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财政
在周志纯所着的《晚清财政经济研究》第259页,有一组有关晚清政府财政收入占生产总值的比重的数据。
年份
生产总值
财政收入
比重(%)
1840年
25.18亿两
0.45亿两
1.8%
1887年
33.275亿两
0.8427亿两
2.6%
1894年
42.49亿两
0.813亿两
1.9%
1903年
58.15亿两
1.0492亿两
1.79%
1908年
69.23亿两
3.0122亿两
4.35%
资料来源:财政收入书参见《清朝续文献通考》卷66
由表可知,晚清财政收入占生产总值的比重的确处在一个较低的水平,除1908年为4.35%外,其余年份均为2%左右。在第一章第三节表1-11中,乾隆31年到乾隆55年财政收入占生产总值的比重在3.2%到4.1%之间。而上表中只有1908年的比重与乾隆中期大致接近。从这情况看,晚清的税赋比中总体上将的确是在下降,低于乾隆中后期的水平。
周志纯也拿同期的日本政府财政收入占生产总值的比重作对比。
年份
生产总值
财政收入
比重(%)
1887年
234百万日元
82.15百万日元
35.10%
1894年
289百万日元
98.2百万日元
33.98%
1903年
1066百万日元
250.82百万日元
24.4%
1908年
1883百万日元
792.43百万日元
42.20%
据清朝军机处档案记载,光绪十五年上半年直隶省顺天府、大名府、宣化府的粮价,以谷子、高粱、玉米三种粮食计算,平均每仓石计银一两四钱六分。”根据1石=100斤=70公斤计算,而粮食价格以2元人民币/公斤计算,可得到以下平均值:1两白银:约值170元1枚铜钱(1文制钱):约值0.2元
清代国家财政收入最多时要数乾隆时期,每年收入7000万两。以后每况愈下,到光绪晚期,每年收入仅1000多万两有时甚至还到不了1000万两。(2)清末新军月俸定制为:总统官薪水银600两,公费银1000两,合计1600两;统制官薪水银400两,公费银600两,合计1000两,统领官薪水银250两,公费银250两,合计500两;统带官薪水银200两,公费银200两,合计400两;步工辎管带官薪水银100两,公费银140两,合计240两;马队带队官薪水银100两,公费银80两,合计180两;炮队带队官薪水银100两,公费银160两,合计260两;步工辎队官薪水银50两,公费银10两,合计60两;马队队官薪水银50两,公费银8两,合计58两;炮队队官薪水银50两,公费银14两,合计**两;
在光绪十二年(1886)之后的十年间,清廷财政收入始终保持在8000万两以上,比嘉道年间的4000余万两多了一倍。不仅如此,至光绪三十四年(1908),清政府的岁入突破两亿两关口,用了五年时间便使规模又扩大了一倍。相较之下,晚清财政收入规模的扩张速度比前清要快得多。
光、宣时期财政收入一揽表(注:《清史稿》卷一二五,食货六;刘锦藻撰:《清朝续文献通考》卷六六,国用考四;卷六七,国用考五;卷六八,国用考六。)
士兵的收入就很难找到了.因为楼主所说的士兵我不知道指的是袁世凯的新兵还是清朝的"旗兵"和"绿营"更是湘军,淮军的"勇营"的收入.
当今银子的价格是1400每公斤,按一公斤=32两的旧制.那么一两银子等于现在的47块钱左右.
如果按现在的.一公斤等于20两的新制,那么一两银子等于现在的70块钱.
财政收入规模是指财政收入的总体水平,它是衡量国家财力的重要指标。清代的财政收入规模体现出两种发展倾向:从绝对数额上看,它呈不断扩大之势,尤其在晚清出现了急剧膨胀;从收支关系的角度讲,**战争特别是咸丰之后,由于财政支出的同时扩张,入不敷出的局面日益严重,其收入规模又相对显绌。
清代前期,财政收入总量不断上升,但增长幅度不大。现将此间清政府的岁入总额列表如下。
表1清代前期财政收入规模简表(注:何本书:《清代户部诸关初探》,载《南开学报》1984年第3期;《清史稿》卷一二五,食货六。)
年代岁入总额(万两)
顺治九年(1652)2,428
康熙二十四年(1685)3,123
雍正三年(1725)3,585
乾隆十八年(1753)4,069
乾隆三十一年(1766)4,858
乾隆五十六年(1791)4,359
嘉庆十七年(1812)4,013
道光二十一年(1841)4,125
据表1可知,在长达近二百年的时间里,前清财政收入规模由顺治初期的2428万两增至乾隆中期的4858万两,总量增加了一倍,乾隆末年后又略有下降。但是,考虑到顺康之际正处经济恢复的非常时期,这一增长速度又须大打折扣。清初的赋税政策基本上承袭晚明,加之战争造成的经济衰敝,财政收入总量自然不可能达到应有规模。若以大体相当的经济发展水平为基点进行考察,雍正以后直至**战争之前,清代财政收入规模一直在4000万两左右上下波动。同如此漫长的时段相比,这一发展速度可谓缓慢。
**战争后十年内,清政府的财政收入维持在三、四千万两左右。咸、同年间的收入缺乏史料记载,但其数额当不会增长太多。虽然在此期间产生了厘金这样的新税目,但为镇压各地起义而导致的军费开支膨胀部分地消耗了这一收入。因此笔者匡估,这一时期清廷的财政收入大体应在5000-6000万两之间。清代财政收入的飞速增长是在光宣之际,兹将此间的收入情况列表如下。(见下页表2)
由表2数字可以看出,在光绪十二年(1886)之后的十年间,清廷财政收入始终保持在8000万两以上,比嘉道年间的4000余万两多了一倍。不仅如此,至光绪三十四年(1908),清政府的岁入突破两亿两关口,用了五年时间便使规模又扩大了一倍。相较之下,晚清财政收入规模的扩张速度比前清要快得多。
表2光、宣时期财政收入一揽表(注:《清史稿》卷一二五,食货六;刘锦藻撰:《清朝续文献通考》卷六六,国用考四;卷六七,国用考五;卷六八,国用考六。)
**战争后,中国经济发生了深刻变化。随着外国的商品倾销和资本输出,原来以个体生产为基础的自然经济逐渐走向解体,已有的资本主义萌芽在外国资本的影响和刺激下进行了技术改造,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得以产生并有了初步发展。清政府为“自强”、“求富”,在政策上对工商业发展逐渐由抑禁转为认可和鼓励,对于外国先进技术亦主张积极引进。洋务运动期间及以后,西方科学着作不断被翻译介绍到中国,实用技术也伴随着外资的侵入及民族资本主义的发展源源而来,从而促进了近代工业经济的发展,提高了经济效益。就冶铁工业而言,光绪二十六年(1900),全国生铁产量25890吨,三十一年(1905)为32313吨,宣统二年(1910)骤增至119396吨(注:杜石然等编:《中国科学技术史稿》下册,科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283页。)。这一巨大成就无疑归功于近代冶铁技术的传入与应用。美国学者费维恺认为,“近代前的”经济扩张是一种“低度开发”,是在落后状态下的成长;“近代性的”经济成长则是由于科技不断进步而形成的(注:(美)费维恺:《清代经济史与世界经济史》,载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明清档案与历史研究》上册,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393-394页。)。这一观点比较中肯,也适用于前清与晚清的经济发展状况。晚清的经济发展与技术进步使财政收入因财源扩展而增加,这一点是前清无可比拟的,其财政收入规模也达到了后者难以想象的扩张程度。
直至同治、光绪年间近三十年的恢复,清廷的财政收入才勉强恢复到8000万两左右的规模,但刨去各项开支后,每年所剩不过数百万两甚至不敷使用,有时甚至要靠短期借债方可度日。据不完全估计,慈禧太后在庚子年前的主政时期,清廷的财税收入仅占全国gdp的3%
1911年前后,全国财政收入接近3亿两(1885年为7700万两),其中农业税增至5000万两(1885年为3000万两),各种杂税约4500万两,商税则超过2亿两,成为政府财政收入的主要组成部分。
在周志纯所着的《晚清财政经济研究》第259页,有一组有关晚清政府财政收入占生产总值的比重的数据。
第1章 劫后余生叹数奇(求收藏、求推荐)
初春时节,阴雨绵绵。微微的凉意阵阵袭来。
在长兴钢铁公司的厂区里,电轨车的车轮在钢轨上碾压着,炼铁高炉呼叫着,铁水在炉内蠕动着,滚滚的浓烟在天空弥漫。运输钢材的车辆在厂区穿梭着,这绝不是一家大型钢铁企业,实际上,在某种程度上,这不过只是一家接近淘汰小型钢铁企业。
炼铁高炉喷滚着的红彤着夜空映的通透,忙完一天的工作后,连续加班三天的唐浩然目中泛着些血丝,不过,他并没有急于休息,而是继续查看邮箱,以寻找其它公司的回复。
长兴钢铁公司已经没有前途了,或许,对于公司内的民工来说,这家企业还在进行生产,他们不至失业,但作为技术人员,唐浩然却明白这家高耗能的小钢铁厂已经濒临破产的边缘,前两年的钢材牛市已经一去不返了,要趁早给自己安排条出路。
可结果却是让人失望的,现在整个钢铁行业都不景气,每天都有小钢铁公司倒闭,这会,唐浩然反倒有些后悔了,甚至于后悔起当初选择的专业了,可后悔也没有任何意义,整个行业不景气受此影响的并非只有他一个人。
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实在不行,就回家种地得了!”
在厂区里走着,唐浩然的心里这么嘀咕着,因为父亲是农技师的原因,除去冶金之外,或许,最了解的也就是农业了,毕竟,打小起农研所就是他的游乐园,而父亲那位几乎于“怀才不遇”划上等号的高级农技师,在家里从事试验时,总会带着他一起“玩”,甚至相比大学时所学的冶金,他反倒更了解农业。
当然,这也不过只是想想罢了,看着漆黑的天空,唐浩然无奈的叹口气,有时候,人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顾虑。
突然一道耀眼的强光划破沉寂的夜空,沉雷般的轰呜骤然炸响,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急速由天空向下坠落,夜空中闪过一道强光,像闪电一样照亮了大地,足可以看清50米以内的景物,强光过后约一分多钟,
这突如其来的声光惊得唐浩然连忙朝天上看去,天空中传来隆隆的响声,十分吓人,说是闪电和雷声吧,可夜空中却是满天星斗,正在迷惑间,只看到一个火球从天空落下,闪着光,冒着烟,一声炸响,火球崩裂,溅出许多闪闪发光的火星,紧接着冰雹般的陨石雨降落下来。
“陨石?”
仰视着天空中的高速陨落的数十个火球,唐浩然连忙拿出手机,朝着空中拍去,一些正在工作的工人也走了出来,人们无不是或是瞠目结舌或是欢呼雀跃的用手机拍下这难得的一幕,而正在拍摄着空中奇景的唐浩然甚至没有注意到铁水运输车正沿着轨道驶来。
在铁水运输车从身前经前时,拿着手机兴奋的望着陨石的唐浩然意外的看到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急速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不待他反应过来,火球便直接撞上了铁水炉,在撞击的瞬间数百吨火红的铁水便朝巨浪一般,冲着唐浩然身在的方向飞去,在那两千度的”铁浪”冲来时,唐浩然甚至只来得急发出一声尖叫,人似乎便被铁水吞噬。
好冷……
幽幽的醒来时,唐浩然只感觉到透骨的冷。
冷!
为什么会感觉到冷?
不应该感觉到热吗?
不对,自己不是应该置身于铁水中吗?
想到飞溅的铁水像海浪似的朝着自己“冲”来,他甚至有感觉到那灼热火浪所带来的高温,可为什么会感觉到冷?
难道这是在地狱?
“咕噜……”
张口的瞬间,突然呛入嗓间的盐涩的水让唐浩然感觉自己像是溺水一般,求生的本能使得他开始朝着上方游去。
向上未知的方向游时,唐浩然顿时便感觉到冷冷的水包围了自己,吞没了自己的身体,将自己卷入涡流,旋涡中的力量几乎是在扭曲着自己的身体,然后又把自己托出水面,空气!尽管只是本能喘一口气,而后又沉入水中,但那口空气依然让他生出复活的感觉。
好热。
怎么又会感觉到热?
冰冷的、不断吞噬着他的水中似有沸水浇着唐浩然的全身。可是怎么那么冷?小腹、双腿和胸口给冻得抽筋似的痛,周围凉凉的水反而给他带来一种奇异的温暖。
终于,冲出水面的唐浩然能看到自己的身躯在翻转和扭动,四肢在狂乱地跟旋涡的压力抗衡。能感觉、想象、看见和察觉恐慌和挣扎——但奇怪的是有一种宁静。这是旁观者的宁静。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虽然知道这些,但基本上没有介入。
同时,一种恐慌传遍全身,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会在水中?这是地狱?还是大海?在一片漆黑中,一种前所未的恐慌笼罩着唐浩然,他不知自己身处何处,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在水中。
尽管水迷蒙了他的眼睛,但是在向上划动的时候,他还是在看到黑幕中的点点繁星,那是星空吗?难道在地狱也能看到星星?
或许是星空吸引了他,也可能是他不甘心淹死于水中,唐浩然不断猛地踢着,紧勾着上面那道冲来厚厚的水墙,此时他的胸部似乎在燃烧。当整个人再次浮出水面后,他拼命的划动着,企图留在黑色的旋流之上。
向上爬!
向上爬!
这时一个翻滚的巨浪顺应了唐浩然的愿望,他整个人人被推到了浪峰之上,浪峰上被泡沫和黑暗所笼罩。在黑暗中,唐浩然感觉自己似乎摸到了一样东西,它正随着水浪在漂浮。尽管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出于本能却一把抓住了它。
就这样,不知与那巨浪搏斗了多长时间,海上的浪消失了,意识模糊的唐浩然只看到,海面不断升腾着巨大的白色泡沫。抓住一个飘浮物的唐浩然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终于意识离开了脑海,但双手依然紧紧的抓着这个像是箱子似飘浮物上。
“……”
脑海中似乎不时的回响着海鸟的叫声,隐隐的还可以听到海浪的声音,唐浩然感觉自己似乎在随着波澜晃荡着,想动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弹不得,似乎可以感觉到四肢的存在,但四脚却好像不听自己的使唤。
“难道说自己就要死在这里吗?”
直到嗓子眼里感觉像冒着火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的唐浩然才睁开眼睛,刺目的阳光映入眼中,闭上眼,可以看到空中盘旋的海鸟,海鸟的叫声、浪涛声打破了他脑海中的宁静。
徐徐吹来的海风轻抚着自己的身体,唐浩然足足愣了四五分钟,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活着!
活着!
水是咸的!这是大海?自己怎么到了大海上?不是明明在工厂里吗?
陨石、铁水,然后……努力回忆着发生意外的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在铁水运输车被陨石击中时,在近两千度的铁水朝着自己飞来的瞬间,在那铁水中似乎闪动一道刺目的白光,然后?
没有想象的灼热和痛苦,接下来的记忆便是与海浪、与大海搏斗的记忆了!最后在力气快要耗尽时,自己似乎抓着什么东西,似乎是一个救生圈,红白相间的救生圈,典型的船上的救生圈。
看样子是这个救生圈救了自己。
唐浩然在心里想着,但这会脑海中更多的却是疑惑,自己怎么会从陆地上猛一下到了海上?
看着那些在海面忽上忽下飞翔着的海鸟,唐浩然的脑海中满是疑惑,这时一只灰白羽翼的海鸟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同时“啾啾啾”蹭著,似乎把他的肩膀当成了一块歇脚的珊瑚礁,不过他却没有一丝力气去驱赶海鸟,甚至就连抓着救生圈的手臂也没有了力气。
渐渐的,唐浩然感觉到力气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最后露出了些笑容来,他的心中满是幸存的喜悦。。
“管他那,反正,自己还活着!”
活着!
活着比一切都好,
“我……我还活着!”
骄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歇了好一会后,嘴里干渴的感觉让唐浩然恢复了神智,自己现在还在海上。
陆地在什么地方?
朝着周围望去,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阳光在水的反射下异常的耀眼,以至于唐浩然需要眯着眼以躲避刺目的阳光。环顾着周围一无际的大海,他顿时变得茫然不知所措起来,飞机是在什么地方发生的空难?这里距离陆地有多远?应该朝那个方向游?
意外中幸存的喜悦随着新的危险而消失于无形。
这里什么地方?
在这片茫茫大海上,被救的机会有多大?
“那是……”
远处的反射着阳光的海面上一线黑色让唐浩然看到了生的希望。
也许那是礁石!
“游到那我就得救了……游到那我就得救了……”
使出浑身最后的气力,扶着木箱朝着那片礁石游去时,唐浩然不断的自言自语,试图用声音来鼓励自己的求生**。
不知道是幻觉还是什么,那个礁石似乎像随着海浪轻轻飘荡着,甚至在海浪的作用下,那片礁石就像会移动的一般,缓慢的朝着自己这边驶来,甚至礁石上冒着些烟迹。
“咦!是船!”
“谢,谢谢你,先生,谢谢你救了我……”
身上披着条毛毯,被凉凉的海风一吹,浑身冻的瑟瑟发抖的唐浩然,感激的用英文对面前的外国人道着谢,同时好奇的打量着这艘与船上的人,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生存的喜悦却掩去了所有的疑惑。
“你的英语说非常好,如果不是看着你,你甚至怀疑你是美国人,不过我是法国人!”
阿里德里笑看着面前这个遭遇海难的乘客,用法语说道。
法国人!唐浩然连忙改用法语再次道谢,
“谢谢你,先……”话到嘴边,他却像是咬着舌头似的,惊讶的看着一个穿着白色……唐装?中国人?可那光秃秃的脑袋后面垂着的是……那是……辫子!(嗯,这应该是一个很爽的晚清架空小说吧,悲壮的近代史……让别人去悲壮,我们来欢笑!新书发布,求收藏、求推荐!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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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三寸不烂且混饭(求收藏、求推荐)
阳光下的海风湿润而柔和,一望无际的大海会令许多人沉醉于大海的辽阔,在“粤秀”号轮船的甲板上,可以看到不少乘客于甲板信步游走,时而闲看海上景色,不过相比一等、二等舱甲板上人们的信步闲游,三等舱的乘客只是出来透口气罢了。
相比于拥挤的三等舱甲板,位于上层的头等舱甲板上,人并不多,长长的甲板上,不过只有十几人,而且大都是外国人,既然身着西装的绅士,也有穿着华丽长裙的妇人,当人们于甲板上信步闲游时,一个穿着衬衫的青年人朝着船艉露台走去,沿途在甲板上遇见的人们则不时的把视线投向这个青年,偶尔一些头戴礼帽的绅士从他身边经过时,会主动的向他脱帽致敬,而他也会点头还礼。
在头等舱甲板上,亚洲人本来就很少见,尽管“粤秀”号轮船航行于申穗线上,乘客也都是以清国人为主,虽是如此头等舱也鲜见清国人,清国的有钱人大都会选择二等舱,更何况,这个身个颇高的亚洲人本来就会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而且所有人都会向他投去了好奇的目光,而在好奇的同时,看到他的衣着时便觉得几分古怪,与普通的清国人截然不同。
他上身不知为何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下身是得体的黑色长裤,脚上的那双黑色皮鞋虽然有一些污垢,但在阳光下却依然闪闪发亮,他的衣服、皮鞋无一不显露出精致的做工,如果他身上再穿一件得体礼服,没有人会怀疑他是一个富有的绅士,但……显然这个人现在的情况似乎并不太妙。
白色的款式极为新奇的丝质衬衣带着些许皱纹,甚至还有一些灰迹,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这一切都为这个人添上了一种说不出的狼狈神情,可虽显得有些狼狈,可任何人在他的身上都感觉不到狼狈。
或许他是一个富有的绅士,或许在来的时候碰上了海难?
人们在心中如此揣测着,就在人们的揣测中,唐浩然却颇感兴趣的朝着船舯的烟囱看去,烟囱内喷吐着黑色的煤烟。
“粤秀号!”
于心底念叨着船名,尽管已经过去一天,但唐浩然却依然能感觉到内心的震惊,震惊的并不是船名,而是时间。
1889年10月15日!
不,今天已经是16日了!
1889!
1889年发生了什么大事?
或许,对于这一年的大事,唐浩然并不了解,但是在未来的几十年间发生了什么,却早就刻进了每一个中国人的记忆中。
五年后,1894年甲午战争!1895年马关条约,1900年庚子之变,1901年辛丑条约……
一个个刻骨铭心的历史名词,在唐浩然的脑海中翻滚着,同时还有那句在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甚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写入诏书中的那句——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
于唇边轻喃着这句“名言”,看着周围那些原本应该只存在于历史照片或电影中的人们,唐浩然却只觉得心中热血沸腾,既然现在自己来到了这个大时代,不作出番大事业,怎么对得起老天爷的“青睐”呢?
“咕噜!”
就在那雄心壮志浮现出来的瞬间,腹间的传出的声响,还是让把唐浩然从浮想联翩中接回到了现实里。
“先去混口饭吃吧!”
不想吃还罢,意念对饭的渴望,更是进一步刺激着那空空如也的胃囊。由于肚子在饥肠辘辘地作响,甚至唐浩然能胃壁也有点疼痛了。似乎他曾听人说,胃里长时间没有东西的话,会造成胃壁互相摩擦,最终诱发胃溃疡。
“不想这个了,先去想想怎么收拾那些洋鬼子再说!”
对食物的渴望,让唐浩然在脑海中思索着自己曾听说过的一些发生在欧美的趣事,甚至还有这个时代的欧洲宫廷奇闻,正是靠着那些从美剧中学到的笑话,唐浩然成功为自己混到了二等舱的舱位——二等舱的工舱。
虽说不用到底层的充满异味的三等舱居住,但商船并没有义务给唐浩然提供食物,那位阿里德安船长倒是大发慈心的同意他在船上做工——锅炉房的煤工,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的拒绝了,虽说不知船上锅炉房的情况,但并不见得会比炼铁高炉炉前轻松多少。
现在,吃饭只能靠自己了。
“他妈,早知道会穿越,真应该买块表!”
忍受着肚中的饥饿,揉着肚子,唐浩然在心里暗自抱怨着,曾几何时,在无数网络小说中,手表那玩意可都是主人公的第一桶金,无数指点春秋、谈笑河山的人物,可不都是靠着他发了家致了富,抱了美人不说,最后甚至还得了国家!不是成了一代人杰,便是成一代枭雄!
自己可好,成天拿个手机当手表,典型的吊丝啊!
结果弄现在好不容易中了头彩,结果……
“哈哈……”
前脚刚进餐厅,赵凤昌便听到餐厅内的传出一阵笑声,在那阵笑声中可以听到一些外语,待进了餐厅才看到,在一张大餐桌上,挤坐着二十几个外国人,正要吩咐侍者准备饭菜,他却被那餐桌上的一个短发青年吸引了,之所以被其吸引,倒不是因为他是国人相貌,也不是身上的那身洋装,而是因为在那餐桌上他才是主角,所有的洋人都在看着他,听他在那里用流利的英语说着什么。
并不懂英语的赵凤昌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却对他能把这群洋人哄得团团转佩服的紧,于是便冲着一旁的侍者招呼了下。
“这个人是谁?”
“回大人话,这人叫唐浩然,是船长昨日从海上救下来的,他搭乘的“亚里德安”号遭遇了海难!”
哦?
侍者的话顿时引起了赵凤昌的兴奋,看着那位在一群洋人间如鱼得水的唐浩然,更觉得的诧异非常,在广州市时没少同洋人打交道的他,自然知道那些洋人骨子里瞧不起中国人,可这个遭了海难刚被救上来,便同洋人打的这般火热,且又被他们邀于同桌用餐,这打交道的手段倒是罕见。
餐厅里的华人侍者见这位赵大人似乎对这人感兴趣,便连忙讨好似的卖弄道。
“昨个我听人说,这位唐先生是美国名牌大学毕业,而且游历过欧洲,会说十几国的洋话,昨个,他被救上来之后,不过只和船长聊了一会,船长便让他住进二等舱,而且还特准他能头等舱的餐厅里同那些洋人一同吃饭,昨个、今个,他吃饭都是那些洋人掏钱,……”
话时侍者看着唐浩然倒是佩服起来,一副恨不得自己变成他的模样。
“哦!”
轻声一声,赵凤昌看着唐浩然,越看越是好奇,可听不懂英语的他,只能在一旁听着,眼瞧着这人在那里一边口不停地说,一边手舞足蹈,那些个洋人频频点头,时时露出会心的笑意,看得出那些洋人似乎是很欣赏这个人的。
恰在这时,一个人也跟坐了下来,赵凤昌扭头一看来者,便连忙说道。
“汤生,你懂十几国语言,你知道他在说什么?”
进入餐厅时,辜鸿铭同样也注意到了那个坐于长餐桌上的青年,对于懂十几国语言的他自然听懂了他在说什么。
“是不是也是什么狄根斯、莎士比亚吧!”
赵凤昌笑说道,当年他在入幕时就是同香帅谈论狄根斯、莎士比亚还有牛顿什么的,香帅那曾听过那些,顿时引其为奇人,便成了香帅的“洋文案”。这会瞧着这位侍者口中同样通晓十几国语言的唐浩然,便直接拿辜鸿铭的旧事开起涮来。
“他说的倒不是狄根斯、莎士比亚……”
同僚的玩笑听在辜鸿铭,只是让他微微一笑,然后颇感兴趣的瞧了眼那个青年,笑说道。
“只是一些逗人的笑话,虽是稍显俗落,可这人倒也几分才学,尤其是其于各国游历的经历,于国人间确属难得。”
恰在这当口,那边却已经散席,赵凤昌瞧着那人与那些洋人握手告别时,无意却瞧见他眉间闪动的些许得意,便更好奇起来。
“可累死我了!”
走出餐厅时,唐浩然忍不住长叹一声,甚至还用手似模似样的擦了把汗。
那些外国佬全不像昨天那样,光是听听自己说笑话,与昨日不同的是他们总会在大笑之后,意犹未尽的同自己谈论本国的人情风土,虽说读大学时泡论坛的时候,同人争论过欧洲近代史,而且常泡旅游论坛,自然知道世界各国的名胜美景,但在一群正宗的19世纪80年代末的英国人、法国人还有德国人面前谈论19世纪的各国风土人情甚至时事,那可不是找死。
亏得自己靠着对历史的了解,到最后不单把他们一一说服,勉强混过一关不说,甚至那个英国佬安德烈还向自己发出一份工作邀请。
“他妈,混口饭吃也不容易啊!要不是没饭吃,我至于混到这份上嘛……”
刚走到门边,原本想与这年青人结识一番的赵凤昌恰好听到了这句话,顿时便笑出声来,耳边的笑声让唐浩然一愣,扭头却看到一穿着黑绸唐……不对,应该是马褂的人站在门边,正笑看着自己。
“你先前是在蒙那些洋人?”
赵凤昌笑看着面前的青年,这会他算是明白了,这青年与一众洋人夸夸其谈全是为了混口饭吃,而究其原因嘛——身无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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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他人相邀机遇现
“哦!这世间居然还有让汤生看走眼之人!”
头等舱包厢餐室内,一位须长近尺,穿着一身蓝底金花宁绸长袍上罩了一件考究的黑细呢马褂的老者,听赵凤昌这么一说,顿时便来了兴致。
只把刚才餐厅所遇之事当成一件趣事的赵凤昌便继续说了下去。
“傍晚,我到餐厅吃晚饭,刚入餐厅便听到一阵笑声,然后便这个年轻人与另外一桌十几名洋人在高谈阔论,香帅,若论国学我自然不落他人,可这洋学嘛……他说的我却一个字都听不懂,自然不知他们说些什么。只见这个年轻人一边口不停地说,一边手舞足蹈,那些个洋人频频点头,时时露出会心的笑意,时而大笑不止,看得出那些个洋人是很欣赏这个人的。卑职心里纳闷,见一个侍应生过来,我悄悄地指着那几个洋人问他。侍应生告诉卑职,这些人中既然有英国人,也有法国人,还有德国人,以及一个意大利人,卑职听了一惊,这个年轻人能跟各国洋人聊的这般轻快,而且还让那些似铁公鸡般的洋人主动请他吃饭,这个人不简单,恰在这时候,辜鸿铭来了。”
张之洞一只手在轻轻地捋着长须,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显然,他也被这个既能跟各国人聊天谈笑,又能让那些洋人欣赏的年轻人给吸引住了。
“汤生,当时他说的是什么?”
“香帅!”
辜鸿铭笑了笑,然后便将在餐厅听到的几则笑话以及那人说道的欧洲风土人情一一道出。
“……索契背靠的高加索群山挡住了北下的寒流,面对黑海,因而四季如春,绿荫掩映着众多贵族庄园,在克拉斯那波利亚纳雪山,视线所及处全是皑皑白雪,进入山区恍如隔世,一幢幢欧式建筑傍山而坐,俄国贵族于此滑雪、游猎……若非亲眼所见,实难想象得出雪山之壮美……”
辜鸿铭转述的让张之洞颇以为然的点头说道。
“既然那些洋人都被蒙了,更何况是其它人?”
他又看着赵凤昌笑问道。
“竹君,你为何说他是在蒙骗洋人的饭食?”
靠口舌之利蒙骗饭食的人不少,可在船上靠着口舌之利蒙骗坐头等舱洋人的饭食,不单是新鲜,就是这分胆色,也确属少见。
“我一边坐着,一边注视着对面的餐桌,见他与那些洋人告别后,走出餐厅,我也便跟着出来。却见他走到甲板上,然后长松一口气似的说道,他妈,混口饭吃也不容易啊!要不是没饭吃,我至于嘛……”
“这小子!”
赵凤昌的引述让张之洞和辜鸿铭两人连连笑道。
“口出俗语,实在是……”
“听他这么说,我不由一愣,毕竟先前汤生刚夸过他,我便赶紧跨上一步,冲着那人的背说,喂!年轻人,难不成你先前是在蒙那些洋人??那个年轻人回过头来,朝我一笑点了点头。我这时看清这个年轻人,不过也就二十二三岁的模样,瞧那模样,肤色白净,全是副书生模样,若是各国游历,那风吹日晒的又岂会是这般模样。这洋人也太眼瞎了吧!”
辜鸿铭“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先前他确实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张之洞也听得有趣,忍不住插话。
“你揭穿这个人,他又如何答你?难道恼羞成怒不成?”
“香帅,问得好!那人见自己被揭穿了,不仅未觉窘迫,反倒大笑起来,露出一口雪白好看的牙齿,那牙齿瞧着比汤生的还白……”
赵凤昌又一次笑调起辜鸿铭来,而辜鸿铭则不以为意的笑笑,此时国人皆无刷牙的习惯,牙齿焦黄,单凭其牙色,辜鸿铭也觉得那人即便未游历外洋,也曾久居于外洋,且家世颇佳,否则牙齿不会那般雪白,即便是许多英国贵族亦无法与之相比。
“然后他用官话,香帅,虽说他穿着洋装,留着短发,可他的官话,说的却远比我好,然后只听他说,那些洋人于中国,要么是洋土药贩子,以烟毒残我百姓,要么是洋行大班,低买高卖,坑我官民,他不过是身为亿万苦主之一,找洋人索点利息,何罪之有?”
“好!”
张之洞抚须长叹一声道。
“虽说此子言语有强词夺理嫌,但其句句皆为真言,单能说出这番话,便可见此子一片赤子之心!”
“香帅,当时我一听便乐了,这么说,这人还有几分忧国忧民之心。于是便问道,年轻人,既然如此,那洋人大班邀你加入洋行,你为何未曾拒绝?”
辜鸿铭连忙在一旁补充道。
“先前他与那些外国人告别时,一位洋商邀请其加入洋行,并许下三千两年薪。”
“那此子如何回答?”
兴趣更浓的张之洞连忙问道。
“那青年听我这么一问,然后笑指着小腹说道,无奈腹饥,大丈夫能屈能伸,古有关公身在曹营,今日生计无着,恐他也只能效法先贤了!”
赵凤昌的话让张之洞顿时大笑道。
“这么说来,无论如何反倒是他的理了。”
想着这人蒙骗洋人时的义正辞严,张之洞禁不住大笑起来。
“这个人太有趣了。反正在这船上,也是闲来无事,你们带他过来一下,我见见他,合适的话,就让他在我这里做事,我身边还真缺少一个这样的人哩!”
收起笑容,张之洞又笑道。
“也省得他满腹委屈的效法关云长了。”
随后张之洞又辜鸿铭纷咐道,请他拿两本洋人的书,一本法文的,一本俄文的,一会带着这两本洋书和他一起会见这个唐浩然,而辜鸿铭自然是一口答应。
看着镜中的自己,唐浩然却发现自己似乎变了模样,更准确的来说,似乎变年青了些许,瞧着自己的样子,倒像是正读大学时的模样。
“难不成是那道白光?”
又一次,独自一人身在工舱的唐浩然,想起了铁水中的那道白光,也许正是那道不知如何产生的白光,把自己带到了海上,带到了这个时空。
“1889!”
念叨着这个时间,唐浩然的眉头又是一皱,他看了眼狭窄的只有几层窄铺的舱室,脑海中又一次浮现那个念头来。
既然自己来到了这个时代,理应成就一番事业,如此才能对得起自己,可问题是……自己如何成就那番事业呢?
身无分文,衣食无着,无亲无故、无朋无友,在这个时代如何能生活下去?甚至今天的这顿饭吃过了,明天还能不能吃到下一顿,尚还是两可间,那些洋人对自己不过只是一时好奇新鲜罢了。
“要不然就接受那份邀请?”
想到安德烈的邀请,年薪三千两,外加利润提成,这确实是一份极为诱人的工作,但是,做洋行的买办?想到买办在历史上极其不佳的名声,他不禁犹豫起来。
“哎,实在不行,走一步是一步,先保证不饿死再说!”
无奈的长叹口气,那舱门却打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着白色侍应生服装的员工,他一见唐浩然,那双眼睛中满是羡慕状。
“唐先生,我,我听人说,有洋人邀您去洋行?”
看着唐浩然时王玉勤的目中满是羡慕,这人与人的境遇不同,有些事情却是他羡慕不来的。
“不过只是份邀请罢了,成与不成还是两可间!”
唐浩然只是笑了笑,然后长叹道。
“既便是我去了,若是在洋行中的表现不能让其满意的话,没准转眼这份工作也就没了!”“那可不,那些洋人可从不通什么人情!”
点头应着,王玉勤又连忙说道。
“不过唐先生,您读过书,还在西洋上过大学,是有大学问的人,在洋行里肯定会让洋人另眼相看……”
“希望如此吧……”
心里这般嘀咕一声,唐浩然倒是寻思起,自己到底会什么了,经商?自己懂这个吗?嗯,顶多也就是大学的时候摆过地摊,冶金?1889年中国有钢铁厂吗?
钢铁厂?
想到这,唐浩然的眉头一跳,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中国的第一家近代化钢铁厂——青溪铁厂,不过那家钢铁厂远在贵州,离上海可有几千公里,若是能近点的话,没准自己能在那找份工作,或许,还能使它避免失败的命运?可那么远的地方,身无分文的自己又怎么过去?
心思浮动间,一声带着江苏口音的官话传到唐浩然的耳中。
“唐老弟,你这地方可真不好找啊!”
一扭头唐浩然便看到那个自己在头等舱餐厅门外碰到那人,他好像没有介绍自己。
“您是?”
“怪我,”
双手抱拳,赵凤昌自我介绍道。
“鄙人姓赵,名凤昌,字竹君,现于湖广总督张大人幕内任文案……”
湖广总督?张大人?
难道是张之洞?
历任湖广总督谁最出名,除了张之洞还能有谁?难道……想到这艘船叫“粤秀”号,是从广州驶往上海,难道张之洞是从两广任上调往湖广?
惊讶的看着颇是得意的赵凤昌,唐浩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张之洞在这艘船上,他要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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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见且听我忽悠(求收藏、求推荐)
张之洞要见我!
跟在赵凤昌的身后,唐浩然的心底却是依然无法平静,所看过的与张之洞有关的史料的不断于脑海中闪动着。
1889年!
张之洞不正是在这一年出任湖广总督吗?由此开始了湖北近代工业建设的序幕,汉阳铁厂、汉阳枪炮厂、湖北官织局一个个在中国近代工业史赫赫有名的名词,无不与他联系在一起,而现在,他却要见自己。
“子然,不用这般紧张,张大人性情极是近人!”
即将进入舱室内,注意到身边的唐浩然似乎有些紧张,赵凤昌便出声宽慰道,同时又对门外的侍卫说了声,心魂不定的唐浩然只是轻声一声。
在踏进舱室的时候,唐浩然深吸一口气,像是大学毕业后第一次面试时那般,既然紧张而又充满期待,张之洞,汉阳铁厂!
坐在沙发上的张之洞抬起头来,将刚进屋的唐浩然仔细地审视一番。的确赵凤昌所说,此人相貌堂堂,身形高挑,身上却只穿着件西式衬衫,脚上是一双发亮的黑皮鞋,头上留的是西式分缝短发,浑身流露出一股英挺峻拔的气概。看在眼里,张之洞心里暗想到,这人倒是和辜鸿铭相似,气质倒与洋人有几分相似。
“小人见过张大人!”
先前按赵凤昌的交待,因张之洞并没有穿官袍的原因,唐浩然只是深鞠一礼,这倒让他松了口气,见人便跪的礼节现在他还是做不出来。
“你就是唐浩然?”
待大家都坐下后,张之洞直接发问道。
怀揣着对历史名人的好奇唐浩然同样也将张之洞认真地打量一眼,相比于老照片上的发须皆白,此时的张之洞却正值壮年,浓须过胸,倒是与关公的美髯有几分相似,见他问自己,唐浩然便嗓音洪亮地回答道。
“是,我叫唐浩然,字子然。”
虽说唐浩然的普通话听在张之洞耳中,与北京官话还是有所不同,但张之洞还是颇为赞赏的点点头,自幼长于外洋,官话能说的这般地道,倒是极为少见。
“你是那里人?”
“回大人话,祖籍湖北武昌。”
这话是半真半假,若是说真,唐浩然曾在武汉读了四年的大学,而之所以选择武昌却因为太平天国时,太平军夺占武昌后,尽取城内之人为兵,兵荒马乱、人丁流失的地方最易隐藏身份。
“哦,听说你自幼就在西洋长大,你家是从哪一代离家出洋的?”
“回大人话,咸丰年间,发匪夺据武昌,家父被迫从逆,后于江苏逃至洋船,跟人漂洋过海到了美国,因勤劳刻苦,中年以后家道殷实,后家父曾于小人幼时返乡寻亲,无奈二十年流离,故乡亲人早不知迁往何处,只得返回美国,可未曾想于途间感染热疾,客死他乡……”
爹,你可别怪我啊,我这也是没办法……唐浩然在心里暗自对另一个时空中的父亲赔着罪,这一番不假思索如流水般的应答,令张之洞颇为满意:生长在海外,却没有忘记祖宗根系,是个真正的中国人。
“听说你在泰西很多年,在那里读的大学,为什么没有留在泰西做事,而又回返我国,这次怎么碰着海难了,说来听听吧!”
张之洞习惯性地捋起长须,微露一丝笑意的双眼盯着坐在对面的这个青年身上。自四年前出任两广总督以来,积极从事洋务事业的他,身边洋务人才严重不足,以至于不得不借用东南沿海地区的人才,而这些人多同李鸿章等人关系较深,对于这些人他是不得不用,却又不能充分信任,现在有这么一位与李鸿章等人毫无关系之人,且其又于国内无根,若是他熟知洋务、有几分才学,引入幕府倒也堪一用,有了这分心思,张之洞自然想多了解一些。
略为思考一下后,唐浩然便改用大学时那种略带些武昌方音的普通话答道。
“回大人话,家父当年被发匪劫前,虽是年少却也读过书,后于美国各处游历经商,倒也积蓄些许家资,家父虽有心教导的小人国学典章,但于西洋国学书册一纸难求,只得送我入西洋学校,曾入宾夕法尼亚大学学习冶金工程……”
“小人年少父亲返乡探亲前,因深知沿途风险,临行前,父亲曾祖宗的牌位前叮嘱我,不管在外洋生活多久,都要永远记住自己是中国人,根在湖北武昌……”
张之洞和赵凤昌听了这句话,不觉为之动容。一个已在海外居住两代的中国人,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家国情谊,这是他们过去从来没有想到的。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分量,在他们的心中显然加重了。
而他的这番回答,却让辜鸿铭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似又像是想起老父一般,双目不禁微微一张。
“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学习期间,因美国排华法案通过,当时在小人太过年青,一气之下,便典家离开美国,前往欧洲学习,在后亦于德国夏洛腾堡工学院研修冶金工程……”
“夏洛腾堡工学院!”
唐浩然的回答,却让辜鸿铭为之一惊,或许对于张之洞等人而言,夏洛腾堡工学院可能听都没听过,但在德国学习十年的辜鸿铭对夏洛腾堡工学院,那可是欧洲头等工业类学院。
“夏洛腾堡工学院?冶金工程?”
赵凤昌忍不住插话,他倒是对从唐浩然口中吐出的名词感觉极是新鲜。张之洞等人虽没有插话,但这句话也大大提高了他们的兴致。
“香帅,夏洛腾堡工学院,是欧洲第一等工科类高等学堂,其还有一个名字叫“皇家柏林工业高等学院”。”
不用再解释了,只是单听“皇家”两字,张之洞、赵凤昌便知道这学院的门槛之高,甚至听到皇家那两字后,不经间的瞧着唐浩然时,目光也发生了些许变化,这皇家的学校,可不就相当于大清的国子监嘛。
完了!
辜鸿铭的话却让唐浩然心下猛的一跳,就像是拿着假学历应聘却被人揭穿似的,这会他才意识到,现在是1889年,不是1869年,像张之洞这样的大办洋务地方大员身边,自然会有几个精通西方的人才,可得小心了,千万不能说漏了,想到这,他心下便是一转,便开口说道。
“夏洛腾堡工学院虽是欧洲一流,但其教育亦非常有限,老师曾对我说,欧洲各国大学只是研学之地,真正的技术却掌握于各公司企业之中,因此鼓励在下往钢铁厂实习,在那里可以学习许多课堂上学不到的学问,在一所好的企业工厂中实习,好比再上一个大学。”
把工厂当作大学,把学子变为工徒,用这样的方法来培养人,这洋人教育的做法倒真令人匪夷所思。张之洞停止抚须的右手指,聚精会神地听这个人的下文,而辜鸿铭却在一旁赞同道。
“工科学院确实如此,学院内所从事研究只是基础,真正的生产技术完全掌握于企业之手。”
“先生说的极是,于工厂期间,在下确实学到许多于课堂上未曾学过的知识,从炉前操作至炉内填料……”
张之洞沉吟着,看着面前的这个青年,他却他想起自己从就任两广总督,便雄心勃勃意于广东建造钢铁厂、枪炮厂以及纺织厂等大工厂,但却苦于经费不足以及身边全无精通工业洋务人才,而迟未见效,今年上半年,好不容易筹集经费欲创办的钢铁厂,却又调离广东任上。现在听唐浩然说来,眼前这个人倒是个人才,毕业于西洋第一等工业学院,且又的精通铁厂管理。
想到接任两广总督的李翰章,在两人见面时,以广东铁矿不足、建厂财力困难等理由,无意续办铁厂,建议将铁厂移往他处,而他亦有意将广东原定机炉移往湖北,眼前这人若是有几分真才实学……心下念头一动,瞧着唐浩然时目光顿时不同来。
“我于欧洲游学期间,见识过是洋人瞧不起中国,说中国没有铁路轮船、没有机器炮舰,这些话虽倨傲无礼,听了很不舒服,但也只得忍了,因为中国的确没有这些东西,恰在这时,无意间听闻我国西南腹地已购进英国高炉设备,已创办现代铁厂,所以,在下方才从国外归国,欲参与其中,再也不叫洋人轻我!”
唐浩然的这一番话只让的张之洞听到后倍觉欣慰!坐在眼前的这个深受西人文化影响的青年,在他的眼里立时变得亲切起来。
“学成而不望国,这片赤子之心确属难得!”
辜鸿铭则在一旁插话问道。
“你就因为这个念头,回到东方来的?”
“是的。”
唐浩然望着辜鸿铭点了点头,他弄不清楚这个与总督并排坐在一起的人的身分。
“我在去年就离开了德国,因为过于年青,欠于考虑,想到见识沿途各地风土,所以未搭乘班轮,而乘火车、帆船,沿途游历地中海各国以及奥斯曼帝国、埃及等地,后亦曾往德属东非,又从德属东非前往印度,沿途游历以不枉此生,可未曾想,却在接近国门时遭遇海难。”
“既然你意欲报效国家,那为何不直接回国呢?”
辜鸿铭接着又问了一句,这是他话中的唯一漏洞,年青并不是唯一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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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泰西风云言语间(求收藏、求推荐)
“是这样的。”
唐浩然深思片刻,然后长叹口气说道。
“我在离开德国时,曾与碰到一位刚从东方回国的洋商,他曾言,今日中国虽实施洋务,意图自强,然所派出外交官,对各国之事了解甚少,而反观日本自维新后,不仅往各国派出外交官,且外交官随员亦深入各国了解各国风土人情、政治历史,其国内仅有关德国政治经济历史之书,便出版数十倍,而中国至今全无一书介绍西洋各国历史风土,也就是因为他的这句话,使得我终于下定决心,在回国前,深入欧洲各国,了解各国历史,政治,然后再将其汇编成书,以待他日供我国人研究西洋之用。”
借口!
这是唐浩然在短时间内能想到的唯一不需要解释自己是搭乘那艘船,何日入何港之类等追根溯源的问题,
“只可惜,在前往香港时,数箱资料却因船难沉于大海之中!”
长叹口气,唐浩然面上全是一副可惜之色,幸好自己抱着的那个救生圈解释了一切,若不然还真不好解释,但愿那艘船真的沉了吧!
“子然,虽说你年青,但论做事的心思,确实超出他人许多!资料无须忧心,若是需要什么资料,以后尽可再次搜集。”
张之洞点点头称赞时,反倒是在心里思索着:这人幸好碰到了海难,若是他一出书或是于报纸上一刊载游历各国的文章,估计立即就会被李鸿章身边那些精通西学之人推荐,然后被其收罗入幕府之中,这是李鸿章的过人之处,识人用人的胆色,远非他人所能相比。他李鸿章可以这样做,我张之洞现在也是一方总督,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做?
他李鸿章可以仗着总督的实权,广纳各方人才,朝廷意于我大办洋务与其分秋色,自然也应该如此。收下一个唐浩然,不单可以借助他在西洋所学,帮助自己创建铁厂,没准以后还可以再通过他的关系再网罗一批留洋人才,毕竟这办洋务不单离不开洋人,同样也要仰仗从西方归来的读书人,至于辜鸿铭,虽说他也是个人才,可他却是西洋的那种文人,所交所往之人于办洋务并不太多联系。
那种渴望留住唐浩然的意然,在张之洞的心中变得更浓了。张之洞的脸上现出蔼然之色,看着唐浩然问道。
“子然,那现在你是否仍然打算前往贵州。”
贵州?那不过只是一个说辞,我现在可以是要投奔你张大人啊!心里这么想着,唐浩然却是长叹口气,无奈苦笑道。
“若是没遭海难,浩然倒是大可前往贵州,现在身无分文、衣食无着,恐怕只得于上海洋行内任职,待稍有积蓄后再行定夺了。”
“哦,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效法关云长之事了!”
张之洞的笑话,让赵凤昌、辜鸿铭都跟着笑了起来,这全他们两人又岂看不清香帅对唐浩然的收揽之心。
“大人,那,那只是在下一时妄言,当不得真!”
看着面前的这个青年,张之洞心知,以他的才学,上岸后至多只需一两月,便会引他人注意,到时候李鸿章,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人才,他也知道,无论是声望还是实力,李鸿章都远在他之上,这一次,可以自己先碰到他的。想到将辜鸿铭收入幕府后,李鸿章的可惜之色,张之洞心下一阵得意。
“子然,既然你无意效命于洋人,既然本官知道了,又岂能让你违愿而行”
满脸堆上笑容,张之洞和气地对唐浩然说道。
“你就在我这里住下来,不要到别的地方去啦。你在外洋,学的是西洋的学问,我以后常给你讲中国学问,你也和我说说那西洋的学问。”
张之洞甚至没有给唐浩然机会拒绝,不待他回答便笑着对唐浩然说道。
“这在船上,实在是无趣至极,既然今天你来了,那咱们就聊聊这西洋诸国,想来子然你这两年游历,应该才诸国颇为了解吧,嗯,你曾在德国留学,那咱们今个就聊聊这个德国如何?”
话音落下时,张之洞不忘瞥辜鸿铭一眼,辜鸿铭就曾于德国留学,眼前这唐浩然到底是浮夸之徒或是真有才学,一试便知。
“这……”
经历一番生死劫的唐浩然虽论才学远不及张之洞以及在坐诸人十一,但岂不知道,他先前的邀约不过只是一时,而现在的“聊天”,或许就是面试了,若是面试成功的话,自己兴也就傍上这棵大树了。
“浩然敢不听大人吩咐!”
应下之余,唐浩然的心里却犯起愁来,说些什么呢?借着端茶的功夫,唐浩然闭目沉思着,回忆着自己过去看过的书或者电影,这时,曾看过的一部印象颇深的记录片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思索着记录片中的内容,再次睁开眼睛时,视线投向张之洞,唐浩然先抱歉道。
“大人,在下才疏学浅,且未读经书,言失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只是闲来无事你我四人聊天而已,子然无需的介怀,他日我可以再教你中国的学问!”
在张之洞的笑声中,辜鸿铭则满怀期待的望着唐浩然,他能说些什么?
喝了口茶,润了下嗓子,看着张之洞、赵凤昌以及另一位,虽说尚不知他的姓名,但唐浩然已经将其视为“通西之人”,在众人的期待中,放下茶杯的唐浩然笑问道。
“德意志?他在那?”
一句话便使在座的张之洞、赵凤昌两人听了目瞪口呆,做声不得,而辜鸿铭先是一愣,旋即却笑点了下头,在一旁轻声解释道。
“近六十年前,当时尚任魏玛公国的枢密顾问歌德曾痛苦地说:“没有一个城市,甚至没有一块地方使我们坚定地指出:这就是德国。如果我们在维也纳这样问,答案是:这里是奥地利。如果我们在柏林提出这个问题,答案是:这里是普鲁士。”而他的好友,闻名欧洲的德意志诗人席勒早在几十年前便发出沉痛的呼喊:“德意志?它在哪里?我找不到那块地方?””
一问一解间,张之洞顿时便感觉到眼前这年青人的不简单来,笑看着唐浩然说道。
“子然,来,你来说说这德国在那!”
德国在那,张之洞自然知道,至少在洋人绘的地图上,他曾看到过德国。
“大,直到二十年前,德意志、德国,仍然只是一个名词,在1871年之前,它甚至没有一个统一的国家,现在作为欧陆第一强国的德国,不过只是欧洲大陆上一个姗姗来迟者。为何两位西洋文化巨人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寻找德意志”,这个历史课题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沧桑往事?”
借着反问的当口,唐浩然一边喝茶,一边整理着思绪,然后慢慢的将曾看过的内容简要道出。
“日耳曼,这个经常与“德意志”联系在一些的名词,要比“德意志”出现得久远的多。它的意思是指“令人生畏的好战之士”,而这一点在德意志的躯体中埋藏得很深很久……”
时近午夜的舱室中,舱顶上的电灯散发着柔和的灯光,此时这宽敞的舱室内,只能听到唐浩然一个人的声音,不断整理着脑海中记忆的唐浩然,慢慢的将自己看过的记录片与书籍整合在一起,将德国的历史一一道于三人。
随着唐浩然的讲述中,不单张之洞、赵凤昌被吸引了,连同辜鸿铭同样被吸引了,即便是作为学者,于德国莱比锡大学研究、哲学,先后取得十三个博士学位的他,同样也没像唐浩然这般了解德国。从德意志的起源,从凯撒时代到查理大帝,再在皇权与教权、中央与封建主之间的斗争导致的德意志的分裂,在辜鸿铭看来,既然是莱比锡大学的历史系教授也未见得能像他从各个方面去讲着德国的历史。
“……在德意志全体都处在被征服的沮丧时,是歌德和贝多芬这些文化艺术大师用自己的作品,挽回了德意志的尊严。在他们以前,德意志的文化不被人重视,自他们之后,德意志的地位难以毁灭,因为世界文明殿堂里有他们光辉的贡献。而德意志民族的凝聚力,就在他们所创造的文化血脉里。思想和文化的统一是一个民族国家形成的最根本基础,而一点,德意志的文化巨人们做得实在是太出色了。”
喝口茶润润喉,在唐浩然的感慨中,张之洞深以为然的赞同道。
“确实,想我中国数千年之一统,靠的就是圣门的学问,如圣人云:圣人所能,以天下和合,共为一家,能以中国,共为一人者。我中国历任明君贤臣无不以一统天下为已之责,无时敢忘,由此才有了我中国数千年之一统!”
“大人说的极是!”
赵凤昌连忙在一旁恭维道,而张之洞却把视线投向唐浩然,虽说时已近凌晨一点,但聊性正浓他自然不愿休息。
“子然,过去,他人只告诉我,普鲁士打败了法国,所以成为了强国,这普鲁士到底是如何个强法,怎么个强法,今日你好好给我讲解讲解!”
“大人……”
话声稍顿,唐浩然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张之洞说道。
“其实,普鲁士早在百年前就击败了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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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入幕为宾方立足(求收藏、求推荐)
“普鲁士早在百年就已经击败了法国!”
唐浩然的话声虽说不大,可不单张之洞、赵凤昌两人听了目瞪口呆,做声不得,连同辜鸿铭同样也是瞠目结舌,满是疑惑的看着唐浩然,即便是他在德国研修时,最自大的德意志人也不见得敢说出这句话来。
“这,这是为何?”
张之洞不解的看着唐浩然,辜鸿铭同样满是疑惑的望着他,想听他的解释。
“1806年,矮个子的法国皇帝带着大批军官来到柏林郊外,用马鞭指着一座墓碑对部下说:“要是他还活着,我们就不可能站在这里了。”说话的人是拿破仑,而墓碑的主人是腓特烈大帝。这两个人都对德国的发展起了深远的影响。腓特烈其实一生都没称帝,他只是普鲁士的国王,皇帝的称号是人民赋予他的。他做了什么,以至于目空一切的拿破仑会如此评价他?”
又一次,唐浩然把视线投向那一个不时提问的,也是唯一不知姓名的人,显然,他对德国非常了解,这个人是谁呢?为什么能与张之洞平坐?不过现在他并没有心思放在这个人身上,已经将德国的崛起之中说了几个小时的他,依如先前一样,继续讲述着腓特烈大帝与德国崛起的因果关系。
从其对普鲁士军队的变革,到教育的变革,在唐浩然直白的讲解中,张之洞则不时的点头,更未打断他的讲述,至多只是偶有不解时才会发问,然后等着他的解释,有时辜鸿铭也会在一旁加以补充。
“……威廉还把这种教育方式推广到全国的学校,学校向军队学习,强调纪律和勤奋,于是无意之中,他成了德意志第一个实行义务教育的君主。而随着他的“教育”,他给整个普鲁士打上了烙印:遵守纪律、服从命令、尽职尽责、讲究精准、勤奋俭朴。军营式的纪律与等级制度支配整个社会生活,“普鲁士精神”成形了……”
普鲁士精神!
五字传入耳中的时候,辜鸿铭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唐浩然会说德国在百年前便击败了法国,击败法国并不是一朝一夕的,而是几代人的努力,正是那几代人的努力铸就了现在的德国,当辜鸿铭浮想联翩时,唐浩然却继续着他的讲解。
“……费希特这位走出书斋的哲学家,他的答案是全民教育。他呼吁用强迫人民服兵役的办法,来强制推行全体国民教育。他指出:只要贯彻好全民教育战略,“所有经济领域,不要很长时间,也不要很多困难,便可达到空前的繁荣昌盛,如果需要核算的话,国家获取的利益将超过它最初投资的千倍。”而普鲁士懦弱的统治者这次得出了与学者们同样的答案。威廉三世说:“这个国家必须以精神力量来弥补躯体的损失。正是由于穷国,所以要办教育。我从未听过一个国家办教育办穷了,办亡国了。”
“好一个威廉三世,好一句从未听过一个国家办教育办穷了,办亡国了。”
作为一个文人,至少在这一点上,张之洞更是发自心底里赞同重教的观点,这也是儒家学问的观点,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发出这声感叹,而在他的感叹中,唐浩然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大人,这是一个精于理性思考的民族所做出的最精彩,也最有价值的逻辑推理。对后起国家来说,要取得政治、文化、军事上的强国地位,首先必须在教育上占得先机。对此时的德意志来说,高质量的国民教育确实是救亡图存、实现统一和强大的基础。”
一句委婉的劝说之后,唐浩然的脑海中所浮现的却是德国崛起的道路上,教育发挥作用,正是教育改变了德国,促进了德国的崛起。
“1825年,普鲁士开始实行强迫性教育制度,受教育和服兵役一样被视为公民义务。1850年,普鲁士颁布《学校法草案》,将这一制度以法律的形式予以保障,规定教师享有公职人员的一切权利与义务,学生免交学费。从1818年到1846年,普鲁士国民学校学生增加近一倍,适龄儿童入学率达82%,到60年代时提高到97.5%,国民素质空前提高。历史证明了普鲁士的眼光。”
也不知是不是穿越的后遗证,在几个小时的讲述中,唐浩然发现自己的记忆极为清楚,过去尽管只看过一遍《大国的崛起》,但不仅能忆起其内容,甚至更能清楚的想起其间的年份、数据,几个小时的讲述使得唐浩然已经口干舌裂起来,在提及普鲁士的教育时,他突然不愿意再说下去了,望着似有所思的张之洞,用极为平淡的语气说道。
“1870年,最终打败法国并俘虏了法国国王的元帅毛奇说道“普鲁士的胜局是在小学教师的讲台上决定的。”,而出色的基础教育,支撑起高质量的大学教育,现在,我们看到了,看到了德国。也知道了德国在那里了,德国的教育、德国的工业品,德国的一切,我们都知道了,歌德们再也不需要发出那声感慨了!”
或许,唐浩然不再去讲了,但辜鸿铭却想了很多,他想到了在惨败于拿破仑4年之后,柏林大学的诞生,想到了普鲁士正在向法国支付巨额战争赔款,下决心要办教育的国王拿出了最后一点家底,创办了那所世界一流的,甚至影响到全世界高等教育的大学。
望着唐浩然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自国门洞开四十余年来,世人只知西洋之强,可却全不知西洋为何强,现在望着唐浩然,辜鸿铭知道了,眼前的这个青年给了一个再清楚不过的答案,尽管过去亦心知中国欲求富强,必须兴办教育,但却没有他像这般深入浅出的一一说道的那般清楚。
“呼……”
良久之后,似长松一口气般又像是从惊骇中回过神来的张之洞望着唐浩然,顿时深感当今中国,正缺少也正需要的就是这种人,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要多高的薪水,也要把他留在自己这湖广总督的幕府里,他与辜鸿铭不同,辜鸿铭精通的是西洋的语言、,而他却是全然不同,自己若是办洋务,离不开这种人才。
现在张之洞既是懊恼一场风暴毁去唐浩然数年游历所记载的各国笔记,同样也暗自庆幸那场风暴把其送到自己的面前,绝不能错过此人!
想到这张之洞满是关切地对唐浩然说道。
“子然在海外二十余年,所积累西洋学问甚是丰富,又学过冶金工程,国家正要的是你这种人才。我想请你随我一同去湖北,跟我一道做一些对国家和百姓有用的实事,你我一同促成湖广之崛起,见证我中国之觉醒,岂不妙哉!至于薪水和待遇,我都会从优考虑。你愿不愿意留下,有什么要求吗?”
“我愿意。”
望着张之洞投来的热切的目光,唐浩然那里会拒绝这棵大树递来的橄榄枝,立即爽快地答道。
“我现在也提不出什么要求,以后我想起什么,再给大人提出。”
“好。”
张之洞满意地点点头,将唐浩然从头到脚又重新打量了一番,笑说道:
“你不向我提要求,我要向你提一个要求。”
难不成这么快,就要试自己深浅了?刚刚面试成功的唐浩然有点紧张,不知自己即将背靠的“大树”会提出什么要求来。
“子然,你既然已回到中国来,就要做一个完全的中国人。今后在我的衙门里做事,不要穿这身洋装了,明天,待船到了厦门,竹君带你到城里裁缝店去做六套衣服,冬天两套,夏天两套,春秋两套,就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另外,你的头上没有辫子,要把辫子留下来,一时长不出,先去买条假辫子来。对朝廷来说,这有没有辫子,不是一个留头发的问题,而是忠不忠的大事。这里面的缘故,叫竹君告诉你吧!”
虽说对那剃光半个脑袋的“阴阳头”和后脑勺的“尾巴”非常抵触,但心知自己必须融入这个时代的唐浩然连忙应道。
“是大人,我明白。”
这要求那里是什么要求,根本就是个不是要求的要求。
“嗯,这就好,毕竟,你已经回到了中国,最近一段时间各地迎来送往的,子然,你虽是我幕僚,便先委屈一下你吧,待有了辫子后,再介绍你与他们认识。”
深知官场风气的张之洞特意叮嘱一声,之所以特意叮嘱这一句,只是因为他不愿看到唐浩然因为没有辫子,影响到将来的发展。
“全听大人吩咐!”
唐浩然连忙起身见了个礼,张之洞也起身看着唐浩然笑着说道。
“不过,虽是如此,眼下倒是还有有一件事要你来办。”
果然,直接的要求的来了,唐浩然连忙竖耳听着张之洞的吩咐,自己进入张氏幕府后,第一件任务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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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入幕且要着书先(求收藏、求推荐)
顶着北风“粤秀”号轮船沿着广东、福建、浙江的海运航线一路朝着上海驶去,而素来厌恶官场的无聊应酬的张之洞,沿途自然也没有下船,何况在他现在的眼睛里官场上更没有几个人可以值得晤谈,故而沿途各级地方官员的盛情邀请及登船拜访等等,皆被他一概谢绝了,甚至连闽浙总督卞宝第的面子也不给。船至闽江口,福州府近在咫尺,他既不上岸进城去看卞,也谢绝卞上船来看他的好意。
张之洞的此种举动,为官场所少有。有说他不近人情的,有说他清高的,也有说他居功骄傲的,他都充耳不闻,我行我素。赵凤昌和身边的一众幕僚劝他不必如此固执,像上海道、浙江巡抚、闽浙总督,这些官员地位既重要,资格也老,不妨见见聊聊,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张之洞却是冷笑道:“什么地位重要资格老,尽是些尸位素餐之辈!”
对于这一切,已经入张之洞幕府的唐浩然,自然也曾听说,但对于他来说官面上的事情,自然劳不着他来掺和,更何况他也无暇掺和此事。
他压根没想到张之洞交给他的任务,却是让他把欧美游历二十年的所感所悟写下来,以向国人介绍西方,因其国学不显,还特意吩咐由辜鸿铭则代其润色。
就这样从那天起,唐浩然便闭门于舱室中开始动手写起这本书来,书名自然叫做《大国的崛起》,这也就是在按照回忆书写着大国的崛起时,唐浩然才恍然忆起在历史这一时期中国的特殊之处。
此时满清王朝正遭逢三千年未有之变局,这个中央帝国前所未有的和世界局势联系在了一起。4年前中法战争结束后,举国上下人们也隐约的认识到了要变革,否则各国列强轮番打过来。于是举国上下便有了大办洋务的共识,这才有了张之洞出任湖广总督,督办南北铁路之事,尽管张之洞是慈禧扶植起来以抗衡湘军和淮军势力的人物,当然这是满清的平衡之道,欲借张之洞兴办洋务,抗衡李鸿章等人主导洋务的局面,但在另一方面,现在即便是曾主导朝廷的顽固保守派亦赞同大办洋务,而张之洞即是其中的代表,同时亦主张了解西洋。
别人为什么强盛,“我大清”为什么老是挨打赔款,在过去数十年间早已成了士大夫们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有的人闭上眼睛当鸵鸟,仍然沉浸在中央帝国的迷梦当中,却有更多的人想睁开眼睛看世界。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日本在明治维新时,日本有福泽谕吉这样的人物。以在欧美游历十年的经历,写下了《西事记闻》向国内介绍西方的书籍。木户孝允,大久保利通,伊藤博文等明治维新贤臣正是通过其所著之书了解西方,学习西方,进而兴革国内事物。象国民教育这样的政策,基本就是从西事记闻当中直接照抄的。
而反观这会的“我大清”,还在几十年当中抱着魏源的《海国图志》说事,这本不仅仅是只涉及了西方的一些皮毛,大概就是船坚炮利之类的东西,更重要的是谬误极多。在这十九世纪末最关键的二十年当中,中国竟然没有一本系统介绍西方,研究西方的书籍问世!
就算有了同治五年,出使泰西诸国斌椿,将旅西所见著有《乘查笔记》一书,进而刊于京师,虽说其更倾向于猎奇,且对西方观感全流于表面,却也是一时通国传观,抄襄阳播掿之词者,顿为纸贵。
如张之洞、李鸿章为首的士大夫阶层不是不需要这类书,否则也不会有《乘查笔记》的洛阳纸贵。这会的统治阶层也极端需要通晓洋务的能员,结果能用的,不是译书局培养的只会洋文的翻译,就是很少几个当年的留美幼童。很难谈得上了解当时世界各国内情。求贤诺渴的大员们更是千方百计的招募精通洋务的能员,早在十几年前,李鸿章与沈葆桢各出白银三千两,共六千两白银作为伍廷芳的年薪。
而现在,张之洞让自己将游历欧洲所闻所见书写成册,这是为何?难道是想借自己之书,令国内大员、书生全面了解西洋?了解西洋因何而强?
自然,实际上从未游历欧洲各国的唐浩然写不出一本全面介绍西洋各国经济、政治、文化历史的书,更不可能对西洋各国的国体、政治加以解析,事实上,这会的还抱着“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大员们,也不需要这些,他们需要的是对西洋的最直观的了解,这本书只需要回答一个问题——西洋为何强,如此便足够了,大员们可通过它知道西洋之强在于科技,在于教育,而其它人亦可从书中窥见西洋强大的根源。
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原本很复杂的简单化,变成简单的历史故事,让人更直观的了解西洋各强国的历史、文化更重要的看到他们的崛起之路。
于是没有任何悬念的,唐浩然选定了抄袭后世的《大国崛起》,将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法国、德国、美国、俄罗斯,甚至还有日本、奥斯曼帝国这十个国家作为《大国崛起》的主角。
尽管在书写的过程中曾看过的《大国崛起》一书,在唐浩然的脑海中记忆极为清晰,但在书写时,唐浩然还是加入了许多东西,在讲述各国崛起之路时,同样将世界当时各主要强国的政治、经济、教育、军事、外交战略等等层面,在其变革过程中条理清晰的将其一一介绍,如果说与张之洞“聊西洋”时,他还是引用大国的崛起的话,那么写完了葡萄牙一书后,却已经脑洞大开的引入其它诸多方面的内容。
在随后的航程中于“粤秀”二等舱舱室内,唐浩然他每天除去吃饭,便是不停的写着,至于船到了什么地方,船外是什么景色,是不是快到了上海,他都没有注意到,而为其润笔的辜鸿铭同样也忙了起来,每天都要为其书写的内容加以润色。
在船驶入长江口,即将结束这漫长的航程时,在船舱内张之洞放下手中的湖广地志时,环视一眼舱室,却像是少了什么似的,便问道一旁的赵凤昌。
“汤生这几日在忙什么?似有几日未见他了?”
几日来,从不见客的张之洞一直沉迷于有关湖北湖南两省的书籍。从历史沿革到近世建制,从文化源流到风俗物产,从江汉荆襄往日的大事名流到晚近湖湘人物的风云际会,他都一一装在胸中。在他看来,这些湖广省情要远比言不由衷的客套话、别有所图的殷勤款待重要得多。惟一中断的一次是在得知彭玉麟病死衡阳的讣闻时,他整整半天伤感不已,并亲笔写了一封悼函,寄给老将军的亲属。也恰因过于沉迷,反倒忘记了吩咐辜鸿铭办的事情。
“香帅,您不是让汤生为唐子然所著书稿润色嘛,这几日他们两几乎寸步不离舱室,于舱内书写书稿。”
赵凤昌的回答,让张之洞这才想起早先的吩咐,想到那日与唐子然的长谈,顿时便来了兴趣。
“子然的书写的如何?快,请子然……”
话到嘴边,张之洞又改口道。
“请汤生过来,把子然已著的书稿拿给我看一看!”
之所以令唐浩然将西洋游历书写成书,不仅只是因为张之洞急欲了解西洋,整个大清朝又有几人不欲了解西洋,而这些年能够像唐浩然那般,深入浅出的说出西洋各国历史、文化、政治、军事、科技等物的却是前所未有。
不过片刻,得了吩咐的辜鸿铭便握着厚厚的一叠已加润色后的书稿,兴高采烈地从自己所住的二等舱向头等舱快步走来。
“香帅,纵是您不来喊我,我亦会来找您,你快看看吧!这便是子然所著的书稿”
辜鸿铭冲着一身便服斜躺在软皮沙发上的张之洞大声说着,他的神情显得很是激动,面色红润的他,甚至还显得有些亢奋。
张之洞放下手中的《荆州府志》,见辜鸿铭这般模样,虽说对唐子然的书,同样充满期待,但却按下心底的好奇。
“哦,是什么好看的,让我也看看解解闷。”
“香帅,您看看这个。”
辜鸿铭将手中的书稿递了过去。
“这几日,子然终日伏案疾书,现在已写出葡萄牙篇、西班牙篇、英吉利篇、法兰西篇、俄罗斯篇,真可谓是前所未有之奇书!”
辜鸿铭的话令张之洞好奇心更浓,他接过书一看,便见到书是用洋笔写成,心里顿时便觉有些不悦。
“既是国人所书,又怎么能用洋书写呢?”
辜鸿铭见状忙连忙说。
“香帅息怒,只所以用洋笔书写,只因子然写的太快,每日四五万字之书写,我也只能用洋笔为其润色,以尽快让香帅看到。不过……”辜鸿铭突然又是一笑,
“子然的文章写的还行,虽说大都是白话,但就是错字太多!”
“错字多,哦,这也属难免,毕竟他在西洋长大,能习汉字已属不易。”
张之洞点头应着,但旋即却被纸上所写内容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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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一言非是用人道
武昌,江轮慢慢靠近司门口码头时,早已等候着的湖北巡抚奎斌,带着武汉三镇各大衙门的官员立即走到江边来热情接待,接着又在总督衙门举行盛大隆重的接风酒会和交接仪式。所有从
九品以上的官员们全都紧张热烈兴致勃勃地参加这些活动,丝毫也不以繁琐冗长、耗时伤神为意,有几个因阴错阳差没有收到请柬的低级官员,为没有出席这场盛会而忧心忡忡、惊疑不安,不知何故而失去了这个资格,十分当心头上的那顶小乌纱帽能否戴得下去。就连年近古稀身患重病的藩司黄彭年也硬撑着病体应付着,待到两天的仪式结束后,他便重新躺到床上去了。
走进奎斌所布置的豪华气派的大签押房,张之洞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那幅《古北口长城图》高高地悬挂在北面正墙上。这幅气势磅礴的丹青,从太原到广州,如今又随着主人来到武昌衙门。张之洞凝神看着,觉得自己既像那蜿蜒的长城,又像那高高耸立的关楼,心中很是自豪。他转眼看了看摆在房间正中央的那张宽大的案桌。案桌上已叠起尺余高的文册牍书。他顺手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件,乃是军机处寄来的四百里急件。看收函的单子,已是十天前便到了武昌督署。出了什么急事,让军机处发这样的快件?张之洞边想边打开,几行字赫然跳进他的眼帘:
“近来总督赴任,辄带亲兵营随行,既多縻费,且与制度不合。据传张之洞此次赴任,随带亲兵二百人,数量之多,骇人听闻。着张之洞将所带亲兵除酌情留一二十名外,其余皆遣回广东,不得有误。”
雄心万丈的来到武昌的张之洞万万没料到,以湖广总督身分第一次收到的上谕便如此令他窝火。他恼得将军机处函件往桌上一丢,然后便直接离开书案,在铺着西洋红地毯上急速地来回走动。
急步走了一袋烟的工夫,他的心情才略为平静下来,叫门外的衙役将桑治平请来,桑治平是他于山西任上时,亲自往乡间请出的幕友,与其它幕僚不同,其是他真正的心腹,与其说是幕友,倒不如说是朋友,同样也是他二子的西席。修建立南北两条铁路,移任湖广总督同样也是出自桑治平的手笔。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先于张之洞来到武昌。
一会儿,桑治平走进签押房,见张之洞的脸色灰黑黑的,便知他心情有不快。
“遇到了什么事,心里不舒服?”
张之洞指了指桌上的函件说道。
“你看看就知道了。”
桑治平拿起军机处的函件,很快浏览了一遍,轻轻地说:“这是我害了你。”
原来,从广武军中选拔一批军官带到湖北,这个建议是桑治平提出的。为显制军的威风也为了沿途的安全保卫,总督调动迁徙时往往带着一大批亲兵同行。近几十年来,已成惯例。奉到湖督令后,桑治平对张之洞说:“广武军创办三四年了,请的是德国教官,德国陆军是当今最强的军队。广武军这几年在德国教官的训导下,很像个样子。若从广武军中的中下层军官中抽调一批优秀者,将他们编为一支亲兵队,带到湖北,再以这批人为骨干招募一支湖北新军,湖北新军便可以很快训练起来。”
张之洞这便同意桑治平这个建议,遂委派桑治平及已升为亲兵营都司的张彪到广武军去秘密地选派人员。于是桑治平、张彪便在三千广武军中挑选了一百五十名中下级军官,张彪则从亲兵营中挑出五十名自己的哥儿们,一共二百人,组成一个新的亲兵营,乘坐另一艘海轮,一路护送到武昌。原本一个很好的设想,突然被打乱了,是谁将此事捅到朝廷去了?
唉!张之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后想,子青老哥因病请假才几天,军机处便下这样的上谕!
想到这他走到桑治平身边说道。
“害了我的话,从何说起!你的主意,我至今仍认为是很好的。我气的是有人在暗中捣我的鬼。”
“只要你不后悔就好。”
桑治平拧紧双眉,思索片刻后说道。
“捣鬼是一定的,你在广东这些年,哪有不得罪人的地方?好在上谕并没有给你以处罚,只是令随行的亲兵遣回广东。我现在问问你,这些亲兵你是遣回还是不遣回?”
张之洞立即反问道。
“遣回怎么样,不遣回又怎样?”
“若是愿意遣回,那很简单,遵旨办事,将这些人都打发回广东,仍到广武军营去,我也没有话可说的。如果你不想遣回的话,下一步我们再商量。”
性格本就固执的的张之洞一听,顿时咬住牙关,绷紧着脸,思索良久后,才从嘴里迸出两个字。
“不遣!”
“对,应该不遣!”
桑洽平脸上露出欣慰之色,颇是赞同的点点头,若是遣了,以后无论是朝廷或是地方,都会以其软弱,进而欺凌。
“你看下一步怎么办?”
深之其中利害的张之洞,连忙请桑治平坐下来。
“得想个办法应付朝廷。”
桑治平将军机处的急函上下打量着,脑子里有了一个主意。
“看这样行不行?”
“怎样应付?”
“你就给朝廷上个折子,说这些亲兵本是淮勇。他们不惯广东水土,宁愿回安徽原籍务农,不愿再回军营。现遵旨就地遣散,发给途费,让他们回原籍务农。朝廷之所以这样,不是因为广东少了二百号亲兵,而是怕你在湖北安置跟随已久的将士,只要这些人离开了湖北,朝廷就不会过问了。”
桑治平笑看着张之洞,拿出了一个最简单的法子。
“来广东的淮勇,几乎没有几个能适应那里又热又潮的气候,都想回家,这个说法应付得过去。麻烦你告诉叔峤,叫他按此意思拟个折子。”
军机处寄来的这道上谕,提醒了张之洞,立即要做的事情除铁路、矿务、铁厂外,这组建湖北新军的事也不能拖延太久。若时机未成熟,可先像那日在船上唐子然所说的那般如腓特烈大帝般于湖北办一所陆军学校,早日培养一批新式军官出来。
想到唐浩然,张之洞心底的火气顿消,反倒大好起来,像是献宝似的对桑治平说道。
“仲子兄,这次与船上,我结识一位精通西洋的大才,论于西洋之事的了解,恐怕国内无人能及,其所言所说可谓是刻骨三分!”
桑治平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看着张之洞说道。
“香帅,莫非又是一个辜鸿铭?”
桑治平口中的“辜鸿铭”指的是其确实精通西学,但也就仅限于此了,在他看来,辜鸿铭只是个精通西学的学问人而非精通洋务,以至自入幕以来只能充当香帅的“洋文案”。
“绝然不同,绝然不同!”
也就只有桑治平敢对张之洞说出这样的话,而且其还不恼,张之洞连连摆手道,接便将那日与船上两人夜谈一一道出,最后张之洞又笑道。
“所以,我令其将欧行所闻所悟书写成册,计划与湖北将其刊版成书,仲子,你若有时间,也可以一看,大张见识啊!如今我欲以湖广大办洋务,正是需要这样的人才!”
桑治平端起茶碗来不做声,慢慢地喝了几口茶,放下茶碗后,从从容容地开了口。
“若是刊版成书,我定会买来看上一看,但香帅,辜鸿铭之才又是如何?”
虽说张之洞一行不过初抵武昌,但桑治平却已经从赵竹君的口中知道了唐浩然的大名,不过也许是因为这几年见惯了精通“洋学”的人才,对于那些人,也便没有那么多期待了。
“汤生确有大才,论于西洋学问之精通,国内无出其左者,”
别说是张之洞,在广州时即便是许多洋人亦佩服辜鸿铭的满腹西洋学问。
“那我的学问又是如何?”
桑治平的话让张之洞一愣,他旋即认真的说道。
“论以学问,仲子兄犹在我上!不过仲子之才却是平日才,而弟做的却是乱时官!”
看似简单的一问一笑中,张之洞点头说道。
“仲子兄的意思我明白了,你说的是,现在我身边需要的是精通洋学,能办实事的人。”
说到这,张之洞想到了李合肥幕僚中最为其所任用的洋务人才,那位年薪六千两黄金的伍廷芳,其便是能做事的人,自入李合肥幕内出任法律顾问,参与大小事无数,更于中法谈判期间挽回中国利权,再细数李合肥幕中诸人,但凡精通洋务者,无一不是皆有所成,而反观辜鸿铭,虽学问显达,但其与铁路、铁厂又有何用?
“香帅,至于这唐子然,如何用,现在还不急,为其刊书扬名又有何妨,这用人之道,岂能因其一言而用?”
桑治平眨了眨眼睛,狡黠地笑着。
“若其确实才华,待时机成熟了,其自然会给你以惊喜,又何需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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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幕内冷遇心生起(求收藏、求推荐)
自大学毕业之后,再次踏进武昌大地时,唐浩然却找不到一丝熟悉的记忆,青灰色的城墙墙缝间长满了枯草,入目所见到处都是青砖青瓦的古式建筑,置身于百多年前的武昌,不知为何,唐浩然首先感觉到的是它的使人压抑的沉闷空气,对于来自后世的他来说,这里也仿佛是另一个世界,虽看似繁华,但繁华的背后却又是帝国的夕阳。
正是在那夕阳中,唐浩然来到了自己的住所,这是府上为他准备的一住宅院,离总督府不过相隔两条巷子,一座很典型的南方式院落,可却与四合院有些类似。进得门来,里面有一块宽敞的土坪,土坪上长着一株石榴树。风一吹,树上的树叶便随风摆动着,最为有趣的是叶片丛中尚挂着几个饱经霜雪的小石榴。那些石榴红里透黑,显出一种苍劲的美。
朝南的正房有三间,一间布置为卧房,一间为书房,一间为客厅,一色的新家具,连床上的被褥都铺好了。东西两边是客房、杂屋和厨房。整个院子里大大小小有八间房子,环境十分幽静,把院门一关,外间的杂音一点儿也不会进来。此地仿佛不是喧嚣闹腾的武昌,而是一尘不染的山庄村舍。
对于这一切,唐浩然自然十分满意,不仅仅只是因为这院子,让他在这个时代有了安身立命之地,不用再为衣食烦恼。
“终于写完了!”
放下笔的同时唐浩然便长伸一个懒腰,这部参考大国崛起等多篇后世的资料写尽十国兴衰的书,历时半个月,终于写完了。
“看样子,再叫大国的崛起是不行了!”
看着桌上厚厚的书稿,唐浩然的唇边嘀咕一声,与后世的《大国崛起》最大的不同是,在这个时代,美国尚未展现其力量,而俄罗斯正日渐衰败,而日本正在崛起,同时他还写到了奥斯曼土耳其,那个曾让欧洲瑟瑟发抖的,现在却被称为“欧洲病夫”内忧外患使它完全失去了昔日伟大帝国的光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更希望这个时代的国人应该从奥斯曼帝国以及日本的身上悟得一二。
至于多少,就要看国人的领悟了,
“这本书应该叫什么名字呢?”
因心知张之洞意欲刊版此书,同样怀揣着靠此书扬名的唐浩然自然对这本书充满了期待,但应该叫什么名字呢?
难道还叫《大国的崛起》?
思索中,一时无所头绪的唐浩然抬起头来,隔着玻璃窗便看到书房外石榴树下,一个小丫环低身整理着树下的石案,虽正值中秋,清风徐徐,天气却仍然有点燥热,那小丫环收拾着东西,发鬓也垂了几颗汗珠,不禁用手背拭了拭汗,呼了口气。
映入唐浩然目中的是一张甜美清秀的脸蛋,这俏丽的小丫环叫云儿,是赵凤昌连同这宅院一同安排的,说是侍候自己起居,每天被这娇俏的丫环侍候着,倒也是一件乐事,瞧着云儿那副苗条的身材,胸前却甚为丰盈,比同龄少女有所胜出,唐浩然便只觉心底一阵火热,饱暖思……古人诚不欺我!
刚收拾好石案的云儿,感觉似乎有人在看自己,一瞥眼间,她见少爷站窗边正含笑望来,更是心慌,赶紧低下头去。
笑吟吟地瞧着云儿那张羞红的俏脸,唐浩然又是一笑,这日子倒是惬意,背靠大树好乘凉着实不假,从到了武昌,一切衣食穿用都有人安排不说,现在不单有了住的地方,甚至家里还有一俏丫环在一旁侍候着,这日子……确实有些让人乐不思蜀。
若是家里能再有几个恶仆,事实在恶仆上街**一下民女,那日子……不过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自己可不是来当阔少的,更何况现在自己不过只是湖广总督的幕僚罢了……
想到自己的身份,唐浩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何至今已有半月,张之洞却从未找过自己?虽说赵凤昌把自己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但作为幕府幕僚长达半月不见东翁征询,难道说自己被冷落了?
想到搬进这所宅院时,赵凤昌送来的300两银子,那是供自己日常开销的,而现在,想到那日的银子以及他那句“安心著书”,唐浩然的眉头紧皱,
张之洞刚抵武昌就任,按道理说正是大展身手与一众幕僚探讨施政事宜的时候,而自己却被排斥着决策圈外,又意味着什么?
作为幕僚被排斥在幕府之外的感觉,着实让人不爽,更何况在唐浩然看来,自己还要靠着张之洞这棵大树成就一番大事业,可这会不单事业未成,反倒未被邀请入幕决策的现实,还是让他心底顿时没了底来。
“难道说,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心中有事,自然也就没了闲情再去欣赏那俏丽的小丫环,趴在书桌前,看着满桌的书稿,唐浩然反复思索着种种可能。
不对啊,
若是说张之洞不用自己,又岂会给让自己写这本书?甚至还让那位即便是在百年后也以博学而著称的辜鸿铭为自己的文章润色?
可既然要用自己,为何在这关口,反倒把自己闲置下来,他张之洞来湖北就是处心积虑要当洋务运动领袖的,为何不征求自己的意见呢?
“不行,绝不能当个辜鸿铭式的文人!”
虽说同为张之洞幕僚辜鸿铭在后世虽以学贯中西而闻名,唐浩然却不甘心在这里做学问,做个如辜鸿铭一般的文人。
“绝不能被边缘化了!”
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边缘化,或只被视成一个“文人”的唐浩然意识到,自己如果不出主动展现自己的价值,只恐未来湖北洋务建设全无自己立锥之地。
凝眉思索中,唐浩然心知若不能展现出自己的能力,恐怕即便是张之洞想用自己,也不敢用自己,不知其能又有何用?
可应该用什么展现自己的能力呢?
是金子总会发光,唐浩然并不怀疑,可这金子也得让人看到才能发光,等是等不来的,更何况现在是时不待我!
想到五年后的甲午战争,唐浩然顿觉时间越来越紧,在这有限的时间中,自己又能干些什么?从而扭转甲午战争的局面。
“想这些有些远了,先把眼前的这一关过了再说!”
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边缘化的唐浩然,微闭双眼、坐靠着椅子,慢慢的在脑海中整理着过去曾看过的湖北新政的史料,不知是因为陨石还是那道白光的关系,现在唐浩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力非常好,更准确的来说,是过去看过的许多资料,即便只是随意看过一遍,也能一字不差的记起。
这种记忆力在书写书稿时,曾给予了唐浩然极大的帮助,甚至若非如此,恐怕也不见得能入张之洞幕府,而现在的唐浩然则不时的在脑海中检索着相关的资料,这会他到是庆幸起自己的爱好广泛来——经常于网络上翻看各类资料,其中自然不泛清末湖北新政的资料。
“湖北新政、湖北新政……”
念叨着这个词,唐浩然拿起沾水笔在纸上写了几个词。
“芦汉铁路、汉阳铁厂、大冶铁矿、汉阳兵工厂、湖北织布官局……”
一一罗列着张之洞督鄂期间的一系列成就,最终唐浩然如其它人一般,还是将其归于修铁路、办工厂、练新军、兴西学上来,而在这一系列的成就中,真正成功的又有几个呢?
芦汉铁路数年无展,数年后只得举外债让路权于比利时,至于汉阳铁厂靡费数百万两,但其所出甚是可怜,最终不得不归于商办,成就了盛宣怀的“汉冶萍”,结果却让那曾经的“亚洲第一铁厂”沦为日本八幡制铁所的“奶牛”,至于湖北织布官局同样是无果而终,最后成就了张謇的大生纱厂。至于大名鼎鼎的汉阳枪炮厂,先因制枪厂管理不当引发大火,厂房与设备全部烧毁,后虽重办且扩厂,前后历时近十年,方才步入正轨,但因生产设备未善加利用,所出亦极为可怜,如其它项目一般,其根本就是用人失当,办事无条理,甚至直至张之洞离鄂后,汉阳枪炮厂亦未制成工厂生产管理章程,根本就是一个有着工厂之名的大作坊,直至民国后方才逐步趋于规范。这就是张之洞的湖北新政,无论是后世的点评或者时人的点评,最终将其新政之弊全在于用人之失當。
历史上的错误还要在此重演吗?
默不言声的唐浩然眉头紧锁,慢慢的夜色降临了,但他的内心却无法平静下来,如何避免张之洞的失误呢?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由自己掌握新政之权,但如何才能让其放权于自己?
凝神思索中,那张纸上所罗列一个个湖北新政的核心,他们的共同点是大都遭遇了不同程度的失败,除此之外呢?想到这唐浩然的眼前突然又是一亮。
“对!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嘴边激动着,唐浩然连忙挑亮灯盏,重新铺开纸,开始为张之洞的新政献谋献策来,他要给张之洞的新政打下第一块最坚实的基础,只有如此,才能让其重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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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万事当以财为先(求收藏、求推荐
瑟瑟秋风中,穿着一身便装的张之洞与桑治平一同来到了蛇山顶,虽说到了武昌已有半月,但这还是张之洞第一次走出城外,还从没有到过这里来。他朝着前方看去,只看到滚滚长江中帆船点点,虽是隔江而望但武汉三镇的风光依然尽收眼底。
“果然是九省通衢之地啊!”
站在蛇山顶上,张之洞不禁感叹一声,这里便是他建立天下第一奇功的地方!
“芦汉铁路全长三千二百里,粤汉铁路二千四百里,这两条铁路加起来五千六百里,两条铁路与武汉三镇交汇,这样的工程于我华夏当属天下第一大事,此事若成,我张香涛定可名垂青史!”
一声感叹之后,张之洞朝着长江看去,虽有长江天险隔绝两岸,但他身为湖广总督正好居中操持,十几年后,待两条铁路功成之时,谁人敢不视他为“天下第一督”!
正在伫足神思张之洞的时候,桑汉平却已走到他的身旁,笑着向他打招呼。
“香涛兄,又为何事走神!”
张之洞回头一望,站在旁边的正是随他一同上山的桑治平。他笑着说道。
“仲子兄,只是于蛇山之顶观这九省通衢之地一时所感罢了!”
虽说移任湖广、督办铁路是桑治平给他出的主意,但有些话张之洞还是宁可藏于心间,那不过只是文人感慨罢了,同时借机转移话题道。
“来鄂上任已过半月,这湖广之事……”
摇头长叹一声,原本正意气风发的张之洞,却发出了一声长叹。
“此事无需介怀,尽可徐徐图之。”
心知张之洞所叹为何的桑治平忙出言劝慰道,
“徐徐图之,如何图之,现在铁厂移办鄂省的奏折已经上去了,明年岁初不单要付清铁厂机器尾款,亦要勘采铁矿、煤矿,还要为铁厂及煤铁矿征地,没有银子,如何图之。”
一声长叹后,张之洞不禁又抱怨了起来。
“湖北虽是富庶,每年税捐达数百万两之巨,可每年大部都要上解朝廷的,解京师45万两、角京师旗人15万两,解京师防军18万两,解京官2万两,甘肃协款33万两,解东北防军10万两,江汉关解天津淮军5万两,汉江宜昌关解海军衙门6万两,解鄂省旗兵营15万两,如此种种,虽湖北岁入较大,但其八成五需交朝廷支配,留存不过一成五,每年留存银额不过百万两余,如此窘迫之财力如何兴修铁路?”
虽说按桑治平的法子,海军衙门每年拨200万两用于兴办铁路,但那却是铁路专款,且不说他处不得挪用,便是可以挪用,又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等着他挪用而事发。
“铁厂一事,可向朝廷递份奏折,既然办铁厂是为造铁路路轨,那便与铁路相关,许能有些松动!”
说着,桑治平一边又正于黄鹤楼故址上撑着几凳的大根吩咐一声,然后转过脸来对张之洞说:
“到那会做一会吧,等天凉了,江边风大,这蛇山自是不能再来了。”
张之洞点点头,便朝那片宽敞的砖石地走去,桑治平指着不远处九年黄鹤楼毁灭后唯一遗留下来的一个黄鹤楼铜铸楼顶说道,
“香涛兄,可知此为何物?”
“应是毁去的黄鹤楼铜铸楼顶吧!”
张之洞朝左右看了一眼,这黄鹤楼只剩下这片残顶了。
“香涛兄可知,在武昌,这黄鹤楼有着国运昌则楼运盛之说?”
“于武昌志中曾看到,上一座黄鹤楼建于同治七年,毁于光绪十年,那一年……”
话到嘴边,张之洞的脸色微微一沉,这岂不正印证了这句话嘛。
张之洞的脸色变幻,落在桑治平的目中,却见手指着面前的长江说道:
“武汉三镇,数百年来便有通衢九省之名,正是香涛兄谋建天下第一功之地,现在又何需为些许小事而介怀?”
桑治平话说的轻松,张之洞却长叹一声道。
“现在湖北藩库内存银不过四十万两,且尚有半数于各府各局内,以湖北之财力筹办铁路、铁厂实是困难至极,即便是海军衙门那边同意把那两百万两用作铁厂,亦不过杯水车薪,长久之计,还是需以湖北为财力为主,否则久之,必为不妥。”
张之洞回过头来问桑治平。
“我欲整顿善后局,以谋财利,仲子以为如何?”
“整顿善后局亦无不可,自发乱起,善后局便为鄂省地方半独立之财政机构,若能加以整顿,必可为督府用,使善后局专为湖北地方之用,倒可有一番作为。”
桑治平的赞同,让张之洞点点头,先前他想整顿善后局,所为不过只是增加湖北收入,而桑治平却更进一步,令善后局成为湖北,更准确的来说是他这位湖广总督直接掌握的“藩库”。
“这件事,就这么办了,仲子,你帮我好好谋划谋划,看看这事怎么办?”
张之洞抚着桑治平的双肩长叹道。
“仲子,虽说现在幕中幕友数十人,可最终还是要靠你啊!”
他的这声叹息,说的倒是实话,虽说督粤期间结识且培养了些许人才,但那些人才大都是东南之人,与李鸿章等人联系颇深,那样的人,可用却又不敢信用,至于可信用的却大都不通洋务,想到这,他不禁又想到已经被自己冷落了半月的唐浩然,也不知道那小子在干什么,若是真有才学的话……但转念一想,尚未解决的现实问题仍让张之洞一副愁眉不展。
过去那些京师清流朋友们,自以为天下事事事关心,但就是不谈生财获利之事,几乎所有的清流都认为言利非君子之所为。自出仕地方之后的张之洞方才真正明白,天下实事的兴办莫不是建筑在财力的基础上,而其最终目的又莫不落脚在利益二字上。不谈财、不言利就不能有芸芸众生的安居乐业,也不能有国家的强大兴盛。就拿眼下来说,若没有银钱,则一切美好的想法都不能付诸实现。
至于整顿善后局,按幕府中诸人核算,所增者不过几万两至多十几万两银子,那点银子又如何能成事?没有银钱则一切新举措都将半途而废,李合肥为何同意铁厂移于鄂省?莫非他早就料到这一点?
就在张之洞最为苦恼的时候,唐浩然却来到总督签押房。
“香帅。”
如其它人一般,唐浩然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张之洞身为制军,可称作大帅。字香涛,按这时官场的惯例是可以称为香帅的。但对于文人出身而从来没有带过兵打过仗的总督,人们通常还是不称他为帅,人们只是将几位立有军功的总督称为某帅,时下最有名的几大帅就是曾做过两广、现任两江总督的岘帅刘坤一,曾任两江总督的九帅曾国荃,署理过两江总督的雪帅彭玉麟,等等诸人,在内心里张之洞虽十分羡慕这种称呼,但比起刘、曾、彭等人,他自知还比不上。可是,有人这样叫他了,他心里还是极为得意,上有所好,下边的人自然也就跟着喊了起来了,而这称谓便从广东一路跟到了湖北。
“子然。”
自到了武昌后,便没再见到唐浩然的张之洞,再见唐浩然时,相比于上次,这次却顺眼多了,其不单换上了一身马褂,头上也戴了假辫子,瞧起来也像那回事了。
“子然,来到武昌后,可还习惯?”
心知冷落其半月有余的张之洞关切的问道。
“回香帅,一切尚且习惯,毕竟浩然祖上也是世居于武昌!”
“嗯,习惯便好,习惯便好。”
看着面前身形高大、相貌清秀的唐浩然,张之洞又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已经吩咐他人,若是有机会,定会为你寻得祖家,你且管在我这安心住下!”
虽看似安慰,可听在唐浩然耳中,却是暗叫道“果然”,幸好自己猜了出来,要不然没准真给边缘化了。
“子然,你那本书写的如何了?”
面对张之洞的询问,唐浩然自然是没有隐瞒,将书已完稿已交给辜鸿铭代为润色的事一一告知,最后甚至还特意请张之洞代为审阅,对此,张之洞自然没的拒绝,包括书稿定名一事亦一一告知,待两人就书稿聊了一会手,唐浩然还是把话题引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来。
“香帅,虽说浩然初返国朝,对国朝诸事皆是无知,不过这两天于坊间,倒也听到了一些事情,于坊间听说,此次香帅的督鄂所办一为铁路、二为洋务,他人皆言最后香帅恐铩羽而归。”
“你这话是在那听说的?”
张之洞目光锐利地望着唐浩然。
“不过只是市井流言而已,不过于浩然看来,虽是市井愚夫之言,但却也未见没有几分道理!”
“嗯!”
双眼猛的一睁,张之洞强压下内心的怒意说道,
“唐子然,你好好给老夫说来听听,那几分道理,到底在何处!”
此时张之洞连称唐浩然的语气也变了,可唐浩然却像是未知未觉似的,看着张之洞吐出一句话来。
“银钱,财税乃庶政之源,若无银钱,香帅如何修铁路、办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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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四策(上)求收藏、求推荐
虽已是夜深,但此时的湖广总督大签押室内,却依然亮着灯,油灯的光亮中,伏于案前的张之洞偶尔翻看着手中的条陈,神情显得很是凝重,而一旁坐着的桑治平刚好奇的看着唐浩然,半个月前,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时,他的直觉第一反应便是其怕又是个如辜鸿铭一般的文人,而当下,他的那份毫无一丝文采可谈的条陈却完全打翻了这个念头。
“财政乃庶政之源,若无财政作持,一切皆是空谈!”
简单而直白的话语落入几人耳中,却讲到几人的心底,尤其是讲到张之洞的心底,那份全无文采的白话条陈,其中的一言言一句句,无不是直击他心中的忧虑。
“兴办洋务,总的来说,无外修铁路、筑码头、建工厂、办厂矿、兴实学、育洋才,”
尽管明知道兴办洋务第一件事当是启民智,但心知此尚未来受甲午战争以及庚子之变影响的张之洞,作为朝廷扶持起来的清流派地方实力人物,其在思想上却是相对保守的,所以唐浩然还是将启民智放至最后,且改为“兴实学”。
“此六策若成,洋务必成,但这一桩桩一件件最终都归于一个问题——银子!”
吐出这两字后,唐浩然朝着神情凝重的张之洞看去,先前的那份条陈直指的同样也是钱的问题,准确的来说,是指出湖北的财政基础不能支撑洋务建设,至少以现在的湖北财政完全不不能。
“若没有银钱作为支撑,所有一切皆是空谈,既然的勉强开办工厂,虽初期筹得先款,但后继无力,为使事业不致半途而废。亦不得不因事设捐,西挪东凑,因而常使各业面临停顿危机!”
“依你这么说,难道,这铁路不修、工厂不办吗?”
作为张之洞督粤时招揽的“洋务干才”的蔡锡勇立即出言反驳倒,而张之洞同样也是眉头一皱,在唐浩然的这份报告中,只是详列了湖北的财力不足以及因事而财的不足,指出应该设立年度度支,统筹一年的财政支出,从而避免事业停顿。为官多年,他知道,面前这个被他冷落了十余日的青年,绝不可能仅只拿出这么一份条陈来,既然通篇大半点出湖北财力不足,最后虎头蛇尾的用“度支”收了尾,那肯定是有什么后计,否则,他也不会招集亲信幕友于此商讨。
“是啊,这洋务总不能因财力不济,便就此停办吧!”
于是便刻意装作一恼,盯着唐浩然,沉声道。
“那铁路也不修了?”
“办!”
迎着张之洞的视线,唐浩然全无一丝惧色。
“工厂要办、铁路要修,但关键是如何办,敢问香帅与诸位同僚,办工厂所求为何?”
唐浩然的反问不单让张之洞一哑,连同桑治平、赵凤昌、辜鸿铭、蔡锡勇、陈念礽、梁普等人无不是为之一哑,君子耻谈利,这办工厂自然也是为了求利。
“为挽国利于不失,一为求强,二为求富!”
于广东入幕的马贞榆在旁说道,这便是兴办洋务的初衷。
“工厂、铁路之类洋务,非有大宗巨款,不能开办;非有不竭饷源,无以持久。欲自强,必先裕饷;欲濬饷源,莫如振兴商务。”
张之洞的门生黄绍箕又在一旁补充了一句,虽其引用李鸿章的一句话,但张之洞还是点点头。
“归根到底,办工厂,既为求强,亦为求富,而求富亦为求强之所需,不知浩然如此理解是否有误?”
有了黄绍箕的“铺垫”,唐浩然的这番话,自然无人反对。
“既是如此,官办洋务,其实倒是与商人做买卖,不谋而合,其考虑者,非办多大事,而是如何以有限财力尽可能的多办事、办成事!”
唐浩然的一句话,却让周围的人一愣,早在张之洞主政山村时便已入幕的杨笃系等人,见其将官办洋务与商人相比,顿时脸色就是一变,可不待他反对,张之洞却哈哈笑道。
“那你告诉我,应该如何以有限之财多办事,办成事?”
笑声落下时,张之洞朝桑治平看一眼,还是仲子识人,若无先前的一番冷遇,只怕这些话,他唐子然不见得敢说吧。
“其实道理很简单,关键是怎么办!”
话声稍顿,见自己已经成功重新引起张之洞兴趣的唐浩然,便笑说道。
“办洋务工厂需数年之久,其间需财力源源不断,若超出财力所持,必为包袱,必将拖累其它事业,因此,办洋务,最忌贪大求全、好高骛远,需分轻重缓急,逐步推进,”
见张之洞眉间似有不快,唐浩然立即意识到,眼前的这位主,可不就是“贪大求全”的主,于是连忙补救道。
“若以湖北洋务为例,需先定整体实施计划,分轻重缓急,如铁厂、铁路、铁矿,此等军国大事自是不容耽误,不单不能有半分延误,而且应从速开始。”
这一声补救,倒是让张之洞脸色稍松些许,见此先前替唐浩然担心的,辜鸿铭这会方才松下一口气来,同时暗讨着这唐浩然果然全如刚回国的自己,以后可要好好教教他。
“于此之外,需考虑创办何厂,能于短时内创办,且投产快,管理易,回报快,如此便可以此厂之赢利支撑其它洋务事业推进,方能促进良性循环,以工厂源源不断之利润促成新厂创办。”
早在抚晋期间,因结识了英国传教士李提摩太,思想上经历“西化”的转变的张之洞,便已经接受了其提出的修筑铁路、开挖矿藏、开办工业和制造厂方面的建议,而在督两广期间,经中法战争更是对清军器不如此深有感触,也正因如此才会痛定思痛,立志改革,虽说于广州招揽不少人才,但那些人对于举办洋力,不过只是认为应该办厂、筑路,至于怎么办、如何办全无一丝考量,众人只知道拿银子办工厂、筑铁路,至于工厂如何办?如何运营?如何赢利?自然不在考虑之中,只是想当然的以为,工厂办了,机器开了,银子也就能收回了。
也正因如此,无论是府内幕僚亦是张之洞本人,正是靠着这一知半解,还未来武汉时便一把抓似的将铁路、铁厂、煤矿、纱布局之类洋务纳入计划之中,全不顾财力的试图一日而成,而唐浩然所坐的就是改变张之洞这种全无规划的实业建设。
“子然,那你说说,若我湖北兴办洋务,应首先创办何厂?何厂回报快?”
本就为洋务事业受困于财力不足而烦忧不已的张之洞连忙开口问道,他清楚的知道,李鸿章办洋务靠的精通生财之道的盛宣怀,而张之洞所苦者,正是自己手下无如盛宣怀一般的人才,也正因如此,赴湖北任上,沿途他谁未见,只是在上海见了一次盛宣怀,尽管心知不可能招揽其为已用,但仍是见了一见。
“纱、丝、煤、船!”
接连吐出四个字来,见张之洞等人一副认真聆听状,让唐浩然多少生出些许自得之感。
“纱、丝、煤、船,”
张之洞于心中默念着这四字,目光移到了正在喝茶的唐浩然身上,这个年青人,到底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
“纱者,即是棉纱,棉纱为纺布之必须,洋纱成本远低于土纱,以至百姓爱用洋纱,如江浙一带,洋纱销售远胜土纱,百姓以机纱织土布,行销各地,于湖北而言,汉阳、襄阳、宜城、随州、广济、麻城各地皆织老布,并行销附近各省,数十万百姓靠织布,换取银钱,以养家纳税,若办以纱厂,专销湖北各地,供民织布之用,行以“洋纱土纺”,不单纱厂每年获利可得甚巨!“土产外销”亦可为民谋利,贴补民用!”
在坐诸人在抵鄂后,都曾翻看过湖北地志,自然知道的唐浩然所说那些地方是每年织布上百万匹,年年由商贩行销全省各地不说,且销往外省,这确实是一利源,而过去只想过办厂,却从未考虑过如何办厂等问题的张之洞,听唐浩然的这般解释后,更是连连点头,看着唐浩然的目光也随之发生些许变化,那目光既然是欣赏,又是欣慰,欣赏的是他的才学,欣慰的是自己幕府中总算有了一个真正精通洋务之人,别的不说,单就是这份眼光……
对于张之洞流露出的赞赏之色,唐浩然自然感觉到了,想到历史上另一类靠着“洋纱土纺”成功的张謇,心下暗道了声抱歉,然后又补充道。
“如若纱厂成功,扣除纱厂运营,扩充之必须,纱厂创办三年后,每年应可往官库解银数万甚至十数万两……”
唐浩然的话声落下时,大签押室内的众人一阵交头结耳,更有几位幕僚眼睛放出光来,在他们看来,这唐浩然已经把一切帮他们弄好了,只待接手后按着这“洋纱土纺”的法子来便成了。这纱厂就是一个生金流银之地,若是能得纱厂总办之位……
“那丝呢?”
一旁有人急急的问道,这会方才有些激动的幕僚们,才意识到,唐浩然一共拿出了四条财路来。
“子然,”
张之洞抚须笑道。
“这丝又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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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四策(下)求推荐、求收藏
午夜时分,湖广总督辕门外的,风吹动着高县的灯笼,在灯笼的摇曳间,辕门外护兵来回走动着,静悄悄的街道上,萧瑟的秋风卷起枯黄的落叶飘舞在空中,几个转后便又落下了地,此时的总督府大签押室内,却显得热闹非常,偶尔的仆役送茶时,亦能看到那平素里一个个看似斯文的先生,这会半数都是隐显激动的模样。
众人之所以这般激动,却是唐浩然的建议勾起了他们的“兴致”,无论是“洋纱土纺”、亦或是利用湖北蚕桑业发达道出的“土蚕机缫”皆是其指出的财路,而张之洞更是欣喜的时而抚须,时而点头赞同。他与幕僚所喜截然不同,在他看来,唐浩然所提的建议恰好解了他的忧愁,纱厂、丝厂不单可为的铁厂、铁路挹注,各厂厂联为一气,通盘筹划,省去官款外,更重要的是,无论纱厂、丝厂皆是源源不断之财,不单可为铁厂、铁路之用,亦可为其它事业所用,望着唐浩然的目光更是越发的欣赏起来。
“再就是煤!”
在众人的期待中,唐浩然继续着他的“求富四策”。
“自英人瓦特发明蒸汽机以来,煤炭便为航运业必须、亦是工业燃料,同样民生亦离不开煤炭,以上海关为例,每年输入煤炭愈四百万担,其中国煤仅五十余万担……”
在唐浩然提及煤时,坐于末坐的邹代钧的心头便是一动,上海关入煤是今日他向自己询问的,当时自己还不得其解,未曾想其却把求富的心思动到了煤上。
“即便是江汉关,去岁亦入外煤六十余万担,每年外流白银岂止千万两?”
望着张之洞,见其搂须点头,唐浩然便知道自己的话说到了他的心里。
“再则,我湖北欲办洋务,兴铁厂、筑铁路,无一不须煤炭,因此,举办新式煤矿,以洋法采煤,不单可供铁厂炼焦,亦可挽回洋煤输入外流利权,亦是当务之急,当然,更重要的是,举办煤矿不单可供铁厂炼铁之需,还可运往上海发售,以济铁厂、铁路之需!”
之所以会提到煤炭,是因为煤炭于纱、丝皆不同,煤炭是工业生产、海上贸易的必须,作为国际商港的上海,却根本就不产煤,对外煤依赖严重,这一局面甚至直至半个多世纪后仍未改观。
“且相比于纱与丝,煤可谓是一本万利,待煤矿建成后,出煤百余万担,即可获利数十万元,所需仅只是扩大生产即可……”
见张之洞等人被自己描绘出的“蓝图”给吸引,唐浩然心下反而更是得意了,这三条就目前而言,无疑都是“短平快”的项目,快者数月,缓者两年即可建成。
而相比于铁厂、铁路诸如纱厂、丝厂甚至煤矿这类的“小项目”,恰好可以用来“练手”,虽说唐浩然大学时读的是冶金工程,至多只是在考研究生时,曾自修一段时间的法律,但在公司工作几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在这个工厂管理完全依赖经验的时代,他肚子里那点企业管理的水,倒还是可以卖弄一番,无论如何,都比历史上张之洞用的那些人强点吧?
在唐浩然看来,只有先在小事上有所成,方才成为张之洞的亲信,进而掌握铁厂以至铁路这样的大项目,甚至在未来如盛宣怀一般,主掌十余家企业,将湖北的洋务运动整合为一体,到那时,自己也就能在这个时代成就一番事业了。
当然,这不过只是远景的目标罢了,现在,唐浩然需要做的就是让对方信任且重用自己,而不像先前那样,面临着随时都有可能被边缘化的可能。
在历史上张之洞幕僚最盛时幕友多达四五百人,其中又有多少人名扬于世?名存后世的那些,要么是以学问见常,要么便是因导致湖北新政失败而“名存”。
“好!”
张之洞难得的为唐浩然叫了声好,过去,不是没有人提过办纱厂、办丝厂以及煤矿,可别人只见其利,对如何办、怎么办全无一丝头绪,只有他唐浩然,能够条理分明的将办厂、如何办厂等各方面利害一一晓知于人,既便是不交予他,旁人按照他的条理来办也不至有亏。单就是这份心思,便是许多人拍马难及的。
“还有那船,为何又要办船?”
若是说纱、丝、煤皆是利源,张之洞倒不怀疑,但为何又要办船务,这他便有些不明所以了。
“香帅,可记得我等从上海下船后,往武汉所乘之船?”
“嗯!”
张之洞点点头。
“当时,我等所搭乘的为美商琼记洋行之火轮!”
“我等在海上坐的还是国船,为何于长江后,所乘却是洋行火轮?”
唐浩然的问题,让张之洞等人无不是眉头一皱,这他们确实没有考虑过,按道理来说,这海轮尚有招商船局等行与洋人相争,为何风险更小的长江内却无国轮?
“自发乱起,西洋航业便侵入长江,华商和外商的货物都交由轮船装运,后国人图洋轮之事便捷,于是洋轮货船大行其道,外国货船不单正在整个沿海航线上逐渐代替中国船只,而且几乎成为汉口以下的长江上惟一的航行工具,而招商船局,不但十年如一日未添一船,且全无视外轮据我长江航利,任由外轮侵我航线,这才有了我等所乘之洋船!这招商果是招商,全招来外商据我航线,内外海皆为洋人尽占!”
唐浩然的话顿时引起了张之洞的一阵赞同,一直以来处处意与李鸿章相比,暗中与其较劲的他,又岂不知招商船局为李鸿章所创,是李鸿章操办众多洋务中最为耀眼之一,现在唐浩然将其贬成这般,岂不正和他意。
“再则,招商船局创办至今近二十年,船上所用上至船长,下至高级船员、机工,皆为外人,以至与法战事期间,船局船只因外人密泄,不能用于接济台湾、两广军需,假外人洋行手亦曾遭拒,”
唐浩然翻述前事,让张之洞深以为然的点着头,可不是嘛,当初他因主战而督两广,当时苏省接济两广军需,招商船局因外国船员密告法国领事导致无船可派,最终不得不依靠洋轮高价运输,可谓是受尽百般勒索,听他么一说,那里还不赞同。
“这船务定要是办得,定是要办,若不先从府库中支取十万两筹办船务?”
也就是张之洞,说办便要办,而幕中诸人大都经历中法战争,自然深知中法战争航线受阻一事,当然也是极力赞同,在众人的赞同中,唐浩然却摇头说道。
“香帅,这船务不及其它,不可匆忙而办!”
哟,在众人正在兴头之时,唐浩然却当头浇了盆冷水。
“这是为何?”
若是在过去,张之洞或许会把唐浩然的话顶回去,而现在却流露请教的态度来,这种态度的转变,着实让周围的幕僚一阵羡慕,众人皆知自知之后,这唐浩然算是真正入幕了,虽说张府上幕友数十,可真正能进这大签押室议室的,不过十人而已,至于其它人,无非只是领一份程仪。
“回香帅,招商船局二十年于不成,其一在于用人不当,二却为育人不当,二十余年间,若其育人,现在船局上下自不会为洋员把持,轮船亦不会为洋员所操,再者,现在长江航线俱为洋行把持,我等匆忙成立船局,只恐为洋人排挤,进而重蹈昨日招商船局之困,所以,浩然以为,我欲办船局,需首先成立扶轮学堂,先育成船长、船员及机工,此需耗时时年余,待其学成后,购得小火轮,或逆汉江北上,或入湖南,运出土货,先成厚积之势,待煤矿投产后,再以煤养船,运煤往长海发售,既可为船局一大宗,如此徐徐图之,自然可避免招商船局初办时无货可运之窘,”
原本为唐浩然煽动一心要办船局的张之洞,听了他的解释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你个唐子然,年纪青青办事便如此稳妥,难得,难得,此事便依你,我看,这船局一事,不用假以他人之手了,就交给你办,至于银子嘛!就依先前我说的十万两,”
心情大好的张之洞没有一丝犹豫,便把尚是空头的船局交给了唐浩然,船局交给我?交给我办?好不容易落了个差事的唐浩然,先是犹豫片刻,然后说道。
“既然香帅信得过小子,浩然自当重命,不过,浩然愿于香帅在此约法三章,若是香帅答应,五年后,浩然不单返官本十万两,且每年上缴船局赢利不少于五万两!”
“哦!”
张之洞先是一阵好奇,而后又看了一眼当年与他约法三章方才出山的桑治平,见其点头轻笑,便大笑道。
“好你个唐子然,你约的是那三章,且说出来,若是依得了,老夫便就依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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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约法三章(求收藏、求推荐)
“好你个唐子然,你约的是那三章,且说出来,若是依得了,老夫便就依了你!”
张之洞的笑应只引得周围的幕僚一阵羡慕,羡慕者有之,嫉妒者自然也有之,尤其是过去在幕中以精通洋务而倍受重用的蔡锡勇听到后,心间更是五味杂阵,瞧着唐浩然时,更是满面的嫉妒。
在众人的羡慕与嫉妒中,唐浩然却是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先喝了口茶,润润喉,甚至特意轻咳一声,然后方才说道。
“第一,船局用人行政之权在我,虽是香帅,亦不得往船局派送一人,”
如果说近代洋务运动最大弊端就是用人,以至于商场变成了官场,这会全中国到处都是补官,这些补官的顶子都是用钱买来的,自然想办法要捞回去,在湖北同样也是如此,可他们却一直在补着。
现在武昌来了个张制台,这个张制台要办铁厂、办枪炮厂,要开煤矿、开铁矿,他一纸奏折,就招来二百万两银子,而且据说这银子今后还要源源不断地从户部国库、从洋人银行里引来,白花花的银子将会像海水一样的流入湖北,流入武昌城。张制台兴办这么多的洋务衙门,给死板老套的官场平添成百上千个自古未有的职位。这职位一天到晚跟银子打交道,顺手将几百两银子放进腰包,简直如游泳时张嘴吸口水样的顺当容易。
且不说这些人把官场上的习气带到了企业,单位就是那种今日拿印把关,明日便可暴富的心态,便能毁掉任何一个企业,在后世,不知多少国有企业正是毁于这种人的手中,可以说,持续数十耗资数亿两白银洋务运动,到最后之所以会惨淡收场,其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体制上的原因,任何一场成功的近代化改革的背后,是整个社会的近代化,这一点,或许现在唐浩然做不到,但他至少可以努力的避免一些东西,比如,避免用人体制对企业的影响。
蔡锡勇一听,眉头便是一跳,心想到,这唐浩然尽然如此胆大。不过他并没有立即出言反对,而是且听他继续说下去,待到最后再行以反驳。
“那第二条呢?”
沉吟片刻,张之洞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一条。
“第二,船局一切章程皆由我定,虽是官资创办,亦不得插手船局章程制定!”
好嘛!
蔡锡勇心底的冷笑更浓了,这唐浩然的胆子比他想象的更大,若是这样下去,他倒乐得在其得意之时,给其以重创,且看他第三条又是如何,不单蔡锡勇这般想,甚至就连同张之洞亦抱着同样的念头。
“第三,船局管理、运营皆在我,因船局系官资创办,官府可于岁末行以监督之权……”
唐浩然提着他的约法三章时,张之洞的眉头微锁,手指轻抚着杯沿,显是有些不快。
“好大的胆子!”
不待唐浩然把话说完,早就急不可耐的蔡锡勇一看到张之洞面上似流露出不悦之色,便立即抓住时机跳出来,手指唐浩然大声质问道。
“既然你唐子然明知是官资所办,既不准官府往船局派人,又不准官府过问章程,亦不得过问管理,你当这船局是你唐家之物吗?”
先前唐浩然提出“纱、丝、煤、船”四策后,已经让蔡锡勇视其为自己在幕府内最大的对手,自然不会放过打压他的机会。
果然他的那家“你唐家之物”让张之洞脸上的不悦更浓了,他平素最恨人“中饱私囊”,即便是对盛宣怀欣赏有加,可却不堪其为人,原因正是在于其“中饱私囊”,假“官商合办”行“中饱私囊”之实。
蔡锡勇这么一说,果然说到了张之洞的心坎上,顿时让原本有意对唐浩然的约法三章考虑一二他,顿时动摇了。
面对蔡锡勇的指责,唐浩然又岂会退让,他甚至都未看蔡锡勇一眼,而是直视着张之洞抱拳施礼道。
“香帅,浩然先前说过,若是香帅于浩然全权,浩然不单返官本十万两,且每年上缴船局赢利不少于五万两!假以十年,船局不单能尽夺沿江航线,且能夺回沿海航线,并能于武昌创办造船局一所!每年上解官库不少于五十万两!”
又是一个伟大的设想从唐浩然的口中道出,这一次不单是张之洞等人被其画出的大蓝图给吓了一跳,甚至就连同先前指责他“假公济私”的蔡锡勇,也被吓了一跳,以至于喃喃说道。
“这绝不可能,香帅,切勿听此子狂言!”
“怎么不可能!”
猛的向前挺身一步,直视着蔡锡勇,唐浩然毫不客气的厉声质问道。
“蔡毅敬,你只道我是口出狂言,但你可知,每年于我长江、沿海航行之洋轮有多少?每年洋轮获利几何?”
因为知道在历史上,虽然说蔡锡勇精通数学、且使外十年,也算是难得的洋务人才,但出任铁路局总办期间,其却一如中国旧官场作风,整个铁政局内,官员任用私人,公款消费,贪污肥己。从而导致汉阳铁厂自创办起便如同官场,贪污之风横行,最终落得徒耗数百万却无所成,不得不假手商办,而作为总办的蔡锡勇自然难辞其责,更何况他亦深知,这蔡锡勇是张之洞所看得的“精通西学器数”的洋务干才,同样也是张之洞的委聘“洋务委员”的他也正是自己所取代的人。现在面对他,唐浩然自然是毫不客气起来。
“这、这……”
唐浩然的接连反问让蔡锡勇为之一哑,他确实不知,即便是洋务,也不过只是稍有了解,靠的也就是在同文馆由洋人教得些许西学。可久居官场的他,又岂会示弱,连忙转向张之洞说道,
“香帅,你切不可任听此子妄言,此子先前曾言于长江、沿海航行洋轮无数,既是如此,又如何与其竞争,夺回江海航线!”
蔡锡勇的话说的极有技巧,无论是“任听”亦或是“妄言”,其权在张之洞又令其有“回旋”的余地,又点明了唐浩然的话不过只是狂妄自大之言,不可尽信。果然他这般一说,果然又让张之洞的眉头微皱,甚至就连在幕中诸人亦佩服起蔡锡勇的急智来,确实,这洋船横行中国海面,已数十年,数十年间这江海上的洋船越来越多,他唐浩然又岂能从洋轮之手夺回江海之利,若不然招商船局恐怕早已成功了。
不过蔡锡勇的得意不过只是瞬间的功夫,唐浩然直视着蔡锡勇毫不客气的反问道。
“那你可知,日人是如何用数年之功尽夺日本航线?”
在众人的迷惑时,唐浩然转脸面向张之洞,再次抱拳道。
“香帅,他日招商船局亦曾开日本航线,为何十年前,断然取消赴日航线,十数年前,东洋洋面航行中外船只垄断日本航线,然现在东洋洋面却尽为日船所占,即便是洋人亦回避三舍,”
说着唐浩然又转脸面向蔡锡勇,大声质问道。
“既然东洋人能做到,难道说,我堂堂中国人就做不到吗?”
这句话唐浩然问的倒是有些诛心了,若是蔡锡勇说能做到,便等于打了自己的脸,若是说做不到,便是张之洞也会对他生出不满,一时间进退两难的蔡锡勇纵是肚间有千般话要说,却也说不出来了。
就在蔡锡勇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化解时,却听到旁边传出一声叫好声。
“好!”
叫好的是王廷珍,也是蔡锡勇的好友,他不单为唐浩然叫好,甚至还特意为其鼓掌,这一幕只看得蔡锡勇心下一阵不满,这王廷珍想干什么?
“子然说的好,说的大涨我国人志气。”
相比蔡锡勇的锋头直指,王廷珍却出人意料的为唐浩然叫起好来。
“若是国人皆如子然一般,何愁洋人之患,香帅,在此恭喜香帅喜得如此干才!”
他想干什么?
唐浩然可没有因为王廷珍的几句好话放松警惕,反倒觉得这个人心怀鬼胎,无非献非奸即盗,肯定不怀好心。但他的意图是什么?
“但,在下有一事尚且不明,还须向子然请教一二!”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的!
暗叫一声,唐浩然连忙冲着王廷珍深鞠一礼客气道。
“成理兄在前,小子岂敢称教,不敢不敢!”
虽是虚礼,可这礼也是要行的。
“先前子然老弟所道,皆是开拓财源之道,早在广州时,毅敬兄便已向香帅建言购洋机办工厂,并已购洋机,对此,香帅自然深知,可在下有一点不解!还请老弟不吝赐教!”
王廷珍的请教让他人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时也暗叫着这王廷珍果然有他的聪明之处,三言两语间唐浩然的主意就成了拾人牙慧,这工厂之功还在蔡毅敬的身上。
好了,又有挑刺的了,一众幕僚只是看着这事态的演变,而张之洞则是笑而不语,虽说信用幕僚,但幕僚的任用就是这般辩出来的,若是唐子然不经那一番讲述,又岂能显出他的才能,现在有人辩驳,自然也有他的道理,就像唐子然与蔡毅敬的争论一般,是没有蔡毅敬的反对,他唐子然又岂会一一道出他的打算,于是便笑看着王廷珍。
“成理,你有何请教子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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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请教(求推荐、求收藏)
“成理,你有何请教子然的地方?”
和着稀泥的张之洞,问完这句话后,便端着茶杯喝起茶来,虽是阵茶,但扑鼻的茶香,还是让他心情一悦,含笑看着王廷珍。
张之洞的这一声问,让众人再次把视线投在王廷珍的身上,而被众人关注的王廷珍只觉得一阵飘然,先前为蔡毅敬解围是因两人间的交情,而现在与其说是解围,倒不如说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才能,引起东翁的重视。
“回香帅,只是些许不解之处!”
冲着张之洞深鞠一礼,王廷珍的语气平缓,全是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这王成理,当真是……”
暗道一声,辜鸿铭又禁不住为唐浩然担心起来,他像自己初回国时那样,说话做事太过直接,全不知已经得罪了许多人……就在这时,王廷珍的话打断了辜鸿铭对唐浩然的担心。
“敢问子然老弟,现今香帅欲于湖北大办洋务,无论是铁厂亦或铁路所费颇大,以湖北之财力尚不能办此两事,又有何余财分办纱丝煤船四事?”
王廷珍甚至都没有给唐浩然开口解释的机会,更直接忽视了唐浩然先前所说的各厂互为挹注之事,而是直接将事事分开各自表述。
“成理兄,创办铁厂需三年,而纱……”
不待唐浩然开口想将工厂分期投资,利用余款建厂的再次说道出,王廷珍语气又是一变。
“子然老弟久居西洋,通晓西洋之策,向香帅建言行以度支,统理一年之财入、财出,但于无助改善湖北财力窘迫之现状,不知子然老弟可有良策,扩湖广之财源、增湖广之财力?”
好!
原本被唐浩然一番逼问问的手脚失措的蔡锡勇暗自为王廷珍叫声好来,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的失误之处,完全是以已之弱攻彼之强,他唐浩然既然献了“四策”,自然是做足了文章,而王廷珍现在重提财税,恰好选中了唐浩然的软肋。
使洋十年的蔡锡勇岂会不知,相比于中国,西洋的财税更为健全,但有些事情能学,有些事情不能学,若非如此,他唐浩然又岂会借度支引出四策,即便是“度支”恐亦不过只是其借口罢了,他真正的用意还是纱、丝、煤、船四策,毕竟在中国、在湖北财税政出多门,没有统一的收自然也就没有统一的支,度支如何度之。
“看你这次如何收场!”
心下冷笑一声,蔡锡勇便似稳坐钓鱼台般坐在椅上,端起茶杯,看着神情肃然的唐浩然,等着他的回答。
在王廷珍请教后,包括张之洞和其它人的视线都投在了唐浩然的身上,瞧着受人瞩目的唐浩然,辜鸿铭正欲为其解围时,身边的赵凤昌却像是发现似的,冲他摇摇头,然后端起茶杯,轻声道。
“且观!”
实际上无论是蔡锡勇亦或是王廷珍的先后“发难”,都已经让赵凤昌心头涌起一团火来,谁不知道这唐子然是他赵凤昌“发现”并“推荐”给香帅的,现在他们轮流发难,不就是与他赵竹君过不去吗?
先看有何良策再说!
相比于辜鸿铭发自内心的关切,赵凤昌更想看看唐浩然有没有办法自己解围,所以才会阻止辜鸿铭,更何况他知道,现在香帅同样想知道唐浩然有没有法子解开湖北洋务的“死结”,若是能解开这个结。
望着蔡锡勇等人,赵凤昌心底暗自冷笑道,到时你们又算得了什么?
“嗯……”
果然是刁难啊!
看着王廷珍那张笑脸,唐浩然暗道着,那眉头也皱成了一团,受人瞩目的感觉是不错,可现在的问题是……钱,自己就又不是运财童子,嘴一张银子便来了。
先前接下船局之所以敢打那个保票是因为唐浩然曾在史料中看到相关的资料,于中国而言,长江之外的内河机轮航运的利润远大海运,最高进入内河机轮航运的洋行、民商无不是赚的盆满钵盈,用一年挣回一条船来比喻也绝不夸张,甚至这种航运暴利从晚清一直持续到民初,即便是民国中期的民生公司,面临外轮竞争,亦能赢利颇丰,终十数年发展,由江而海,若非后来抗战爆发,没准靠着以江补海的策略,不出十年便能夺回沿海航线。
但现在,他王廷珍请教的却不是做生意,而是税收,如何增加湖广的税收,别说是他唐浩然,就是他张之洞,即便是落了个“屠财”的名声,也不过只是勉强维持,像张之洞那样通过加厘、加税去“屠财”?
瞧着蔡锡勇、王廷珍等人脸上的笑色,唐浩然知道,自己这边一提加厘加税,那边他们恐怕就会对自己在加责难,可不加厘加税,如何能扩税源?
开税源、开税源……想着这几字,唐浩然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要不征个空气税?想后世的一个笑话,唐浩然不禁一笑,这天下乌鸦果然都是一般黑啊!无论是打着什么名义,最终都会把眼睛盯到老百姓的钱袋子里!
“怎么?”
放下手中的茶杯,原本还满怀希望的张之洞,不禁有些失望。
“莫非子然你也没有良策!”
张之洞的反问,让唐浩然心头“咯噔”一声,刚才得其青睐,若是因此又让他失望的话,自己未来又如何能主导湖北省洋务,成为幕府中的“洋务委员”。
若不然……其实早在写那份条陈时,唐浩然就已经反复研究过湖北的税收,这个时期中国的税收极为原始,即便是湖北靠的也不过只是农税、盐税以及厘金,至于商业税尚不足维持各地官府的运营,而关税那一块,自然也动得不文章,毕竟协定关税在那摆着。
也就是说,若想增税,就必须在其它地方做文章,唐浩然确实想到了一个地方,但问题是自己能接受吗?
心下犹豫着,唐浩然整个人顿时陷入前所未有的挣扎之中,他知道,自己一但提出那个建议意味着什么,也正因如此,若无王廷珍的苦苦相逼,他会把其埋在心底,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拾起来,但是现在,现在……
“子然,若是你于财税之处,有何不懂之处,尽可发问,兄定言无不尽!”
恰在这时王廷珍却又落井下石的在一旁说道,抬起头,瞧着王廷珍面上看似谦逊的笑容,过去,唐浩然从不觉笑容刺眼,但是这会那笑容却刺目非常,甚至让他有一种冲动,想狠狠将其踩在脚下。
“成理兄,兄弟有一事请教!”
被人这般讽刺,脑中一热话便从唐浩然的口中吐出了。
“何谓专卖!”
“专卖……嗯,”
这词虽说有些新鲜,但王廷珍还是从其字眼中读懂了它的意思。
“若是兄理解不错的话,古代称为“榷”,如榷盐、榷酒、榷茶。我朝沿用历朝之法,唯对盐施以专卖!”
像是要堵死唐浩然的路似的,在解释了何为专卖之后,王廷珍便转身向张之洞深鞠道。
“香帅,湖广自古以来素不产盐,所用之盐,一为淮盐、二为川盐,两地距湖广千里之距,经水陆转运,耗损颇巨,自军兴以来,湖广两地盐价日涨,而往湖广腹地,盐价更倍于武昌百姓苦食久矣,还请香帅为湖广百姓计,非万不得已,绝不可加盐价,加盐厘,否则,恐引民乱!”
王廷珍的话音一落,两位至湖北后方才入幕的湖广本地人亦连忙为湖广乡老请命,一时间大签押室内好不热闹,以至于张之洞甚至连忙出言宽慰那两人方才做罢,瞧着王廷珍的表演,唐浩然不由有些疑惑,甚至都有种冲动想要开口问他。
我是到底是砸了你家的锅,还是拉到你家锅里了,你非要这样针对我!
可这个念头,不过只是想想罢了,只是含笑看着这场表演,听着他王廷珍的忧国忧民,听着他在那里讲道着什么榷盐的本意,看着张之洞在那里信誓旦旦的称绝不加盐价、盐厘。
“汤生,看来子然意不在盐啊!”
注意到唐浩然的谈定,赵凤昌借着端茶杯的空同辜鸿铭说了一句。
“项庄舞剑!”
辜鸿铭点头赞同道,从始至终,他只看到王廷珍一人在那里唱着独脚戏,相比唐浩然,他反倒有谈体统,这会任何人都能感觉到,他所针对的并不是事,而是唐浩然的人,想来也是,他唐浩然初步幕府便得香帅重用,又岂会不若人妒。
“那么,以成礼兄之见,榷盐之策,在于避免盐利落入私人之手,汉代行以榷盐其起是为抗击匈奴和赈济灾荒的需要,国家收以盐利以行仁义?”
在王廷珍表演个差不多之后,唐浩然才断章取义的随口反问了一句。
“自是如此,若不行榷盐之策,盐利则尽归商贩……”
这一次却唐浩然却没有给王廷珍继续表演的机会,而是随手掀开衣摆,冲着张之洞跪拜于地,在众人的不解中大声说道。
“香帅,在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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