠肯定不承认自己怂,她那叫避其锋芒。
避其锋芒懂不懂?她又不是点满的武力值,她靠智力取胜。
456、破东西
自诩靠智力取胜的袁明珠对着严厉的顾重阳哑火了。
割地赔款答应一定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不掺和武安州各势力之间的角逐。
小声嘀咕:“我又不傻,把妍玉春做大做强就能保证我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有你和哥哥们在就能保住妍玉春不会被达官显贵巧取豪夺,我干嘛还要自己去冒险?”
上辈子玉恒春的大部分利润都进了背后显贵的腰包,就像潘家,只是个傀儡。
这也是为何妍玉春的主打产品一直都只有一款香粉的原因。
袁明珠拿出再多好东西当时的拴马巷陈家也守不住,所以她也就没有做无用功。
现在想想也是因祸得福。
不然好东西都便宜了那些狼心狗肺,她岂不是得悔得吐血?
顾重阳因为练武功的关系耳力比一般人强,把她偷偷嘀咕的话都听了去。
嘴角止不住的上翘,心里跟翻滚的温泉一般冒着泡。
忍不住往袁明珠身边靠过去,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
被嫌弃的拍掉使坏的爪子也没影响好心情。
远处他的下属再次催促他离开。
“为免被人发现我跟家里走得太近,我就不去见曾祖父了,替我跟曾祖父问个好,
我现在握着安阳侯府一部分权利和财力,会让人在这里安置一个联络点,以后传讯就方便了,
家里住的还是太偏僻了,还是搬城里吧!银子不够我想办法!……。”
袁明珠推他:“知道了,曾祖父已经考虑在城里置宅子了,赶紧走吧,再说一会天都黑了。”
她可是背着曾祖父偷偷跑出来的,曾祖父做事温和,不喜欢她这样高调的做法。
可是这件事根本没办法温和,一旦温和对方绝对会得寸进尺,到时候就光扯皮吧,想拿到钱就遥遥无期了。
顾重阳心里有些酸,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枉他知道她遇到困难了想方设法跑来,在半路就使人先行一步过来打听她的消息。
到了武安州什么都没做先来见她。
做了这么多居然被她嫌弃?
气得回身伸出魔爪在她头顶大肆揉搓了一番,把她的小脑袋揉成了破鸟窝。
躲开她踢向自己小腿的脚,“我先走了,你也赶紧回家。”
以往都是她“欺负”他,总算找到机会太岁头上动土一回,感觉非常不错。
小丫头的发量好似也多了。
走过芸香身旁,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她:“给你们小姐的,你替她先收好。”
这会小丫头气头上,只怕不会肯收他的东西。
芸香忍着笑意回到主子身侧,“奴婢帮您!”
接手过去帮着袁明珠整理好头发。
重新回到马车上,芸香把荷包拿出来:“世子爷让给小姐的。”
袁明珠还记恨弄乱她头发的仇,“不要他的破东西。”
芸香再忍不住了,“噗嗤”笑出声。
“小姐还没看呢,就知道是破东西?”
袁明珠看着沉甸甸的,还真挺好奇他送的什么东西,打开来看了看。
芸香见她神色僵硬了一下,探头看了一眼,就看到荷包里满满当当装的都是发钗,各种材质各式各样的发钗,目测得二三十对。
袁明珠心说:这是什么神仙礼物?怕不是把她这辈子要戴的发钗都买来了。
芸香也觉得这些礼物挺奇怪,不过她出自安阳侯府,因着这点渊源替顾重阳解释道:“可能世子爷这是送给小姐让小姐送……。”
想说这是让小姐赏人用的。
待看清袁明珠倒出的发钗上镶着的硕大的东珠或是成色上乘的猫眼石后,讪笑着改口道:“世子爷真,真是有心。”
这种东西赏她她也不敢戴啊!
回到了天已经擦黑了,看她回来站在门口等她的袁珍珠给她使着眼色。
“妹妹怎么才回来,天都快黑了,曾祖父和曾祖母担心得不得了。”
袁明珠心说:她就知道遇到顾重阳那厮肯定没有好事。
本来她时间都是计算好了的,被他这么一耽误,就回来晚了。
只怕她今日做的这些事都瞒不住。
好在她原本也没打算一直瞒着,她打的就是先斩后奏的主意。
做都做了,曾祖父阻止不了也就不会阻止了。
姐妹俩进了正房。
陶氏不管外头的事,人平安回来就行,“以后出门得跟曾祖母交代去哪里,可不能自己偷偷出去,外头乱的很。”
袁明珠:“我带着人手呢,不带足人手我才不会傻乎乎的出去,事情都办好了,以后不出去了,等在家里听消息就行了,我估摸着一两天就该有结果了。”
陶氏:“那就好!”
让本来还想说教几句的袁弘德没了开口的机会。
都想怀疑妻子是不是怕他教训孩子故意说的这些话了。
只能问道:“怎的回来这么晚?”
袁明珠把顾重阳给的荷包拿出来,“遇到安阳侯世子了,说了几句话耽误了。”
把顾重阳推出来转移注意力。
袁弘德接过有些压手的荷包,被里头的珠光宝气愰得呼吸一滞。
袁明珠:“安阳侯世子自己不方便过来,让我给曾祖父母问好。”
陶氏似乎才想明白安阳侯世子是谁,问曾孙女:“你说的是重阳啊,他回来了?那孩子还好吧?”
“回来了,看着挺好的。”
问完顾重阳,陶氏才想起来问荷包里装的什么,“这孩子真客气,送的什么啊?”
袁弘德又是一滞,随后笑道:“没有什么,我之前托重阳帮着从京城捎来的……,印章,印章!”
随手塞进衣袖里。
那边袁明珠:(@[]@!!)
忙拉着曾祖母:“曾祖母,我饿了,咱们吃饭吧!”
“吃饭!”
喊吴妈妈:“快去厨房说一声,二小姐回来了,赶紧摆饭。”
袁明珠帮着曾祖父把这事圆过去了。
她的表现让她曾祖父心里宽慰不少,觉得都是外头的臭小子垂涎他们家小宝,他们家小宝还是很规矩的,没想搭理臭小子。
袁弘德夫妻说是曾祖父母,实际一直是把袁珍珠姐妹当成闺女养。
这世上的父母,尤其是做父亲的,对外头想勾搭自己家小棉袄的臭小子们,总不会有好脸色。
看谁都像是不安好心。
这种症状一般会持续到闺女该恨嫁的年龄才会稍微缓解。
袁弘德:我好心收留你,你居然想抢走我家小宝?
痛心疾首于当日引狼入室!
顾重阳还不知道他送的一包发钗,被曾祖父当成袁明珠主动上缴的赃物给征缴了。
他离开以后找了间客栈安顿,拿了腰牌让人先去崔记粮行接洽。
得知少主亲来,崔掌柜亲自去客栈见他。
“世子,已经查明林管事来武安州的目的,姑苏城馨桂坊潘家投靠了安定侯府,现在我们武安州出了一家妍玉春跟馨桂坊竞争……。”
崔掌柜把调查到的结果跟顾重阳汇报着,不时观察着他的神色。
安定侯府和这个新发迹的袁家跟少主都有过节,他在揣摩顾重阳的心思,猜测他会如何处置这事。
烛火跳动中,顾重阳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崔掌柜没有看出什么来。
“密切注意林峰在武安州的一举一动,他去过哪里,跟什么人联系,都要报过来。”
崔掌柜:“少主的意思?我们帮着袁家?”
顾重阳少年老成的摇摇头:“我们谁都不帮!”
“那……?”
崔掌柜疑惑,谁都不帮为何密切注意林管事?
顾重阳站到窗口,背对着崔掌柜看着外头漆黑的夜回答道:“我今天进城的时候看了一处戏,袁家人带人堵了两家跟他们有生意往来的铺子,
扬言两日期限一到对方要么交货要么赔银子,不然就上门拿人,卖去铁矿坑。”
崔掌柜依旧不觉得这些算是件事。
无非是狗咬狗罢了,跟他们没有关系,最好对方能都得两败俱伤。
顾重阳是在试探崔掌柜,看看袁明珠说的操控粮价的事是他主导的还是他只是傀儡?
这样一番试探之后,他觉得凭着这位崔掌柜的能力,还做不到这种统筹全局的事。
大概率他是听命于他人。
于是诈他:“父亲之前派来的人都走了吗?”
崔掌柜:“侯爷派来的人已经走了。”
崔掌柜不疑有他,只以为是顾舟告诉了他之前派了人来。
“哦!走了就算了,还想让他们协助我们行事呢,这次胡家来人不能小觑。”
“今日袁家的行事,说明他们已经请了外援,来之前父亲交代了,袁家若是请了人帮忙,林峰为了对付他们,极可能会动用安定侯府在武安州的势力,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对我们是个好机会,能够一举摸清安定侯府在这里的布置。”
崔掌柜经他这么一解释才豁然开朗。
拍马屁道:“侯爷英明,世子爷英明!”
看他一脸阿谀奉承之态,又听他似乎对袁家成见颇深,怕他也跟死了的张齐亮一般自作主张替他出气为难袁家。
又道:“袁家不足为虑,一个小门户小打小敲,对我们够不成威胁,真想对付他们也容易,不过没必要,对付了他们倒显得小爷小家子气。”
崔掌柜:“那是,世子爷大人大量。”
“胡家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我们跟胡家总有一天要短兵相接。”
顾重阳转身看着崔掌柜。
崔掌柜本来就弓着的身子弓得更深了些。
站明立场,“小人对侯爷和世子爷忠心耿耿,跟胡家的人势不两立。”
顾重阳坐下,招呼他也坐,“坐下说话。”
崔掌柜毕恭毕敬的斜签着坐了。
顾重阳安排道:“你回去以后连夜清点人手,人手不够的话我这些人也交给你用,抓住这回的机会查明胡家的布置。”
崔掌柜站起来:“是,小人马上就去办。”
武安州是小城,不施行宵禁。
崔掌柜点好了人手布置去了各处。
顾重阳也带着人到了其中一处监视点,这处是白日他安排好的人尾随荔正元和奇香斋的人来到的这处。
院子里灯火通明,传出丝竹声。
“情况怎么样?”
“奇香斋和荔正元的东家都进去了,至今还未出来,刚刚有一群歌妓进去了。”
顾重阳:“你们轮班休息,盯紧了这里,进去的人和出来的人都盯牢了。”
“是。”
这边正在说话,突然不远处有了些小骚动。
不一会,一个人被堵着嘴巴扭送过来,“报,这人在附近鬼鬼祟祟偷窥。”
顾重阳鼻翼动了动,从这人身上闻到熟悉的气味。
他今天下午在袁明珠身上就闻到这种大漆的味道。
如果他没记错,荔正元的对面就有一间漆铺。
抬抬手,“放开他吧。”
王家大郎惊魂未定的看着这些“歹人”,“俺就是路过,俺马上就走。”
顾重阳:“荔正元对面漆铺的?”
王家大郎睁大眼睛,头摇得货郎鼓一般,“不,不是。”
顾重阳:“认不认识姓袁的人?”
王家大郎头摇得更快了,“不认识。”
顾重阳:“放他走。”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告诉你们小姐这边交给我就行,把她的人都撤了吧!”
后头的话王家大郎没听懂,但是前头的那句命令放了他的话他听懂了。
看看四周,拔腿就跑。
顾重阳看着他跑远,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冲着不远处的一间房子走过去。
明珠安排人不会只安排一个,那丫头谨慎得很,肯定附近还会有她的人。
“砰,嘭嘭嘭,砰砰。”顾重阳上前叩响门环。
这个敲门的频率是他们以前常用的。
果然一会之后就有拔门插栓的声音。
门内的人开了门一看是个生面孔,砰又把门关上。
顾重阳换了普通频率再敲门。
门里的人整理好情绪再次打开门,“找谁?”
“你们小姐让我们来接管这边,让你们回去。”顾重阳说。
这些人将信将疑。
顾重阳:“你们不想走也行,编进我们的人一起,不能私自行动,防止出现误会。”
他也不想这样,但是刚刚那个人给他提了醒,防止误会,就不能各自为政。
这些人商量了一下,留了两个人在此监视,其他人编入顾重阳的人一起,听他调配。
“我们跟他们过去,你俩留下一个,另一个人去报告。”
他们也不敢轻信外人,防止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袁明珠次日一早才收到消息,听他们的形容和拿来的信物,知道是顾重阳干的。
腹诽了一番,吩咐道:“听他的安排!”
王家大郎那边被吓得够呛。
怕被人尾随了找到他家,也没敢回家,更没敢去铺子里,在城里蹿了半夜,确定了没有尾巴才跑回家。
王安友听了大儿子的汇报,问他:“那人多大?他说的是‘告诉你们小姐?’”
“嗯,就是说的告诉你们小姐,那人年岁应该不大,天太黑我也没怎么看清。”
457、偷袭
再说当时那种情况,自己小命攥人家手里,他也不敢乱看啊。
王掌柜也知道儿子遭罪了,吩咐他下去歇息。
眼瞅着天也快亮了,再睡也睡不多会了,干脆倚着床栏沉思着。
谁家小姐如此凶残,居然敢派人监视霍梅廉和他背后的主子不说,还跟他家大儿碰到的那帮带着刀械的人熟识?
不期然想起那伙借用他家铺子监视对面的人。
虽然那位小姐看着漂漂亮亮,做出来的事也合他心意,但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她温柔恭良。
他可是从头至尾全程围观了她的所作所为,太了解内幕了。
若论凶残啊!除了那位不能有别人更符合了!
王掌柜想到这里,嚯得坐起来,再也躺不住了。
他老婆也没睡着,看他这么大动作,闹这么大动静就问他:“怎么了你这是?”
“没事,你睡你的。”
他穿上衣裳往外走。
他家小本生意,这些年又总被荔正元打压,日子紧巴巴的,家里和铺子里都没雇人。
出了屋子才看到天才蒙蒙亮,就是有什么打算也得天亮的再说,何况他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不知道该怎么做。
王掌柜早早去了铺子,打了水擦拭着货架和柜子。
每回他困惑的时候都会这样。
他是家里独子,父亲在世的时候有一门木匠手艺,家里日子还行。
他跟着父亲学木匠,父子俩解大木头的时候固定木头的麻绳松了,父子俩都被砸伤了。
从那时候他们家就只能做些小件的木器卖卖。
直到后头开始卖大漆才又好些。
王家大郎睡到半拉上午,起来到了铺子里,看到他爹把店里擦得锃亮锃亮的。
他下意识的从窗户往荔正元那边看,对面妍玉春的人还守着荔正元的门,导致进出荔正元的客人很少。
这种情况下荔正元顾不上找他们家麻烦啊?为何他爹又开始擦柜子?
他爹每次擦柜子都是荔正元的人来找茬,他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改做其它生意的时候才会这样。
“咋的了爹?”王大郎担忧的问着。
“没,没咋地!”
这时候有人进来买油漆,王大郎暂时放下这个问题,过去招呼客人。
来人是他祖父的师弟。
他祖父当年被大木头砸伤不能再干本行,都是靠着这些原本的同行照应生意,他们家才挺过来。
“三叔公来了,要点什么?”
“来两桶朱红色的大漆。”
王掌柜跟儿子一起一起给师叔搬油漆,顺口问道:“您老这是准备去哪里干活啊?打窗户?”
这一两年移民多,木匠们的活计多连带着他们的生意也好了许多。
本地习俗,这种朱红色的大漆一般都是用来漆窗户。
黑色的大漆用来漆门。
“是啊!柳树湾那边的一户人家,请俺去给大窗户。”
因为是多年照顾生意的老主顾,天气又还热着,把大漆搬到车上绑好,王掌柜叫他儿子:“打点水给你三叔公他们擦擦汗,泡点茶喝了再走。”
王大郎去打了水来,三叔公父子擦了汗,坐下喝茶。
喝茶的工夫说起闲话,“这家是我们家的老主顾了,算上这会我们都第三回给他们家干活了,估计过一阵子还得去。”
“大户人家啊!恭喜师叔。”
能经常请木匠干活的都是大户人家。
大户人家的活能干得时间长不说,给的工钱也丰厚,所以王掌柜有此一说。
木匠想起几回干活的时候主家给灌得满满一牛角油擦的油,就止不住笑了。
“可不是大户人家,人家可有钱了,妍玉春脂粉你们听说过吧?那就是他们人家的生意。”
又说:“给的工钱也厚道,我寻思着,干完他们家这两回的活,我家大孙子的媳妇就能娶上了。”
王掌柜听了妍玉春三个字就再也淡定不了了,“远不远?你这独轮车能行吗?要不让大郎给你送去?”
木匠的一套工具还是挺沉的。
木匠:“他们家是挺远的,在北边蒲牢河那边呢,不过我们不用自己推过去,他们家来车接,
我们只需要过去他们家在马蹄巷那边的宅子就行。”
王掌柜:“那还行,不算远,我帮你送马蹄巷去。”
留下大儿子看着铺子,他把他们铺子里的独轮车也推上,帮着木匠送去。
王大郎看着他爹走远,拉起脖子上挂着的布巾擦擦汗。
他总觉他爹今天怪怪的,就是不知道哪里怪。
不说王掌柜先是热情的帮着他师叔把东西送去了马蹄巷,接着又热情的跟去了柳树湾的袁家。
只说王掌柜他们刚走,对面荔正元就来了一伙人。
一照面也不说话,从怀里掏出尺长的棍子就抡起来。
王大郎目送他爹走了还未回铺子里,从他这个角度看得清楚。
“小心!”示警声从他口中脱口而出。
对方本来占着先机,被他这么一叫破,先机没了。
也是宋家兄弟推荐来的都不是泛泛之辈,个个都是战乱年代过来,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
反应过来以后马上反击,虽然仓促应战,对方也未占得便宜,除了两个见势头不对溜得快的跑开了,其余的六个人都被生擒。
这只是这一处的情形。
其它同时发难的另外三处的情况就不太乐观了。
来偷袭的人把棍子截成了尺长藏在怀里,靠近了突然拿出来下手,事出突然,第一击都得手了。
来的人又多,是妍玉春这边的人两倍还多,以多打少,打完了也不恋战,撒腿就跑。
袁明珠和派了人手去偷袭的林管事差不多时间接到的战报。
“受伤的人都已经送到仁济堂治伤了,有两人伤得重些伤了筋骨,其他人都是皮外伤。”李管事前来禀报。
袁明珠:“收拾一间屋子,把重伤的人接过来养伤。”
她能熬些膏药给他们贴,能好得快些。
“抓住的那些人怎么处置?”
袁明珠想起顾重阳说的张通判是安阳侯府的人,“扭送官府。”
虽说同样的招数不太可能一再使用,尤其第一次还演砸的情况下。
但也得防止对方不按套路出牌,袁明珠吩咐:“跟他们领头的说,防着对方再次偷袭,把人手加多一些。”
林管事那边就不似袁明珠这边心平气和了,暴跳如雷的骂道:“废物,真是一群废物,偷袭都不会,你们还能干什么?”
站在下首被训斥的人看着比妍玉春那边的人还凄惨。
就是不算被生擒的那几个,只看回来的这些也不怨李管事生气。
带队去的人不服输,“我带着人再去。”
林管事:“他们应该提高防备了,这会再去还有什么用?”
顾重阳也接到了消息,“偷袭?”
倒像是安定侯府的行事做派。
“妍玉春把抓到的人扭送州府衙门了,张通判让人来问该如何处置?”
顾重阳:“告诉张通判,秉公办理就好。”
又问:“双方伤的情况怎么样?”
禀报的人一一回了。
得知袁明珠的人没吃太大亏,他才放了心。
这次袁明珠的人帮着他们做了一回诱饵,安定侯府隐藏在暗处的人被揪出一部分。
问手下的人:“胡家的人本来准备一击得手的,结果好像并不理想,你们觉得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
“大概会破财消灾!”
安定侯府最大的长处就是识时务又能屈能伸,这也是其他勋贵之家相继倒台他却一枝独秀的原因。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既然认输就有个认输的姿态,不仅荔正元和奇香斋把银子赔了,那些打人被擒住的人也认打认罚。
其他两家一看这样,也不敢拖延,马上把货物给妍玉春送了去。
他们的货物少,馨桂坊没有替他们付罚银,也没许诺好处,看到馨桂坊都服了软,安定侯府的名头也不如银子好使,他们就干脆把货付了。
这一回合看似妍玉春占了上风,只有袁明珠自己知道,这才刚开始,胜败还是得看他们最终能不能冲破馨桂坊的封锁拿到足够的货物。
一时胜败对整个战局的影响微乎其微。
双方你来我往的明争暗斗中,袁记脂粉铺子里的新品皂角皂开始正式上柜发售。
金谷里的头牌们早就等着了。
袁家之前送的那批试用品,她们早用完好几天了,东西又方便又爽身,用过妍玉春的皂角皂,再不愿意用以前的皂豆。
乔茵茵是所有人里最高调也最难伺候的。
老早就派了小丫头过去:“我们姑娘说了,等货来了,头一份肯定得给我们留着,我到时候来取。”
陈掌柜:“皂角皂的生产能力太小,来者是客,只怕到时候留不住,我们尽力,留不下也请莫怪,如果可能还是姑娘勤来看看为好。”
这丫头跑回去告状:“让她们给姑娘留着他们居然不愿意,说什么不一定能留得住,我看他们就是不想给姑娘留!”
园子里其他人吩咐挑拨,“这妍玉春不上道啊,这是没把茵茵姐姐放在眼里!”
“我还以为给姐姐送了试用品是高看姐姐一眼呢,原来姐姐也跟我们一样。”
园子里的老鸨一看情势不对,怕乔茵茵被挑拨得跟妍玉春对上,忙上来赶人:“都收拾了吗就围在这儿,赶紧的,该干嘛赶紧干嘛去。”
乔茵茵眼波流转,问那小丫头:“我美不美?”
小丫头哪敢回她美之外的答案。
“妍玉春的东西好不好?”
“好!”
“那不就得了,我是谁想请就能请得?娘,若是有人来预定请女儿去应局,妈妈敢不敢提前应下啊?”
老鸨:“应倒是能应,不过得提前说下,万一女儿你身子不舒服或不想去,应下的局也不一定能去得了。”
这就是头牌姑娘傲世群芳之处。
乔茵茵拿涂着蔻丹的长长的指甲把落下的一缕头发拨了拨。
那些话中有话,或是挑拨,或是贬损的人都闭了嘴。
既然她乔茵茵不是谁想请就能请得,妍玉春的新品留不住有什么可奇怪的?
“即是不好留,你就勤快点多跑几趟去看看,这点小事也值当来跟我说。”
袁明珠知道了这事,摇头对郑妈妈说:“这小丫头不定是谁安排去春红院的,等等看吧,不会太久就会被发卖了。”
“让人把这事在金谷里多宣传宣传,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让她们都知道,头牌就该有头牌的身价,不是头牌的也别拿头牌的款。”
他们是开门做生意,和气生财,若是真有姑娘被人挑唆了跟他们作对,也是件麻烦事。
就是他们送试用品这件事,也会惹得一些人泛酸。
乔茵茵最终还是如愿抢购到了皂角皂。
正品的皂角皂看着比赠品精美得多,不过味道倒是一样。
一整片整齐的码在一只木盒里,看着是一整块,实际轻轻一抠就能分成若干小粒,每次洗浴用一粒。
“古籍里有记载,隋唐时期就有人做了皂角皂出售,只是后头因为战乱等原因制作工艺轶失了,
我们东家偶然间获得的一本古医书,上头记载了数种脂粉和皂类等的制法。”
脂粉铺子里每天都要讲述无数遍这样的故事。
一个好的产品就要善于讲故事。
同样拿到皂角皂的还有侯广澈和固北李家的人。
他们舍不得妍玉春这块肥肉,又不想跟安定侯府为敌。
袁明珠这时候让皂角皂上市,就是替妍玉春加一块筹码。
让天平往妍玉春这边倾斜一些,敦促侯李两家尽快拿主意。
这日傍晚,侯广澈在客栈的后院里亲手放飞了一只信鸽。
袁明珠心里对侯李两家也有些腻味了,他们的出现虽然让她跟潘家的对决加快了进程,但是也打破了她的计划。
不是她决断得快,这次只怕已经败了。
差点坏了她的事,还这样婆婆妈妈,真想抽他们。
袁明珠抽空去了一趟南北货行。
可惜货行的掌柜听说她是个年幼的少年,见都没愿意见她。
袁明珠被拒绝了,出了货行大门,心说:多亏得不知道她是个女子,不然她只怕连货行的大门都别想进。
这样的人看人一开始就带着偏见,并不是好的合作伙伴。
458、恶心谁呢?
李管事问:“就这样回去?”
空手而归?
“嗯!”
现在人家拒绝的理由是硬件不达标,不回去纠缠也无用。
回到马蹄巷,“太爷回来了没有?”
袁弘德带着陶氏随木匠回柳树湾了,柳树湾那边的房子得换窗户,把之前买的明瓦从暖棚那边换下来换到屋子的窗户上。
暖棚那边也得扩建了几间,收购了一些河蚌壳打磨好做采光顶棚。
“太爷还未回来,不过五少爷来过,送了些东西过来。”
袁明珠蹙眉,曾祖父母走之前说次日就回来的,这都走了三天的也没回来。
她去看了五哥捎来的东西,除了一些地里的果蔬,还有曾祖母做的糕点。
曾祖母让五哥去学里的时候顺道给她们捎这些东西来,就说明曾祖父母短时间不回来了,不然他们就自己带来了。
“五哥留下什么话没有?姐姐呢?”
“大小姐在作坊那边呢,五少爷留了一封信,让单独给您。”
单独给她?
袁明珠的眼皮跳了跳。
不过不是因为讶异,而是有种另一只靴子落地的感觉。
她在心里冷笑,一直还在寻思着呐,这回姚家这些人怎么这么安静,这么些天了,被拒绝也没给点反应。
实在反常得很!
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把信拿给我,”袁明珠吩咐道。
把信展开,她一目十行的看了。
看完以后,“我们去作坊里看看。”
袁珍珠正带着人给妍玉春的高档香粉包装,这批货物是给侯李两家准备的。
看她过来走过来,“怎么回来这么早?”
摸摸自己脸上:“怎么这样看我?”
“没事,就是觉得姐姐真好看!”
这么好看又温柔的姐姐,凭什么给姚家那些人作践?
袁少驹捎来的信是大嫂偷偷瞒着家里让他带来的,信里说大哥给大嫂来的信里说道,如果劝不住母亲,让大嫂把姐姐送京城去,他会在同窗里给姐姐择一个夫婿。
大嫂见姚家又闹腾起来,姚家三郎天天扮出一副痴情种子的模样,又是闹绝食又是闹自杀,还频频去袁家门外跪求。
杜氏这次倒是拿定了主意,拒绝得很坚决。
梁氏主要怕袁珍珠年岁小没经过事,经不住舆论压力心软了,那样的话一辈子就毁了。
想照着丈夫的吩咐,把袁珍珠送走。
怕家里不想她远嫁会阻止,想先斩后奏先送走再说。
袁明珠也赞成大嫂的意见,烈女怕缠郎,姚家这么不要脸面的闹腾,就是打算吃定了他们。
远嫁不远嫁另说,现在人是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袁珍珠一走,姚家自然觉得闹得没劲了。
姚家现在是不知道袁珍珠在马蹄巷,一旦知道了也免不了来这边闹。
这里离着姚家路程更近,人口也更密集,闹起来更难看。
“姐姐跟我回去吧,家里送了果蔬点心来,让青岩家的做些好吃的。”
袁珍珠也觉出异常了,交代了几句就跟着妹妹回去了。
袁明珠让芸香上了点心和茶,“我们先喝点茶吃些点心,曾祖母让五哥捎来的。”
芸香摆好茶,领着其他人出去,带着所有人进了耳房,“我们也歇会喝口茶,小姐这会不会叫人。”
从耳房里能看到外头进没进人,却听不到屋里说的话,屋里高声叫人也能听到。
燕柳看看安排着一切的芸香,再看看似乎不太服气的燕草,说:“反正这会没事,我去帮青岩家的做活了。”
“哒哒哒”跑了。
自从上回二小姐给大家赏脂粉那件事,她有些回过味来了,她只想老老实实当差,不想牵扯进这些勾心斗角。
燕草本来想拉着她跟芸香抗衡,看她这样暗骂一句:憨子!
芸香虽然比她们进府早,但是她是大小姐的丫头,长幼有序,凭什么都听她的?
屋子里,袁明珠一碟豌豆黄往姐姐跟前推了推,“马上该饭了,姐姐尝尝就行了,别吃多了。”
她自己没有吃点心,只是端着茶碗拿茶碗盖拨了拨茶沫子,喝了一口。
“今天出门看了一出热闹。”
袁珍珠把口中的点心咽了,“什么热闹啊?”
“有一个男子,倾慕一个女子,托了人上门去求娶,结果……。”
“女方家里不同意?”袁珍珠问。
大体事情都是这样发展,因为女子家中若是同意了,也就开始来往说媒了,外头哪里还会有风言风语?
“如果是哥哥心悦别人家女子,女方不同意,该怎么办?”
袁珍珠垂着长长的睫毛,微微侧着头思索着。
“若是大哥他们应该不会,若是你五哥,功不成名不就,也不怪人家不愿意,让他回家好好读书,若是读书不成就找个好营生,
女子家里看到他老实上进,想来就不会回绝了。”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谁家好女子也不会舍得嫁给不求上进的人。
“那也太慢了,万一等五哥找到好营生那女子跟别人议亲了怎么办?要我说若是五哥真心悦人家,就去她家跪着求求,若是还不行就一根绳吊死在他们家门口。”
袁珍珠:“胡闹!这样子让人家女子还要不要做人了?”
袁明珠满不在乎道:“谁让他们家不同意的,看上他们都是给他们脸了,还敢拒绝?就是要让他们没法做人,把脸面都丢光,除了嫁给五哥谁家也不敢娶他家女儿。”
袁珍珠板着小脸,“人家闺女也是爹娘的心头肉,又不欠着咱们家,怎么能做这样无耻之事,小妹你……。”
看着妹妹眼圈都红了,以为是自己太严厉,“你还小,不晓得名声对女子的重要,以后不要这样乱说了。”
“别哭了,姐姐不该这么大声……。”
还没说完就听到妹妹说:“姚家三郎去咱们家又哭又闹又求,寻死觅活。”
脸唰的白了,明白了妹妹今日为何说这些话。
袁明珠扶着她坐下:“姐姐不怕,大哥来了信,让你去京城投奔他,我去跟顾重阳借几个人手,马上互送姐姐去京城。”
“只要姐姐不在武安城,任他姚家上蹿下跳我们也不怕了,我就怕他姚三不敢死了,他敢死我就敢埋。”
“又胡说八道。”
袁明珠拍自己的嘴:“不胡说,不胡说。”
“说正经的啊!姐姐不去京城我也准备去一趟京城的,姐姐去了就省了我去了。”
袁珍珠等着听原因。
“姐姐也该知道我们这边采购原材料不容易了吧?”
袁珍珠点点头。
“本来我想着咱们这里离着药都也不远,派些人手过去采购应该不难,
谁知道安阳侯府如此无耻,把那边的药商都把持住了,那边能出来的货物只是零星的散货,根本不够我们用的。”
袁明珠浑身上下都表现得像个颓废少女,丝毫不复见刚刚说人家敢死她就敢埋时候的霸气。
也就她姐姐,无论她说什么都无条件相信她,觉得妹妹实在是太难了。
袁·太难了·明珠继续装可怜道:“姐姐也知道我接连几天出去,都是空手而归吧?”
袁珍珠摸摸可怜的妹妹。
“还有那侯家和李家,之前回复曾祖父会考虑,这么久也未答复,只怕也指望不上了。”
“所以我准备去京城碰碰运气。”
握着她姐姐的手:“我们家的妍玉春是死是活就靠姐姐了,我都想好了,姐姐你到了京城让大哥他们想办法联系上那些勋贵之家的采买,
现在还有库存的,就是各家的库房了,这些东西适合用来送礼,这些新爆发的大户收的多用的少,都堆在库房里招灰,
这些人家又有钱,断不会为了银子跌面子拿了去卖,
姐姐跟哥哥们说,高价买也行,拿来换咱们妍玉春的产品也行,如果需要,可以给各家的采买一些折扣。”
折扣是好听的说法,实际就是好处费。
相信各家的采买和管事,为了好处也会努力说服当家的太太奶奶们出售。
这些只能防着招灰的东西,太太奶奶们应该也乐意换成现银。
这是一桩多赢的买卖。
这也是袁明珠给自己准备的其中一个后手。
前世那些世家,有些手头银子不凑手的时候,会把香辛料拿去玉恒春卖,所以她知道哪里有存货。
安定侯府盯着武安州和周边,盯着他们家,再想不到她会跑去他们的老巢里寻摸。
袁珍珠目光坚毅,“妹妹放心吧,我会把这件事办好!”
袁明珠心里在偷笑,脸上一片凝重,“辛苦姐姐了!这事宜早不宜迟,姐姐收拾好行李,我让李管事陪着你一起去。”
成功了,姐姐这回是心甘情愿去的京城,不是她和大嫂偷偷送走的。
袁珍珠去收拾行李。
袁明珠琢磨着再点两个妈妈,她身边的芹娘也给姐姐用,加上姐姐现在的丫头燕草就差不多了。
燕草得知要跟着往南边去,心里有些不愿意。
旅途多辛苦,哪比得上在家里享福啊!
本来跟着大小姐就不如跟着二小姐油水足,但是好在清闲,现在清闲都没了,谁爱去谁去。
期期艾艾的对袁珍珠说:“奴婢也想跟着小姐,可是奴婢晕车船,坐车坐久了恨不得把苦胆都吐出来。”
袁珍珠正看着人把需要的物品装箱,她这回要随车押运一批脂粉进京。
这些脂粉,尤其是高端品,得包装得严实,防止出现碎裂。
她只顾着货物了,没顾得上看燕草的神色,顺口回答道:“晕车不怕,我妹妹手里有她配置的药,对晕车有特效,我去给你讨一些来。”
又回头去跟装箱的人说:“这里头再塞些碎纸,压严实了,箱子都封上,防止路途上丢失。”
差点没把燕草给呕死。
后悔怎么就胡诌了这个理由。
袁明珠去了一趟南北货行,东家的面都没见上,只能等曾祖父回来再让他去跟对方协商了。
她又带着人去了卢记杂货铺子。
卢记杂货铺子在城中心,背后是一个大片的民居。
他家的伙计那天亲眼目睹了袁明珠要拿人去卖的狠厉模样,看到她就抖了抖。
卢记的老板也兼着掌柜和账房,看来客人了伙计不去招呼,心里不满去不好当众发作,只能把手里的账本和算盘暂时放下,自己过来待客。
走近了才认出是袁明珠他们,面皮僵了僵,“几位想看点什么?”
看他这样,袁明珠就知道这事难成。
果然,听说袁明珠还是想要上回那样的货物以后,掌柜头摇得跟风中的荷叶一样。
从卢记出来,李管事道:“好像咱们是洪水猛兽一般。”
芸香:“咱们才是受害人吧,咱们又没有害过别人,这些人就是善恶不分。”
“人家胆子小也是允许的。”袁明珠说。
她就胆子小,所以你理解胆小人的想法。
在她没有能力的时候,她就会尽量缩着,事不惹她她就绝不惹事。
不过她的胆子会随着能力变大而变大。
“走了。”
看到他们这些人走远了,卢记的掌柜才松了口气。
有人特意来威胁了他不准卖货给妍玉春。
他家库房里现成的货物堆在那,他也不敢卖。
袁明珠走开一段,“过一阵这件事冷下去了,派人乔装了去卢记买货。”
“看他的神情不像是真没货,试探一下他。”
安定侯府不可能给他补贴,这种小户他们也看不起。
卢记的货物都进来了,不卖就是损失,是她她也会偷偷卖些弥补损失。
袁明珠走了,没注意身后有人踮着脚看她走远,才回头看看她刚出来的铺子上的幌子。
这人就是油漆铺子的王掌柜。
他随着师叔去了柳树湾,当天就看了一出闹剧。
真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看到袁家前头定亲的那个女婿,王掌柜觉得袁家也不过如此,要是他挑女婿也不会挑这么个玩意。
居然还有人说姚家三郎是一片痴心。
“啊呸!”痴心什么痴心?
真的痴心跟自己爹娘较劲啊!别让爹娘毁人家闺女的名声,别退亲啊。
亲事退都退了,做这么个痴心模样恶心谁呢?
真的痴心跟自己爹娘较劲啊!别让爹娘毁人家闺女的名声,别退亲啊。
亲事退都退了,做这么个痴心模样恶心谁呢?
459、坑爹
王安友从柳树湾回到铺子里以后就蔫蔫的,天气热生意不好,坐在门口纳凉。
要说往日他都坐在铺子里,再热也不会去门口纳凉,主要是为了免生闲气。
对面荔正元的人看到他们家的人就冲着他们吐口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躲着点吧。
也就是荔正元这回碰到了硬茬子,吃了大亏,上下人等也顾不得找他们家麻烦了,他们才能坐在门外。
突然,王掌柜看到对面铺子里出来的一个人,一下子从藤椅上坐起来。
脑子里冒出的念头:这人他在哪里见过,有些眼熟。
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了。
眼瞅着人要走远,王掌柜顾不得收起藤椅,冲着铺子交代了一声:“我出去一下。”
向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追着这人,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人这时候出现在荔正元不寻常。
王大郎追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爹的身影了,嘀咕了一句:“又干嘛呢?”就进去守店了。
这两天他爹总去外头跑,他都习惯了。
王安友追着那人,一路追到卢记杂货铺子,看到那人进去出来,雇了一辆驴车走了。
看看自己的两条腿,估摸一下觉得两天腿撵不上四条腿带俩轱辘的,无奈放弃了继续追下去想法。
刚想回自己家铺子呢,就看到一辆马车在卢记门前停下,那个十分凶残的袁家姑娘依旧一身男孩的装扮领着人进了铺子。
他拍拍脑袋,见到袁明珠的这一瞬终于想起来究竟是在哪里看到的刚才那个人了。
就是在袁家住的柳树湾村。
袁家大姑娘前头定亲的那个人去他们家闹,引得赶集的人都聚到袁家门前围观。
这人当时也在。
他之所以记住了这人,是因为其他围观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纷纷往前头挤,只有这人站在人群外头。
目视着袁明珠从卢记出来上车走远,王掌柜又回头看看卢记的幌子。
就是傻子也知道之前那人出现在柳树湾,又出现在荔正元,之后又跟袁家姑娘前后脚进出卢记,这事透着非同寻常。
王安友回到自家铺子里,一直未拿定主意要不要去跟袁家报个信。
王大郎看到父亲失魂落魄好几日,好容易恢复些,结果出去一趟回来更严重了。
接连两天下来也未见好转。
他没往好地方琢磨,就猜测着是不是他爹出去赌钱了,欠了人家的钱还不上?
以前他家邻居有一个人就是这样,让人勾引着去了赌场,欠下巨额驴打滚的债。
回家就是这样神魂不属的模样,躲在家里也不敢出门。
一家人都以为他是病了,还嘘寒问暖地问他哪里不舒服。
直到有一天债主上门要债,才知道他居然胆大包天欠下了一家人辛苦一辈子也挣不来的钱。
王大郎没敢直接去问他爹,而是找了家里其他人。
王安友父亲去世了,老娘还在,老太太也觉得儿子这些日子反常着呐,听长孙一说,可不是像以前巷子里的那个二狗子的症状?
老太太怒了!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一家人劲往一处使,好容易熬过了最难熬的时候。
这个家可经不起再一次的打击了,再来一次,就得家破人亡喽!
王安友媳妇扶着婆婆:“娘,娘,你老别生气!”
“怎么能不生气?这个逆子,他这是想气死我啊!他不要觉着他这么大了我不能打他了,不听话我照样打,打死他只当我没有儿子,情愿没儿子也不要这种逆子。”
“噔噔噔”每一步踩地都异常有力,拐棍也杵得特别有劲。
找到他儿子也不问缘由,举着拐棍就打。
王安友被这架势吓得差点趴地上,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围着货柜跟他老娘躲猫猫,“娘,有话好好说,出什么事了?别打,别打,哎呦,疼,嘶嘶,疼,娘,疼。”
“我不疼。”
王安友还算聪明,一个箭步躲到他媳妇身后。
“到底怎么了娘,您先放下拐棍说清楚行不行?”
到底是生儿育女又陪着共患难多年的媳妇,家里最难的时候全靠她任劳任怨,老太太怕打了老鼠伤了玉瓶,停下手。
“躲你媳妇后头,你要不要脸?胆子大得不是你了,居然学着人家赌钱?”
王安友一头雾水,他?赌气?这哪跟哪啊?
一家人心平气和下来一解释,才知道闹了这么大个乌龙。
“儿子就是拿不得主意要不要去跟袁家那边报个信?”
他媳妇说:“还有这么无耻的人家?”
虽然没明说她的立场和意见,也表明了立场和意见。
他娘就直接多了,“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可这样的人家嫁进去也不死也被磨搓去半条命,跟救命比毁亲也不算作恶,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去说说吧,悄悄去,咱们就是不想靠着人家挣钱,也不能见死不救。”
“作孽哟,这么算计一个小闺女家,也不怕天打雷劈。”
王安友眼睛一立,瞪了他大儿一眼。
王大郎害得他爹冤枉挨打,这会心虚着,正想法子先躲出去一会,等他爹气消了再回来。
自告奋勇道:“我去说,我去跑一趟。”
讪笑着问他爹:“是去马蹄巷那边还是去柳树湾?”
他爹忍着白眼,硬邦邦:“想去哪随便你!”
这个熊儿子!
真是坑爹!
王大郎也不敢再啰嗦,一溜烟跑了去马蹄巷。
马蹄巷这边,未免夜长梦多,袁明珠把她姐姐劝得自愿离开武安州去京城后,马上马不停蹄的安排她离开事宜。
先是找了以前捎他们的商队,结果商队去京城得半个多月以后。
那可不行,这么长时间谁知道中间会生什么变故。
又去找了之前帮他们找过顺路船的中间人,“家里有些事我家曾祖父走不开,使了小子来请您帮帮忙。”
中间人不疑有他,“有几个人?多少箱笼?”
“小子的姐姐,送去京城完婚的,有十几个送嫁的家人,随行的箱笼不少有三十来个,家具等物品我家大哥在京城置办了。”
“你随我去北关码头看看吧。”
袁明珠示意李管事给辛苦钱。
天气炎热,陆路的商队走得少,码头这边一如以往的热闹。
依次问过去,并没有顺路的船。
袁明珠抹抹额头的汗,盘算着实在不行就雇个镖局送一趟算了,不过是多花些银子。
正想着呢,中间人指着远处的一艘船说:“那艘昌平号也是惯常走南北水路的,去他家问问。”
袁明珠重复着:“昌平号?”
扭头对中间人道:“跟昌隆号和昌吉号名字挺相似。”
听着跟一个爹妈的亲兄弟似的。
“可不是相似,这三艘船都是一个船东。”
中间人上船去问,袁明珠在岸上等着。
不多会中间人回来了,一脸遗憾的摇摇头道:“船上货物装满了,没有空余的地方了。”
没有空余地方也不能强人所难,袁明珠劝道:“没有就没有吧?小子再想其它法子,麻烦大叔了。”
中间人拿了辛苦钱却没办成事,要退还给她一些。
中间人这个行当收不收钱,收多少钱都是靠大家自愿,遇到有钱的主就多收些,遇到手头紧的不给说些客套话也成。
干这一行的凭的也是人豪爽热忱人面广,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也干不了。
袁明珠却知道之所以找不到顺路船是因为他们这次走的人和货物都太多,中间人也尽力了。
再说钱也不多,真计较起来也难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推拒道:“大叔您这是看不起小侄了,就是不请您帮忙,请您喝杯茶还不是应该的?”
正说着话,有人打他们身边走过去。
听一个小儿说大人话觉得有趣,扭头看了一眼。
“明珠小姐。”
“哥,哥,是明珠小姐。”大声喊走过去的另一个人。
他哥回身捂住他的嘴。
“呜呜X﹏X,哥……,呜呜X﹏X,你干什么?”
袁明珠的笑容僵在脸上,忍着捂脸的冲动。
中间人听来人对她的称呼,再看她这副表情,也猜到她是易钗而弁的女娇娥。
若她是退还辛苦钱之前被拆穿的,或许会因为被欺骗恼火。
有那件事铺垫,再看她只会认为这姑娘大气,巾帼不让须眉。
中间人笑道:“丫头有你曾祖父之风。”
袁明珠忙道:“小女无状,让大叔见笑了。”
“无妨,出门在外,做男儿状方便。”
闯祸的小子早被他哥捂着嘴制止了,兄弟俩站在一旁。
见袁明珠看他们,年长一些的哥哥说道:“我们是瓜州渡口人士,我们姓韩,韩朝贵是我们族兄。”
袁明珠知道他们是哪个了,细看果然是之前有一面之缘。
韩朝贵虽是入赘,本人却未改姓,只是约定了长子和次子给程家承嗣,下头若是再生的儿子依旧回归本宗,所以他的族人还称呼他族兄。
“你们这是……?”
弟弟指着码头上的货船:“我们的船泊在这里,我们上岸买些东西。”
又问袁明珠:“明珠小姐来此作甚?”
“想找艘顺路的船捎我家姐姐进京,不过随行的人和箱笼太多了,没有找到。”
招呼他们:“二位若是不赶时间,去家里坐坐,认识认识门。”
“下次吧,午后就该启程了。”
顿了顿,问她:“有多少随行的人和箱笼?”
中间人把人员和箱笼数说了,兄弟俩面露难色。
袁明珠:“别为难了,请个镖局也一样。”
“明珠小姐若是信得过我们兄弟……?”
这话听着都像是后世骗术的开场白。
袁明珠吐槽:会这么说话的要么是准备套路人,要么是真老实不会说话。
若不是知根知底,只怕好心都会被当成驴肝肺。
不知情的李管事和中间人郭大叔听了果然面色微变,怕袁明珠年幼无知上当受骗。
钱财都还罢了,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若是被人骗了就后悔莫及了。
郭大叔:“还是让你家长辈做主比较好。”
不愧是见得世面多,拒绝的话说得挺含蓄,理由也充分,给各自都留足了面子。
李管事:“是啊!”
他们正找船,对方就送上门来帮忙,哪里有那么多巧合的事?看着就像是骗子。
韩家兄弟一看他们误会了。
“不是……,是这么回事,我们兄弟在前面那艘昌平号上干活,昌平号上装不下这么多人和箱笼,我们可以把箱笼帮着先捎过去,
再过三五天,我们的另一艘船昌隆号也要在这里靠岸补给,到时候再捎剩下的箱笼和人,先运过去的箱笼可以放在我们家里,你姐姐上岸后去家里取就行了。”
原来是这么个信得过信不过。
看到袁明珠点头,李管事说:“当然信得过二位,还请二位跟船老大引荐一下。”
郭大叔:“这样也好。”
跟着船比自己雇镖局不仅是省钱,还更安全,不然袁明珠也不会这么麻烦找顺路船了,直接雇镖局不是更省事?
午后船就要启程,这边一说定李管事忙赶了车回去拉箱笼装船。
袁明珠招呼韩家兄弟和郭大叔:“前头有家茶寮,我们去叫壶茶坐着等吧!”
又对韩家兄弟说:“离着这边不远,就在前头一拐弯的马蹄巷,用不了半个时辰就来了,以后有机会去家里坐坐。”
到了茶寮坐下,叫了茶。
郭恒生看着她葱白一般的手指端着粗瓷的杯子,才有了这是个姑娘家的真实感。
即便是这姑娘长得十分好看,即便是被叫破真身,但是她一身磊落,说是姑娘家才更像假话。
这姑娘就是有能让人忘却性别角色,年龄差距跟她相处的能力。
说话间袁家的两辆马车就拉着箱笼到了。
待货物上了船,跟韩家兄弟约定好取货地点,袁明珠才由郭大叔陪着下了船。
“大叔在这边人头熟,若是听到昌隆号来了还请给小子送个信。”
“一定,一定。”
他吃的就是码头上的这行饭,码头上哪家船需要卸货的力巴,需要放置货物的仓房和拉货的车辆,
又或者哪家船和哪家船发生了纠纷请他说合……。
460、哀求
跟郭大叔告别后,袁明珠回到马蹄巷。
分别在即,袁珍珠正把作坊那边的事务跟郑妈妈交接。
“这些单子是城里各家奶奶小姐要的货物,尽快给她们送去,这些是庄子里小姑娘们加工的数量,回头照着这个数量给她们付工钱……。”
袁明珠静静地听着姐姐一项项跟郑妈妈交代着,没想到短短一些时日,姐姐已经接手了作坊里这么多的工作。
实际这些工作姐姐做比郑妈妈做要更合适,郑妈妈虽然粗识一些字能胜任这份工作,但碍于身份的差异,那些城里的奶奶小姐似乎不愿意跟她交流。
没有打扰姐姐,袁明珠悄悄的离开作坊回到宅子里。
给姐姐又添了几箱子的物品。
她觉得姐姐极大可能会就此远嫁,以后山高水远,再见就难了。
两天以后,郭恒生那边就递来了消息,昌隆号抵达北关码头。
来送信的是郭大叔家的小儿子春庄,“袁家姐姐,我爹让我来跟你说一声,昌隆号泊在码头了,明天中午启程,你们准备好上船。”
虎头虎脑的小子,五六岁的样子,看着十分憨厚可爱。
袁明珠示意燕柳给她抓了一把点心。
春庄扭扭捏捏的接了,跟燕柳道谢:“谢谢姐姐。”
燕柳按照袁明珠的吩咐送春庄出去,回来途中被燕草拦住。
“燕柳妹妹”
燕柳不想跟她说话,低着头沉默不语。
燕草:“我们姐妹一起进府的,自然比别人更亲近,我眼瞅着就要走了,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语气伤感。
说到伤心处,声音哽咽:“我知道妹妹对我有想法,可是上次那件事我真不是有心的,我也不知道二小姐怎么就会生气了,
妹妹你生气也是应该的,是我连累了你,害得你被二小姐教训,可是,看在我就要走的份上就原谅我好不好?”
拉着燕柳的衣袖晃着。
燕柳见她哭得悲切,说:“我不生气了,你别哭了。”
燕草才止住眼泪:“还是妹妹对我好。”
问她:“刚才你送的是谁家的少爷啊?”
燕柳:“码头郭家的少爷,来送个信。”
燕草知道有些箱笼已经上船运走了,她们这些人肯定也得坐船走。
郭家人来送信,送的什么信不言自明。
“哦!我们要坐的船到了吗?什么时候走?”
“已经到了,听说是明天中午启程。”
“是嘛,这么快!”
又说:“你忙吧,我得去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二小姐又给添了一些东西,可不能落下,回头你去找我,我给你准备了些礼物,就当是念想吧!”
燕柳还怪感动的,“谢谢燕草姐姐。”
“自己姐妹客气什么?你要是真想谢谢我就给我做点点心,你上次做的那个酸枣糕还挺好吃的,酸酸甜甜,我很喜欢。”
陶氏喜欢酸甜口味,厨房常备的糕点就是酸枣糕。
燕柳跟管厨房的青岩家的好,经常去给厨房帮忙,燕草觉得让她去要酸枣糕肯定有。
燕柳:“我去厨房看看,要是还有拿给姐姐。”
燕柳忙活完了就跑去厨房帮忙。
干活的空隙问青岩家的:“婶子,酸枣糕还有吧?”
青岩家的:“有,太奶奶回村里了,之前准备的枣泥一直没用完,我昨天才刚做了一炉,你要吃吗?要吃就拿去吃,我回头再做。”
“要。”
青岩家的拿碟子去给她装了一碟子,“回头别忘了把碟子还回来。”
燕草吃了酸枣糕以后跑了一夜的茅房。
跟她同屋的人问她:“要不要跟主子说一声请个大夫啊?”
“黑灯瞎火的,城门也关了到哪去找大夫?别声张了,马上就天亮了,天亮再说吧,你们赶紧睡吧,明天还得起来当差。”
说得很是识大体。
到了早上拉肚子拉得小脸蜡黄,走路两条腿都打晃。
大家一看这样下去不行,忙去报了袁珍珠。
离别在即,昨天晚上袁家姐妹睡在一间屋里,说了一晚上的话,去报的人到的时候两姐妹刚起。
袁明珠:“拉肚子?”
“我去看看。”
袁珍珠:“我也去。”
热天正是各种肠胃病的高发期。
有些人贪凉,或者是冻着肚子了,或者是吃多了生冷的食物。
还有夏季的食物保管不好容易腐败变质,人吃了也容易腹泻。
袁明珠给燕草看了,让人拿了药丸给她服下。
“奴婢没用,这样的关头出这种事。”
袁珍珠:“你好好养病,别胡思乱想。”
“奴婢不该贪嘴吃多了厨房拿来的糕点,不会耽误小姐的行程吧?”
耽误行程肯定不行,只能换人了。
袁明珠跟姐姐商量:“姐姐看换谁好?”
袁珍珠:“随便哪个都好。”
“哪能随便啊?姐姐离家远了,更得使着顺手的才行。”
“要不就换燕柳吧!虽然年岁小些,但胜在勤勉,再多带一个,厨房的豌豆跟燕柳好,让她跟着,也能打理好姐姐的饮食。”
南边跟他们饮食习惯差别还是很大的,就怕姐姐去了那边吃不惯。
处理好这些,袁明珠让人把厨房的人喊来。
除了说了把厨房的豌豆抽调到大小姐身边,还重申了一遍食品保管。
“虽然这次只是燕草吃多了拉肚子,但是也要引以为戒,做少一些做勤一些,放的时间长了宁可浪费了也不能再吃,这次就不追究了,不能有下次。”
青岩家的跪在地下,“奴婢冤枉,因着酸枣糕是做给太奶奶吃的,奴婢一点都不敢马虎,用的馅料一直吊在井里保存着,用之前奴婢特意尝过的,外观和味道都没问题,
这一批糕点也是前天才出炉的,太奶奶不在家,家里没人吃,除了给燕柳一些剩下的都是俺们跟俺家云儿吃了,俺家云儿一点也没事,大家也没事。”
厨房的人也都说确实如此。
“奴婢也吃了,没有问题。”
“俺也吃了好几块。”
“你们先下去吧!或许是她吃了别的。”袁珍珠吩咐。
因为不是群体性事件,又赶着送袁珍珠出门,这件事就先揭过去了。
不过主子这边揭过去了,底下人没揭过去。
青岩家的问去打听的人:“打听清楚了,她昨天没吃别的就只吃了糕点?”
“打听清楚了,她那屋里的人说她晚上胃口不好,就只吃了糕点。”
青岩家的也拿不准了,嘀咕着:“还真是吃糕点吃的?那么些人吃了都没事,就她金贵。”
袁明珠送了姐姐一行人上船。
“姐姐一路注意身体,随身的包裹里放了常用的药丸,有不舒服别挨着,赶紧吃药。”
“马上就白天热夜晚凉了,夜晚别贪凉,关好窗户,盖好被子。”
“到了那边就写信回来。”
心里把姚家的人又翻出来诅咒了一番,不是他们,她姐姐就好好的待家里,哪里用得着跟逃难似的躲出去。
待船离开码头,变成河道里的一个小黑点,芸香问:“小姐,我们回去吧?”
“给大哥的信寄出去了?”
“昨天就寄出去了。”
“走吧!”
马车刚晃悠悠进了庄子,就停下来。
隐隐约约还有嘈杂的人声传来。
芸香看了心不在焉的袁明珠一眼,问车夫:“陈大叔,出什么事了?车怎么停了?”
“不知道出了啥事,好些人堵着咱们家的门,要不要绕道从侧门走啊?”
袁明珠撩了车帘,果然看到宅子门口聚了好些人。
“绕路从侧门走,派个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她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
果然,等他们从侧门进了宅子就看到全家人都在。
正门被人擂得砰砰响。
门外有人高声哀求着,“袁家曾祖父母,求求你们行行好,让你们家大姐儿去看看我家三弟吧!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家的错,不该误信谣言退了两家的亲事,
我家三弟是无辜的,她对你们家大姐儿确是痴心一片,为了你们家大姐儿已经好几日水米未进了,再不吃东西人就不行了,
看在两家往日的情份上,让你们家大姐儿去见见他吧,劝劝他好歹吃些东西,因为我三弟不肯进食,我父母都病倒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都有父母亲人,你们就发发慈悲吧!”
“袁家曾祖父母,行行好,开开门啊!”
袁弘德问袁明珠:“你姐姐送走了?”
“送走了,刚刚上船!”
一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谁也没料到姚家会突然把姿态摆得如此低。
之前也只是姚家三郎去家里闹,大家也只是当成闹剧看看,谁知从昨天开始姚家三郎不来了,换成他哥哥嫂子们来了。
跪着哀求说他们弟弟因为痴心一片绝食了,带着父母都因为心疼儿子病了。
让袁珍珠去看看他,不然就是见死不救。
袁明珠笑道:“往日也没看出来姚家的三郎还是个痴情种!”
杜氏两只眼睛哭得跟铃铛一样。
嗔怪的看了小女儿一眼:“你还有心情笑闹。”
眼泪又落下来了。
她都快愁死了。
姚家这块狗皮膏药像是撕不下来了,赖着他们家了。
袁明珠和吴氏一左一右扶着曾祖母,“我们进屋慢慢说,左右姐姐也不在这里,我们就是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梁氏扶着婆婆跟在后面。
他们是追着姚家过来的。
昨天姚家人去了他们家哀求,今天一早又去了,他们只关着门不理会。
谁知道他们哀求了一会突然停下来,有人跟他们说:“别在这里哭了,他们家大姐儿不在这里,在马蹄巷那边他们家新买的庄子里,你们赶紧去那边。”
想着这边宅子里没有长辈在只袁家姐妹在此,万一顶不住跟着去了姚家,这桩亲事就又甩不掉了。
紧赶慢赶追着一路过来,只以为来不及了,谁知道小妹会如此雷厉风行,早把人送走了。
袁明珠说得云淡风轻,实际心里正怦怦跳呢!
他娘的,再晚一小会就被堵个正着了。
出这主意的人也不简单啊!把人心揣摩得十分透彻。
他们家若是拦着不让姐姐去姚家见姚家三郎就是良心不好,见死不救;
若是让姐姐去了,就是对姚家三郎余情未了。
吃瓜群众可不管内情,他们就只想看大团圆的结局。
茶馆里说书人的题目袁明珠都替他们拟定好了:信谣言糊涂爹娘棒打鸳鸯,痴心郎遇痴心女破镜重圆。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破镜重圆啊!
破了的镜子就是拼起来了,那上头的裂痕就能视而不见了吗?
日子是给自己过的,不是过给人家看的,谁难受谁自己知道。
进了屋子,杜氏焦急地问:“现在怎么办?”
梁氏抬抬眼皮,早长点心也不至于被人这样逼迫。
现在人不在家了,根本用不着着急了婆婆又着急了。
真是该着急的时候不着急,不该着急的时候瞎着急。
打定了主意以后家里的事不能让婆婆多插手,她劳累些也得把管家权抓好了。
袁明珠:“娘,你坐下喝点茶歇歇,一家人都在呢,不会让姐姐吃亏的。”
袁季驹:“大嫂二嫂,你扶着娘去后头歇着吧,这里我们会处理。”
没等杜氏说话,两房儿媳妇就架着她去后头歇着去了。
袁明珠看着好一会才回神,吩咐芸香:“去厨房端些茶点送去。”
这些日子她不在家,好像家里的格局都变了。
正说着,外头下人禀报:“太爷,侧门有人求见,说他是王记漆铺的。”
袁弘德纳闷,“漆铺?”
他们跟漆铺的人没有来往啊?
袁明珠:“咳咳咳!”
袁弘德改口道:“啊!请进来吧!”
王家大郎坑了他爹一把,怕他爹收拾他,匆匆从家里跑出来给袁家报信。
进了村一看这架势,暗想:多亏他来了,哭得那么假模假式的,一看就是没安好心!
当初他爹和他爷爷出事,虽然那时候他年岁尚幼,也记得大人心力憔悴不是正门外这些人的模样。
真正心力憔悴的时候就顾不得大声嚎了,悲伤又不是唱大戏,大声嚎的都是嚎给人看的。
尤其还顾着跟围观的人讲解,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王家大郎看到大门被姚家那些人占据着,知道找不到机会进门。
只能远远的看着。
这一看真让他看到异常了,他也看到了他爹提到的那个看热闹不往入群里头挤,却躲在后头的人。
正在这时,他看到有两辆马车过来。
马车停在了远处,之后绕道走了。
王大郎心底一动,朝着马车的方向走过去,看到马车进了宅子的侧门。
于是他就拍响了袁家的侧门。
随着下人进门,相比于外头的嘈杂,院子里称得上鸦雀无声。
就显得外头的声音无耻又无赖。
袁明珠看到来人,认出是王记漆铺的少掌柜。
王大郎看着这么些人,还有跟他年岁差不多书生装束的人,有些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