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惠而不费
袁家人哪里知道胡不胡记,旁边那人却知道。
心里直道晦气,知道今天这鹿八成买不成了。
袁弘德看着后来这人的神色,知道他已经放弃了竞买,松了口气。
偶然发的一笔外财,没必要吃相太难看。
袁明珠知道她曾祖父的清高和义气是刻在骨子里的,肯定不屑于待价而沽。
袁弘德跟后来那人赔礼道:“这两只鹿已经议好价,实在抱歉。”
后来那人摆摆手,笑呵呵道:“是我晚来一步。”
自称胡记的人抹了抹额头急出来的汗,拉了自家车过来把鹿搬过去,不敢再节外生枝。
胡记的人付了钱走了,街边一家铺子里的人才敢探出头来。
跟后来那人打招呼:“刘管事。”
这人之前躲在铺子里已经听到了外头的对话,小心翼翼的问刘管事:“那个是御马街刘家的人?”
表情和语气里满满的八卦气息。
刘管事很矜持的点点头:“嗯!”
没有人知道他忍着不八卦的辛苦,不能乱说话,免得跟主人惹祸。
袁弘德跟刘管事拱拱手,准备告辞。
刘管事回了个礼,说:“你家若是明天下午之前还能猎到鹿,可以送到城南南山刘家,送去明理街盛隆银楼去也行。”
刘管事也没有抱太大希望,不过是抱着万一的打算。
袁弘德也不觉得还能猎到鹿,只是出于客套,说:“一定,若是能猎到一定给您送来。”
因为此行顺利,街上又热闹,到处都是人不说,商户全都卖力的吆喝,勾得人非常有购物的欲望。
因为街道上不时有顽童扔过来鞭炮,为防止惊了牛,袁树下了车辕牵着牛慢慢前行。
袁明珠坐在车上,看着曾祖父买了一堆有用没用的东西放到车上。
到了一处茶楼,袁弘德把她从牛车上扶下来,“喝点茶吃点点心暖和暖和。”
他是想打听一下武安城里的行市,看看过完年能做点什么营生。
茶馆酒楼是打听消息的最好场所。
尤其是茶馆,惠而不费。
有钱有有钱的消费法,没钱有没钱的消费法。
有钱的点上一壶当年的明前茶,配上精细的干果点心,坐到楼上的雅座里。
没钱的一壶粗茶,往楼下一坐,跟贩夫走卒坐在一起,天南海北吹上半天小二也不会赶客。
若是说的话题新鲜有趣,让楼上雅座的客人听得感兴趣,还有人会给点上好茶点心。
他们寄存了牛车,进了茶馆。
过节的缘故里头客人不甚多,不过听着却极为热闹。
小二哥把他们引了坐到楼梯旁边的一张桌上。
大厅中间一个座位上的人正在高谈阔论,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端着茶在听这人说话,想来说的非常精彩。
这人说的正是之前他们听过的那家御马街胡记的话题。
小二哥听得入迷,提着茶壶往茶杯外头斟,倒了一桌子水。
袁弘德忙把茶壶接过去:“我自己来吧!”
小二哥道着歉把桌子擦干,趁着掌柜的没发现赶紧跑了。
客人里也有来的跟袁家人似的晚了的,不知道胡家的底细,追着那人询问。
让袁明珠大概理清了胡家的情况。
这胡家所在的御马街邻着衙门街,南山崛起之前,也是一个富人聚居区。
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有钱人都搬去了南山,这里就渐渐没落,没了昔日的繁盛。
“胡家也落魄了一些年月,直到他家二房把闺女嫁给父母家的小舅子,领了分发耕牛的差事,他们家才又起来了,
他们家也开始由二房管家,往年的祭祀和年夜饭都是由二房管着,大房插不上手,
今年大房把孙女送到守备府去了,据说十分受宠爱,过年大房有可能能在铁矿那边领个差事,
两房现在打上擂台了,铆足了劲抢着管家,听说今年祭祀祖宗都会来两遍……。”
袁明珠抱着杯子,难怪那采买难为成那样。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本来市井之间就性喜窥探宅门里的秘辛。
胡家两房又斗成乌眼鸡一般,可不就给外人机会看他们家笑话吗?
又是事关守备府,这守备府可够乱糟糟的。
事不关己,听过就过了。
不过有个消息却与他们有关。
“今年鹿的价格比去年翻了一倍,一只成年鹿的价格都涨到三两银子了,就这样都买不到。”
“说这个干啥,你我又没有猎捕鹿的本事。”
这个消息至少说明他们今天卖的价格没有卖贱了。
袁弘德还想呢,他们都不是会讨价还价的人,多亏着带了他们家小宝来。
等于平白多挣了三两银子,于是出了茶馆又多买了许多东西。
回去途中,袁树十分担心的问:“祖父,物价涨了这许多,我们是不是多买些粮食屯着。”
袁弘德:“咱们新迁徙来,新粮下来也不用缴税粮,不用屯粮,物价涨了是过年的缘故,过完了年就会降下来,不用担心。”
袁明珠也赞成曾祖父的观点。
袁树依旧放不下心。
鹿这种不是必须的东西都翻了个的涨,由不得人不担心啊!
“鹿价都涨了那么多。”
袁明珠笑了,原来她爹是因为这个担心。
劝道:“此地人过年吃鹿肉是习俗,就跟咱们原来住的地方过年吃羊肉一样,每到过年把羊的价格也买高了,
我估摸着,鹿肉价格高还不单是买高的,朝廷连年往这边迁人口,一年年累计下来迁了不少人过来,人多了鹿就不能在这边繁衍了,只能迁徙到其它地方去,
入乡随俗嘛,有些外来的人口也学着过年吃鹿,买的人多供应的又少了,价格肯定越炒越高。”
袁弘德听着她侃侃而谈,又觉得心口疼了。
不过如今已经好多了,不似一开始那样恨不得他们家小宝是个男儿了。
袁树放心了:“哦!”
袁少驹:“要是能再抓几只鹿就好了,我们家就能买一头骡子,进城就能快了。”
牛走起来慢吞吞的,太让人着急了。
袁弘德乐了,能猎到这两只鹿都是运气好,还想再猎到几只?
说:“开春去马市街看看,有合适的骡子买一匹,以后让你爹去学里接你们,你们就能经常回家了。”
225、逐鹿
袁少驹听了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也没敢说推辞的话,怕说了骡子就不买了。
没有骡子就不能经常回家了,太痛苦了。
回到家里,袁少驹就看到拴在牛棚旁边的那只雄这只鹿。
咋咋呼呼的问:“这只鹿哪来的?”
得知又猎的一只,得意地说:“我在路上还说再能猎几只鹿就好了,果然又猎了一只。”
俨然觉得自己是铁口直断了。
陶氏让梁氏她们把买回来的东西拎屋里去,又问袁弘德:“吃过饭了吗?”
“没吃呢,就喝了点茶吃了点点心。”
陶氏喊杜氏:“把灶火捅开,做几碗面片汤。”
袁树问:“这只鹿是下午送去还是明天再送?”
陶氏看看日头:“明天去送吧!”
袁明珠:“下午送吧?明天要是化雪,路上该不好走了。”
袁弘德:“今天送明天送都行,今天送从容些,免得人家买到了咱们白跑一趟。”
陶氏:“那就下午送吧,赶紧洗手吃饭。”
袁弘德:“听你祖母的,今天下午送。”
袁明珠:……
曾祖母一定是拯救过银河系。
袁弘德一边吃着面片汤,一边说:“要不都去,今天那人让送到明理街的盛隆银楼,你们也都看看添两样首饰。”
梁氏和吴氏紧张的看着陶氏,生怕陶氏拒绝。
自从到了这里定居,她们一次都没出过村子,每次听丈夫说起外头都十分向往。
陶氏以夫为天,丈夫说去哪她就去哪。
拍拍身上的衣裳:“我得换件衣裳。”
梁氏妯娌俩互相看着抿着嘴笑。
袁伯驹把杜氏手里的勺子接过去,“娘,你们也换身衣裳。”
袁务川和袁树留下看家,其他人兴冲冲坐了牛车进城。
出门看到冯家兄弟俩站在路口,袁仲驹:“本来想送点鹿肉给你们做谢礼的,谁知道有人非得要买,对不起了啊!”
冯小厚气得:“都说了不是偷他们家的鹿,还没完了。”
冯大厚看着走远的牛车,越发觉得袁家的嫌疑可以洗清了。
杜氏:“少说两句,你这张嘴就是得理不饶人。”训着袁仲驹。
陶氏:“大过年的,别训孩子了。”
给杜氏递眼色:当着他媳妇的面呢,给他留点面子。
袁珍珠忙拿了瓜子出来:“曾祖母,娘,吃瓜子。”
又给其他人分了瓜子。
男子们受的教育是不吃正餐之外的零食,都摇手说不吃。
只女人们一边吃着瓜子蜜饯,一边商议着要买的东西。
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进了城,过了衙门街直奔明理街。
一路上遇到好几个询问鹿卖不卖的人。
袁明珠想着,为过年图个好兆头还挺执着。
到了明理街,询问的人更多了,雄鹿不比雌鹿,雌鹿没有角,拿麻袋片一遮就遮住了。
雄鹿一路叫唤不说,还总用角把盖着的麻袋顶掉。
他们曾经在盛隆银楼买过铜丝,熟门熟路的就过去了。
路过对面那家银楼的时候,那家的掌柜正站在门前看着顾客一个个从他家铺子门前过去,往对面的银楼去。
他已经听到风声,东家过完年就要把他换掉。
这会只觉得满嘴的苦涩。
心里对守备府的那个叫桃红的丫鬟充满怨憎,不是她自己怎么能沦落到如此境地?
突然听到有鹿鸣声。
循声看过去,就看到一辆牛车上露出一对鹿角。
掌柜拦住袁弘德赶着的牛车,“这只鹿我买了。”
听着这些人说话就是外乡口音。
这些外头移民来的乡巴佬,买他们东西都是看得起他们。
招呼店里的伙计:“出来几个人,把鹿抬进去。”
听说东家家里还没买到鹿,他要是买了给东家送去,说不得东家一高兴就不换掉他了。
他们家银楼正是门前冷落车马稀,铺子里的伙计都闲着没事干呢,一声招呼就呼啦出来一群人。
若是车上没带着女眷,袁弘德就带着儿孙们跟这些人理论理论。
如今只能让袁伯驹几个护着女眷先往后避开,他自己跟这些人说理。
掌柜抓着袁弘德的衣襟:“你这人好没道理,我又不是不给你银子,你卖个东西还看人下菜碟?”
让柜上账房:“支一两银子给他,我们做生意讲个公道。”
袁明珠听得直抽冷气,往年的价钱都最少一两半一只,今年涨价了,这人不仅不给涨价,还少了半两。
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袁伯驹几个看这人不是善人,也忙转身护着鹿不然他们拿走。
袁明珠:“曾祖母,咱们先去对面盛隆银楼。”
提着裙子率先跑过去。
她们在这边曾祖父他们顾及她们,反而碍手碍脚。
去了盛隆银楼,她们就是客人,盛隆的人总得护着他们些。
同行是冤家,敢在这家银楼对面开一家铺子争生意的,想来也不会怕事。
盛隆的刘掌柜正听得伙计汇报:“掌柜的,对面出事了,好像吵架了,特别大动静。”
他跟着伙计往外走,一个进门一个出门,都没注意。
就看到一个小姑娘提着裙子跑得飞,撞到他身上。
小姑娘抬头看到他,说:“我是来送鹿的,走到对面银楼让给抢了。”
他只觉得这孩子有点眼熟。
听得对面抢了他们的鹿,也顾不得多想,让伙计:“快召集人,跟我去对面看看。”
大过年的,普通东西都不能让对手抢去,何况还是“禄”?
他自己顾不得等后头伙计跟上,先往对面去了。
陶氏等人帮不上忙,都听从袁明珠的安排跟着去了盛隆这边。
也没进铺子里,站在门口看着那边的事态发展。
过年街上人多,一会工夫就围了许多人。
有人还喊了街面上巡逻的差役。
刘掌柜扒开人群进去,就看到双方果然在争抢一只鹿。
他不出现还好,他一出现,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这家银楼的客户都流失到他那边了,最恨的除了那个桃红就是他了。
桃红是守备府的人,对方不敢怎么着她,他送上门来,还不给他点眼色瞧?
这家银楼的掌柜一句话都没等他说,一个封眼锤就直冲着他的面门去了。
226、熊猫眼
那边围着的人多,陶氏没让她过去,袁明珠自己也没敢再靠过去。
就她现在这副小身板,万一有个踩踏什么的,架不住人家一只脚就game
over了。
还是别去添乱了。
所以她也没看到盛隆的掌柜被对方一圈头打成熊猫眼的灾难现场。
刘掌柜没想到对方会一言不合挥拳头。
怎么也是斯文人不是?怎么能这么野蛮?
刘掌柜就是个读书人,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却不知还有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
刘掌柜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书生。
被一拳打蒙了,都不知道避让,接连又挨了两拳。
从单眼熊猫变成双眼熊猫,又变成浆染铺子。
袁弘德也没回过神来,怎么他们跟这家银楼发生纠纷,掌柜却对个突然冒出来的路人大打出手?
看这人被欺负的着实可怜,本着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心态,一把握住掌柜行凶的手。
袁弘德被治好之后,身体恢复如常。
他本就身手不凡。
这些年又常年劳作,家里伙食也不差,掌柜这种养尊处优的人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刚才没有动手是不想闯祸,现在看这掌柜跟疯狗一样逮谁咬谁,骨子里的那些傲气就按捺不住了。
何况还是对方先动的手?
袁弘德三拳两脚,就把围着他们的人打趴下了。
顾重阳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出手。
看到对方蛮不讲理,袁家人似要吃亏,还想着实在不行暴露底牌就暴露吧,不能让大家吃亏。
他的身手一家人都知道了,没必要瞒着,心存着侥幸,觉得附近不可能那么巧有安阳侯府的人。
没等他出手呢,刘掌柜这个变故就被袁明珠给搬来了。
袁弘德一动,袁家其他人得到信号一般,也都一改之前的忍让,动作伶俐的把银楼的人踹翻在地。
围观的人也看出来了,人家不是打不过你,而是让着你,你不识好歹欺人太甚。
把人惹毛了,好看了吧?
巡街的差役和对面银楼的伙计们,这时候才姗姗来迟。
扶起来两家的掌柜,和稀泥道:“二位掌柜,和气生财,有什么事好好说。”
两家都有背景,他们这些小喽啰谁都惹不起。
一条街上,两家的明争暗斗好多年了,最先盛隆的生意差的时候还没啥。
自从盛隆后来居上,都被人使坏好几回了,虽然没有抓到现行,但是大家都清楚是谁干的。
天天摩擦,可不就擦出火气来了。
这边的掌柜扶着腰,“嘶嘶”叫疼。
刘掌柜看着伤的比他重,毕竟几拳都伤在门面上。
差役怕双方再爆发更大规模的械斗,哈着腰陪着笑脸:“二爷,您消消气,大过年的还是太太平平的好,为着点小事不值当的动这么大肝火。”
把双方给隔开。
就有一条街上的其它铺子的掌柜也都出面,把各自劝说着送回各自铺子。
刘掌柜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他们如今占着上风,闹得太过锋芒毕露不好。
被人架着半推半就往前走,不忘扭头喊:“鹿,我的鹿。”
周遭的人看着就是因鹿起的纷争,被打得这样丢了面子,若是鹿再被抢去,更没面子,把鹿抢回去把丢的面子找补回来。
光天化日之下,闹成这样,这边的掌柜也不敢在巧取豪夺。
由着盛隆的人把鹿抬走了。
鹿被抬进后院,袁家的人被请到雅间。
听说他们还要选些首饰,伙计端了些过来供他们挑选。
银楼里最不缺的就是各式各样的镜子。
刘掌柜伤得也不是很重,这会正对着镜子看自己乌青的眼眶,愁着过年可怎么出门走亲访友啊。
看一会叹一会,也不能一直躲着不几日。
不看了,越看越烦心。
把镜袱撩下来,问道:“送鹿来的人呢?”
跟着伙计进了雅间,这会才认出来送鹿来的就是那人带着那个善财童子来买东西的人。
袁明珠正在帮着曾祖母参谋买哪一款银簪子呢,一转身看到刘掌柜跟国宝似的,抿紧嘴唇忍着笑。
刘掌柜才想起了这小姑娘就是当日那孩子,只是换了身女装。
他正暗戳戳把袁家幻想成他生意有起色的贵人呢,说话十分客气。
问:“先生这鹿怎么卖?”
“南山刘宅让送来这里的,价格当时没说定。”
听说是大宅那边让送到他这儿来的,刘掌柜庆幸自己出手果断给截了回来。
袁弘德:“跟外头的市价差不多就行,鹿角没割,虽然不是正该割鹿角的时节,质量不行,也还能值一些钱。”
最终议定这只鹿五两银。
刘掌柜让人去柜上支银子,被袁弘德阻止了:“今日主要是带家里人来看看首饰,顺便把鹿送来的,银子不急,待会一起算账好了。”
陶氏和杜氏各选了一根簪子,其他人各选了一对小小的金耳坠。
试戴的时候才发现袁家姐妹都没扎耳眼。
伺候的婆子:“两位姑娘都没扎耳眼呐!”
袁明珠就罢了,横竖年龄还小。
按说袁珍珠这个年龄都该说下婆家了,再养个三两年就该出门子了,现在还没扎耳眼,还准备等临上轿现扎耳眼不成?
门外不知是恰巧路过还是故意偷听了,“噗呲”笑出声。
接着就有个没放低的声音说道:“里头送鹿来的那家的姑娘,不知道是哪个乡旮旯里搬来的,这么大了还没扎耳眼。”
“是嘛?在哪里我看看。”
袁明珠噔噔噔几步走到门边,撩着雅间的帘子:“谁要看我,过来进来好好看,仔细看。”
铺子里的人没想到她听到了丝毫不见自卑不说,还这么光棍的让人进去看。
就见小姑娘杏眼长眉悬胆鼻,大眼睛眼神凌厉。
之前嚣张发声的那几个都不敢吱声了,心虚的往其他人身后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
见没人认领刚说过的话,袁明珠又唰的一下把门帘放下。
看着晃悠悠的门帘,外头之前说话的几个才如刚刚回魂,觉得自己之前怯懦畏缩的样子很丢脸。
“切,一个乡巴佬,神气什么?”
却不知声音小的跟自言自语似的。
227、称斤轮两
其他人没都没听到她的话,只跟她靠得最近的一个姑娘听到了。
这姑娘偷偷不屑的撇了撇嘴。
外头人多,袁明珠没仔细看,若是仔细看就能认出她就是铁矿驿站驿丞家的女儿。
任依依认出来袁明珠了,好奇的往垂下的门帘里瞧了瞧,什么也没瞧到。
她们这些人都是族里选了来给守备府老太太拜年来了。
拜年是好听的说法罢了,实际就跟那猪肉铺子里挂在铁钩子上的肉似的,供人称斤轮两挑肥拣瘦。
偏偏为了父兄们的差事,即使觉得屈辱也不得不来。
任依依看看左右,这些蠢货,居然有人还以此为荣,搔首弄姿争奇斗艳。
十分庆幸来时她爹说了,守备府就是个是非窝,守备夫人有命享还得有命擎,让她不要表现的出挑,走个过场就回家去。
他爹给她选了跟来的是个胆小畏缩的小丫头,就怕带来个心大的背着主子自作主张。
春杏也听到了旁边的人说的话,往她跟前靠了靠。
袁家人各选了一件小首饰,算了账就离开了,要趁着天色亮着赶回去。
袁叔驹替妹妹嫂子们打着帘子让她们出门。
眉眼带笑的安慰袁珍珠:“刚不是说了嘛,腊月还没过呢,回家就让娘和大嫂帮你把耳眼扎上,不耽误正月里带耳坠,
三哥趁着假期把手上这本书誊抄完,得的钱再给你买一对银丁香,你换着戴。”
袁明珠看着她家的老好人哥哥许诺,问他:“我的银丁香呢,我也没有扎耳眼。”
袁叔驹觉得她都气势汹汹让人好好看她没扎耳眼了,用不着买银丁香安慰吧?
根本就没打她的谱。
被问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老实孩子被挤兑的,都不会说好听的哄人。
背对着他们坐在柜台旁等着那群小姑娘叽叽喳喳挑东西的任依依听了,肩膀可疑的抖了抖。
袁家兄妹说话正是有意思。
春杏以为她冷,问她:“小姐你冷吗?要不要把斗篷披上?”
任依依摇摇头,嘴角还微微上扬。
袁弘德站在最后,跟刘自樵客套了一番,才由伙计送出门。
任依依瞧着袁家的牛车被店里伙计给牵出来,那伙计恭敬的把袁家人目送出去好远才回来。
乜了一眼旁边那些有眼无珠的人,若真是籍籍无名之辈,朝堂派来的周大人用得着仰仗他们?还亲自接送?
若真就是个乡下猎户,用得着盛隆银楼的掌柜亲自接道不说,伙计们还这么毕恭毕敬?
送走袁家的人,刘自樵摸摸自己的脸,这会感觉有些皮肤发紧,只怕肿起来了。
摸摸有些发疼的嘴角,不要再照镜子他也知道现在肯定比刚才青紫的更吓人。
没看到刚刚袁家那个长得跟善财童子似的孩子看着她就抿嘴忍笑吗?
心一横,对旁边伙计说:“套车,跟我去南山送鹿去。”
又不能一个春节期间都躲着不见人,他就决定亲自去大宅送鹿。
而且一年到头到大哥跟前刷存在感的次数有限,他现在把盛隆经营的有声有色,未免有人想取他而代之,得多去大宅表现表现。
免得有人觊觎这块肥肉,他刚做出些起色就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刘自樵拉了鹿亲自送到刘家大宅。
却说刘管事这些日子为了鹿正焦头烂额。
派了人手在几个城门守着不算,他自己也经常到街面上溜达碰运气。
昨日他在衙门街好容易听人说有个拉着鹿的牛车刚过去,追过去居然遇到胡家那家子倒霉玩意。
“那树上的缎带系高一点,”一边指挥着下头人查缺补漏,一边心焦的等着消息。
小厮挠挠头,为难的跟旁边的一个小管事说:“早晨刘管事才说高了让系得低些,现在又嫌低了,到底要高还是低?”
小管事:“大概要不高不低吧?让干活就干活,少说话。”
小厮受教的点点头。
现在大宅里跟个火药桶似的,二管事跟大管事斗法,不想当炮灰的就老实干活。
前几日李权一家刚被卖到铁矿上去做苦役了,不想步他后尘的就夹着尾巴做人。
往年大宅过年用的鹿都是家里酒楼收了送来。
今年酒楼到如今都没有送鹿来。
二管事的弟弟负责酒楼,据听说之前收了至少两只鹿,酒楼都以贵客非要点鹿肉不好得罪为由给截留了。
大家都瞅着风向呢,就等着一方落败扑上去咬下一块肉。
正想着,就看到门上老苍头家的老婆子过来跟大管事说了些什么,大管事就急匆匆的跟着那婆子去了。
难道是……?
刘管事去了大厨房,果然看到院子里花树上拴了一只成年的雄鹿。
只要有人靠近,那鹿就做出一副要顶人的样子。
刘管事见此情形,喜形于色。
他自做到管事位置,早就不会让人看出喜怒来,今天这是太高兴了。昨日他在衙门街好容易听人说有个拉着鹿的牛车刚过去,追过去居然遇到胡家那家子倒霉玩意。
“那树上的缎带系高一点,”一边指挥着下头人查缺补漏,一边心焦的等着消息。
小厮挠挠头,为难的跟旁边的一个小管事说:“早晨刘管事才说高了让系得低些,现在又嫌低了,到底要高还是低?”
小管事:“大概要不高不低吧?让干活就干活,少说话。”
小厮受教的点点头。
现在大宅里跟个火药桶似的,二管事跟大管事斗法,不想当炮灰的就老实干活。
前几日李权一家刚被卖到铁矿上去做苦役了,不想步他后尘的就夹着尾巴做人。
往年大宅过年用的鹿都是家里酒楼收了送来。
今年酒楼到如今都没有送鹿来。
二管事的弟弟负责酒楼,据听说之前收了至少两只鹿,酒楼都以贵客非要点鹿肉不好得罪为由给截留了。
大家都瞅着风向呢,就等着一方落败扑上去咬下一块肉。
正想着,就看到门上老苍头家的老婆子过来跟大管事说了些什么,大管事就急匆匆的跟着那婆子去了。
难道是……?
刘管事去了大厨房,果然看到院子里花树上拴了一只成年的雄鹿。
只要有人靠近,那鹿就做
228、宅门
刘自樵夹着菜的筷子一松,菜重新落回到盘子里。
“我这样子去见大哥没事吧?”
他们这些族亲,虽也称呼家主一声大哥,但因着靠着大宅生活,跟大宅交往的过程中难免束手束脚底气不足。
刘管事浑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事,这样去才好呢。”
看了眼旁边伺候着的小厮千张。
千张马上给刘自樵布了一筷子菜,插话道:“樵二爷放心吧,您这样去最好不过了,老爷也能知道您对府里的忠心,而且……,”
看看刘管事的面色,接着说:“也让老爷知道那张家已经嚣张如斯。”
刘自樵的眼皮跳了跳,听懂了。
他以往只是个生意半死不活的铺子里的小掌柜,知道宅门里恩怨重重,不过地位限制,并没有波及他。
如今他不同往日,能窥到一些边角了。
不过,他若是不想继续边缘下去,就得选边站,不可能两头讨好。
点点头:“盛隆已经触及张家的利益了。”
不想把做大的生意还回去,就只能杠上去。
刘管事不动声色的夹了一筷子菜。
千张回到:“太太把盛隆开在那里就是这个目的。”
刘自樵见了家主回去的时候,想起刚刚家主的欲言又止,心情有些复杂。
进了家门,家里人看到他这副模样都担心的围上来。
“爹,谁把你打成这样的?”小女儿的声音带着哽咽问。
打人不打脸,这得多大的仇怨把人打成这样?
打发走子女,他妻子帮他抹着药,问:“又是怀珍坊的人干的?”
刘自樵点点头。
药差点抹到他眼睛里。
樵二奶奶:“哎,你别乱动。”
室内就此沉寂下去,夫妻俩都没在说话。
樵二奶奶最终叹口气,“各为其主罢了。”
刘自樵叹气:是啊,各为其主罢了。
刘家大宅的耕大太太也正在听大管事汇报盛隆的事:“樵二爷被怀珍坊的人打了。”
大太太袖子里转着佛珠的手一紧,神色未变,说:“明天让人去樵二爷家送一份年例。”
刘管事躬身应道:“是。”
出门看了看少夫人住的跨院,眼里神色不明。
袁家的牛车擦着天黑回到了家,远处传来夜枭的鸣叫声,让这个滴水成冰的夜更加萧瑟。
袁明珠看着各家透出的光,总觉得带着些冷意。
留守的袁务川爷儿俩把牛车接过去:“赶快进屋暖和暖和。”
袁家的人都没有看到,他们家一墙之隔的地方,冯家兄弟俩一左一右把牛二蹦挟持在中间。
闪着寒光的匕首抵在牛四蹦的脖颈处。
牛二蹦一动不敢动,他丝毫不会怀疑一旦他动了,哪怕发出细微的声音,这两个人立马会让他变成一具再也不能出声的死人。
等袁家那边安静下来,冯大厚才把匕首移开,“说吧,秦家着火那天你们兄弟四个干什么去了?”
想到那晚的恐怖经历,牛二蹦缩了缩脖子,眼神里都带着恐惧。
他磕磕绊绊的说着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那天我们家三蹦躲在秦家窝棚外头,偷看他们家闺女脱衣裳睡觉,看到秦家两口子跟着袁家的人出门,
我大哥说秦家两口子都不在家,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带着我们去他们家要点钱花。”
随着牛二蹦越说越多,冯家兄弟就知道他们猜错了。
“秦家老太太跟疯了一样,把油灯打碎了,火着了起来,她拦着着不让俺们跑,火越来越大……,”
牛二蹦抱着胳膊,哆嗦着缩在角落里,反复重复着“火越来越大”,“火越来越大”……。
地上湿了一滩,冒着热气。
这些对他们没有用,或许问问看到秦家两口子离开的牛三蹦能知道点有用的信息。
冯大厚问:“你们家三蹦呢?”
牛二蹦已经魔障了,只会低声重复:“火越来越大,火越来越大……。”
见问不出什么来了,冯小厚问他哥:“他怎么办?”
冯大厚心不在焉道:“随他去吧。”
这种孬货不足为虑。
得找到牛三蹦问问,或者找机会问问秦家两口子。
待两人走开,牛二蹦才慢慢恢复了一些,慢悠悠的挪回自家的窝棚。
从这天开始,牛二蹦就始终低声喃喃自语着,谁也听不出来他说的啥。
他爹娘开始两天还管管他,后头看他一直没有好转也不管了。
反正家里还有三个儿子,这个儿子本来就不如其他儿子有用处,傻了就傻了吧!
只是他们家另外三个儿子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直没再出现。
不仅牛家的三个儿子,秦家全家也在除夕晚上人去屋空。
这个年是袁家到了武安州以后过的第一个年,全家都十分重视。
除夕这天,一家人起了个大早,袁树裁好了红纸,喊袁季驹:“小三,把春联写了。”
袁叔驹正在帮着曾祖父挂灯笼,听到叫他袁弘德说:“你先去吧。”
袁叔驹洗了手,拿了笔墨砚台出来,研了墨开始写春联。
这时候的纸,红纸更贵,比红纸更贵的是字。
读书人少,写字好的读书人更少,店铺里的春联太贵,一般都是买了红纸回去找人写。
往年在晋地的时候,进了年二十四,袁弘德就带着袁伯驹几个开始给人写春联。
附近几个村的人都拿着红纸上门求字,得写好几天才能写完。
家里字写得最好的,反而是最不出挑的袁叔驹。
因为字写得好,城里书肆都通过书院的同窗找到他让他给誊抄书。
他手上正在誊抄的是一本关于冶铁的专业书籍。
有些小众书交给书肆印刷,需要的量实在太少,印刷成本高,书肆就干脆找人誊抄。
今年来了这里,附近没有什么人家,只用写自己家的春联。
袁叔驹把春联和福字写好,浆糊也打好了,灯笼也挂起来了。
等春联上的墨迹晾干了,袁弘德又带着把春联贴上。
陶氏她们在灶间做着祭祀和年夜饭用的菜品。
袁务川则带着袁伯驹和袁仲驹炸着丸子和油果子。
只有袁少驹,领着顾重阳在外头放着小鞭炮。
顾重阳看到,这个四户的村子里只有袁家房顶冒着炊烟,在正正经经过着春节。
229、守岁
袁明珠吃着刚出锅的酥脆的炸丸子,小嘴油乎乎的。
袁幼驹坐在她旁边,盯着她。
袁明珠:“翻个跟头。”
袁幼驹就翻个跟头,然后美不滋的得到一颗丸子。
门口又传来一声鞭炮响,袁幼驹刚拿到爪子里的丸子吓得脱手扔了。
靠到袁明珠跟前瑟瑟发抖。
年前一家人都洗澡了时候,陶氏也给它洗了洗,这会子干干爽爽的,不脏。
穿了一身陶氏给做的玄色棉袄,跟个未老先衰的小老头似的。
袁明珠也就没有嫌弃它,还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安抚它。
“你个胆小鬼。”
天不怕地不怕的袁幼驹,就是怕鞭炮,一听到鞭炮声就夹着尾巴做猴。
陶氏一看袁幼驹吓得那样,喊门口的袁叔驹:“别在外头玩了,过来吃点丸子。”
把袁幼驹从恐惧中解放出来。
准备好了祭祀的物品,袁弘德摆了香案,带着子孙们开始祭祀祖宗。
祭祀完毕,才开始吃午饭。
午饭吃的简单,吃了就准备晚饭。
年夜饭不能简单对付,陶氏做了满满一大桌子。
杜氏问:“年夜饭摆在哪里?”
陶氏:“摆在前院堂屋吧!”
袁家的宅子分前后院,前院堂屋住的袁务川和袁树夫妻,分别住东西间。
东厢房做成了灶间。
西厢房住着袁伯驹小两口。
后院堂屋袁弘德夫妻住东间,没圆房的吴氏带着袁明珠姐们住西间。
袁仲驹几个分别住东西厢房里。
房子暂时还算宽敞。
袁务川拢了两个大火盆放到屋里。
袁幼驹跟在端菜的人身后,护送着每一盘菜上桌,十分敬业。
还不知道最大的恶意正在降临。
杜氏那了一个整盘的鞭炮递给丈夫:“把炮放了咱们准备吃饭。”
袁少驹接过去,“娘,我来,我来,让爹歇着。”
显得孝顺极了。
袁树也不跟他争这个,拿了一根香在火盆里点了给他,嘱咐着:“注意安全,点着了离远点,别炸着。”
袁少驹拉着顾重阳:“知道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来,大家各自入座。
只有袁幼驹,吱吱叫着抱着大桌子的腿发抖,撕都撕不下来。
除夕夜不能早睡,要过了亥时才能睡。
一家人就烤着火盆,一边吃着点着喝着茶,一边说着话,围坐一起守岁。
袁幼驹不一会就困了。
趴在火盆边上快睡着了。
袁少驹那拨火的棍捣捣它:“起来了,今天不能睡那么早。”
袁幼驹睁着迷茫的眼睛看看他,坐了起来。
不一会有趴下睡着了。
如此被捣醒了几回,实在不堪滋扰,就偷偷溜到外头门旁边睡觉去了。
穿着棉袄,倒也不怕冷。
袁弘德说着来年的打算:“这地方过完初八就算过完年了,我准备初八去城里看看,先买一匹骡子,找人打一架骡车,
以后进城也方便一些,买来石磨你们推磨也省力气。”
“我打听了,一匹骡子大概价格就八玖两银子,卖草药和卖鱼的钱加起来就差不多了。”
骡车咱们自己去西边伐两棵粗点的柳树,我再去铁矿驿站托任驿丞买些铁钉和铆钉,他们那边铁件便宜,
铁件和请木匠的工钱加起来差不多十辆银子就够了。”
对他的提议,家里人都没有异议。
最希望家里添骡车的不是别人,是家里的几个小辈。
尤其是袁少驹,他那个书院就相当于现代的寄宿制贵族学校,里头读书的都是够不上读官学,家里又有些底蕴人家的子弟。
攀比之风盛行。
别人家都高级轿车接送,他却是大众型经济适用车,忒没面子,还慢吞吞的。
陶氏抱怨:“早就说去定做石磨和石碓,几家都不说出钱的事,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袁务川劝道:“我去磨坊磨面,就是远点,多费点时间罢了,叔母莫生气了。”
几家都不想出钱,买来了却不可能不给他们用。
石碓还好说,放在门口,把碓头拿回家放着谁想用得来拿。
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天天来借。
石磨放到外头,磨齿磨光了还得他们自己花钱找人打磨齿,放在家里的话有人借了用就得到家里来用,天天让那些人在自家进出,陶氏想想都厌烦。
亏着陶氏不知道那三家都有问题,若是知道得更烦。
袁弘德:“这阵子务川就多麻烦点去磨坊磨面,再等些日子,他们若是真不愿意买咱们也得自己买。”
现在工匠那边送来的粮食都是磨好的面粉,等工匠们做好活走了,他们的粮食都是没磨好的,天天跑去磨坊太麻烦了。
正说着话,外头依着门框睡觉的袁幼驹吱吱叫着推门进来。
一股凉风跟着吹进来。
袁家人都站起来。
站到屋外查看出了什么事。
外头寒风凛冽,风吹过似乎夹着人声,细听又听不见了。
看了一圈,没发现院子里有异常。
时辰也差不多了,陶氏说:“我再下点饺子,吃点大家都谁去吧!”
捅开炉火下了饺子,大家年夜饭吃的多,守岁的时候又吃了不少零食,一个个不饿也应景的吃了几个。
吃了饺子稍事洗漱,分别回屋歇息了。
入乡随俗,这边的习俗初一不出门。
就是没有这个习俗,袁家也没有可去的地方,一家人窝在家里一天哪里也没去。
袁少驹照例抄他的书,都许诺过了要挣了钱给大妹妹买银耳钉。
不能厚此薄彼,小妹的也得买。
袁季驹在画画。
袁珍珠和吴氏坐在一起截九连环。
……
初二回娘家、接闺女。
他们家媳妇回不了娘家,也没有可以接的闺女,所以还是只能待家里。
“砰砰砰”,他们家大门被拍响。
袁树一边开着门一边问:“谁啊?”
“俺”,门外的人回答。
袁树拔门栓的手一顿,谁知道你是哪个“俺”?
还是杜氏说:“听着像牛家的二蹦。”
袁树把门栓拿在手里以防万一,打开门一看果然是牛家的二蹦。
“啥事啊二蹦?”杜氏挡着不然他往门里进。
她实在对牛家这一窝下流玩意没好感。
“工棚那边好像出事了。”牛二蹦说完就跑了。
杜氏拿手挡了挡鼻子,牛二蹦那一身味,熏人。
他的棉裤尿湿两回了,能不味吗?
230、中毒
此时杜氏也顾不得味不味了,回头看着家里其他人,看大家对牛二蹦所说的话是个什么态度。
袁明珠也有些惊诧,牛二蹦这几天疯疯癫癫的,怎么突然正常了?
袁弘德:“我带小树去看看,你们待家里别出来。”
有没有问题去看看就行了,用不着在这猜测来猜测去。
袁弘德带着袁树往工棚那边去了。
他们去之前,绝不会想到会看到那样一幕人间惨剧。
袁弘德出面给秦家借的临时住处,是工匠们干活的工棚,不是工匠们住的地方。
秦家老太太不是刘川的亲娘,别人不知道,刘川顶着秦四狗的名迁徙到这里,他就是秦老太太的亲儿子。
他如今还算是母亲新丧,守孝期间是不能到别人家去的,因此只能借住工棚。
袁树对着门喊到:“四兄弟,在家吗?”
没有人回答。
袁树看看祖父,袁弘德示意他再喊试试。
“四兄弟,四兄弟,在家吗?”一边喊着一边拍门。
屋里依旧一片死寂,没有丝毫动静。
袁树的喊声没把屋里的人喊出来,把其他两家人和陶氏他们喊了过来。
袁明珠跟在陶氏身后,看到严氏也带着冯大厚兄弟俩走了过来。
牛棒子两口子惦着脚看到别人过来了,也跟着过来。
大蹦娘:“树兄弟喊这么大声,秦家没人在家吗?也没看到他们家什么时候出门的。”
牛二蹦抱着胳膊蹲在他们家窝棚边上,也不知道是在晒太阳还是在逮虱子。
众人试图从门缝和窗户缝往里头看。
工棚门缝和窗户上存了许多锯末和灰尘,秦家住进来也没有打扫,屋里显得十分灰暗阴沉,看不清里头的情形。
冯大厚推了推工棚的门,吱呀声响了一半就停止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挡在门里面。
袁树也推了推:“曾祖父,门后头有什么挡住了,推不开。”
冯小厚从门缝里伸了头进去,脸上发青,说:“里头地上躺着人。”
大家齐力把门推了个能容一人进去的空隙。
倒不是说一个人推不掉,而是谁都不愿意单独承担这个责任。
村里只他们四户,他们就得连座互保。
一家犯了罪,其他三家也脱不了干系。
袁弘德进去,和冯大厚一起把地上那人搬开挪到一边。
地上的人是秦家的大壮,人已经死透僵硬了。
秦家除了之前被烧得只余一个头盖骨的三壮之外的其余七个孩子,横七竖八的躺在工棚的各处。
地上和临时用干草堆成的床铺上,残留着一滩滩呕吐的秽物。
空气中弥散着酸腐的气味。
袁弘德挨个查看着,还有没有幸存者。
地上的一个个查看完,袁弘德的心越来越沉。
袁明珠扒着门框往里看,被顾重阳给挡住了,“小孩别乱看,出去。”
语气冷冰冰的。
亏得她并不是真的小儿,不然自尊心受伤,得被他给气哭了。
虽然只看了一会,也够用了,秦家这些人的死亡时间应该在一天往上。
看尸体情况和呕吐物,应该是死于食物中毒。
顾重阳牵着她的手,把她交给袁珍珠,对梁氏说:“大嫂你们回家等着消息吧,这里冷。”
梁氏看看工棚里忙碌的人影,她们在这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对吴氏说:“我们先回去,烧些热水备用。”
大过年的遇到这种事也是晦气,得洗干净。
袁明珠捡了些草药,回头给曾祖父他们洗澡用。
不一会杜氏就回来了,吩咐梁氏:“煮一碗粥。”
梁氏问:“娘,那边怎么样了?”
杜氏叹气:“还有一个有点气,也不知道还中不中用。”
想想又拿上袁树的一件旧棉衣。
袁明珠对杜氏说:“娘,我去看看吧?”
杜氏第一反应是拒绝,“别胡闹,老实跟你嫂子在家待着。”
语气很是严厉。
袁明珠:“他们家大人不知道去哪了,衙门封印,没有管事,没人出钱请大夫,看着等死不成?”
到底医者仁心,不能见死不救。
杜氏也不是那等铁石心肠,有些犹豫。
袁明珠已经噔噔噔跑了过去。
杜氏只能跟上。
袁明珠过去就看到,死了的几个被挪到放置棺木的那一处。
秽物被清理干净准备焚烧。
幸存的那个被放在找来的干净草堆上,人还昏迷着,牙关紧锁。
看到她过来,袁弘德想说什么终究没说,配合着帮她打掩护给躺在干草铺上的女孩诊治了。
袁弘德诊治完站起身,其他人都围过来询问情况。
袁弘德:“是食物中毒。”
又说:“那些秽物先别烧了,如今衙门封印,得得开印才能理案,这些物证得留着。”
陶氏带着杜氏和其他两家的女眷,照顾着三花。
通过牛俏辨认,这个唯一还有点活人气的是秦家的三花。
袁弘德套了牛车,拉了每户当家的进城报案。
袁伯驹也跟着。
大蹦娘看着袁伯驹跟着,再想想自己家过年都不见踪影的三个儿子,异常烦躁。
问他家二蹦:“你哥和你弟弟他们躲哪个老鼠窟窿里去了到现在还不回来?秦家人都死干净了,没人找咱们麻烦了,你赶紧去把他们叫回来。”
牛二蹦低着头嘀咕着什么,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气得他娘骂骂咧咧却没辙。
过了午时进城的人才回来。
袁弘德把抓来的草药递给陶氏:“三碗煎成一碗给灌下去。”
陶氏问他案子怎么办?
“得等过完十五衙门才能来验尸,等着吧!”
“不会牵连到我们吧?”
袁弘德:“我去找了周大人,周大人回京城过年了,不过他的副手,那位来咱们家喝过酒的姜大人说没有大碍,他会帮忙疏通一下。”
陶氏就放心了。
初三的时候,袁珍珠的耳朵有些红肿。
陶氏看了看,“没事,扎耳眼都这样。”
为了美都得遭罪。
按照习俗,扎耳眼得在每年的腊月里进行。
扎之前用两棵绿豆在要扎耳眼的位置研磨,把那块的皮肉磨得薄了以后,拿针穿个孔就行了。
袁珍珠的耳朵肿了几天,才慢慢消肿。
银盘一般的小脸戴上耳坠,越发显得清丽无双。
231、送饭
秦家的事情没有了结,袁家数着日子过,十五都是马马虎虎过的。
好容易到了十五,袁弘德又借着给周大人送月饼去了一趟。
回到家,一家人都关切的看着他。
“还没回来,不过快了,姜大人也跟衙门打了招呼了,放心吧,不会有事。”
袁弘德把买回来的鞭炮拿给陶氏:“十五放一串,剩下的得工匠们回来交给他们让他们在工棚那边放,去去晦气。”
秦家能借住工棚,是他给借来的,出了事他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又问:“秦家的三花好点了吗?”
陶氏摇摇头:“还是那样,看着跟她们家老太太的病症有些像。”
袁明珠在旁边听了,咬了咬嘴唇。
她一直觉着三花的病症跟脉相不符,听了曾祖母的话才想起来,果然跟秦家老太太的病症很像。
这样就说的通了,三花应该是不懂怎么装病,是在模仿着秦家老太太的症状。
陶氏把做好的饭菜单盛了一份出来,“重阳,端了给三花送去。”
案子没有了结,谁家也不敢跟三花多接触,只能三家轮着,做饭的时候给她多带一份。
今天正好轮到袁家给她送饭。
想了想,陶氏又把丈夫买回来的月饼包了两块递给顾重阳。
元宵节这日,陶氏做了些芝麻馅的汤圆,虽然不是轮到他们家送饭,还是盛了几颗给三花送去。
袁伯驹端着碗。
袁明珠不喜欢这种粘牙的食物:“我吃饱了,我也去,大哥等等我。”
蹦跳着追上去。
陶氏要拦,袁弘德说:“让她去吧,有伯驹老大跟着不妨事。”
袁明珠牵着他大哥的手,一起到了工棚那边。
她也觉得三花挺可怜的,这边不仅停着秦家老太太的那口棺材,还有六具尸体。
一个小姑娘家,也不知道晚上怎么过来的。
袁明珠问他大哥:“按照律例,三花这样的得怎么办?”
袁伯驹摸摸他的包包头:“如果他们家的案子跟她无关,就看有没有人收养,若是没有人收养就挨户乞食吧?也有卖身为奴的,
若是他们家的案子跟她有关,就看衙门怎么判了。”
这点大孩子,自己肯定养不活自己,只能乞食。
他们走过去,看到三花正倚着袁家的草垛晒太阳,面前放着她吃饭的碗,看来刚吃完饭。
袁伯驹把碗里的汤圆倒进她的碗里。
三花看着木愣愣的,既没站起来,连句谢谢也没有。
端起碗用手抓起汤圆就按进嘴里,汤水顺着嘴角淌了一衣襟。
看得人心酸。
袁伯驹拉着袁明珠的手,“走吧!”
袁明珠看着三花坐的地方旁边的草垛凹陷进去的一块,又看看地上落的月饼的残渣,没有说什么,跟上她大哥的脚步。
过了十五,衙门开印前夕,周大人终于回来了。
听了姜文翰说的袁家那个村子发生的事,有些不敢相信。
“爹娘不见了,七个子女中毒死了六个?”
“是啊!”
又说:“好在衙门封印,这事还没定论,袁家的人来了两三趟了,我做主跟衙门打了招呼,让尽量不要牵扯太深,免得影响移民情绪。”
周大人点点头,认同了他的处置。
袁家来了也不要让人知道,免得被盯上更脱不了身。
“再跟州衙里打声招呼,让开印紧着这桩案子先办,把工棚让出来,别耽误了工期。”
“是,卑职这就去办。”
待衙门一开印,州衙里就来了人。
来的是两个衙役,捂着口鼻进了工棚草草转了一圈就出来了。
找了村里的其他三户问了问就定案了。
“秦四狗家先是一场大火烧死了老娘和三儿子,家财也付之一炬,因为没钱挖了野菜吃,野菜里混进了有毒的草,几个孩子都中毒身亡,
秦四狗夫妻因为舍不得吃省了给孩子吃,自己吃的少症状轻,一觉醒来看到孩子都没了,自责加受不了打击出走了……。”
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听着好有道理的样子。
又对村里人说:“他们家就只剩一个小女孩,还得你们劳累点备几张草席把人埋了吧!还有这孩子,虽然保住一条命,也呆呆傻傻的,也得靠你们照顾着些。”
三户的当家的都眼观鼻鼻观心,跟三根木头瓤子似的,都不接腔。
袁弘德也抱着膀子躬着身子缩着头。
这种时候不是出风头的时候,人怕出头猪怕壮,出了风头以后有什么事都跑不了让你出银子出力。
这种事出了力也落不着好。
衙役对这种事有经验,没油水可捞的事他们更不愿意多管。
打着哈哈说:“这刚一开年衙门里事情攒了一大堆,你们看着安排吧,我们就先回去了。”
跟后头有狼撵一样,一溜烟走了。
年都过完了,各家各户备的年货也都吃完了,此时不走留下来啃窝窝头啊!
看着衙役们走远了,牛棒子也不愿意当这个冤大头,也想溜。
严氏也不是吃亏的主,“棒子兄弟,一家两张草席,再出两口人去挖坑,吃了午饭赶紧过来,尸体可不能再搁了,再搁几天该化了,化了都是小事,别传染疫病。”
袁弘德:“现在尸体放的是官家的工棚,马上工匠该来了,到时候还得挪出去,就只能放秦家原来的地方了。”
秦家原来的地方就是牛家隔壁,他们家跟冯袁两家不同,进进出出都得从秦家过去。
真要是搁着不埋,对别人影响也有,但肯定没有对他们家的影响大。
再不愿意,吃了午饭也只能捏着鼻子拉了两张席子出来。
冯大厚一看牛二蹦跟在他爹后头出来,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
他这些日子因为他爹失踪的事正暴躁着,看谁都可疑,看谁都想骂。
指着牛棒子的鼻子骂道:“你儿子那胳膊瘸成那样,能干活啊?你也这么大个人了,装啥憨呢?让他去就瞎充个人,你自己说他能干啥?”
牛棒子无赖道:“俺们家就只俺爷儿俩在家,你要是嫌弃俺们就不去了,反正俺本来就不想去,谁想去谁去。”
232、骡子
三花呆傻傻的站在旁边,仿佛没有听懂众人的争执一般。
牛二蹦站在他旁边,两个人的表情动作有些相似。
袁明珠趴在墙角看着那边,觉得十分有趣。
对站在她旁边的顾重阳说:“你看看人家,装傻装得多像,哪像你,你那叫面瘫,不叫傻。”
小少年没搭理她,把脸转向一边去,脸上的表情更淡了,有些冷,像是周遭的温度。
自从他摘瓜蒌从树上摔下来以后,她就开始向外宣传他摔傻了。
也因为他“傻”了,她打他的次数减少了,也不再关注他。
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东西占据了她的关注。
就像这会,她躬着身子趴在墙角,看着别人,好像永远也看不到站在她身后的他。
他讨厌这种感觉。
她是他的光,给过他光明和温暖。
他都愿意让光明照得他经历过的阴暗和龌龊无所遁形了,愿意把那些丑陋揭开给她看了,她凭什么还要收回去?
少年的面庞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明明灭灭。
那边的争执还在继续,已经不再是利益之争,而是义气之争。
冯家兄弟认准了除了袁家,另外两家越来越可疑。
今天的争执让他们火气上窜。
既然不能确定是哪一个,就两个都除掉好了。
秦家两口子跑了,就先除掉牛家,然后再去找秦家。
冯大厚做了决定,对牛棒子阴沉沉的扯了扯唇角:“欠下的终究都得还。”
说完,不再理会他,把几具尸体搬到袁家的牛车上。
牛棒子却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冯大厚不过就是逞个口舌之利。
他的这副无赖嘴脸,让冯家兄弟打定主意是不是他都不会让他好过。
等把秦家的人都埋了,工棚那边就没人问了,袁弘德无法,只能带着自家人清理。
当初是他出面借的,别人可以不管,他不能不管。
打扫完,看着站在旁边的三花,袁家也头疼。
要是个伶俐的,也能给她找个人家,去帮佣也好,做童养媳也好,她这样子,谁会要她?
工匠们马上回来了,工棚这边也不能久住。
正月里不能动土,想给她挖个地窝子都不行。
袁家把三花带回了家,陶氏推开门,“进来吧!”
呆傻傻的三花低垂着头,跨过门槛。
陶氏征求着丈夫的意见:“把柴房整理一下,让她先住里面行不行?”
“嗯!”
袁明珠对秦三花的来历存疑。
不是她疑神疑鬼,七个人都吃了毒药,只她活了过来,还成心装傻,处处透着玄机。
袁明珠颐指气使的指着顾重阳:“没听到曾祖母说话吗?赶紧干活去。”
顾重阳看看秦三花,她的到来也不是坏事。
袁少驹眼看顾重阳呆呆的没动,怕小妹又要打他,忙拉着他:“我帮着一起打扫。”
秦三花在袁家住下来之后,工匠们陆续回来了。
袁弘德给工匠们送了一盘鞭炮过去去晦气,清闲的正月算是正式结束了,大家重新忙碌起来。
秦三花并没有表现出其它异常,反而因为她的到来,增加了一个干活的人,袁家的女眷轻松了不少。
京城外,看着在望的城墙,刘川家的恍若隔世。
走了这么一程,他们终于回来了。
去时三口之家,回来只他们夫妻俩。
她的独子,那个烧得只剩一个头盖骨的独子,刘川家的表情癫狂。
听着她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刘川只觉得头发都要炸了,“你又发什么疯?”
“我可告诉你,你别胡言乱语,儿子还能再生,要是让夫人恼了,咱们可就没法翻身了,到时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想着她之前说的那些怨怼的话,刘川威胁着她。
不是她发疯,在那几个孩子跟前乱说话,夫人又突然召他们回府,他也不需要杀人灭口。
只希望夫人不要起疑。
胡嬷嬷伺候着大胡氏梳头,一边汇报:“去武安州的人都回来了。”
“是嘛。”
提到武安州大胡氏就气闷。
那里是她的耻辱,顾重阳的存在是沈氏在向她示威。
偏偏她还拿她没办法。
她不想见武安州回来的人。
胡嬷嬷劝道:“还是见见吧,看看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他们的人是被人生生逼回来,是他们不是对方对手的证明,还能有什么情况。
敷衍道:“再说吧!”
胡嬷嬷还待再劝,但看到她一脸的不耐,把话咽了回去。
夫人最近一段时间脾气越来越不好了,她虽然跟她亲近,也不敢轻易触她霉头。
刘川两口子被安排回家等着,等夫人有空了再见他们。
这让刘川家的愈加不满。
刘川的表情也十分勉强。
天气渐暖,大河里的冰层在慢慢融化。
这日周大人陪同上峰视察凌汛路过袁家。
“周旺,你去柳树湾袁家打个招呼,让他们备一桌酒菜,中午我们去他们那边。”
到了他的地头上,肯定得他出面招待。
袁家所在的村子,在官府登记的名字叫柳树湾。
名字的由来是他们那边有一片柳树林,蒲牢河在柳树林那一段正好又有个大河湾,由此而得名。
周旺拍响袁家的大门,秦三花听到敲门前去开门。
周旺看到个陌生面孔疑惑的看了看大门,确定没走错门,问道:“袁先生在家吗?”
袁弘德不在家,他今日一早和袁树一起出门了。
送袁伯驹几个去学里,顺道去马市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骡子。
听说周大人中午要过来,陶氏张罗着准备酒菜。
周旺通知到了还得回去。
袁务川送了他出门,就拿着个渔网去了河边。
陶氏盘算着做什么菜,拿了两只鸡蛋出来准备烧一个蛋花汤。
进了春天,母鸡下蛋就多了,他们在铁矿集市买的母鸡每天下的蛋除了够袁明珠吃一碗蛋羹外还有富裕。
临近中午,袁弘德才回来。
没有买到合适的骡子。
“可能是刚过完节,市场里上的骡马不多,大多数都是驴骡,价钱还贵,再等等,过一阵再去看看。”
骡子是驴和马杂交的物种。
驴生的骡子叫驴骡,马生的骡子叫马骡。
马骡比驴骡的个头大,耐力强,袁弘德想购入的是马骡。
233、疏于管教
听说周大人要来,他没有歇息,和袁树又赶了牛车去河边迎接他们。
这次秦家的事多亏周大人从中周旋,才能这样轻松的过去,于情于理都该好生感谢。
路过北边土坡那里,正看到牛二蹦牵着牛放牛回来。
牛二蹦这些日子在家也不好过,他的哥哥弟弟们至今还没有回来,他胳膊还没长好。
劳役那边已经通知去干活了,不去干活的话就得叫银子。
他娘抓不到另外三个儿子,天天在家骂他。
看到他傻呆呆的样子,袁弘德直叹气。
想着回头让周大人给看看,他们村是不是风水有问题,一家这样两家还这样。
“二蹦,送牛的时候让你袁曾祖母给你把膏药换一下。”
牛二蹦咧着嘴回了一个呵呵傻笑,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他若是好好的,袁家也不会招揽他的事,现在人这副模样,他们家有也不说给花钱看看胳膊,饥一顿饱一顿家里也不管。
袁家忠厚传家,忍不下心见死不救。
就给他安排了个放牛的活。
这活不用出力气,把牛牵出去找个有干草的地方就行。
每天给他一顿包饭,撑不着饿不死。
牛二蹦牵着牛拍响袁家的门,秦三花打开门,让他把牛牵进去。
陶氏正在灶间忙着,看得是牛二蹦回来了,腾不出手,对秦三花说:“三花,堂屋里有你袁曾祖新拿回来的膏药,你给二蹦换一下。”
对袁明珠说:“你去看着点。”
袁明珠应着,只是往灶间的门口挪了挪。
那两个人做戏呢,哪里用得着她去看?
也就曾祖母善良,曾祖父不拘小节,没有发现这其中的异常。
不一会,袁弘德就领了一群人回来了。
饭菜还没做得,周大人先领着来人参观村子。
陶氏使了袁明珠:“去问问你曾祖父,饭摆在哪里?”
袁明珠去问了以后回陶氏:“曾祖父说摆前院堂屋就行。”
拉了八仙桌,摆好等着,先把凉盘上桌。
村子就这么巴掌大,没什么可看的,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看到有人来,牛二蹦换好了膏药没敢等饭吃,跑回自己家去了。
他们家有刚好做好饭准备吃饭,他娘看他回来斜着眼看了他好几眼,“天天给人家干活,回自己家吃饭,就只有你这样的憨熊。”
家里没做他的饭,他就只得了一碗清汤寡水的粥哄了哄肚子。
这边袁弘德招呼客人上座。
热菜也陆续端上桌。
今日来的人周大人的下属还好,知道他们大人跟袁家是以朋友相交,他们就是来蹭吃来了。
有不知道的,看到袁家的农家茅舍,就把他们当成巴结上来的人甚至是下人。
言行之间多有轻慢。
周玉典一看闹误会了,忙郑重的做了介绍,“这次兵屯二次选址,多仰赖袁先生出手相助,我敬先生一杯,聊表谢意。”
众人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周大人言谈间多有推崇的那位袁先生。
纷纷举杯敬酒。
这些人带来的随从,被安排在西厢房里由周旺作陪。
袁珍珠跟着杜氏端着一大海碗炖菜给他们上菜。
杜氏:“招呼不周,请慢用。”
周旺:“大少奶奶客气了。”
把菜接过去放到桌上。
刚放好就觉察气氛一滞,顺着大家的目光就看到一人正直勾勾的盯着袁家大女瞧。
杜氏也察觉了,挡着他的视线,把女儿支走:“去帮你曾祖母烧火。”
把周旺气得,请你们吃饭你们居然这么无理。
咳了一声,以示提醒。
这人回神,才发现大家都在看他。
这种事不好张扬,杜氏虽然恼火,也不好说什么。
待杜氏一走,这人就往周旺跟前凑了凑:“他们家闺女长得可真俊,鸡窝里飞出个金凤凰。”
周旺恨不得把他按住暴打一顿,把眼珠子给他抠出来当泡踩。
哪里来的这样不自重的人?
骂道:“我劝你少给你家主子招祸,你就知道人家是鸡窝不是凤凰窝?就算是鸡窝也跟你个黑老鸹没有关系,
我们家大人都得敬着袁先生三分,你他娘的算什么阿物儿在这胡吣。”
那人被他骂得灰头土脸。
周旺知道这人,他家主子姓齐是本地人,跟南山刘家是姻亲,新近在州衙里谋了个文书的差事。
心里骂着:马勒戈壁,一个小文书家的奴才也这么嘚瑟,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
这人被周旺说得灰头土脸的。
知道踢到铁板了,碍于周大人的权势,不敢反驳,缩起来当起了鹌鹑。
有其他看齐三说话也想跟着调笑几句的,看到周旺把他喷得大气不敢出,也都不敢说话了。
一时间西厢房里没有人声只有碗著声。
袁明珠看到她娘和大姐送了一趟菜,回来就面色不对。
陶氏也发觉了,问:“伯驹娘,怎么了?”
杜氏只能强颜欢笑:“没什么事祖母。”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见她不愿意说,陶氏也就没追着问。
再上菜就喊了秦三花去送。
交代三花:“送过去就过来,别在那边多待。”
虽然三花年纪还小长相也一般,也得防着就有那变态荤素不忌。
等看到再送菜的就换成那个面生的丫头了,周旺松口气的同时恨死了让他们丢脸的齐文书。
他们这边不能喝酒,一会就吃饱了。
就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说话。
周旺到了灶间这边,跟陶氏赔礼:“那人言语无状冒犯了你家少奶奶,我回头一定秉明他家主子,给少奶奶出这口气。”
陶氏大约也能猜到事情原委:“麻烦你了。”
袁明珠盛了碗鸡蛋汤给他,问:“周大叔,这人主子是哪家的?下头人这么疏于管教?”
周旺到了灶间这边,跟陶氏赔礼:“那人言语无状冒犯了你家少奶奶,我回头一定秉明他家主子,给少奶奶出这口气。”
陶氏大约也能猜到事情原委:“麻烦你了。”
袁明珠盛了碗鸡蛋汤给他,问:“周大叔,这人主子是哪家的?下头人这么疏于管教?”
周旺到了灶间这边,跟陶氏赔礼:“那人言语无状冒犯了你家少奶奶,我回头一定秉明他家主子,给少奶奶出这口气。”
陶氏大约也能猜到事情原委:“麻
234、八卦
周旺这话说完,不仅袁明珠,连陶氏都忍不住差点喷笑。
袁明珠原本想着,刘家少爷肯定得比这位续弦的少夫人大上许多岁,才能在没了原配夫人之后娶了小表妹。
续弦比原配还大是什么鬼?
周*直男*旺终于在袁家众女眷忍笑的时候领略到了八卦的要义,说起这段宅门秘辛。
“张家的这位家主夫人是刘家的庶长女,她的生母是刘家老家主的宠妾,生前一直压正头夫人一头……。”
陶氏听了点评道:“难怪庶女可以嫁给嫡长子做正头夫人,后头怎么样了?刘家嫡子娶妻以后,新妇肯定得慢慢掌家吧?……。”
陶氏温婉,说不出刻薄话,但是她的未尽之意大家也能明白,新妇掌家以后,刘家这位老姨娘和她的子女肯定是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一般来说,庶女除非下嫁,或是自小养在家里女性长辈身边,不然就只能嫁给庶子。
刘家这位老姨娘如此得宠,必然不会让人夺了她的女儿养得跟她离了心。
西市口张家,既然有名号,比刘家或许差许多,但也不至于给嫡长子娶个没头没脸的庶女。
虽然来武安州时日不久,对此地风俗和人文了解不多,但是陶氏从周旺的话音里也能猜出一些东西来。
周旺听她说话,马上对她刮目相看。
他家大人一直说袁家与众不同,他日日看的是袁家做农活做得顺手,是以从未当真,今日听了袁家曾祖母的话,才算知道还真是自己想差了。
不是大家族出来的人,再想不通这许多,最多看个热闹。
周旺之前与其说是维护袁家,不如说是维护他自家的尊严,袁家替他们做的宴席,有人在席间撒野,肯定得镇压。
他把刘张两家的恩怨细细道来,比之前恭敬多了。
袁明珠听八卦听的津津有味,原来这刘家老主母受丈夫冷落,不仅掌家权旁落,儿子也被婆婆领了去养,抑郁成疾一直病病歪歪的。
许是应了那句弯弯扁担牢,病歪歪的刘老夫人至今还在,倒把那煊赫一时的老姨娘给先熬死了。
袁明珠暗戳戳的想着:谁活到最后才能笑到最后,无数前人总结出的人生哲理果然没错啊!
老姨娘一死,他的儿女在府里就再不是之前的光景。
当然,老姨娘不死也已经不是之前的光景,被刘家新进门的夫人夺权是注定的,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刘家的这位夫人是太夫人亲自选的,据说跟守备府老夫人是表姐妹,两家来往密切。
刘家少爷前头那位少夫人是铁官任家的小姐,跟守备府夫人是亲姐妹。
两家亲上加亲。
“本来没张家什么事了,可惜天妒红颜,这位少夫人在生下二子一女之后染了重疾,撒手人寰……。”
周旺说到重疾的时候,袁明珠心头忽地一跳。
脱口而出:“也是身上浮肿吗?”
周旺:“是啊!任家的女儿都是得的这种病,如今他们家说亲都不好说。”
他的前半句就把袁家众女眷给震惊了,都没注意后半句。
袁明珠只觉得有一种荒谬感萦绕在心头。
张家跟刘家相比本来就差了一大截,后头刘家相继两代又都结了好亲,张家就更不够看了。
等老姨娘一去,刘家再不是张家的倚仗,张家被打回原形一般。
交往的人家从原来的武安州顶级人家恢复成原本的小地主。
这种落差让张家夫人心理上出现了偏差,卯足了劲要给子女跟望族联姻。
倒还真让她做成了两桩。
其中一桩亲事是她的长子,娶的是之前武安州父母家的妻妹。
贫家女子,因着姐夫高升得以结了一门好亲。
张家借着这门亲风光了几年,随着前父母调任它地,别人又不买他家的账了。
另一桩亲事就是跟刘家的,成功把女儿嫁回了娘家。
袁家女眷都凝神细听。
她们知道这里才是这桩八卦的高氵朝部分,要知道一母同胞之间为了谁家多分一间屋一分地都吵闹不休。
嫡庶之间更是不共戴天的死仇一般。
毕竟这天下间本来就嫡庶有别,不是所有嫡庶之间都能向苏家兄弟似的相处和睦。
做庶子的要么一直老实本分,要么自己像苏小二似的惊才绝艳不倚靠家族,不然迟早要还的。
以刘家老夫人和夫人跟那位老姨娘间到龃龉,刘家少爷就是再伤几位少夫人,有克妻的名声,也不会把张家的女儿娶回去给自己添膈应。
“要说刘张两家结亲,其中的说道就多了……。”
周旺这么一说,大家都:果然没猜错,还真是有猫腻。
刘家这位新少夫人,她娘一开始就打算着把她嫁回娘家去。
为了这件事找了他爹缠磨。
老太爷作为祖父,怎好越过儿子媳妇插手孙辈的亲事?
实在被缠得没法,只能应下,说找儿子说说。
这只是推脱之词,一直也没好意思开口。
大姑奶奶回来的次数多了,引起掌家的耕大太太的警觉,她的谋划被窥破。
耕大太太火速为儿子定下任家的女儿。
只是任家女儿命薄,丢下两儿一女去了。
媳妇刚没那会,耕大太太又是伤心又要照顾三个孙辈,她表姐家也接着没了儿媳妇,更是放大了丧媳之痛。
就让张家钻了空子,找了五毒庵的静怡师太给她女儿批命,命理上说她女儿只能跟侄子结亲,不然配偶必定早亡。
不仅把她家养成老姑娘的闺女成功送入刘家,还给了姑娘养成老姑娘一个合理的解释。
等耕大太太回过神来,事情已然成了定局,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直男周旺说起八卦虽然没有一咏三叹的曲折轮回,奈何这件八卦本身就够曲折了,倒是补了他的不足。
他们在这些说别人八卦说的兴致勃勃,再想不到这事会因为张书吏掀起风波,让他们家也卷入风波里。
袁明珠问:“盛隆银楼是刘家的本钱,那他对面的怀珍坊是谁家的本钱?”
看着周旺古怪的神情,袁明珠暗想:还真让我胡乱一猜就猜中了啊?
周旺:“张家的。”
张家脑子有坑吧?
不趁此机会修好关系,还闹得那么难看?
235、改名
还是说另有隐情?他们家出了杰出子弟,不用再看刘家的脸色?还是嫁进刘家门的女儿成了废子?
可惜这些周旺都不知道。
他们也就比袁家早来到武安州一年多,知道的也有限。
堂屋里,袁弘德正在跟周大人讨论风水的问题:“我们才来了不到半载,大大小小意外就没断过,大人精通风水堪舆之术,烦劳大家给看看。”
自发现旧民居遗址,这地方周大人带人勘察过无数次了,可谓是烂熟于心。
若是有问题他早就看出来了。
回道:“风水上没有问题,应该不会风水的原因。”
袁弘德看着周大人回道的简单还嘴唇抿着,像是不想多说,或是如今人多不好多说,也就不再多问。
这边周旺也让问得辞穷。
好在那边堂屋里吃酒的也吃完了,解救了他被问得一问三不知的窘迫。
陶氏正要过去,被袁明珠给缠住了。
“曾祖母,曾祖母,我想吃你做的蛋羹,配上娘摊的鸡蛋饼。”抱着陶氏的腰撒娇。
好容易袁明珠提出想吃什么,陶氏被缠住手脚,只能给周旺兑了热水,拿了帕子。
有齐三那件事做教训,周旺也不敢再让袁家女眷过去,他自己打了水过去伺候。
就算是现代那一世开明多了以后,出了女子被调戏被玷污的事,还有傻逼玩意做受害者有罪论。
何况如今这会?社会对女子更为苛刻,处处充满恶意。
若只周大人和他的下属,他们给端水就端了,彼此都恪守规矩,不会乱瞄也不会乱说话。
见到是周旺拎水伺候,周玉典只微愣了一下就恢复如常。
袁弘德看看灶间的门,表情变得凌厉。
其他人见势不妙,跟周大人客套了一下就依次洗漱了一番。
送走众人,袁弘德说:“是我考虑不周,不该把饭摆在家里。”
主要是看工棚那边简陋,四处漏风保温也不行,考虑着周大人的面子才把席放在自己家,再没想到里头会有这样不要颜面的人。
又说:“这次进城,找人牙子看看,买一个婆子回来。”
顾重阳只是应个奴才的名,做不了奴仆的活,甚至不能做奴才待。
秦三花太小了,暂时也干不了什么活。
不仅小,还来历不明,许多活不放心交给她做。
为今之计就只能买一个当用的婆子回来。
周玉典走了一段路以后,慢慢跟周旺一起落到后头,问:“在袁家出了什么事?”
周旺之前看着他,就是有什么事要汇报。
周旺把张书吏带来的那个齐三在袁家对着袁家大女言语无状的事说了。
周大人握着马鞭的手紧了紧。
“我知道了。”
其他各家的随从也在场,回去也把今日白天发生的事说了。
姜文翰的随从问他:“大人,这事……?”
姜文翰摆摆手:“等等看周大人的意思。”
又吩咐:“把张文吏家的情况整理一份,尽快交给我。”
“是。”
下属应了声是,匆匆下去准备。
一个小人物不经意的一句龌龊言语,搅得一方天地变色。
次日一早,姜文翰就拿到了张家和他们家姻亲故旧的情况。
升调噢了一声,“年前盛隆银楼和怀珍坊群殴?年后盛隆银楼换了招牌,改名叫盛隆珍宝坊?”
随从答道:“是的大人,刘家给的说法是旁边水粉铺子租期到期了,原店家要回乡不愿意续租了,新租户没有找好,
干脆把铺子收回来扩大了隔壁银楼的规模,不再单单只做首饰生意,也做珍宝古玩字画。”
姜文翰的手指弹了弹那几张纸,还给下属。
看不出信没信刘家的那套说辞。
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有个光堂堂的理由,不求堵住悠悠众口,只要能堵得对方无话可说就行。
就如此刻。
刘家的姑太太正坐在正堂里拉着她爹哭天抹泪:“弟妹她什么意思?不知道我们家就指着这间铺子开销吗?她这是想干什么?是不是想逼死我?
姨娘啊,你为啥死得这么早啊,留下我们让人家欺负,她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嫡出的,欺负我们庶出的?
谁不想从老太太肚子里爬出来,姨娘生的怨得了我们吗?都是爹的种,我们也不是偷人生的,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怀珍坊除了首饰外还做珍宝古玩生意,被抢了首饰生意,还能支撑下去,现在盛隆扩大规模,她坐不住了,跑回娘家闹腾。
刘老太爷看她说的越来越不像话,气得直跺脚。
刘自耕站在一旁面色尴尬。
只有耕大太太,气定神闲的捏着手里的帕子,不时蘸一蘸自己的鼻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看到姑太太哭得伤心感同身受,陪着她哭呢。
实际她只是有些鼻炎,每到寒冬总是要反复几回。
待刘张氏哭完了,老太爷看向耕大太太,希望耕大太太说句话让一步。
耕大太太看向儿媳妇:“子峦媳妇,把你娘带你那边好好劝劝她,不要这么疑神疑鬼的,她现在也是刘家正经八百的大太太,谁会欺负她?”
自己家庶兄弟都欺负不着,会欺负你个出门多年的姑奶奶,想多了吧?
又对丈夫说:“老爷,你不是约了人吃酒吗?别迟到了。”
刘自耕正想说自己没约人吃酒,马上醒悟过来,没约现约也行啊!
“哦,是是是,你不说我还真迟了。”
耕大太太自己也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周玉典跟下属议完事,留了姜文翰说话,“那张书吏是什么来头?”
官场上不能随意发落人,衙门里杂役的背后说不定都站着个地头蛇。
得摸清对方的来路才好发作。
姜文翰身负重任而来,以周玉典为幌子,躲在他背后行事,手底下人才济济。
往日他要做什么自己不方便亲自出手的都是设计人周玉典出面做。
一来二去的周玉典就十分倚赖他的这些能力,像打探消息这种事都是找他帮着办。
姜文翰庆幸自己早有准备。
这般如此,如此这般,把张家的情况说了一遍。
周玉典点头,表示知道了。
姜文翰明知故问道:“大人打听张文吏家做什么?要不要属下帮忙?”
236、傀儡
这是姜文翰常用的手段。
他们要做的事,先在背后鼓捣周玉典,让他起意去做。
然后他们再打着替周玉典行事的幌子去执行。
说白了,周玉典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傀儡,由他们在背后控制。
此次要对付张家,外人瞧着是周玉典要做的,实际是张家触及了姜文翰和他背后势力的利益。
张家在去年送了个族中女子给任家的长子,也是下一任家主做妾。
那小妾的兄长如今顶了他们预定好的一个职位。
本来不是大事,可以不做处置。
毕竟张家也是攀附求财,他们可以用钱财开路收买倒小妾的兄长。
只是事情赶巧了,张家这位新上来的书吏狗眼看人,惹恼了周大人,周大人想收拾张家,他们就干脆顺势而为,把张家的人扯下来。
毕竟还是自己人又省钱,用起来还顺手。
周玉典也不是泛泛之辈,这一会工夫也想到了对付张家的法子。
他之所以着了姜文翰的道,是因为对方有心算计无心。
周玉典身边,除了他自家带来的家仆周旺,其他幕僚都是对方的人,他的一举一动,所思所想都在对方眼里,被算计也是意料之中。
周玉典说:“给刘家递个消息过去,告诉他们张家搭上了任家。”
张家刚刚断了刘家一条财路,刘家就把手伸到他们家的生意上,这是挑衅,想必张家不会忍。
姜文翰躬身应是:“卑职马上安排人去办。”
姜文翰从住所内出来,正思索着这事让谁去才不会引起张家的疑心。
就看到袁弘德和袁树赶着牛车车上坐了人,打路的对面走过。
就是他了,姜文翰告诉自己。
“袁先生,”姜文翰喊着,快速往路对面走过去。
袁明珠姐妹俩陪着陶氏坐在车厢里。
说实在的,她还真没见过姜大人这样大呼小叫的。
这人好似永远都戴着一副人皮面具的,给她的感觉算不上坏,就是显得处处透着算计。
姜文翰在牛车旁站定,拱了拱手道:“袁先生这是从哪里来?”
袁弘德还礼道:“去马市街看看想买匹骡子,都太贵,过些天去铁矿集市看看,上次在那边看到的骡子比这边便宜。”
又问姜文翰:“大人吃过午饭没有?”
这话就是普通的问候语,国人寒暄用的,并非要请人吃饭。
袁弘德跟他没有什么交情,只能说这些吃喝阴晴的话题。
姜文翰可不这么想,他正想着怎么跟袁弘德搭话。
马上拉着袁弘德的手腕:“还没吃的,正准备去吃,先生也没吃吧?相请不如偶遇,我等经常去先生家叨扰,还没请先生吃过酒呢,今天正好。”
他们住的这处是兵营的房屋,他们经常在外头奔波,待在这里的时间并不多,小厨房只能供应点热水。
吃饭是由不远处一个酒楼包饭。
拉着袁弘德往他们的住处去:“我们大人看到先生来定然十分高兴,今日也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怕他不去又下杀手锏:“你们村人口流失太多了,我们大人正想找先生商讨这事怎么处理呢。”
袁明珠看他热情的跟人贩子似的,猜不透他究竟想做什么。
袁弘却是盛情难却,流失这么多人,这事他也正担心。
而且他也行知道周大人对他们村的风水问题不想多说是因为什么,就跟着过去了。
招手喊了个杂役过来,吩咐他:“把袁先生的牛车拉马棚那边,把车卸了把牛喂喂,再去酒楼说一声,弄几样拿手菜送过来。”
这里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手,包括酒楼也是他们的联络点,这些琐事也就一句话的事。
袁明珠跟着曾祖母身旁,随着姜文翰进了一间屋。
姜文翰冲着屋内喊:“大人,看看我把谁请来了?”
双方寒暄了不一会,酒楼的伙计就拎着食盒鱼贯进来。
周大人捡了几样可口的让婆子端了送女眷那桌:“老嫂子也尝尝我们这边的菜,比您的手艺怎么样?”
不知道别人喜不喜欢这些菜,这江南的菜极合袁明珠的口味。
仿佛又回到江边小镇上,吃着妈妈烧的菜。
扒了一口饭,掩住口中的甜,忍住眼里的涩意,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听着邻桌说话。
“你们这么短时间就减员这么多人,真弱追究下来也不好办。”姜文翰说。
本身他们村就只四户人家,肯定得他们互连互保。
一家出事其他几家都脱不了干系,没有谁能独善其身。
所以之前袁弘德才想起风水说,看看能不能搪塞过去。
“官府不承认风水影响。”
周大人的回答让袁弘德有些失望。
就像现代的法律不承认醉酒犯罪一样,都是为了堵住漏洞。
风水一事玄之又玄,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不说,有统一标准的部分也没人能说出所以然。
“你们村也没有风水问题,那两座山离着你们村太远了,影响不到你们,虽说有山南水北的说法,水南也不影响气运,而且……。”
周大人顿了顿才压低声音道:“而且我看了河北边那座山,有气机只怕也早被人占了。”
众人都齐刷刷的往他看过去。
周玉典却不愿意多说了,招呼大家:“吃菜,吃菜。”
袁明珠心里:我了个大槽。
想想现代发掘出的墓室,不由得她不佩服周大人这个假半仙。
姜文翰想的就多了,南山刘家历经许多代,起起伏伏却始终屹立未倒,这气运之说也不是全无迹可寻。
周大人又说:“趁着那几家没耕种,你赶紧把人口失踪的事报上去,我帮着周旋周旋,看看能不能给他们定个逃逸,出个海捕文书,这样你家的责任就小一些。”
姜文翰解释:“他们几家都不是全家逃逸,要是全家逃逸你的责任就大了,怎么也得治个不察之罪,
现在他们三家都还有人,你作为邻居,肯定比他们家人的责任小。”
袁弘德却有些不忍。
姜文翰:“先生可不要有妇人之仁,若是没有人再失踪还好,不报逃逸也没什么,若是再有人失踪,你之前报过逃逸,尽过责任,你的罪名就小多了。”
237、吃一堑
袁弘德想想冒充的冯小毛一家,下定决心:“吃了饭我就去报。”
袁明珠看着姜文翰费力劝说曾祖父,觉得这人的算计也不是一无是处。
袁弘德又说:“牛家三个儿子欠了赌债跑了,也算是得了报应,
只是他家那个二小子在四个里头算是品行好的了,现在胳膊折了还没好,又病得有些呆傻,真若再去服劳役,只怕……。”
试探道:“能不能得养好了伤再慢慢把劳役还上?”
周姜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同意了。
几个人边吃边聊,听袁弘德说想找个粗使婆子,周大人说:“欸,我好像记得前些日子衙门里有发卖的奴仆,卖完了吗?”
这些籍没的奴仆都是登记在册的,买卖不受限制,没有资格使用奴仆的人家也可以买。
就不用担心买卖奴仆被人告发了。
买来的人,可比雇佣的人放心多了,也更忠心。
吃了饭,周大人就让姜大人带着他们去官府那边报案,兼问问还有没有仆人卖。
姜大人找人问了,被告知还有几个,不过人不在衙门里了,都送去铁矿那边了,要买的话得去那边。
报了案从衙门出来,姜大人说:“正好过两日我要去铁矿那边办差,到时候通知先生,先生与我同行。”
有他陪同也省得自己找不到门路,袁弘德求之不得。
袁明珠觉得她再次从姜大人身上看到人贩子的既视感。
姜文翰目送袁家的牛车走远。
今天没有找到适合的机会说对付张书吏的事,这事不能做的太突兀,得水到渠成才能不引人怀疑。
回去途中,袁明珠跟陶氏说着铁矿集市的热闹,鼓噪着陶氏也去集市玩。
“趁着还没开始春耕,曾祖母去吧,那边可热闹了。”
袁弘德也帮着帮腔:“去吧,你也帮着掌掌眼,看买什么样的骡子和人。”
把骡子和人相提并论。
如今的人跟骡子差不多价,可能还比骡子差了一二两银子。
不过袁明珠也没有矫情的喊人人平等,喊人木又,大环境如此,得入乡随俗。
出发的前一天,姜大人让人送信来的时候,袁伯驹几个正好回来休沐。
袁少驹也带着顾重阳跑了回来。
杜氏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袁少驹眼神闪烁道:“夫子去踏青,放我们一天假。”
杜氏还待再问,外头姜大人派来送信的人来了,这事就被岔了过去。
来人:“姜大人说约好明日一早去蒲牢河上的石桥汇合,大人给问好了,明天正好也是赶集的日子。”
那座石头桥是往铁矿的必经之路。
送走来人,袁弘德交代陶氏:“多带些银子,骡子要是能买下来,还得把铁件买了。”
听说去赶集,袁少驹也要去。
杜氏训斥他:“去了明天下午赶不到学里,难不成又想耽误一天上学?不许去。”
袁少驹:“都说了夫子去踏青了,不是我不去学里。”
杜氏将信将疑。
嘀咕着:“这夫子也太不负责任了。”
准了他明日跟去。
跟杜氏比袁伯驹他们更了解这个最小的弟弟,总觉得他说的话有问题。
把他拉到柴火堆那边三堂会审。
袁仲驹:“到底怎么回事?”
看他言语吱呜,“哄娘的话就别说了,老实说怎么回事?不然我和大哥明天去你们学里问。”
一说去学里问,袁少驹一下子蔫吧了。
不过还是不愿意说。
袁伯驹对袁叔驹说:“把重阳喊过来。”
不用喊,顾重阳看到袁少驹被带走,正躲在柴火堆的背面偷听呢。
他自己磨磨蹭蹭的出来了。
跟袁少驹并排站一起。
之前是袁少驹不开口,现在是两个人一起装哑巴。
嘴巴抿得死紧,跟宁死不屈的**似的。
袁明珠试探着问:“被夫子骂了?”
两个人的表情没变化。
袁伯驹:“跟同窗吵架了?”
还是没变化。
“被革除了?”
袁季驹问的问题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袁少驹两个人的表情却变了。
袁明珠:次奥,还真猜对了?
他五哥是活泼的有些过头,但是也没有过头到能做出被革除的事情的地步。
袁伯驹蹙眉:“到底怎么回事?”
袁少驹毕竟还不是大人,估计也是真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袁仲驹递给他一方帕子:“别哭了,先说说怎么回事,你们俩的书箧和行李呢?”
被革除了,书箧和行李总得带回来。
袁少驹抽抽鼻子,止住眼泪,说:“我们学里有个叫张昊锐的,跟我坐一起,他昨天他的砚台放书桌上不知道怎么掉到地上,
他非说是我给碰掉的,还说那个砚台是名家所制,价值纹银二百两,先生让我赔他银子。”
说到委屈处,眼泪又掉下来,“我没有碰他的砚台,不是我碰掉的。”
兄妹几个互相看着。
二百两,若真是袁少驹碰掉的,该赔就得赔,不能推卸责任。
若不是他碰的,也不能由着人冤枉他。
看他还有心情吵着要去赶集,应该不是他干的。
袁明珠:“你还有心情跟着去赶集?”
“又不是我碰的,他冤枉我,我为什么要没有心情去赶集?我就不赔他,大不了老子不读书了。”
反正他也不喜欢读书。
死犟死犟的样子,让人手痒想打他。
袁仲驹伸手给了他脑袋上一巴掌:“你以为不读书就行了,以后出去人家得说你就是那个赖着二百两不还的人。”
袁少驹傻眼,还想辩解:“不是我碰的凭什么说我?”
“你又凭什么说不是你碰的?”袁季驹说。
不趁着现在赶紧把证据找到,一旦时过境迁,赖账这张皮就批在他身上揭不下来了。
袁少驹又蔫吧了。
袁伯驹摸摸他的脑袋:“你们还小,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得跟大人商议,不要因为害怕就瞒着,瞒过了一时,这事以后还是得有后患。”
袁仲驹问他和顾重阳:“大哥说的听到了吗?”
两个人:“听到了。”
袁伯驹:“好了,再骂他们事情也发生了,赶紧找曾祖父商议一下这事怎么处理。”
几个人找到袁弘德,把事情说了。
袁弘德:“明天是休沐日,还是跟我去赶集吧,男子汉大丈夫,是你的错就认,不是你的错,真是让人坑了也认了,就当吃一堑长一智。”
238、碰瓷
若真的找不到证据,袁弘德也赞成花钱买个教训。
花钱消灾,总比让人诟病品行要强。
袁少驹也想通了,但是想通了不代表就会不觉得委屈。
二百两银子,他爹冒着寒风刺骨捕了那些日子鱼,他们一家忙了这么多日子侍弄那些草药,加起来才挣了十来两银子。
二百两银子,能买十几匹最好的大青骡了。
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为了省一半两银子跑几十里地去货比三家。
两个小少年瘟头耷拉脑的,没有了之前要去赶集的兴奋劲。
“敢冤枉老子,老子弄死他。”
一夜过去,小少年顶着俩肿眼泡捏着拳头恨恨说道。
顾重阳点头:“嗯!弄死他。”
两个人被二百两银子刺激大发了。
袁明珠也一夜没睡好,想着那么一大笔银子,思考该从哪入手替五哥洗清冤屈。
家里其他人也没睡好。
这么些银子,赶上袁家从晋地带来的大半身家了。
为了给白驹留足后手,加上又都是意外之财不心疼,银子都给他留下了。
原本想着带来的银子也足够应对突发情况了,如今看来是他们太乐观了。
一个突发状况就打击得他们差点喘息不过来。
陶氏忧心忡忡地跟袁弘德商议:“辰哥,要不骡车和婆子别买了吧?家里有牛车,出门也够用了,家里也没有太多活,我带着伯驹娘她们就做了,不用单养个人。”
袁弘德怕她担心,装得云淡风轻道:“哪里就差这点钱了?牛车哪有骡车跑得快,每次赶牛车出去慢悠悠的耽太误工夫,你就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跟姜大人约好的,即使不买今天也得跑这一趟,不然就太失礼了。
所以陶氏不再说什么,动手收拾着出门要带的物品。
他们到蒲牢河上的石桥的时候,姜大人已经到了。
袁弘德打起精神跟他寒暄着。
姜文翰看着袁家众人似乎都精神萎靡,心底诧异却暂时未动声色。
牛车慢悠悠,一路上不可能都不说话,五六十里路的距离,足够姜文翰把想知道的扒拉个清楚。
他坐在马背上,马儿在牛车旁闲庭信步。
问袁少驹:“你平日跟你那位同窗可有过过节?”
总感觉事情不寻常,透着阴谋的味道,像是在碰瓷。
在家里的时候袁少驹就被问过了,他摇摇头:“我们没有过节。”
黄丘岗的鹤鸣书院奢靡成风,去那读书的都是各家不准备走科举之路的子弟,用得起价值二百两砚台的倒是不稀奇。
姜文翰没想出头绪,只能又问:“你那同窗叫什么?是哪家的子弟?”
他打算着找人讲讲请,能不能让袁家少赔些银子。
看着袁家实在不像能拿出这么多银子的人家。
袁少驹:“他叫张俊熙,我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子弟。”
又扭头问顾重阳:“重阳你知道吗?”
姜文翰也随着大家的目光看向顾重阳,只一眼,人就跟石化了一般。
顾重阳长相肖母,他娘顾氏长相肖父,顾重阳的面容跟他祖父顾成峰极为相像。
即使没有亲子鉴定,没有滴血认亲,也不会错认。
马颠簸了一下,姜文翰回神。
听到这个肖似老安阳侯的孩子说:“我也不知道。”
他们是读书去的,不是为攀附谁,是以平日并不关注谁是谁家子弟。
姜文翰看着他的这张脸,就快忘了之前想的什么了。
心不在焉的说:“张姓在此地是大姓,姓张的就多了。”
他那随从也察觉了他的异常,替他遮掩着补充了几个著名的姓张的人家。
“不过有几个可以排除,泄洪坝张家人以武传家,不会送子弟去鹤鸣书院,回春巷张家请了落第举子在家开馆授课……。”
当他说到西市口张家,袁家人豁然惊醒。
随从看着袁家人的表情:“怎么了?”
袁弘德苦笑。
袁伯驹把他们跟西市口张家的过节说了说。
袁伯驹说完,拍拍袁少驹的肩膀,还真冤枉。
张俊熙,袁明珠念着这个很棒子国气息的现代爆款名字,觉得这件事差不多就是西市口张家为对付他们做的圈套。
太他娘的恶毒了,这是打听清楚他们的底细了,估算出他们大概的家底,准备把他们坑得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听了袁家的离奇经历,姜文翰的心神才从发现顾重阳的震撼中剥离出来。
记起他此行的目的。
“如此说来,还真像是西市口张家所为。”
又问袁弘德:“袁先生打算怎么办?”
挑拨道:“这西市口张家品行卑劣,说起来先生家也不是唯一的受害人……。”
把刘家和张家之间的恩怨纠结说了。
他知道的比周旺详细。
周旺不知道为何张家成功把女儿嫁到刘家还要跟刘家撕破脸皮。
姜文翰也给了答案:“刘家少夫人进门三载,还一无所出,两年前的冬天,前少夫人留下的刘家次孙险些在元宵灯会上被人拐走,
刘家耕大太太震怒,在张家的怀珍坊对面开了一家盛隆银楼。”
好一出豪门狗血大剧。
他们就因为一只鹿被记恨上了,卷入豪门争斗。
袁弘德拱手:“多谢姜大人指点迷津。”
姜文翰:“咱们之间不用客套,你们跟盛隆珍宝坊的掌柜相熟,可以去找他求助,让他找人帮你们鉴定一下那砚台是不是真的值那么多银子?
也顺便鉴定一下是当日摔碎的还是本身就有伤痕?”
若是说之前对袁家还是算计为主,认出了顾重阳,也有了几分是真心相帮。
虽然事情还没有最终解决,不过袁家已经找到解决的方向,心情轻松多了。
到了铁矿驿站,任驿丞之前已经接了消息今日姜大人会来。
听杂役汇报说人到了,忙迎接出来。
“大人,房间已经打扫好了,您看是先吃点东西歇息一下,还是……?”
姜大人看向袁弘德,征求他的意见。
“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袁弘德说。
本来是准备马不停蹄办完这边的事就回去到鹤鸣书院处理袁少驹那件事。
现在知道可能是张家捣的鬼,他们就不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