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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语的命运     帝国的朝阳txt下载     帝国的朝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5章 无奈之局(求推荐、求收藏)

    刚出正月十五,便下了一场冷雨,下到中间便转成了雪,绛红的浓云阴沉沉地压在武昌城上,白盐似的雪粒打得人脸上生疼,呼啸的北风吹了一夜,天气骤然间变得寒冷许多。

    因为在这个时代没有了网络、电影甚至小说,唐浩然已经习惯了早睡早起,躺在床上睡一夜,一睁眼见窗外通明,还以为起迟了,便连忙穿起衣赏来。他这边不过只是一动,不过片刻功夫,那边云儿便连忙起来,手忙脚乱在厨房里烧起水来,同时将牙粉什么的准备好,一边轻声说。

    “少爷,外头的下了半夜的雪,雪色映得天发亮。其实时辰还早呢!那边宋先生还没起来呢!”

    云儿口中的宋先生,指的是宋玉新,打从其入了唐浩然的“幕”,自然也就搬到了唐家,不再回家建于老家老宅的“陋室”了。

    “哦,又下雪了?”

    唐浩然惊喜得目光一跳,他喜欢雪,尤其是在这个时代,雪可以周围的环境更为干洁,当然更重要的是可以压去街上的尿骚味。

    如果说对于这个时代的城市,最大的感慨是什么,恐怕就是武昌城内道路两侧专门留有土坑,供人解决“燃眉之急”。城内到处可见背对人群“方便”的男子,以至于整个武昌城都成了厕所,臭气熏天。那晴日里扑面而来的骚臭味,也正因如此,唐浩然才更加喜欢下雪——雪可以掩盖一切,可以让他更从容的欣赏这个时空武昌城。

    “昨晚看那样子,雪落地就化了,还以为下不起来了呢。”

    唐浩然嘴上说着,双手舒展了一下,到门前拉开了门。一股寒风立刻裹着雪卷进门来,弄得他脸上脖子上都是雪。

    “少爷,天寒!”

    云儿的话却让唐浩然却哈哈大笑起来。

    “这雪景可真不错!”

    说着便要出了门。刚刚起来的宋玉新一见,连忙披穿着衣服跟在他的身后。

    这场出了年的雪,下的着实不小。步出家门,街道、房屋都已经变成了一片白色,虽是清晨却可以看到巷子里有一些孩子在那里打雪仗,唐浩然踏雪在路上走磁卡,而宋玉新则跟在他的身后。

    “杰启!”

    走着走着,看着空荡荡的街道,望着街那些有些残旧的中式古建筑,唐浩然突然开口说道。

    “看样子,这禁烟局的位子,我是做不久了!”

    “嗯!”

    先是一怔,宋玉新点点头。

    “是坐不久了!”

    深知官场的宋玉新知道,自己这位东主的性格太过耿直了,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为官者想要的是什么,就像现在,那位制台大人想的是稳,要的是不能前功尽弃。

    之所以会说出这番话,是因为唐浩然知道,现在府上已经有几个人表现出跃跃欲试之意,现在张之洞虽说还在犹豫中,可这犹豫的背后却是他决定放弃自己,不,不是放弃自己,而是放弃禁烟。

    相比于禁烟,他们每一个人,所看到的只是禁烟带来的利益,相应的,他们自然也就乐得止步于当前,尽管明知道包商制的漏洞,其宁可视而不见,因为这样至少不会引起什么乱子,两权相较取其轻,或许就是这个道理吧!

    默默的走着,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当唐浩然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却已经到了江畔,站在高堤风地里望着长江,西北风把袍子下摆掀起,辫梢也被撩得老高,唐浩然不禁长叹一声。

    “杰启,若是离了禁烟局,到时候,我会想办法给你谋个差事!”

    无论如何总归是一场宾主,总该为他做些什么,反正,这年头人都是这样。

    宋玉新一听,便陪笑道。

    “子然,说真的,过去我连做梦都寻思着,能不能谋个差事,想着,想着,便成了这副猥琐模样……”

    宋玉新的自嘲,让唐浩然不由一乐。

    “什么这副模样?”

    用手遥指江堤远处,宋玉新说道:

    “子然,你看!”

    顺着他指的地方望去,顿时脸色沉了下来,不过百多米远的地方散落着一排低矮的用苇子扎着的茅屋,从这里看到去,可以看到几个妇女抱着孩子坐在破旧的四下漏风的茅屋里,衣衫破烂男人们有气无力地坐在那,隐隐还传来孩子的哭声。

    这是这个时代最典型的贫民窟,唐浩然的脸色阴沉沉的,半晌都没有说话,而宋玉新却开口说道:

    “过去,想当官,不是想办事,而是想捞些银子,即便是当初投靠东主你的时候,寻思的也是看看能不能在您身上走个捷径。”

    宋玉新倒是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

    “当初卖了祖田捐了个七品县,寻思着上任后刮点地皮,捞回来,至于为老百姓办事什么的,真没想过,可没曾想这一等就是十六年,十六年还是没当上官,虽说在市井里饥一顿,饱一顿的,也算是见惯了人间的疾苦,若是让小的当官,没准会变本加厉的捞回来,把这十几年的劳累连本带利的索回来,可最后受苦的是谁?还不是他们吗?”

    看着身边东主,宋玉新又长叹道。

    “虽说咱们宾主不过一个来月,可我也算是瞧着了,这大清国的官儿们到那都一样,即便是清官想的不过在保顶戴,能不刮地皮便是好官了,可是任谁也顾不了正经事,东主你是想做正经事,可旁人呢?”

    “旁人……”

    宋玉新的反问让唐浩然一哑,而这时宋玉新却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似的,继续说了下去。

    “旁人可想不了那么多,他们寻思着保顶戴,眼瞧着如何把银子往家里扒,这就是大清国的官场,刮地皮……”

    手指着江堤上住着草棚子的百姓,宋玉新的神色显得有些痛苦。

    “能下的去手吗?一天挣几个大钱,不过是勉强裹腹罢了,所以,寻思着,若是东主您离了这官场,若不我也回家得了,十六年没回过家了,当真是苦了媳妇了,上面要伺候老娘,下面还在照管儿子,我……”

    “嗯……”

    看着神情痛苦的宋玉新,唐浩然很难想象,这个时代一个人为了求官,会十几年甚至数十年不曾回到家人的身边。

    “杰启,是该回家看看了,”

    “不过,子然,我觉得……”

    双目微红的宋玉新突然又苦笑道。

    “这个官场,这辈子,你怕离不得了!”

    “哦?”

    唐浩然一愣,旋即苦笑道。

    “你是说洋务吧,制台办洋务还需要我是不是?”

    办洋务?

    被人卖了一次,还不够吗?苦笑着,经过这一次之后,唐浩然发现自己实在是太过幼稚了,总是太之所以了,总经为一个约法三章,便能让自己在湖北畅通无阻,可实际上呢?

    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这个年头啊……

    离开了禁烟局自己应该怎么办?

    发挥自己的专长?请一个铁厂总办的位子,让汉阳铁厂不至于走那么多弯路?把汉阳铁厂建成远东规模最大的钢铁联合企业?

    可有那么简单吗?

    与其说现在张之洞见禁烟初得成效后试图求稳,倒不如说,从一开始,对于自己试图把禁烟局办如如海关一般的衙门,便心存诸多顾虑,而这种顾虑一直埋于他的心底,这包商求稳不过只是导火索罢了。

    摇头长叹一声,望着滚滚长江,任由寒风吹袭的唐浩然却是一阵无言。

    而这时宋玉新却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子然,如果武昌容不下去,你不妨考虑一下北上天津,毕竟现在……”

    天津,不就是去投靠李鸿章吗?

    可李鸿章又能给自己什么呢?

    给自己一个洋务企业,或者入其幕,如果能让自己练兵的话……如袁世凯一般练兵,但这可能吗?在禁烟局的时候,尚还有可能借助禁烟的名义,建立属于自己的力量,但在企业……

    无奈和自嘲一声,唐浩然苦笑道。

    “杰启,这话不要再说了,香帅待我有知遇之恩,我焉能背之……”

    话音落下时,虽然嘴上说的场面话,唐浩然心里却犯起了嘀咕,没准现在香帅正寻思着用什么办法开了自己,如此才能免去“食言而肥”的名声。

    “子然……”

    话到嘴边,原本想劝东主让步的宋玉新也跟着长叹口气,虽说两人刚识一月,他知道在原则性的东西上,东主是绝不会让步的。

    “既然如此,那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在说出这句话时,宋玉新的目中却是闪动一道神采,有些事情东主或许不能去做,如

    “走一步是一步吧!”

    音落时,唐浩然朝着武昌城看去,想到城内的那位总督大人,他的心思便是一沉,现在他准备怎么办?

    是像桑先生说的那样,等着自己上条阵吗?

    “既然如此,那你就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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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取舍(求推荐、求收藏)

    “子然上条阵了吗?”

    大清早的,几乎是刚一走进餐厅,看到桑治平,张之洞便开口问道,而桑治平的无奈苦笑,却让他的眉头再次一蹙,闷声不吭的坐在餐桌边。

    过去早晚两次正餐,张之洞常会和幕僚们在一起吃饭。席上,国事、兵事谈得少,大多谈学问文章、野史轶事,甚至街谈巷议。而最近一段时间,在总督衙门餐厅里,张之洞却很少和幕僚们一起有说有笑地吃早饭,只有桑治平一人陪着他。在过去的二十天里,他一直在等着唐浩然递条阵,所谓的条阵,实际上就是让步,可问题是直到现在,他还没看到期待的那份条阵。

    “仲子,这几日,他在干什么!”

    “还是和往常一样,一心赴在禁烟局上!”

    桑治平心叹口气,试图再为唐浩然做些弥补。

    “想来,他是希望能把禁烟的条阵想的更周全些!这样,便可……”

    “便可稳而不失吗?”

    张之洞端起小汤碗,慢慢地喝。

    “仲子,我知道你欣赏唐浩然,你看到他,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

    “香涛兄……”

    确实,这正是桑治平欣赏唐浩然的地方,他就如同自己一样,耿直而不知妥协,认准了的事情纵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可,仲子,你觉得,这般周全于他,是爱护他吗?”

    放下小汤碗,张之洞右手作五指梳,缓缓地梳理着胸前的长须,慢悠悠地说。

    “他初涉官场,有些事情,他看不到,可仲子你却看到了,现在朝廷地方有多少人在盯着湖北,盯着老夫,只等这里闹出事端来,到时候,老夫是断臂行以自保,还是力保子然……”

    说到这里停下来,张之洞又端小碗喝汤。在他喝汤时,桑治平沉默着,他知道,到那时被推上风头浪尖的张之洞只有一个选择。

    “当初,若非惜他之才,又岂会全其想为孤员之心,可是……”

    放下汤碗,张之洞的目中流露出可惜之状。

    “我现在却后悔了,不是后悔用他,而是后悔……到时候自己无力保他啊!”

    一贯耐不得沉默的桑治平,左右张望了一眼,看着张之洞说道。

    “这阵子,似乎又有不少人递条阵,提到禁烟一事吧!”

    “幕中、官场……”

    摇头长叹一声,张之洞朝窗外纷扬的雪花看了眼。

    “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禁烟局,从禁烟局成立的那天起,不仅有人在等着他出事,同样也有人在谋划着他出事,现在已经有人上窜下跳的想要谋划些什么了!”

    别说是其它人,便是自己也为禁烟局之暴利而心动不已,生怕若出什么乱子,毁去湖北洋务大计,这才有了与唐浩然的分歧,可其它人不同,他们盯着的是禁烟局是因为……哎!心叹口气,张之洞只觉得这饭菜越发无味起来的,若是子然能稍做出些让步,自己又岂会……

    望了一眼对面的桑治平,张之洞说道。

    “仲子,你说,当初我是不是做错了,毕竟……”

    话稍顿张之洞一时竟是无言,

    “子然确实少于磨练,猛然置于此位,的确有些急功近利了!”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桑治平最终还是点头赞同道,无论是在他,亦或是张之洞看来,他们都认为唐浩然的坚持是太过耿直,圆滑不足,而他们恰恰忽视了一点——唐浩然之所以没有作出让步,是因为一但让步,意味着自己永远无法洗去“以烟敛财”的污名,他所坚持的只是最后一丝底线,尽管他已经放弃了太多的底线,但有些事情总是需要坚持的。

    “香帅,京师来了份电报,是总理衙门的。”

    恰在这时,赵凤昌进来说道。

    “总理衙门?”

    张之洞微微一愣,接过电报,拆开封来不过只是一看,脸色瞬间为之一变,猛的一拍餐桌,只震得桌上碗碟乱撞。

    “李合肥无耻!”

    “香涛(香帅)。”

    桑治平、赵凤昌两人瞧见张之洞火冒三丈的模样,无不是为之一惊,这是怎么了?虽说作为总文案,但赵凤昌并没有查看总理衙门电报的权力,所以才会这般惊讶,而桑治平却是惊于何事能让张之洞这般恼火。

    “仲子,你看,你看,总理衙门竟然把手伸到我这了,总理衙门是恭王主持的,恭王与他李合肥之间……”

    因涉及宗室,有些话张之洞绝不能说。

    “这不是李合肥于幕后策划,又能是何人所为!”

    接过电报的桑治平看过电报上的内容,顿时沉默了下来,而赵凤昌也在一旁看到了电报上的字样,其它的话他没看清楚,可最关键的几句,却一个没落。

    是调令,调唐子然于总理衙门候用的调令,理由再简单不过——该员精通西洋事物,又为各国公使所欣赏,现今外交事重,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总之一句话,朝廷要调走唐子然,湖北便割爱吧!

    这一份电报只看到赵凤昌内心激荡非常,倒不是因为唐浩然要入总理衙门为朝廷重用,而是因为总理衙门的这一出,彻底的扫清了他接掌禁烟局的障碍,作为香帅的亲信,他明白,对于香帅来说,他之所以恼怒是因为总理衙门挖了他的人,待火气下去之后,估计就会明白过来,这事倒也解了他现在的困扰。

    “香帅,这怎么能成,现在禁烟局初创,子然还要主持湖北的禁烟大事,岂能由得总理衙门乱来!咱们这就拟电回了他们!”

    赵凤昌看似的关切,却使得桑治平心底一阵冷笑,他这那里是留子然,根本就是在赶子然走啊!

    赵凤昌的急声,却让原本心恼的张之洞一愣,原本还怒气冲冲的他旋即坐了下来。他不住的在脑海中思索着,李鸿章假恭王之手,把唐浩然调往总理衙门,是为了什么?是想邀其入幕?还是不想他为自己所用?

    反复思索良久之后,张之洞觉得两种皆有可能,不过,相比于前者,也许李鸿章更看重的是后者,他害怕自己在湖北把洋务办成了,所以才会使出这般下三滥的招术,难道在他李合肥的眼中,若是离了唐浩然,自己便办不成洋务吗?

    想到这,张之洞便止住赵凤昌说道。

    “总理衙门毕竟是朝廷中枢,不能蛮干!”

    张之洞的话让桑治平的心底一叹,同时也让赵凤昌暗自一喜。当他从餐厅退到室外时,望着那雪花,赵凤昌的面上更是带着笑,那笑容显得极是得罪。

    “仲子,咱们一起到到花园去看看雪吧。”

    待赵凤昌离开后,发现大腿有点发胀的张之洞想到户外去走动走动。

    天空堆积着乌云,并不算大的雪花飘洒着,正月里的天气仍更显得有点寒意逼人。

    “香涛兄,外面冷,若不一起去到花厅里走走吧!”

    桑治平劝阻道。

    “好几天没有到花园去了,想看看,取件披风便行了!”

    一旁的亲随连忙找了件披风披在张之洞的的肩上,两人便向总督府后花园走去。冷风吹在脸上,身为北方人的张之洞不仅未觉得冷,反倒感到有些清爽。

    “治平,你怎么看?”

    他指得自然是总理衙门调唐浩然一事。

    “这……”

    “同治二年我考中进士,进翰林院,直至光绪七年外放山西,前后当了18年的京官。”

    张之洞似回忆般的话语,只让桑治平心底“咯噔”一声,顿时便知道了其想法,该来的总会来的,看来这武昌是留不下唐浩然了,有了总理衙门的这纸调令,所有的一切都解决了,香涛再也不需顾虑重重了。

    “京官清闲,若不思上进,最是容易混。有无出息,全看各人了,所以普天之下,又唯京官最难当!仲子,你觉得的呢?”

    “确实如此。”

    落榜后曾在京中入肃顺幕的桑治平自然知道京官的难与易。

    “若是没有十八年京官之历,想来我也不会有今日,能办事是好事,可先在做大官,才能做大事,在咱们大清国,首先要学会做官,才能做事,子然有大才,是能办大事的人,但是……”

    回头看着桑治平,却勉强笑了笑。

    “仲子,子然不会为官,这做个京官,想来对他也是个历练,等他学会为官之道了,到时候……”

    话声稍顿,张之洞长叹道。

    “你要劝劝他,以后凡事,不可太过认真,这绝非为官之道,还有,他那身边的那个宋玉新,虽说是捐班出身,可也算是个人才,留在他身边,倒也可为他出谋划策,仲子,你去告诉他,让他随着子然,将来,老夫自然保他个前程……”

    桑治平平静地听着,无任何表示,实际上早在餐厅里,当张之洞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便明白,武昌已经不会再留他唐子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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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先谋官后做事(求推荐、求收藏)

    “香帅已经决定了!”

    禁烟局后堂内,沉吟半晌,唐浩然便冒出这句话来,该来的总会来的,

    而这句看似没头没尾的话,却让桑治平的神情显得极为尴尬,这会他甚至有些后悔接下这个差事了,相视无言的他点点头。

    “其实子然,只要你按照香帅的意思……”

    不待桑治平开口相劝,唐浩然便摇头说道。

    “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仲子先生,若是换您做,您做吗?”

    “这……”

    沉吟片刻,桑治平却说道。

    “至少这总好过尽刮民脂民膏吧!再则,成大本事……”

    桑治平的话,随着唐浩然脸上的笑容而打断了,他知道,至少在这件事上,纵使有千万个理由,也无法说服这个年青,或许这个牵强的理由能说服自己,但却无法说唐浩然,否则,他又岂会等到今天。

    “我之后,谁会……”

    原本想问谁会接管禁烟局来着,可许未问完,唐浩然便长叹口气。

    “还问这个干什么,反正以后,这里也就是另一个善后局,得了,仲子先生,”

    抬起头,唐浩然看着桑治平问道。

    “香帅准备给我换个什么差事?”

    唐浩然反问一声,倒不是他看重接下来的差事,更准确的来说,这声反问倒是有些嘲讽的味道,其实,许多事情现在他反而已经想通了。

    唐浩然话里似嘲似讽的意思,桑治平又岂听不出来,作为张之洞的幕友,他便为张之洞解释起来。

    “子然,其实,有些事情,你也该知道,朝廷之所以支持香涛办洋务,表面上是洋务为当今第一要务,可实际上,根子里却又牵涉到帝党、后党之争,其实也就是清流与湘淮之争,现在天下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湖北,看着香帅,所以,香帅不得不万事谨慎,便是这禁烟局,前后就有多少人上折子参香帅?你知道吗?”

    在桑治平解释时,唐浩然只是苦笑着,难道这就是理由吗?就像晚清驰禁**,短短几十年功夫竟然把**弄成了“财政支柱”,难道与“进口**”竞争便是理由吗?

    在唐浩然的心底有多少个问题,想要问,但最终还是止住了,现在这些事情已经不再是自己所能关心的了,如果说后悔,更多的恐怕就是后悔自己太过天真。

    “香帅对我有知遇之恩,我焉能不知!”

    模棱两可的答案听在桑治平的耳中,让他心底长叹一声,有些理由,他能说服自己,但却无法说服唐浩然,两人的立场不同。

    “在我来的时候香帅让我告诉你一句话,在中国想要办大事,首先必须要做大官,否则在中国,是办不成事的!”

    凝视着唐浩然,桑治平长叹道。

    “子然,你如果想要办事,就首先当官,首先知道这官场是什么,然后才能办成事,若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要办事,先当官……桑治平的一句话,让唐浩然点点头,或许,这就是中国的悲哀吧,要么当大官办大事,要么投身大官为其办事,此时如此,百年后的中国未尝不是如此?

    官商勾结……

    自己当真是天真的可以,竟然连这最简单的四个字都没看清,竟然还寻思着想要办大事?商人经商尚需官商勾结,更何况是……

    “这件事就当……”

    话声稍顿,原本想说“买个教训”的桑治平,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尽管他欣赏唐浩然,但并不是意味着会为其牺牲东主的利益,

    “子然,今天总理衙门来了份电报!”

    总理衙门?

    眉头微微一跳,唐浩然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桑治平。

    “一本“泰西策”世人皆知你唐子然了解西洋甚深,估计是李合肥不愿你助香帅于湖北兴办洋务,便通过总理衙门以你通西洋为由,调你往总理衙门,子然,香帅亦不愿意放你,但总理衙门所代表的毕竟是朝廷……”

    不愿意放,或许对于张之洞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吧!

    “若非香帅为浩然扬名,世人又焉知浩然之名?无论今后浩然身在何方,定不敢忘香帅知遇之恩,”

    但愿如此吧!想着,桑治平从袖袋中取出一张银票。

    “子然,香帅知你现在身无长处,虽去年方才入幕,可若是算起年来,也算入幕两年,这是香帅送你的幕仪,也算是宾主一场的些许心意!”

    银票!

    瞧着桌上的那张面值不菲的银票,唐浩然想拒绝,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了这张银票,毕竟,将来无论是到北京,还是到其它任何地方,都离不开银子。

    “哟!五万两!”

    拿起桌上的银票,谭嗣同便戏说道。

    “纵观这国内,入幕不到四月,便得五万两幕仪的,怕你唐子然还是第一人吧!这若是按天算起了,这一天可就得,嗯,至少得有五百两!”

    谭嗣同的戏谑,让唐浩然无奈的苦笑道。

    “是啊,第一份,不过,这怕也是最后一份了!”

    “嗯?”

    谭嗣同诧异的看着唐浩然。

    “你往后不准备再入他人之幕了?”

    “入幕?”

    冷冷一笑,唐浩然指了指这禁烟局的后堂说道。

    “难道再出一次这缺德的主意,再为他人做嫁衣?我做不出,也不会再做了!”

    是的,绝不再为他人做嫁衣了,也绝不在甘心当一个无足轻重的幕僚。

    “子然,那你准备干什么?”

    瞧着那张银票,谭嗣同戏说道。

    “这五万两,估计够值下千五百亩良田了,若是你动了归隐的念头,良田美宅加上家中美妾,倒也逍遥自在!”

    “逍遥……”

    冷冷一笑,唐浩然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这世道容得了自己逍遥自在吗?难道自己就因为这么一点挫折,就选择放弃吗?

    四年,四年后那场决定东亚未来百年的战争就会爆发,难道自己就眼睁睁的瞧着甲午战败,瞧着赔日本两亿两白银,在家里搂着娇妻美妾逍遥一生吗?

    不,绝不能!

    “我倒是想,可,复生,这可能吗?”

    “既然如此,那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呢?

    走到窗边,凝神着窗外隐约的可以听到校场中传出的口令声,想来他们也许自己无关了吧!

    曾几何时,自己满心的以为,可以持掌禁烟局,借特警的名义,练就一批精兵,甚至还能以办长江船务的名义,创办轮船局,在甲午战争到来的时候,把特警由海路调往山东,以至辽东,即便是不能完败日军,但也许能打个平手,让日本不至于对中国百般勒索,再经几年卧薪尝胆,也许一切都会改变。

    现在,这曾经的幻想,看起来却不过只是一个笑话,是啊,是一个笑话,似乎是在嘲笑着自己如何的天真,如何的幼稚,若不然,又岂会如此。

    下一步怎么办呢?

    若不去上海?拿着这五万两银子,没准也能干一番事业。

    “香帅那边准备让你办什么差?总不会让你闲着吧?”

    “不知是不是李鸿章走了总理衙门的路子,我丢了禁烟局的差事,倒落了个总理衙门的差事!”

    谭嗣同的问题让唐浩然回过神来,便将自己落得差事一一说了出来。

    “总理衙门!”

    谭嗣同沉吟不语时,刚刚进屋的宋玉新却激动的说道。

    “那是个好差事啊!庆亲王主持着总理衙门,这位庆亲王虽说办事不比过去的恭王,可这位爷却是认银子的主,子然既然有运财的本事,到了那一准埋没不了!”

    看着唐浩然,宋玉新整个人显得极为激动的,他激动的倒不是其它,而是他深知眼前这位东主殖财的本领,有张之洞给的那五万两幕仪,只需要给他几年时间,置下百万家业全不成问题,而那位庆王是什么人?那位爷可是个认银子不认人的主,到时只要东主肯下本,外放一省自然不成问题,再者,若是能算上庆王的份子,那外放岂不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当然,现在这些话还能不说,等到时机成熟时再提出来。

    “想办大事,就要先当大官,子然,先去总理衙门干上两年,搭上庆王那条线,没准过几年也能放个一省巡抚,到时候,成了封疆大吏,你想禁烟也好、办洋务也罢,便就是练兵,那还不是由你!”

    宋玉新的话落在唐浩然的耳中,却像是如雷灌顶一般,是的,先做大官,再办大事,若是自己能当上一省巡抚的话……即便是不能当上一省巡抚,没准,京城也能给自己意外的惊喜。

    京城!

    京城,似乎京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关于烟土,在这里无语解释一下,之所以主角会有心结,在于主角接受的几十年教育,使得他不可能像晚清时的官员学者那般,视烟毒于无睹,他无法坐视烟土泛滥,正是他还没有融入那一时代的表现,我想任何一个现代人,穿越到另一个时代,都不可能做到立即杀伐果断吧,杀伐果断也好、王霸之气也罢,总需要一个过程,朱元璋当年要饭的时候,谁想过他会成为皇帝,打天下称兄道弟的时候,诸将谁想过其会杀功臣?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也是为了推进小说下一步发展需求,至于投靠恭王……那位都下台六年了,谈什么投靠,至于李合肥,嗯,只是一个角色罢了。新书上传中,还望大家继续支持无语,求推荐、求收藏!帝国的朝阳读者交流群:150536833)

第48章 将离(求收藏、求推荐)

    看着已经熟悉的房间,这并不算明亮的房间内,甚至还略带着些许霉味,江南的冬天总是潮湿的,砖地上的返潮使得房屋内总是弥漫着这种淡淡的霉味。虽是如此,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唐浩然的心里依还是有些不舍,尽管这并不是自己的家,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却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后的第一个家。

    身无长物!

    在将来离开的时候,看着简单的行李,唐浩然再次生出这种感觉来,当看着床上的那套甚至还带着些海腥味的衬衫、体闲裤,只感觉昨天的一切有如隔世一般。

    初来这个时空时,这或许也就是自己的全部家当了!

    没想到,在过去的几个月间,自己不过只是添了几件衣服,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它家当。

    “也好,走的利落!”

    感慨之余唐浩然展开那熟悉的衣衫,虽说现在已经习惯了清装,但在内心深处依然渴望着那早就习惯的现代衣装,穿起来很便利且很精神。

    “那会可能想过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就能挣几万两银子!”

    尽管明知道那几万两银子是“安慰奖”,但唐浩然仍然忍不住自嘲起来,同时准备叠起衣裤以放进行李箱,这时裤兜内的一丝轻微的却有些熟悉的声响,却让唐浩然一愣。

    “哗啦!”

    这是……塑料的声音!

    那熟悉的声音让唐浩然整个人不由一愣,连忙摸了摸,取出口袋里的东西一看,映入眼前的是一个熟悉的塑料袋,塑料袋上甚至还印有熟练的简体字——鸽食袋!

    看着袋中的玉米、小麦以及谷子,唐浩然恍惚中似乎又回到了穿越的那天,在广场上与同事一起喂鸽子的一幕,她的欢笑声似乎还不时的在耳边响起,遥远的记忆让唐浩然紧紧的握着手中鸽食袋,对另一个时空的亲人、朋友的思念,却被这另一个时空的事物再次勾起,慢慢的整个人完全沉浸其中。

    “已经回不去了,但你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是的,我可以做更多的事情!甚至……看着小小的塑料袋,曾几何时,自己还因为这大小如方便面作料袋似鸽食卖一元一袋而抱怨,但是现在,唐浩然看着它却像是看着宝贝一般,准确的来说是袋内的鸽食。

    十几粒玉米、百余粒小麦、稻谷,这些鸽食或许是唯一的21世纪的科学产物了——它们无不是经过数十年努力培育出来的作物良种。

    当初在船上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嗯,也许那会满脑子想的只是填饱肚子,对此自然也就没怎么在意,再到后来,后来就换上了一身清装了,那里还曾想起这一小袋鸽食。

    “如果没错的话,应该都是杂交种吧?稻谷应该不是,浙江普遍种常规稻,至于小麦是常规种的可能性也很大……”

    唇边念叨着,唐浩然借着窗口的阳光仔细打量着塑料袋内的种子,对,或许在一百二十多年后,这不过只是鸽食,但在这个时空,这种鸽食却很有可能变成改变中国农业的良种。

    隔着塑料袋,唐浩然仔细观察着其中的一粒稻谷,同时在脑海中回忆着有关常规稻、常规小麦的知识,最简单的来说,常规稻、小麦就是可以留种且后代不分离的品种。

    “如果是常规稻和小麦的话,只要进行适当的选育就能育出良种了,”

    虽说无法分辨出袋中的稻谷与小麦是不是常规种,但唐浩然此时仍然对未来充满了期待,自幼生活在农研所的唐浩然,对于育种之类农科并不陌生,甚至从上幼儿园时,他便在一旁帮着父亲,与父亲一起在试验田中奔走,耳濡目染下倒也学会了不少有关育种的知识,虽说父亲只是从事良种的繁育与改良工作,但许多知识却是一通百通的,甚至在上小学的时候,父亲还曾像是带着自己做游戏一样,带过他一同做过孟德尔豌豆实验,所以他有这个信心靠着这几十粒稻谷繁育出优质高产水稻以及小麦。

    “玉米呢?”

    盯着袋中的玉米粒和小麦粒,唐浩然的眉头微微一锁,常规种是可以留种的,在后世因为口感等原因常规稻仍然是市场的主流,至于杂交小麦即便是2015年仍然在推广之中。但玉米却是百分百杂交,相比于杂交水稻的无繁育能力,杂交玉米虽然可以繁育,但杂交玉米的高产、抗旱等优势,以第一最强,如果将杂交种第一代种植收获后留种继续种植,已是杂种第二代。杂交种第二代的植株高矮不齐,果穗大小不一致,成熟早晚也不一致,杂种优势显著减弱,产量也大大降低。

    这是因为杂种第二代是由杂种第一代自由授粉得来的,在其群体株与株之间的遗传基础,已经不是搭配最好的了,而是好坏兼有,甚至接近原来父、母本自交系的遗传基础,分离出一些产量低的个体,使产量随之显著下降。因此玉米杂交种不能留种,要年年配种,年年利用第一代,才能起到增产的作用。

    “得了,能培育出来高产水稻和小麦,就已经不得了,你还想打尽三大主粮!”

    摇头长笑着,唐浩然小心翼翼的用纸将小小的塑料袋包起来,然后放到藤箱内,此时这一小袋鸽食已经不再是简单的鸽食,而是粒粒价比钻石的无价之宝,甚至能够挽救数以千百万国人的性命。

    在这个食不果腹的时代,高产良种不仅能从根本上改变农民的生活,将他们从饥饿与贫困中挽救出来,甚至可能会改变这个国家,让这个国家走向富强,毕竟,这个国家的主体是农民。

    “等以后有时间,一定好好的培育这……”

    恰在这时候,身后一声嘤嘤的娇泣声,却让唐浩然一愣,回过头去便看到云儿站在自己身后,那双亮眸中布满血丝,脸上更是挂着泪水。

    “少,少爷,你,你要走了?”

    云儿怯生生的问着,虽说只伺候了少爷几个月,可她却已经习惯了在唐家这种无拘无束的日子,全不像在府上处处小心翼翼,生怕犯了规矩受了罚,现在少爷走了,岂不是意味着她的好日子要结束了?这会望着少爷,云儿的目中尽是不舍,但却说不出话来,那有当丫环的留主子的,更何况她原本就是府中的丫环。

    “嗯,”

    点点头,唐浩然看着云儿的那一副梨花带雨惹人爱怜的模样,瞧着她凄楚动人的样子,唐浩然觉得有些愧疚。

    “云儿……”

    家是什么?

    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可对于身处这个时空的唐浩然来说,或许只是一所房子,还有房中的熟悉的人罢了,这个宅子里,还有谁是自己最熟悉的人呢?或许只有眼前的这个丫环了,原本想安慰的两句话,到了嘴边却变了样子。

    “云儿,要是你愿意的话,就跟我一起走吧,”

    什么,自己在说什么?怎么会说出这句话了?

    “真的,少爷!”

    睁大眼睛的云儿惊喜交集的看着少爷,简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唐浩然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怎么说出的这句话,可瞧着云儿那副惊喜状,却又不忍让她白欢喜一场,想了一下,便说道。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对于总督府来说,云儿不过就是一个丫环,可对于自己呢?她却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后,一直跟在身边的人,于是便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如果府不放你走,我就直接带你你走,就是府上要砍我的脑袋,我也不放你走!”

    唐浩然和云儿调笑道,而少爷的话传到云儿的耳中,却让她睁大眼睛,甚至忘记了少爷拭泪时的羞赧,而是激动的点着头。

    “少爷,我……我……”

    (这一上来便失败,怕还真没有这么写的,不过这也是必然不是,只有经历了挫折,才能对满清绝望,而且,这也是为了下一步更广阔的天空,如果大大手里有推荐票的话,不妨推荐一下,新书不易!拜谢!求收藏、求推荐)

第49章 湖广之别

    不过只是三日的功夫,禁烟局内的大小事务,唐浩然便完全移交给了赵凤昌,尽管放心不下但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是的,没有任何意义了,对于他们来说,禁烟局只是另一个厘金局、善后局,不过只是各级官员捞银子的地方,至于那牌子,不过只是牌子罢了!

    而在离开禁烟局的时候,唐浩然甚至特意回头看了眼那座已经焕然一新的旧军营,最后还是长叹了口气,然后便乘着马车前往码头。

    轮船在江面飞也似地前进,置身于舷边,望着滚滚长江,唐浩然的眉头紧锁着,扶着船栏却是长久无言,颇有点凝重之感。

    “其实,这件事也是好事!”

    随着唐浩然站在舷边的宋玉新说道:

    “毕竟那件事,无论如何,都摆不脱敛财的本质,现在及时脱身,对子然您也是件好事。”

    在宋玉新看来,无论是谁,抱着再好的目的,和烟土那玩意沾上边,总有洗不清的污处,现在跳出来,反倒是坏事,至于将来禁烟局会变成什么样,到时候一句话“若是我干定不会是那样”,基本上也就完全推脱掉了。

    “好事也好,坏事也罢,今后总是要彻底禁掉的。”

    唐浩然语气坚定地说道,是的,就像宋玉新说的那样,禁烟局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于自己的一个污点,而现在极时抽身,反倒让自己摆脱了某种局面。

    “启杰,你确定要随我去北京?”

    北京,这是此次离开武昌后的目标——去北京总理衙门任职,对于总理衙门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唐浩然并不清楚,但是至少到了那,没准还有外放的希望。

    “北京那地方,不知多少京官终其一生闲于京城,子然,你和复生去京城,虽说有个伴,但复生是友,而我却是您之幕友,自然当随你前去。”

    “不过中间你要先回趟家,十六年未返乡,启杰……”

    打断宋玉新的话,唐浩然笑了笑,

    “反正中间也就只差几天的功夫!回家看看吧!”

    宋玉新点点头,算是表示了同意,更何况十六年未返乡的他也希望回家看看,

    站在甲板上,唐浩然望着滚滚东去的长江水,凝神良久,方才说道。

    “此次赴京,真不知道前途如何啊。”

    “总会有门道的,不过以宋某所见,子然此次赴京,不妨试一下韬光隐晦之策!”

    宋玉新在一旁说道。

    “这是为何?”

    “子然,再入他人之幕,以你的脾气无非是重蹈武昌旧事吧了!”

    办大事,要先做大官,在宋玉新看来,现在唐浩然有着当大官的潜力,正三品的顶戴虽说不是考来的,但却是张之洞举荐、皇上赏下的,虽比科班稍低但却比捐班高出许多,再则便是子然精通西学之名,可谓是四海皆知,朝廷调其过去,自然是想借其精通西洋的本事,既然朝廷有所借用,那不图不为重用,自无需再投身他人之幕。

    “启杰,我此去直隶,最令我挂系的就是禁烟局,虽说它现在已经初步正轨,但各项条例并不成熟。这禁烟局,是我唐某人办的一桩破天荒的事,虽说现在非我主事,但说不定今后还会招致众多非议,毕竟……”

    长叹口气,唐浩然最为忧虑的地方便是发现自己同禁烟有着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别人提,也就是心烦一下,于大局没有影响。”

    虽说从未来进过官场,但对于官场宋玉新却是极为了解,禁烟局固然可能会成为东主的软肋,但在官场上,没有人会追究前事,至于将来禁烟局无论如何,都与东主无关,不过是张之洞用人不当罢了。

    “不过虽是如此,子然,也要尽量争取外放,不外放,以你的脾气,早晚得给困死在京城!”

    入幕一个多月的宋玉新启会不明白唐浩然的脾气,他是个办事的人,或许京城官场可以磨砺他的性格,但是归根到底,他还是个办事的人,不到地方上办事,他浑身上下都不会舒服。

    “行,等你回去后,咱们就好好谋划、谋划!”

    若是能外放的,那怕就是外放个知府,没准自己也能成就一番事业,不过,外放又岂有想象的那么容易,一共就那么几十个省,多少人盯着一省巡抚的位置?更何况自己除了点“知洋”的名声,自己还知道什么?

    “子然,启新兄,又想着外放?”

    外放!

    出身官宦家庭的谭嗣同对外放这个词并不陌生,在他看来,外放绝不会象其想的那么的简单。

    唐浩然笑笑越是无言。

    “上万京官,人人皆知外放,可外放者又有几人?”

    谭嗣同在一旁长叹道。

    “不知多少京官一生困守于京中,至于外放,不过只是梦里想想罢了。”

    回头看着唐浩然,谭嗣同又接着说道。

    “以张香涛,身为清流领袖,尚做了十六年的京官,方才得他人之助出抚山西,子然,此次去京,怕没有三四年的时间,想外放……”

    陪同一旁的宋玉新却笑道。

    “京官皆想外放,可这外放里头,却有外放的道道!”

    话声稍稍一顿,宋玉新接着说道。

    “想谋外放,一是人,二是财,三是运,若是有此三点,便不愁外放,再则,还要看放什么地方,这等咱们进京之后,再好好谋划、谋划!”

    相比于出身官宦世家的谭嗣同,宋玉新或许更清楚官场的一些“潜规则”,求了这么年的官,自然早就明白了,这求官靠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人也、财也,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这般自信。

    人、财、运,宋玉新的话让谭嗣同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若是在京中投对了人,那外放自然顺水成舟,若是花对了银子,自然也愁外放,至于运气,不过只是飘渺之事罢了,人、财……看着唐浩然,谭嗣同心知这位老弟与他人的不同,他有名声,可他这精通西洋的名声,能助他外放地方吗?

    想到这,谭嗣同的眉头微微一锁,若是万一其被困于总理衙门,又该如何?就如那曾纪泽一般,困于同文馆内,又当如何?

    谭嗣同蹙眉的样子落在宋玉新的眼中,却让他微微一笑,这位谭公子虽出身官宦世家,但却不明白现如今的官场,早已不是多年前的那个官场了。

    “子然、复生,现如今,满朝上下皆知,外事无小事,所以,子然通晓泰西的名声,没准到时候能派上用场!”

    看着似有些不明所以的两人,宋玉新敛起笑容。

    “复生,不瞒你说,我现在最大的心愿,便是能随着子然一同办上几件能名垂千古的大事,所以,这次去京城,我寻思的,便是无论如何也要给子然争下出抚地方的机会,只有出抚地方,才能真正的去办几件大事。”

    宋玉新说话时,那神情极为虔诚。

    “若是那样,焉能不带上你宋先生。”

    谭嗣同大笑起来,唐浩然跟着也笑了。

    在笑声中,宋玉新又语重心长地说道。

    “子然,你我境遇不同。你才大,干大事,我力小,只能办些小事,可有时候,这能不能成大事,就看这小事能不能成!”

    (大家应该看到,主角并不是对满清绝望,实际上,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要反清了,要不然又岂会想以禁烟建立武装,而是对所谓的名臣贤相绝望,或者说对中国古代士大夫群体的绝望,这种绝望是从禁烟开始,而这实际上也会导致未来主角走到另一个方向,当然,暂且不剧透了……求推荐,求收藏)

第1章 美国佬的赏识(求推荐、求收藏)

    京城,没来到京城的时候,唐浩然憧憬着这个时代的北京,古老的城墙、古色古香的建筑,可等到唐浩然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所有的憧憬都化为了泡影,1890年的京城的街景,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还不如二十一世纪的小城镇,而论到环境,更是远不及后世。

    确实,街道不见后世京城的拥堵,可行走其中,唐浩然却感觉远比更为拥挤,外城的街道是狭窄的,两侧几乎全部都是平房。道路有两三条像后世的街道那般宽,可却没有人行道,而且道路的两边的商铺或是将铺子伸到路上,或是路边挤满了摊贩,虽说显得京城热闹非常,但却让人感觉十分狭窄。也就是几条主街显得相对宽敞一些,分为马车道和人行道,所谓的马车道,也就是路中的道路,专供行走马车,马车在修缮不佳的显得有些坑坑洼洼的道路上困难的行走着。

    而更让无法忍受的是每当走过小巷的巷口时,总会闻到扑面而来的臭气,在巷边的路上随处可见大小便,小便到处流可以到附近的阴沟里,甚至走路时一不小心的话就会踩到……大便。

    “还好,还有人在捡着。”

    行走在拥挤的让人感觉有些气闷的街道上,唐浩然注意到有背着背篓的小孩在路上用铲子捡大便时,自然的他们是准备把这些背到郊外,作为肥料来肥田。

    不过只是几天的功夫,唐浩然便对19世纪的京城失去了兴趣,只是公差却不能不办,五天前,来到京城之后,游荡数日,昨天到了总理衙门报道后,虽说见了庆王一次,可那位在历史上有“庆记公司总经理”之称的王爷,只是宽慰自己在总理衙门好好办差,如此种种,然后便把自己打发到了——同文馆!

    在同文馆当个教习!

    这便是所谓的“朝廷”委以重任吗?

    可人在屋檐下,那能不低头,既然这京城都来了,也就只能先在同文馆呆着,一如晚清官场的习惯,循着惯例先往同文馆总教习那里去拜访一下,而现在同文馆的总教习却是一个外国人——一个美国传教士丁韪良。

    对于这么一个前来给中国人民传播福音的传教士,没有遵守传教士的起码操守,在八国联军入侵中国的时期,他建议西方国家解散中国的军队,摧毁中国所有的兵工厂,以便更好地按照西方的需要控制和摆布中国,甚至更在庚子年间提出“每一个被义和团杀害的女传教士得处决500名中国妇女;每一个殉难的男传教士得用1000名中国男子的生命予以偿还,每一个传教士的孩子无辜被杀得有100名中国孩子用哥萨克的刺刀施以刺刑,每一处遭到焚烧和劫掠的传教士的建筑物得在天津和北京抢劫100处中国房屋才能予以抵偿”。

    对于这种拿着中国的银子,当着同文馆教习,却把自己更多精力投入到的影响中国的政治走向,向恭王等人提出忠告,劝说他们配合西方列强的殖民政策,甚至早在太平天国时,就建议美国将中国分成两个国家,以便分而治之,让两国相敌对的王朝相互争斗,从而有利于美国以及西方国家从中渔利的人,唐浩然自然没有一丝好感。

    但做为自己的顶头上司,却又不能不拜访。

    “不过只是应付一下!”

    心里这般嘀咕着,一路上连问带找的,待到丁韪良府第门口的时候,已是快到中午十一点了。估计平日里也没什么人到丁韪良家,所以门子开门后见了唐浩然,很是多看了几眼,上来问道。

    “先生有何贵干?”

    唐浩然心想,这老家伙是个洋人自己冒然按照晚清官场的习惯找上门来,这“贵干”又是为何?可这会人到门前,却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我是同文馆新来的教习,前来拜会丁大人。”

    “有拜帖么?”

    门子打量了一眼这人。

    唐浩然摇摇头。

    “没有。你和丁大人说,就说是同文馆里新来的教习,他一准儿明白。”

    门子倒也没为难他,转身一溜烟儿的跑进去禀告去了。不大一会儿,一个满面红光步伐稳健的外国老头迎了出来。

    “上帝啊,看看都是谁来,快请进,快请进。”

    见到唐浩然,丁韪良显得颇为激动,原因无他,那本《泰西策》即便是在各国外交官、商人以及传教士中也流传颇广,即便是外国人亦从中的得到许多启发,甚至各国驻华公使都纷纷要求馆内翻译将《泰西策》印成本国文字,以便在本国发行。

    心觉有些诧异的唐浩然快步迎上去,本来是想握手,结果丁韪良张开双臂,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接着,丁韪良退后一步,仔细打量唐浩然。

    “让我仔细看看,自从我来到中国,就从没有看到这么有精神的亚裔人了……”

    唐浩然刚要谦逊几句,丁韪良拉着他的手就往屋里走。

    “你知道么?这些清国人的体质是虚弱的,是毫无精神的的,而像你这样充满活力与精神的年青人,在清国是极为罕见的,等你了解了这个国家之同任,你就会赞同我的意见的……”

    丁韪良很健谈,或者说,很啰嗦,甚至非常直白,在某种程度上,他甚至没有把面前的唐浩然当成中国人,而是把这个“自幼生长在美国的家伙”,当成一个美国教育出来的“杰出青年”,在他看来,很快,这个年青人便会成为全世界最知名学者,他是一个美国人,而不是肖国人。

    直到在正堂坐下之后,唐浩然才有空说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尊敬的先生,今天冒昧前来打扰,是想询问一下有关同文馆的事情……”

    “要茶还是咖啡?”

    丁韪良问唐浩然,还没等他回答,又接着说。

    “还是茶吧,前两天,恭王爷特意吩咐人给我送来的福建今年刚采的龙井。”

    像是炫耀一般,丁韪良于是吩咐仆人上茶。然后转过头来,看着唐浩然说道。

    “你刚才说什么?哦,对了,同文馆的事情!怎么说呢……你是知道的,我是同文馆的总教习,所以,对于同文馆的一切都极为了解,中国的官场总是会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在任何独立的事情中,都夹杂着勾心斗角、利益分配、裙带关系……比如同文馆,也是其一,那里同样也是一个官场,而不是学校,不要以为能教会他们什么?希望他们真正的了解这个世界吗?不,我的朋友,二十一年前,出任同文馆总教习的时候,我也怀揣着同样的希望,可差不多二十年前,我就放弃了希望,我说的是实话,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之所以进入同文馆,不过只是为了谋求官职,而在清国的官场看来,于同文馆内学习,只需要掌握外语,便是其才可用的象征,我的朋友,这就是同文馆,希望他们了解这个世界,那无疑是对牛弹琴……”

    从丁韪良那一大堆话中,唐浩然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他对中国人的轻蔑于歧视,尤其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更是让唐浩然的心底涌起一团怒意。

    “尊敬的先生,您说的对牛弹琴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有任何希望,清国所谓的精英们,对外国以及现代文明的了解,甚至远不如奥斯曼帝国,这个国家就现在来看是没有任何希望的。”

    丁韪良的言语间多少有些幸灾乐祸,对于他来说,中国的衰落更有利于美国以及欧洲国家的利益,看到唐浩然神情变化,才意识他同样也是清国人,但旋即却说道。

    “我的孩子,怎么啦?你是在同情他们吗?不,我的孩子,等到你真正了解这个国家之后,你就会知道回到这里完全是一个错误,你应该留在美国……”

    长期的传教士生活和白发苍苍的容颜,使得丁韪良的言语与神情总是透着一股亲和力。可是在唐浩然的眼中,看似满脸慈祥的丁韪良,却完全是一个虚伪的伪君子,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一个彻头彻尾的殖民主义者。

    丁韪良很耐心向唐浩然的传递着他对这个国家的失望,并为唐浩然竟然选择回到清国表示同情和担忧,完全没有注意到唐浩然压抑在心底的怒火。

    强忍着怒火听完丁韪良的话后,唐浩然看着对方只是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我从没后悔回到自己的祖国!只有踏在这片土地上,我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心灵归宿!”

    “可怜的孩子,上帝会保佑你的。”

    唐浩然的回答,让丁韪良一愣,尽管唐浩然的面貌提醒着他,对方是清国人,可在丁韪良的眼中,他却是一个美国人。

    “我想,终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的选择的,我的孩子。”

    “不!”

    用力的摇摇头,唐浩然盯着丁韪良说道。

    “我从不信基督,更不会是你的牧羊,相信我,有一天,你会为中国展现的力量而惊讶,到时,你一定会后悔今天所说过的话!”

第2章 心思(求收藏、求推荐)

    “该死的美国佬!”

    离开丁府的时候,只要一想到丁韪良,唐浩然的心里便会涌起一股怒火,这个该死的家伙,他根本就不了解中国,他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造成这一切。

    “早晚有一天,非得让你看看先睡后醒的中国,会给世界带来什么样的惊讶!”

    在回家的路上,心底藏着一股怒火的唐浩然依然不断的提醒着自己,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看着街边那些穿着棉衣的同胞时,望着那一张张看似祥和,但实则麻木的脸庞,他的眉头紧锁着。

    如何改变这个国家呢?

    这个国家绝不仅仅只是靠工厂便能改变的!

    也许是心情烦躁的关系,在路上唐浩然买了些熟食,甚至还特意买了只烤鸭,又买了一坛酒,想要借酒消愁,或许现在只有酒精能够安慰他的心灵了,然后慢慢地在人潮中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家是位于炭儿胡同的一座典型的北京四合院,这是来到京城后置办的,这也是唐浩然在这个时代置办的第一处房产,价格并不贵——600两,待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而这会谭嗣同正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见唐浩然回来了,便笑着招呼道。

    “怎么样,子然,同那丁大人谈的如何。”

    “别提了,那家伙,典型的洋鬼子嘴脸,真不知道当初朝里的那些人,是不是瞎了眼了,竟然选了这么一个家伙当总教习。”

    如果说,先前对于丁韪良的了解,只是局限于历史资料的话,而初一接触后唐浩然现在觉得那个老头儿根本就是连肠子都是黑的。

    “哦?”

    谭嗣同一愣,诧异的问道。

    “那你不会和那家伙吵起来了吧?”

    虽说那丁大人,是个洋鬼子,可若是一上来,便同上官发生冲突,总归是不智。

    “吵,我倒是想!”

    心里憋着火的唐浩然提着烤鸭与熟食走进院子。

    “心里堵得慌,回来的路上,瞧着卖烤鸭和熟食的,便买了点!复生,你陪我好好喝两杯!”唐浩然邀请道,去拜访丁韪良的经历,让他着实的堵得慌,这会自然想着喝上两杯,一醉解千愁。

    虽然院子是前两天才“接手”的,可在唐浩然心里,那就是一个“家”。踏进院门的一刹那,有一种回到家的安全感,尤其是云儿走过来后,更是让他生出家的感觉。

    “少爷,您回来了!”

    云儿接过少爷的熟食和酒坛,然后便进屋把包在纸上的熟食放到盘子里,然后唐浩然便进屋脱下长衫,换上了一身短棉衣,也就是这苦力的打扮的短棉衣,他勉强能习惯,可那肥大而且没有腰带的棉裤却怎么都无法习惯。

    可现在没办法,只能凑和着。穿着一深裆的棉裤,像是两只面口袋套在身上,腰间用一布带扎住,然后随便穿着双布棉着鞋。唐浩然便走出了层,而云儿已经把烤鸭、猪头肉之类的熟食放到了桌上,而她本人则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子然,那位丁大人说了什么?”

    待唐浩然坐下后,谭嗣同感觉到唐浩然的心情或许同拜访丁韪良有关。

    “复生,你坐。”

    唐浩然端起酒坛为谭嗣同倒了一碗酒。然后闷闷的敬了他一下,19世纪的烧酒坊里烧出的烈酒,口感极为灼烈,或许后世知名的二锅头正是缘自于此,入喉的辛辣,让唐浩然皱了下眉头,待酒入肚后,他才开口说道。

    “还能说什么,那位丁大人,”

    冷冷一笑,唐浩然便将自己的遭遇一一说了出来。相比于唐浩然的愤怒,谭嗣同却似没有任何反应似的,只是默默的喝着闷酒。

    “复生,你说这种人,岂不就是完全一副帝国主义列强的嘴脸,当时我真有一种把茶倒在他脸上的冲动,就这种人居然还是同文馆的总教习,而且还当了二十一年的总教习!真不知道,当初选他的人是不是瞎了眼。”

    冷嘲着满清的用人不当,唐浩然又喝了一口,然后看着闷声不吭的谭嗣同问道。

    “复生,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

    抬起头看着唐浩然,谭嗣同笑着问道。

    “难不成,你在国外的时候,那些洋人,都是一副高看咱们的样子?”

    谭嗣同的反问让唐浩然一哑,高看?可能吗?

    他的沉默谭嗣同看在眼里,喝了口酒,然后朝天空看了一眼,又继续说道。

    “这些洋鬼子轻我国人又岂是一天两天,即便是如恭王他们,在洋人面前不也是客客气气的,咱们大清国,也就是李中堂,能在洋人面前能撑起来场子,至于其它人,见着洋人甚至连话都说不好,这样外人又谈何看得起国人。”

    说着,他也不客气,端起酒碗就喝了一大口。

    “自己都不争气,谈什么让他人瞧得起!”

    谭嗣同的话,让唐浩然为之一哑,确实,近代外国人轻视中国人并不是没有理由的,科技落后、国民愚昧、官府暴敛成性,他们有太多的理由去轻视这个国家,而无数仁人志士之所以前仆后继的试图改变这一切,不正是缘于外国人的歧视与轻蔑吗?

    对于一个民族而言,耻感,同样也是一种进步,至少现在外国人的轻蔑与歧视,能让国民从“天朝上国”的美梦中醒来,事实上,那个梦,直到甲午之后方才被打醒,而直到庚子之后,梦才彻底醒来。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中,唐浩然和谭嗣同谈了很多,既有一时的感慨,同样亦有西洋各国的现状,尽管唐浩然知道谭嗣同在历史上的“反清”立场,但却知道,现在他不过只是刚刚冒出一个苗头,真正彻底的倒向反清,是甲午之后的事情,现在的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正处于心灵的挣扎之中。

    而他所需要做的就是一点点的促进着嫩苗的成长,让那根苗长成一棵苍天大树。怀端着这种心理,在谈及西洋各国时,免不得谈起西洋各国的民族觉醒,从德意志民族觉醒到“青年意大利”运动,再到巴尔干各民族试图摆脱土耳其奴役,建立独立民族国家的历次起义,在唐浩然的话中,从1848年开始席卷整个欧洲的革命,锐变成了各个民族谋求进步、强大的政治运动,从民族解放到民族统一,一个个新鲜的词汇被一一灌输给谭嗣同,而相应的两人同样也谈论了中国的时局。

    不这样两人坐在院中谈着,从中午,一直谈到了傍晚,直到月牙儿上来的时候,满院里变得凉气逼人时,一坛烈酒已经被两人喝完了,而在整个谈话过程中,似乎有所悟亦有所感的谭嗣同喝得醉醺醺,到最后甚至只能让家仆扶着歪歪斜斜回到厢房内住下来。

    待谭嗣同回屋后,云儿把碗筷收拾了,唐浩然却坐在院子中,望着夜空的灿烂星河,开始打算今后的生活:

    明天,自己就要到同文馆授课了,在那里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呢?

    今天是光绪十六年正月二十三,西历是1890年2月12日,如果没有记错的的话,影响中国近代百年国运的甲午战争会在四年后,也就是1894年的7月25日,以日军偷袭打响丰岛海战作为开始。

    四年,一共只有四年零五个月!

    老天只给了自己四年零五个月的时间,这四年零五个月,自己又能干什么呢?之所以来京城,既是为了寻求外放的机会,同样也是为了直正接触到这个时代的中国政治中枢。

    如果能够外放的话,那么自己可以做很多事情,但,以自己不过二十几岁的年龄,满清朝廷可能会放自己为一省巡抚吗?

    难道自己就甘心呆在同文馆中,做一个教习吗?

    尽管不甘心,但是想到教习,想到明天就要去给同文馆的学生上课,唐浩然便想到,要准备教案,教案得自己动手编写才行,教他们语言?自己不过也就是英语六级罢了,还是教点其它的新鲜的东西再说。

    对了,还可以动手再写几篇文章,赚点稿费是一说,没准可以帮自己再扬扬名!

第3章 小事

    整整一夜,唐浩然一直被种种思绪所困扰着,一方面是时间越来越紧张,而另一方面,又愁于明天的课堂上,应该讲授什么,最后又想到了写几篇文章为自己扬名,于是他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在脑海中整理过去看过的资料写下了《泰西纵横术:普鲁士篇》,更为为详尽的文字去描写了普鲁士崛起过程实施的种种外交战略。

    这篇文章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唐浩然并不清楚,但他知道,相比于国内的那些精通“之乎则也”的“夫子”们,他更“精通西洋”,这是他唯一的长处,既然是自己的长处,那么就以已之长,攻彼之知吧。

    现在那“精通西洋”或许是自己唯一的优势了。

    待在书桌前趴了一夜的唐浩然写完《泰西纵横术》之后,天色已经放白了,空中甚至可以听到老北京那特有的鸽哨声,听着那掠过天空的鸽哨声,唐浩然的唇角微微一扬,今天,自己就将真正涉足晚清的官场,就像那个丁韪良说的那样——同文馆同样也是官场,或许对丁韪良那个人没有任何好感,但唐浩然却知道他说的是实施,就像百年后的中国大学一样,同样也是官场,由学而仕的官员并不在少数。

    同文馆对自己而言,不过只是一块垫脚石罢了!成为一番伟业的垫脚石,

    感慨中,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让唐浩然一愣,是云儿在咳嗽,这是怎么了?因为糊着窗纸的关系,待唐浩然走出房门,来到院子里,便看到厨房门已经是一片烟云笼罩的模样,难不成失火了?

    “云儿!”

    快步走到厨房门口,唐浩然便被烟雾呛的连咳几声,隔着烟雾能看到云儿正在炉边,似乎在引炉子。

    “少,少……咳……少爷,您……咳,快出去,烟……呛……”

    云儿不时发出的咳嗽,让唐浩然连忙一把将她拉出厨房,那白腻的脸蛋上还能看到几道灰迹,明亮的眸子更是被呛的满是血丝。

    “少,少爷,对不起,都怪我,这次引炉子的柴火买的有点湿!”

    云儿连忙解释着,这柴火是谭少爷的仆人买回来的,谁曾想太潮了,引炉子时烟自然多而且呛人。

    瞧着被呛的眼泪都出来云儿,搁自己那个时代像云儿这样十五六岁正值花季的女孩,正受父母宠爱之中,以她的相貌搁在后世也是一仙级的美女,那里需要遭这个罪,唐浩然便一把被夺过她手中的柴火说到。

    “你别弄,我来升火,瞧你呛”

    “少,少爷,这怎么行,这……这烟这就散了……”

    云儿一听,顿时便急了,那有丫环让主子去升火的。

    “我先把火升了,一会等火升好了,烧点茶!”

    唐浩然将云儿一挡,故意板着脸说道。

    “让你歇着就歇着,你等着,我升火,一会你坐饭烧茶。”

    见少爷恼了,云儿那里还敢坚持,只得怯怯的瞧着少爷笨手笨脚的引炉子,这会她倒是后悔起来,为什么不让人在厨房里支个灶,若不然,那里用得着引炉子,在后悔之余心里却又暗自窃喜起来。

    刚刚起床,依还带着些宿醉的头痛的谭嗣同,瞧见这一幕却是微微一笑,住在唐家,他自然看出唐浩然待这小丫环的不同,那有离开别人府上,还把别人家的丫环要走的,云儿这个丫环长的确实有几分姿色,不过就是眼睛太大了,就像洋人似的。

    若非住在唐家的关系,他甚至可能会误会这丫环是其暖床的丫环,可现在来看却又不是那么回事,可若非如此,又岂会帮丫环做事情?或许是唐浩然待人不同吧。

    原本对这些事情便没什么兴趣的谭嗣同,倒是坐在板凳上,瞧着平素从未干过活的唐浩然在厨房那给炉子引着火。

    一把柴火塞进炉膛中,待柴火烧起来之后,唐浩然便拿着熟铁炉钳夹起煤球来,这所谓的煤球绝对是“球”——装在木盒子里的几十个拳头大小的煤球,虽说过去没引过炉子,可这几天瞧着云儿引炉子,自然也知道怎么引的,待火烧旺之后,唐浩然便把煤球丢进炉膛,挑了几下,把火挑旺后,然后又丢了两块柴火。

    因为柴有些湿的关系,一时间整个厨房时再次烟熏火燎起来。

    “这成天引火,能不麻烦吗?”

    瞧着墙角箱子里的煤球,呛了两口烟的唐浩然,在走出厨房的时候忍不住抱怨起来。

    “少,少爷,这京城就这样,家户里头都是烧煤球,不像武昌,柴火多、也便宜!”

    少爷的抱怨让云儿急忙解释起来,早知道真应该支个灶,柴贵也就是那几文钱的事儿。

    唐浩然却在直接伸手拿起一块煤球,拳头大小的煤球像是用煤粉制成的,和后世煤球,嗯蜂窝煤完全不同,这绝对是“球”,实心的“煤球”,至少蜂窝煤不用每天引炉子吧,三块煤球便够用一天了。

    拿着煤球的唐浩然打量了半天,估摸着差不多有将近一斤重才又问。

    “这玩意咱们家一做一顿饭要几个?”

    “连烧水带做饭,一天要七八个煤球!”

    瞟了一眼,谭嗣同在一旁边随口说道。

    “咱们这宅子里人少,若是搁旁人家,那怕只有五六口人一天也要十二三个煤球,”

    “……”

    唐浩然顿时无语了,一天十五六斤煤啊?若是换成蜂窝煤的话,差不多能省一半的煤。

    “京城里都烧这个?”

    “打从前朝起,老百姓和宫里头便是烧煤,至于柴火,也就是拿来引火的!煤球早晨引着了,能闷上一天的火不说,还能温热水,平常用着方便,若是来人了,打开炉门不过一壶茶的功夫,便能烧一壶开水,若是用灶的话,可没这么方便。”

    这倒是实话,若是说在这个时代感觉什么最不方便,第一个就数喝茶,除非是茶馆、饭馆在家里根本就没有现成的开水,大户人家会用炭炉,弄一个只能烧一壶水的铜壶烧茶,随用随烧可小户人家,却只有做饭的时候,顺便烧点开水,装在凉壶里。

    “复生兄,你是说,这煤炉,每天早晨升火,然后闷一天火?”

    可不是,难怪平常自己没看过云儿升火,还以为这烧了煤,省得像在武昌时那样,成天烧柴火那,弄了半天,这也不见得比烧柴火轻松多少。

    盯着手中的煤球,煤球、蜂窝煤……唐浩然的脑海中反复思索着这两个词,如果自己弄出蜂窝煤的话,不也就省得云儿每天升火那般费事了?

    不仅能让云儿不用再受烟熏火燎的罪,甚至还能挣一笔银子。

    想到银子,唐浩然的眼前便是一亮,就像宋玉新说那样,京官想外放地方,一是要靠人脉,二是靠银子,可归根到底,需要银子,有了银子,便什么都有了。至于离开武昌时,桑治平送的那五万两,看似不少,可若是谋官,那差的可不是一星两点的。

    这时谭嗣同走过去,看着似若有所思的唐浩然问道。

    “子然,你在想什么?”

    “这煤球是怎么做的?”

    “团的呗,用煤渗土和水,团成球,再收收水,放到铁重筛子里头,煤行里的工匠再不停摇动大铁筛子,煤自然也就变成球了。”

    多年游历的关系,谭嗣同倒也算是见多识广,也曾见过的煤行里的工徒是怎么做煤球的,不过那是因为好奇,好奇他们为什么有把煤球做的那么圆。

    看样子,这煤球倒也和后世的煤球差不多,抬头看着谭嗣同,唐浩然问道,

    “咱们这附近,有没有铁匠铺,我想让铁匠给我打点东西。”

    “打东西,什么东西?”

    “唐少爷,咱们这西边的巷口就有家铁匠铺!”

    谭嗣同的家仆在一旁说着,唐浩然一听,便走进了屋拿起在汉口租界买的铅笔,先回忆了下煤球机的构造,对于煤球机他并不陌生,直到他读中学的时候,每年的冬天,父亲所在的农研所都会按人头分煤,干部八百斤,工人五百斤煤,每到那个时节,农研所里到处是打煤球的“战场”,基本上家家户户都煤球机,有时候唐浩然自己也会在父亲感觉累的时候,打上几十个煤球或者帮忙洗洗煤球机。

    不过就是一个厚实的圆铁桶,里面有四五排圆钢筋,还有一个垫片,结构可以说给为简单,不过只是片刻功夫,唐浩然便画好煤球机,至于煤球炉,唐浩然倒是不担心,在炉子买回来的时候,他便看过,那炉子是烧出来两层陶制,外面箍了圈铁皮,炉膛也是圆的,除了炉口大点,炉膛浅点,和后世的煤球炉也差不多大,稍微改造一下便能直接使用。

    画了图纸后,唐浩然便走到厨房,拿着木棍比划了一下炉膛的尺寸,然后在纸上写了下来。

    “就照这个这个尺寸、模样让铁匠打出来。”

    说完,从身上掏出两块银元来。

    “这是两块银元,不够你再同云儿这拿。”

    “子然,这是……”

    瞧着纸上画着东西,谭嗣同有些不解的问道,而唐浩然却瞧着脸上还带着烟灰的云儿笑说道。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先把家治好,还谈什么治国平天下,有了这玩意,往后云儿就不用再每天起个大早给炉子升火了!”

    可不是,自己既然有超越这个时代百年的见识,不先把改造一下身边的环境,提高一下生活质量,还谈什么办大事!更何况,这还能挣着银子。

第4章 同文馆(上)求收藏、求推荐!

    光绪16年正月二十四日近晌午的时候。

    在东堂子胡同口的茶档里喝着茶唐浩然,眯着眼睛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课,今天上午自己终于见到了同文馆提调王镇雄,他的言语倒是极为客气,也难怪,同文馆十几个教习,除了英文馆的两位教习是中国人,其它的一名都是外国人,而且大都是传教士,而他分给自己的课程也很简单——各国史略、富国策。

    这倒是合乎自己的心意——反正就是和他们侃呗,就像今天,唐浩然在课堂上和他们“侃”的就是奥匈帝国史,不过除此之外,倒也讲不了什么,原因很简单——课堂里有不少八旗子弟,同文馆一开始,就是专收15岁以下的八旗子弟,表面上设立同文馆是为了培养翻译以及精通西学的人才,可办着却成了八旗子弟谋官职的地方,毕竟三年大考之后,优秀者便会授七、八、九品官,然后便年年拿奉银。虽说也招30岁以下科举出身的正途人员,诸如秀才、举人、进士以及五品以下的官员,但除非是没有门路了,在这个时代,又有几个正途出身的愿意在同文馆里呆着。

    整个同文馆120名学生,80多个混官职的八旗子弟,只有不到四十个或是为了官职,或是为了将来生计入学的秀才出身的学生,他们之中,有几人当真是对物理数学化学以至于机器航海有兴趣的?

    尽管如此,可唐浩然却知道,这种采用西方式班级授课,引入数理化等西文、西世的教学,对中国传统儒学教学还是一次革新与突破,所以虽说是在同那些“溜鸟”的八旗子弟“乱侃”一通,甚至用外国的风土人情,诱惑着他们对西洋的兴趣时,唐浩同样也注意到班里有那么几个学生似乎对他们不屑一顾,不过他们在听课倒也显得很认真。

    这课倒还是有那么些意思。

    回味着今日的课堂上的情景,唐浩然不由的对这同文馆的生活感觉却发有意思起来。

    在茶摊喝完一碗茶,丢下一枚大钱,唐浩然便朝着同文馆走去,作为学校,或许同文馆并不怎么合适,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同文馆却更接近一座园林,景致极佳。毕竟这里原来是大学士赛尚阿的宅邸,大学士的宅子,那景致能差嘛。

    “若是搁百年后,没准进这园子至少得一百五十块大洋起……”

    心里这般嘀咕着,唐浩然便朝着后园走去,在后院的山水园林间,倒是可以看到几个正在看书的学生,同样也能看到或是在下棋,或是闲聊的学生,不过更多的时候,恐怕还是在宿舍之中。

    “见过唐教习!”

    在穿过走廊的时候,在学生们的问候声中,唐浩然倒是有些自得,这些平常得瑟的让人招不得的八旗子弟,现在不还得规规矩矩的向自己作鞠。

    穿过长廊,来到后园的时候,唐浩然看着个学生正躺在长廊角落扶栏上睡着,那木质的扶栏尚不到三寸宽,可他却稳稳的睡在那,似乎是在晒着太阳,本想装作没看见走过的唐浩然,在走近后,却被学生盖在脸上的书吸引了。

    “seapowertheory”

    虽说英语不过只有六级,可瞧着那书名,唐浩然还是不由一愣,那怕在百年之后这本《海权论》也可以说得上是大名鼎鼎!这本书可是先后指导了美国、日本、德国以及苏俄将其作为国家发展战略的方向指导。

    那本军事论著的影响力能与其相比?

    如果没记错的话,不过去年刚刚出版,难不成这是英文初版的《海权论》?这么快便传到了中国?而且还是在不开展军事教育的同文馆内?

    瞧着那本书,原本无意打扰这个学生休息的唐浩然,终于还是忍不住向这本《海权论》伸出了手,搁百年之后,这初版的《海权论》至少也能拍个几十万吧!

    书刚一拿开,唐浩然便看到书下的人,他好像是班里的一名学生,这会他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眯成细缝的眼睛里没有流露出一丝光采,只是在看清拿书的人后,他连忙站起来。

    “还望唐教习见谅,学生太过孟浪,有失……”

    韩彻有些紧张的深鞠自责时,却听到唐教习说道。

    “《海权论》,你能看得懂吗?”

    “海权论?先生说的是这本seapowertheory?”

    抬起头,韩彻才看到唐教习正翻看着那本一直闲于图书室的《seapowertheory》。

    “学生倒也能看懂一些,”

    “哦?那你告诉我……”

    将手中的这本《seapowertheory》一合,唐浩然打量着面前这个身材瘦削,面色黝黑的学生。

    “在这本书中有一个核心的宗旨,嗯,这一核心为何?”

    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因为先前看这本书时,唐浩然注意到书上有很多翻看的痕迹,甚至在一些字句中,可以看到些许用铅笔勾出的单词,也许是无法领会这些单词才特意划下的。

    “回先生,在这书中马汉引证英国在拿破仑时代的战争中获得海上霸权的事实,来证明欲发展海权必须以强大的海军控制海洋,以掌握制海权,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此书的核心之一!”

    韩彻的回答让唐浩然微微一愣,看着这面色黝黑,甚至官话说的都不流利学生,反倒对他更觉得有些好奇。

    “这本书是同文馆中的?”

    “回先生,外洋教习往往会带来一些书籍,不过大多数都闲于图书室内,对……”

    原本韩彻想说,那些教习图的只是“三倍书价”,可话到嘴边还是收了回来。

    “你怎么会看这本书?”

    “只是一时好奇,初时只是随便翻翻,感觉其所书颇以为然,便多看了几遍!”

    何止是多看几遍,自从年前接触到这本海权论,韩彻便像着了魔似的迷上了这本书,单是笔记便记下了十数万字,甚至因为其中的一些单词无法领会,还托人从海军学堂找到来字典,以完全领悟书中所说。

    “哦?”

    点点头,将手中的书重新送还给面前的学生时,唐浩然又试问道。

    “既然你看了这本书,那么我有一个问题,以你看来,北洋海军如何?”

    北洋海军如何!

    唐教习的反问,让韩彻一愣,他诧异的看着面前的教习,早在年前,看过那本《泰西策》他不单是拍案称奇,同样也知道了唐子然的大名,自然对其极为佩服,原本他还对唐教习的课充满期待,可今天上午的课,却让他大失所望,难道那盛名不过只是虚名,可这句反问,却又让他谨慎起来,唐教习这是什么意思?

    北洋海军如何?

    这是什么问题呢?或者问题的背后又是什么问题呢?犹豫着如何回答时,看着唐教习递来的那本书,他像是恍然大悟一般。

    “在《海权论》中海权之发展属外线之务,其以攻击为使命,陆权则使之以防御。”

    虽是没有直接回答唐浩然的问题,但他的回答却让唐浩然认真的看了他几眼,海权以攻击为主,陆权以防御为主,这个答案已经再清楚不过了,从北洋海军创建时,以防卫渤海湾保护京畿为宗旨的那天起,便已经决定了北洋海军的命运。

    北洋海军,从来没有谋求过海权!

    一支从不谋求海权的海军,从未渴求过对海洋控制权的海军,能够拥有什么样的未来呢?

    “凡一国之盛衰,在乎制海权之得失!”

    笑着将手中的这本《seapowertheory》递回到他的手中,唐浩然看着似有所悟的他,正待开口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话声。

    “阁下可是唐子然,唐先生!”

    (哎,本来想在同文馆里挖几个人才来着,可这同文馆……哎,弄了半天,居然也就是一个谋差晋身的地方,一如晚清的军事学堂一般,充斥着各种谋捷径之辈,真正的人才又于何处?再次招贤——帝国的朝阳期待你的加入,呵呵,求收藏、求推荐!)

第5章 同文馆(下)

    “阁下可是唐子然,唐先生!”

    身后传来的官话声,显得有些生硬,听起来倒是有点像是外国人。

    回过头来,唐浩然看一个留着短发,穿着西装的……日本人?

    不知为何,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矮了近一头的青年,虽唐浩然的第一个反应其是日本人。

    “正是在下,您是……”

    “先生好!”

    伴着问好,是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礼,

    “学生郑永林,见过子然先生!”

    郑永林的神情极为恭敬,这种恭敬是发自内心的,从几个月前回日本前,于天津买下那本《泰西策》后,在过去的两个月间,他反复拜读那本书,更是对著书的唐浩然佩服至极,从日本回国后,以天津刚一上船,便于《中外新报》上看到了那篇〈泰西纵横术〉,更是加深了他对唐浩然的敬仰之情,这不,刚一回到同文馆,在得知其于馆内任教后,便满院的找他心的中“大贤”,找了一圈结果在这碰着了。

    而他的鞠礼看在唐浩然的眼中,立即让他意识到,自己没猜错。

    “先生,他是日本派来的留学生……”

    韩彻于一旁轻声提醒了一句,在同文馆内,这个郑永林倒是一个“异类”,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是日本留学生,而是因为他的出身比较另类。前阵子他并不在校,据说是其母病逝,其回日本奔丧了,没想到这么快便回来了。

    而他的提醒,倒是让唐浩然不由觉得的有些诧异,不禁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郑永邦。

    “郑永林?这似乎不是日本的姓氏吧!”

    日本人现在不是一个劲的学欧美,急着“脱亚入欧”嘛,怎么会往中国派留学生?这人到中国学什么?学儒学?怎么跑到同文馆了?

    “回先生话,在下祖籍南安郑氏,于明清革鼎之际,家祖虽流落于日本长崎,亦不忘郑氏根于福建南安!”

    郑永林恭敬的回答道。

    明清革鼎?日本华侨?

    瞧着面前的青年,唐浩然似乎明白了,在明末时确实有不少中国人为保衣冠流亡日本,后来“归化”为日本人。

    福建南安?姓郑……突然,唐浩然想到读大学时,去过的南安郑成功纪念馆。

    “莫非,你是国姓爷后裔?”

    先生的话,让韩彻不由一惊,国姓爷,那可是乱逆的叫法,先生怎么能?韩彻连忙朝着周围看了一眼,见周围没有人才放下心来,而郑永林同样亦是心惊,在同文馆,这是半公开的秘密,只不过是无人会提及此事罢了,而眼前这位不仅提了,而且直接称其为“国姓爷”,如何让其不心惊,连忙答道。

    “回先生话,家祖系延平郡王胞弟。”

    延平郡王胞弟胞弟?

    在接下来的半个钟头中,与其说是郑永林在向唐浩然请教西学,倒不如说是其是在解释着自己的家世,也就是从他的口中,唐浩然才知道,郑成功居然有一个胞弟,一母同胞的田川次郎左卫门,之所以姓田川,是因为郑芝龙将这个次子过继给妻子娘家。七左卫门的后代便一直在日本生活着,但第二代后便改用先祖郑姓,甚至就连十几年前的日本驻华公使亦是出自郑氏,而他之所以来清国留学,则正是通过这位族叔的帮助。

    在了解了其家世之后,唐浩然便与畅谈起来,谈得更多的则是日本,毕竟这郑氏于日本到也算是“名门望族”,如果说过去唐浩然是通过历史资料去了解日本,那么现在与郑永林的聊天,却是真正的了解这个时代的日本,虽说不见得有后人的总理那么犀利,但却能让其窥觊一二,毕竟,对他来说,至少在短期之内,对于中国来说日本才是真正的威胁,又怎么能放过了解日本的机会。

    而韩彻则于一旁完全成了一个听众,可听着听着,他却有些不以为意以来,他全不知道为什么先生对日本如此看重,尽管在〈泰西策:东洋补遗〉中,亦曾对日本的维新大加推崇,但在他看来,那日本不过只是一个海上小国罢了,即便是加以维新又能如何?

    “先生,我不明白一点,以日本之小,又谈何崛起,论雄居大国者,以国小而为雄者,唯有英国,然其凭以煤铁纺织启以工业之先河,而反观日本,地瘠民贫,亦无丰富之煤铁,又无科学之领先,其虽举国上下俱仿以西洋,习人者又焉能为强?”

    像是雄辩似的,韩彻又引用法国、德国以至美国崛起为大国的经验,什么法国的启蒙革命,什么德国的军事变革,什么美国的地利,诸如此类皆是引用〈泰西策〉之间,虽有些有片面,但乍一听得,似乎有那么些道理。

    “非也,非也!”

    不待唐浩然反驳,却听着走廊中传来一个话声,只见一个身个不高,肥胖过度近乎于球形的青年踱步走来,边走边说道。

    “春秋之时,泰国居于西北,论其人口、国力皆不如中原之大国,然扫**者又岂是中原之大国?”

    瞧清楚来的这人,唐浩然倒是一乐,这个人他有印象,是李幕臣,出身买办之家,不过因为是家中偏房所出,于家中倒不怎么受待见,进同文馆也不过是为谋个出差,将来随员出洋也好,进总理衙门也罢,只是为了生计,但平素上课倒也极为认真。

    “学生见过唐先生!”

    与郑永林的九十度鞠躬不同,他在鞠躬时,双手合礼过顶与鞠同下,见过了礼,在唐浩然点头回礼后,他又瞧着韩彻说道。

    “日人习之西洋,其政体习自英德、其法律习自法国,其商法习自英美,其军事亦习于德国,可谓是取各国之所长为已用,他日焉能不强?”

    李幕臣的反问让韩彻笑驳道。

    “源友,今日西洋各国又岂是他日战国六国,西洋各国强者之强,远超你我之想象,既是弱者亦远强于国朝的,那日本虽是效之西洋,既经数十年之功,其国小民贫,又焉能强之西洋诸国?”

    韩彻的话听起来倒是极有道理,便是郑永林亦赞同道。

    “确实如韩君所言,日本之维新,虽志在富国强兵,然却用在保国之存亡,方今之世,西洋诸国威逼国门,清国是为大国,自可凭其之大,而为西洋所忌,然如日本者,国小民贫,若不变法维新,他日必为西洋诸国所占!”

    见自己的看法得到旁人的赞同,韩彻却是有些挑衅的看了眼李幕臣,而唐浩然则只是含笑不语,原本只觉得的同文馆中死气沉沉的,没什么新意,现在看来既便是死水之中,亦有那么两滴活水。瞧着他那张显得有些营养过剩的,堆着一团脂肪的团脸,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非也!”

    摇摇头,原本还为这潭死水中涌出几滴活水而心动的唐浩然,被李幕臣的话构起了谈性,便随口笑道。

    “虽日本之科学远逊于他国,国力亦远逊于他国,可日本维新求以富强,其富强者无须与西洋诸国相较,但其只需要强过我国即可!”

    “只需强过我国即可!”

    先生的话让韩彻的眉头先是皱成一团儿,然后又像是想通什么似的,瞧着唐浩然时全是一副不可思议状,而李幕白更是惊看着先生,他原本想说的,其实同郑永林的话别无二致,所谋者不过只是“富国强兵”,行以维新,谋以自强,方可重立世界而不倒,虽想过日本强后会以中国为弱,进而食中国以自强,但也不过只是一想。

    “先生的意思是……”

    “先生的意思是,柿子捡软的吃,硬骨头不是迫不得已,谁也不想啃不是,先生,您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说完这句话后,李幕臣那张似挤成了一团儿的脸看着先生,有些事,他想到过,却是不敢说,不敢言,现在依然如此。

    “你这话,没说完!”

    见自己的心思被先生给挑破了,李幕臣却是嘿嘿一笑,朝左右看了一眼笑说道。

    “先生,有些话,说出来,也没人信,瀚达,你信吗?郑君,你信吗?先生……您肯定信!可,若大的中国,又有几人信?”

    说着,他摇动着那甚至比脑袋还粗的脖颈,似可惜似感叹似同情的说道。

    “就拿先生的那篇《泰西策》,世人皆赞之,可赞之亦能如何?便是那篇《泰西纵横术》又有几人能谅先生之苦心?”

第6章 湘与淮

    “无人能懂!”

    弥漫着浓浓药味的卧室中,一声带着浓浓湘音的感叹响起,话声显得有些沙哑,甚至中气显得有些不足。

    躺于病榻上的曾纪泽,那双昏暗的没有一丝神采的双眸中,充斥全是浓浓的无奈之色,从六年奉诏还国,虽说于总理衙门帮办,可在某种程度上他却被闲置了,在总理衙门中,所谓的帮办不过只是笑话,大小诸事皆出庆王,又岂轮得着他这个帮办。

    即便是于同文馆内,除去教授学生英语、法语之外,再无其它用途,至于他那篇《中国先睡后醒论》,与其说是写给西洋人,倒不是说是写给国人,可又有几人能读懂。至于那篇《中国先睡后醒论》文章虽说海外激起反响,但于国内几乎无人得知。自然也无人得知他所期待的“中国三万万有,一时俱醒”了。

    而此时,在听好友读完那篇《泰西纵横术:普鲁士篇》之后,他却又想到了《泰西策》,想到泰西诸国的崛起。

    “世人观泰西策者,所见唯西洋之强,所叹亦是西洋之强,无人能懂唐子然之意!”

    许是因无人能懂曾纪泽的“盼醒之心”,难免会为唐子然的无人能懂而心生感叹。

    “劼刚兄,此话又是何意?”

    放下手中的《中外新报》,杨商农不无诧异的问道,虽说过去五六年间,好友一直倍受冷遇,但为其幕僚、好友,其仍然时常来府上,至于那篇《泰西策》亦是其推崇与好友,不过从年前,好友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以至于现在只能靠其将这篇《纵横术》读与其听。

    “何意?”

    曾纪泽的面上泛出一丝苦涩,那双已经被疾病折磨的没有丝毫神采的眸中,闪过的只有发自内心的无奈。

    “书霖,他人不知,你焉能不知?”

    面前的好友亦曾极为保守、反对西学,于是他便曾多年前邀其随他赴俄交涉时信中所言再一次道出。

    “今世所谓清议之流,不外三种:上焉者硁硁自守之士,除高头讲章外,不知人世更有何书。井田、学校必欲遵行,秦、汉以来遂无政事。此泥古者流,其识不足,其心无他,上也。中焉者好名之士,附会理学之绪论,发为虚悬无薄之庄言,或陈一说,或奏一疏,聊以自附于腐儒之科,博持正之声而已,次之。下焉者视洋务为终南捷径,钻营不得,则从而诋毁之,以女冒嫉之心,发为刻毒之词。就三种评之,此其下矣。中西通商互市,交际旁午,开千古未曾有之局,盖天运使然。中国不能闭门而不纳,束手而不问,亦已明矣。”

    好友引用当年信中相劝之言,并未让杨商农恼羞,只是摇头长叹道。

    “劼刚兄,他日弟之反对洋务,是为眼界不展之果,后蒙兄之荐奉,随兄赴俄,后又赴法、德,这视界一展,方知,天下之大,远超你我之想象,中国若闭门自纳,他日必遭亡国之祸……”

    多年旅欧的经历,早就令他放弃了往日的妄自尊大,以西学为夷说。

    “书霖,三年前,为兄写“中国先睡后醒”一文时,曾自许,中国所醒者以洋务为始,然读过《泰西策》后,先前诸多不明,方才得解,这西洋缘何之强?仅只是洋务者?”

    摇头一声长叹后,曾纪泽的那番话语中的滋味,或许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

    “书霖,自道光年国门洞开,西洋威胁临门,五十年间,国人于西洋可谓是复杂至极,一面固执的温持“天朝上国”的美梦,继续轻蔑的鄙视着“洋夷”,一边却又难以面对被他们超过,和侵入的现实。时至此时,摆在面前的实际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继续封闭自己,沉浸在天朝上国的旧梦中不肯醒来;要么丢掉自负,面对现实,全心全意效仿西洋,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方才可于此丛林之世存活。”

    好友的话,却让杨商农一阵惊诧。

    “劼刚兄,怎能出此之言,国朝不是早已行以洋务,焉能……”

    杨商农的回答换来的却是曾纪泽的苦笑。

    “所谓洋务,现在看起来,不过只是修修补补,与那奥斯曼土耳其者,又有何妨,其行洋务远早于国朝,亦深之我朝,当下又是如何?”

    这一声反问之后,见好友似仍然有不解,曾纪泽却只是痛苦的闭上眼睛。

    谁人能解子然之心?

    若是唐子然在这,得知曾纪泽的这番感叹,没准会对他生出知己感来,在他写那本《泰西策》,与其说是为自己扬名,倒不是说是向国人全方位的展示西方国家在崛起过程中的先进性,华夏如果还抱有想要崛起的雄心壮志的话,就必须学习他们的优点,并进行思想观念、科学文化、经济体制乃至政治制度的变革。

    可国人又有几人能读懂其间之意?别说现在,既便是百年之后,又有几人能懂?

    但现在,却有一个人看懂了,可看懂了又能如何呢?

    “罢了,罢了,”

    想到好友深知西洋之强者,亦是如此,曾纪泽无力的摆了下手,

    “兄虽在朝,可人微言,些许狂言,又岂敢言?可……”

    话声稍顿,曾纪泽不无感叹的说道。

    “唐子然,确实是个人才,不论《泰西策》,便是这《泰西纵横术》亦可见一般,如今西洋诸国临国,正需其于各国间展以纵横之术,谋以国强,若……”

    “劼刚兄,所言极是!”

    闻好友不再谈及先前“狂言”,杨商农连忙配合的顺着他的话说道。

    “今个在衙门里,大家伙都谈着这篇《泰西纵横术》,先前《泰西策》中所言泰西诸国展于外交纵横之道,今个大家可是在这文章中看了个通透,瞧着,这泰西各国外交之精彩,远甚于国朝春秋战国之时!”

    好嘛,搁到杨商农这,却把那篇旨在向国人介绍现代外交的文章当成了“演义”来了,而曾纪泽一听,只是无奈的点下头,国人一向如此,那《泰西策》卖的洛阳纸贵,与其说是国人意欲知洋,倒不是如说是对西洋各国好奇,对那些闻所未闻之事好奇罢了,至于内间如何,又有几人能懂?

    现在看了本《泰西策》的便以此侃侃而谈,自以为知洋,那种人啊……

    “在衙门里,如孙大人,也觉得唐子然确实是个人才,不单知洋,而且还颇通外交,所以便向庆王推荐了唐子然,您猜庆王怎么说?”

    “那庆王怎么说?”

    在天津的北洋大臣行辕,半眯着眼睛的李鸿章反问道,从唐浩然奉诏进京以来,他便像压根没有这个人似的,视其于无睹。

    可越是这样,那唐浩然却仍然变着法儿闯入他的眼里,就像三日前于《中外新报》上发表的《泰西纵横术:普鲁士篇》,那《中外新报》可是他拿银子办的,每日自然头一份便送到府上,那写的极为精彩的文章,自然让其拍案叫好,更是认为自己从张南皮那挖对了人。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不单他叫好,连同孙毓汶等朝中要员也跟着叫好,甚至还建议将其委派使洋,虽说现今总理衙门的外交事务,大都由他这位北洋大臣署理,可总理衙门毕竟还是要直接与各国公使打交道,而庆王虽是不懂外交,可毕竟也是总理衙门的主持者,若是万一将唐浩然遣洋了。

    “庆王还能怎么说!”

    知道岳丈的心思的张佩纶笑说道。

    “不还是于往日那般,坐在堂中,听孙莱山这么一说,半天没言语,好一会才说了句“那唐子然,世居外洋,虽通解西洋诸事,且又纵横之长,然其未受教化,若遣之于外洋,恐若外洋耻笑我国朝无人”,这不,一句话,便给回了!”

    嘿!

    原本端着茶杯的李鸿章,一听差点没笑出声来。

    “也就是庆王!”

    也确实只有庆王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李鸿章笑摇着头。

    “后来孙莱山怎么说?”

    “自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荃帅,以小婿之见,现在唐子然正困于同文馆内,若荃帅有意任用,不若……”

    心知自家大人将唐浩然挖过来,一是为断张南皮一臂,二是为了引用此才的他,便立即提出他的建议道。

    “不,”

    摇摇头,李鸿章断然拒绝了张佩纶的建议,

    “现在还没到时候,”

    不到绝境之时,他唐浩然又岂能心甘情愿为自己效力?

    “幼樵,你回京城后,告诉下人,把庆王的话散出去,这人哪!不熬上几日,用不得!”

    李鸿章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盯着桌上那本幕员摹写的《泰西纵横术》,唇角微微一扬,心下思量道。

    “且看你能给老夫什么惊喜!”

第7章 访客(求收藏、求推荐)

    院间,树荫下几人相坐,时而传出些许笑声音,时而又是几声激辩,若是说人是名,树是影,着实不假,抵达京城之后,这先后前来拜访唐浩然的确实不少,尤其是在《泰西纵横术》出版之后,来拜访唐浩然的人中不仅有当朝的官员,甚至还有各国驻华的使节,一时间这并不算大的唐家院子里,却显得很是热闹,不过与他们打交道,倒是有些索然无趣。

    而最能引起他兴趣的却是那些去岁落榜的年青举子,或许因其年青的缘故,更容易勾通或者说更易受到自己的影响,与他们畅谈倒也痛快,愤青,并不仅仅只是21世纪的产物,便是在19世纪的晚清,愤青依然颇有市场。

    这些落榜的举子中,既有因落榜而对朝廷心生怨言者,亦有因西洋威胁日重而心忧者,对于两者,完全不需要逢何人说何话,只是施加影响,解以西洋即可,几番长聊之后,怨者于怨心更浓,忧者忧意更深。

    “先生,这几日,我们常言道,日本明治维新之功用,诚如先生所言,日本之维新自上而下,明治维新于日本之功用,全不逊唐时大化改新,大化改新定日本千年东亚强国之基,今时日本明治维新论其深度,远甚于大化改新,”

    恭坐在石板凳上的董康,神情恭谨,去年落榜后,他便与数名好友留于京中,之所以留于京中除去拜访名师贤友提升文章外,还有便是得知今岁朝廷将特开恩科。

    最近一段时日,于京中盛传唐浩然所著的《泰西纵横术》,唐浩然的声名瞬时再起,这中国人几人不知其通洋之名,又有几人不知其纵横之才,前来拜访自然也就理所当然了。可未曾想,两次拜访之后,他却发现自己不单无心向学,反倒是被其所出危言给吓到了。

    “长此以往,中国日益弱,而日本日益强,若以此,我中国又当为何?”

    或许是受唐浩然的影响,不过两日的功夫,董康便不再动辄便言“我大清”了,而他的话却引得身边的吴荫培一阵不满,与董康、王庆平年青易受其影响不同,年过四十的他心智无疑更坚定一些,自然不为唐浩然的危言所动。

    “授经所言诧异,日本者,不过一小国尔,纵是其锐志维新,又能如何?自古者,焉有以小国而侵大国者?”

    好友的反问,让董康立即驳斥道。

    “自古以小国而临侵大国者,焉在少数,历数史书,以小侵大者有之,在小临大者亦有之,便是我朝……”

    话到嘴边,像是意识到将出大逆之言,董康连忙改口道。

    “泰西诸国,以其国土人口,又有几何能与我朝同之?不列颠以区区岛国,成日不落之强,人口亿兆者如印度,亦为其所役使,以小临大,焉有不可?”

    驳斥之后,董康又看向唐浩然,像是寻求支持似的询问道。

    “先生,您如何以为?”

    “今日之中国必需谋以自强!否则他日必将为各国所凌!”

    唐浩然倒是没有直接给他们答案,他与谭嗣同不同,谭嗣同喜欢用于自己这所学的“西学”去打士子之脸,用事实将他们的骄傲粉碎一地,进而令其受其影响,但在同文馆中授书半月之后,在某种程度上,他却早没有了那份兴致。

    从**战争至今已经半个世纪,若论打脸,这国人被洋人打了小五十年的脸,可依然得瑟的自许“天朝上国”,举国上下依然沉迷于旧梦之中,若是没有甲午年若大中国为小国惨败,又焉有举国皆惊,没有辛丑之耻,这举国上下何以觉醒?

    无论是在张之洞的身上,亦或是同文馆的学生身上,唐浩然早都见识到了那种不愿睁眼看世界的妄自尊大,对于这种人,不狠狠的给其以教训,其又焉能觉悟。

    中国这头睡狮,非得用枪炮才能唤醒,言语打脸所换来的,不过只是其打个阿欠罢了。便是如当下的士大夫群体,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唐浩然对其甚至都生出了绝望的之感。

    国家靠这些只会“之乎者也”的旧式文人,是救不得的,同样,他们亦是不可依赖的一个群体,现在之所结交这些士子,与其说是结交,倒不如说是借与他们打发闲时的无聊。

    “那敢问唐先生,中国何以谋强?”

    尽管内心的失望使得唐浩然无意扯入他们辩论之中,但吴荫培却是一副不饶之状,见其无意作解,便继续逼问道。

    “举世确有以小临大者,可焉有以小临强者?如日本者,人口不过三千万,尚不足我大清十一,其国力不过相于我国一行省相妨,纵是其锐志维新,又能如何?”

    眉头微一蹙,唐浩然瞧着吴荫培直接反问道。

    “国力不过我国一行省?我国何省能岁入六千万元?以苏浙之富,岁入亦为几何?以小临强?我国若为强国,又岂有今之危?”

    接连反问中,不顾吴荫培的脸色变化,唐浩然继续说道。

    “今日中国之患者,不在西洋诸国之危,而在自身沉迷旧梦身处危局而不自知,无意睁眼看世界者,必将为世界所弃之……”

    唐浩然一番驳斥只让吴荫培等人脸色瞬间通红,恼羞成怒的吴荫培猛然站起身,手指着唐浩然说道。

    “难怪庆王说尔未受教化,不堪为用,若以尔为用,岂不堕我国之礼教声名!得许微名,便猖狂如此,坚子不堪为用,果不其然,告辞!”

    在吴荫培甩袖离开时,董康连忙向唐浩然施礼道。

    “先生,这,树百不过只是一时妄言,还望先生海涵……”

    董康与王庆平两人的赔礼,换来的却是唐浩然的苦笑,自己不过只是说了句实话,结果……无力的摆摆手,现在唐浩然倒是无意去计较那些了,吴荫培所引用的庆王的那番话,似刺一般的在他心里堵着。

    “那唐子然,世居外洋,虽通解西洋诸事,且又纵横之长,然其未受教化,若遣之于外洋,恐若外洋耻笑我国朝无人。”

    这四九城里本就没有秘密,原本自己想借《泰西纵横术》为自己扬名,可未曾想,这名声是扬了,可谁曾想,名声来了的同时,那位庆记公司的老总,却给自己添了这么个堵。

    这满清若是不亡,可真他娘没天理了!

    想到国家都到了这份上了,那位朝中要员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唐浩然反倒在在心里抱怨着,这老天当真是没天理,竟然让满清苟延残喘的继续存在了二十一年。

    就在心生抱怨的功夫,那边却听着谭嗣同的家仆胡理臣于走过来说道。

    “唐少爷,门外有个东洋人求见!”

    话的功夫,胡理臣又朝着院中的那位这几日成天登门拜访郑少爷瞧去,这位可不也是会东洋人嘛,这家里是怎么了,怎么尽招些洋鬼子。

    “东洋人?”

    接过仆人递来的名片,唐浩然倒是一愣,来的居然是位日本公使馆的“外交官”,得会会!

    不过是刚走进门,看到屋内的郑永林时,田边次郎不由一愣,但他还是连忙深鞠躬行礼,又是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你好,唐先生,鄙人是日本驻清国公使馆参赞田边次郎,请多关照!”

    关照!

    嗯,一定会关照的,回头连日本都一起关照了,脸上堆出满面笑容的唐浩然连忙笑道。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欢迎、欢迎……”

    亲热的欢迎着田边次郎,唐浩然又指着身边的郑永林笑道。

    “田边先生,这是郑永林,也是来自贵国!”

    “唐先生,我与郑君也是老相识,鄙人与公使馆内即负责学务,郑君能与唐先生门下受教,实在是郑先生之幸!”

    田边次郎连忙与郑永林套着近乎,他的一嘴中国话,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比郑永林还地道,不过唐浩然也知道,这只局限于官话,郑永林的闽南话说的更为地道,先前见几位福建籍的士子时,郑永林甚至还帮自己做“翻译”。

    “唐先生可曾不知,现在于日本国内皆称先生为东洋之大贤,先生之《泰西策》更倍受日本官民追捧,便是天皇陛下,亦深为赞之!”

    虽说不知田边次郎说的是真是假,唐浩然倒是有些好奇他的来意,这个典型的身高不到一米五的日本小矮子,找上门来不会只是为了给自己灌两碗**汤吧!

    而郑永林同样不无疑惑的看着田边,对田边他并不陌生,因为他同样负责留学生的学务,可他为什么会来找唐先生?

    “哎呀,田边先生谬赞了,在下些许浅薄见识,焉能当此之赞!”

    唐浩然的客气让田边次郎继续称赞道。

    “唐先生太过谦虚了,在日本现在谁人不知唐先生于东洋有如福泽谕吉,郑君能与先生这里受教,实在是荣幸至极!”

    好嘛,这田边又把自己比作日本的福泽谕吉了,这马屁拍的,虽说被人拍马屁的感觉着实不错,尤其是先前一番心恼之后,不过面对日本人的马屁,唐浩然倒是清醒了过来,这小日本安的是什么心思,于是便笑道。

    “不知田边先生此来所为何事?”

第8章 捞一把(求推荐、求收藏)

    “不知田边先生此来所为何事?”

    突然的一声反问,只令田边次郎顿时一哑,原本在来的路上,他可以准备满腹的称赞之言,使华近一年的他深知清国文人的性格,好虚名,尤好他人称赞,即便是那位李中堂明知道日本对朝鲜的野心,只需对其所创办的洋务稍做夸奖,其立即变得眉飞色舞,喜不胜收,那里像眼前这位,不过是刚夸上两句,便立即收敛心神直切正题。

    怎么这般无礼!

    全似西洋……险些忘了,眼前这位可是在西洋长大的,意识到自己的失误,田边次郎连忙将心下那一通赞美之词收回,连忙转入此行的目的。

    “是这样的,唐先生所著的《泰西策》于日本广为传播,纵是如天皇亦深赞之,称先生为当世之贤,我日本现在所行之事,虽丢掉自负,面对现实,全心全意效仿西洋,然仍处懵懂之中,而先生却将各国利弊一一解尽,实能令日本为鉴。日本上下无人不知先生知洋解洋之名,虽中日远隔重洋,亦难阻断我国上下求学之心,鄙人使华因其地利,先后为友人代购数百册先生之作……”

    若是旁人听着田边次郎的这番话,怕是最已经飘了起来,这书都传到日本去了,可谓是宇内皆知,这名气,这名声,焉能不得意,但唐浩然却突然警惕起来了,好嘛,自己原本意在告知国人西洋强大根源所在的书,虽说在国内也引起了轰动,可就官方来说,也就是作为“通志”去看,全不看解中其中的深意。倒是现在让日本人先注意到了!

    不过想来也是,在历史上,学习欧美的诸国之中,最成功的就是日本人,日本从来都是个“称职”的学生,这一点,恰恰是中国以及其它国家的不足。

    “在下家中因开出版会社的关系,所以,希望能够获得先生授权,于日本发行此书!以将先生之学广为传播!”

    田边的话声一落,唐浩然不禁连看他数眼,这是找上门来问自己讨版权的。

    版权!

    突然,直到此时唐浩然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根本就未从《泰西策》一书中获得半分收益,不单白写了!甚至就连制版的银子,都是张之洞代出的,也就是《纵横术》弄了点几十两的稿费。

    好嘛!

    自己抄了那么厚的一本书居然没挣着一分钱!

    可,眼前的这日本人倒也奇怪,既然你们早都把书买到日本去了,直接印便是了,还来找自己要授权干什么?

    这倒是唐浩然对日本不了解,若是可以直接出版,田边次郎绝不会主动送上门来,日本确实是欧美的好学生,恰如当年学习唐朝一样,对欧美的种种制度一一加以引进复制,其中自然也包括“版权”与“版税”的概念,甚至在几年前,福泽谕吉亦曾为旧著索要过版税,并起诉多家出版会社,现在田边自然不会给自己那个麻烦。

    而他之所以会来拜访唐浩然,却是因吃准了中国士大夫的心思,为出版个人著作,他们甚至自己出钱著书,现在有人免费为其出书其焉能拒之,可他显然忘记了,眼前的这位是以“知洋”著称,他这么一提,唐浩然立即意识到自己先前亏大了,不行,得想办法捞回来,不能轻饶了这个鬼子。

    “这么说,你是想于我这里获得于日本发行此书的授权?”

    “若是可以的话,鄙人希望获得除中国之外,其它地区的授权!”

    好嘛!

    这小子可真够心黑的!不能这么轻松的放过他!

    “这不可能!”

    唐浩然摇摇头拒绝道。

    “非我不信任田边君,而是不信任他国翻译人员,若其译成如英语、德语者,若不解其意,恐会误解唐某之本意,所以对他国授权一事,我尚无此意!”

    听他这么一说,田边顿时急了,田边家的出版社规模一般,数年间因为新著刊出,不过只是勉强经营,现在《泰西策》于日本的风行,却让田边看到了其中的机会,日本与清国不同,任何有助了解西洋的书籍于日本都会倍受推崇,更何况,这本书于日本确定受到追捧,甚至父亲的信中曾言,若是刊版,第一版便将印20万册。

    “唐先生,中日两国同文同种,焉能不解先生书中之意!”,

    “这……”

    故做沉思状的唐浩然沉吟不语,全是一副犹豫状,直待到田边急不耐时,方才缓声说道。

    “若授于贵社发行日本版,到无不可,但是……”

    “请阁下放心,我们一定会用最好的机器和最好的纸张印制此书!”

    都到这会了还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这小鬼子,非得把话挑明白吗?见其还在那揣着明白装糊涂,急欲想靠这本书挣点银子的唐浩然,干脆直截了装模作样苦叹道。

    “长安居大不易!”

    熟读中国典籍的田边,顿时明白了唐浩然的意思,不是其它的问题,而是银子的问题!这人也太市侩了!

    “唐先生,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给您最丰厚的润笔!”

    心里抱怨着,田边这会算是彻底明白了,眼前这人压根就不是中国的读书人,和他谈什么扬其之学之类的根本就是对牛弹琴,这人和西洋人一样,要的是版权。

    “……一万日元!”

    犹豫着田边吐出一个数来,原本他想说五千日元,可临到嘴边还是加了一倍。

    “田边君,你可知前阵子,英商提出要以一万英镑买下〈泰西策〉于英国的发行权,且版税另记,田边君,您觉得你所提出的价格合适吗?”

    先生似真似假的道出这句话时,郑永林的脸色全是一副惊色,虽说他家于长崎也算是小有资产,可却很难一次拿出一万英镑的现金,而唐先生的一本书便能卖此高价,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这……”

    一万英镑,那可就是近七万日元,七万日元买一本书的版权,这怎么可能,即便是福泽谕吉的书,也不过只是万元罢了。

    “嗯,不过中日两国,一衣带水,千年友好,岂能与英人相提并论,三万日元,发行后我收取15%版权费!”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唐浩然在说出自己的要求后,便端起了茶杯,心底却是一阵得意,在历史上福泽谕吉的一本《西洋事情》在二十年前,便可以数日元的高价卖出二十五万册,若是《泰西策》能卖上几十万册,没准能给自己挣一座小钢铁厂过来,贵州的青溪铁厂设备不过只值一万多英镑,没准到时候,自己可以在天津或者什么地方拿日本人的银子建个钢铁厂什么的。

    此时田边的心底却是翻出阵阵巨浪,三万日元,15%版权费,如此苛刻的条件,是接受还是拒绝,望着端着茶杯的唐浩然,他心知,眼前这人是不可能再做出让步了,想到的却是家中日益萧条的生意,。既便是答应他,利润依然是极为可观的!

    “唐先生,两万五千日元,除去日本境内的出版权之外,另外我希望待阁下的《泰西纵横术》完全后,亦由田边会社于日本独家发行!”

    “哎……”

    待田边离开后,望着田边的背影,唐浩然不禁长叹口气。

    “子然先生!”

    这几日一直恭随在唐浩然身边的郑永林,望着神显无奈的他轻声问道。

    “学生有一事不明!”

    已经留学清国一年的郑永林比唐浩然更了解中国的士大夫,更了解他们如何沉迷旧梦,身处危局而不自知,成日的说道着“天朝的体面”,全不顾诸洋临国现实。先生此时的叹息,恐怕也是因为日本对这本书的重视,而反观清国……

    “嗯?”

    “既然先生明知道,清国士大夫沉迷旧梦之中,无意睁眼看世界,更无锐意进取之心,为何仍愿居于清国?”

    郑永林的这个问题,于是是在问唐浩然,倒不如说是在替自己发问,郑家旅日数百年,虽家训使然自幼便学习国籍典章,虽与日人通婚,亦仍心怀故国,不过那个故国却是明国,而非清国,虽是如此,但于中国却又极为亲近。

    而自叔父使华后,叔父性情却是大变,对清国上下可谓是失望至极,反倒对日本的锐意进取充满期待,初时他尚不能解,但在来到清国之后,不过一年的时间,便明白了叔父的失望缘自于何处,那种失望是对将要亡国绝望。清国上下身陷将入亡国之境,而不自知,怎能不让人绝望。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如唐浩然者,明明看到清国没有希望,明明倍受冷遇,可为何仍然愿意留于清国遗贤于野。

    因为……我是中国人!

    答案再明显不过,但是看着郑永林,目光却变得有些复杂,接着他又听到其说。

    “先生,既然对清国如此失望,且先生之才于清国亦无从施展,以学生看来,先生不若前往日本,日本与我中国同文同种,若先生能往日本,以先生之名,必可得重用,他日日本雄起之时,若中国遭西洋威胁,日亦可以之为助……”

    不待郑永林把话说完,唐浩然便转身面向他正色说道。

    “永林,你是中国人!我,也是中国人!”

第9章 生意

    “叮、叮……”

    院子响起些许金属撞击声,坐在板凳上的谭嗣同好的瞧着穿着一身短打的唐浩然,他的双手提着那个铁疙瘩,不时的在煤泥上踩着,踩了一会之后,他便将铁疙瘩往锯末上的沾了下,然后便提到一旁。

    在谭嗣同的注视中,那个铁疙瘩里挤出一块圆煤。

    这一瞬间不单常年随着少爷走南闯北的胡理臣、罗升两人都惊呆了,就连见多识广的谭嗣同也忍不住站起身来,他的眼睛盯着那挤出的圆柱状的煤块,瞧着上面的“窟窿眼”,满面尽是不解,这是干什么?

    实际上,从一开始,谭嗣同便琢磨不透唐浩然要干什么,那个重达十余斤的铁疙瘩,是铁匠铺用了十来天的时间,花了十几块大洋都未制成,到最后还是唐浩然出了主意,用从天津买来的洋人汽船上折下的旧管子,截断制成机圈,这才算了事,唐子然看过后,似乎很满意,直接定了20个,差点没把那铁匠愁死。

    接着又吩咐罗升,去煤行买了200斤粉煤,然后在煤里掺进去了足足五六十斤土,一般的煤行至多也就掺20斤,再掺就不出火了,他可好竟然掺了五六十斤,然后便直接在院子里和起煤来,足足和了半个钟头。

    然后便在旁边备好一盆水和一堆锯末,接着便踩那咣咣作响的机器干了起来,至于那盘水是涮机器用的,夯实好煤之后要沾一些锯末,这样煤饼便不沾地面上的土,这谭嗣同倒是能看明白,可他看不明白天是,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在院内四人的注视中,唐浩然打用这与后世的煤球机有几分相似的“铁块”,接连打出了十几个煤球,依如记忆中的那样,将其整齐的打成一排,待瞧见似乎有些跃跃欲试的罗升时,唐浩然便说道。

    “胡理臣、罗升,要不你们试试!”

    他们俩是谭嗣同的家仆,在唐家粗活重活一般也都是他们俩干。这打煤球自然也不例外。

    “唉,唐少爷!”

    罗升一听连忙跑过来,学着唐浩然的样子,在那里打起煤球来,借着脚力夯实煤,然后提着它走到一旁,将那顶出来的杆子压下去,这活干起来倒是有些新鲜。

    “少爷,先洗把脸,擦擦汗!”

    不过是刚一闲下来,那边云儿便把洗脸盆端了过来。

    “子然,你这是……”

    看着刚洗过脸的唐浩然,谭嗣同有些疑惑的问道。

    “蜂窝煤!”

    吐出三字,唐浩然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不无得意的说道。

    “燃烧的更充分,热量更高,最重要的是,引一次火,只要炉子不灭,一天三四块煤,从年头到年尾,便不用再升火!”

    “就是这个……”

    谭嗣同瞧着那六寸大小厚不过两寸蜂窝煤,满面是尽是不解之色,再不用升火?这怎么可能?

    “只要闷着火就行!”

    放下手中的茶杯,唐浩然指着那边的蜂窝煤说道。

    “我寻思着能不能在京城里置几家煤行,专门做这蜂窝煤的生意,”

    “什么!”

    谭嗣同现在反倒是不能理解了,唐浩然在说什么,他是在做生意吗?

    “复生,难不成,你现在还以为这经商是贱业?”

    笑看着满面尽是疑色谭嗣同,唐浩然都怀疑自己给他的洗脑都洗到什么地方去了。然后他又把话声微微一压。

    “再说,咱们需要钱!”

    唐浩然刻意加重了钱的音调,提醒着谭嗣同,他为什么做这门生意。

    “当,当然不是,只是子然,这煤真行卖掉吗?”

    “少爷弄的东西,大家肯定抢着买!”

    云儿在一旁插嘴道,在她看来这蜂窝煤是少爷专门给自己做,为的是让自己不再每日受引火烟呛之苦,那能会不高兴,高兴的同时,对少爷也是更加崇拜了,那里容得了谭嗣同去质疑少爷。

    “会不会抢着买我不知道,可复生兄,那日你说过,一般五六口之家,一天需要十三四斤煤,若是一天只需要十斤煤呢?而且还不用每日升火?”

    “这……平民百姓过日子自然是精打细算,若是这样,一天能省出三四斤煤,想来百姓自然乐意用之。可……”

    瞧着那六寸大小的煤柱,谭嗣同又说道。

    “我瞧那煤一块至少有五六斤,若是用这蜂窝煤,一天至少十五六斤吧!”

    “所以,我才让铁匠铺打了小一圈的,这样煤的重量自然也就降下来了!”

    唐浩然笑着,然后便一一道出自己的想法。

    “我寻思着,咱们不仅要买下几家煤行,最好再买下一家烧煤炉窑,这一个煤炉才300多文,我估计若是自己制也不过200文,到时候,咱们送,像卖煤油的那样,买500块煤球,送炉子,”

    在武昌的时候,唐浩然才知道,买煤油送煤油灯,那些美国油商为了开拓市场,倒也会算计,靠着这算盘,不过只是短短几年的功夫,煤油与煤油灯便城市中彻底取代了旧式的油灯。

    “按现在煤球的价格,这炉子钱还不够掺土,只要炉子送出去了,往后也就有了个主顾,我算过,京城应该有15至17万户人家,若是按每家每年用一千块煤球,如果垄断了京内的煤球供应,一年的利润至少有几十万两的利润,这全京城有多少家煤行?”

    “全京城的煤球?”

    谭嗣同被唐浩然的想法吓了一跳。

    “子然,这么大的京城,没有三百也有两百家煤行,你还能把他们全吃了?”

    “全吃了?咱们也没有那么多银子不是?……”

    唐浩然笑了笑,说出自己的想法来。

    “我的想法是,把京城分成十至十五个区,每个区设一个煤行,然后这个以这家煤行为中心,吃下那一片的煤球生意。”

    垄断京城的煤球生意,这是唐浩然这几天来的想法,无论是当初想外放地方,在地方上干一番事业也罢,亦或是从事“革命工作”,总归无论干什么都需要银子,没有银子什么事都办不成,就连所谓的革命也不过只是做梦,若是孙中山有充足的经费支持,又岂会十次革命而不成?

    现在这么一个赚钱的商机摆在眼前,唐浩然自然不会错过,虽说张之洞给了笔程仪,前几天卖了书得到了一笔银子,可谁闲银子扎手,若是自己有个几百万两银子,没准现在拉杆子便造反了。

    “子然,可我瞧那煤球机也不复杂,若是有心人,比着葫芦画瓢,不出一两个月,便能也能弄出蜂窝煤来,到时候又怎么能挤垮他们?”

    虽说知道这煤行生意,大都是小门小户的生意,自然不用担心惹到那位大人,那个王爷贝勒的,可唐浩然未免把一切想的太过简单了,这独门生意又岂是好做的?

    “嗯……”

    沉吟着,唐浩然却端起茶杯慢慢的喝了起来,他盯着正在打着煤球的罗升,脸上却带着笑容,确实,这煤球机造起来并不复杂,只要稍一用心,在煤行里逛一圈,便能猜出个差不多,可并不意味着,这生意没办法做。

    “只要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足够了!”

    放下茶杯,唐浩然的唇角微微一扬,看着谭嗣同说到。

    “这年头,想吃独食不容易,关键要看怎么操作,复生,这五万两银子,看似不多,可若是用起来,却也能派上大用场!”

    冷冷一笑,唐浩然的眉头微扬,这个时代的商人眼界大都局限于眼前,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走路,无论是后世的电影、电视亦或是作品中,总少不了一家企业如何借助种种手段实现对市场的垄断,而垄断风潮也正是这个时代西方最为盛行的市场手段。垄断所带来的暴利,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唐浩然不能,同样有一些人也不能。

    “复生,这几天,你看看把咱们的摊子张起来,先在城外买两家炉窑,再收几家铁匠行,然后,再弄一份地图出来,咱们盘算盘算,把这片区给划分划分,嗯,还有就是……”

    听着少爷同谭少爷在那里谈事,云儿只听的一头雾水,虽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却从少爷的话里话外的意思中听出他是想做煤球买卖,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会会做这种买卖?

    想到煤球生意,云儿的脑海里首先浮现出煤行中那些浑身都是煤灰的伙计,就连掌柜的身上也不见得干净到那去,少爷这不是自降身价吗?

    不行,回头得劝劝少爷!

    心下冒出这个念头时,云儿却看到少爷满面喜色的同谭少爷商量着,而原本反对的谭少爷似乎也被说服了,两人在那里似乎在谋划着什么,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难不成,这煤球生意,就那么好吗?

第10章 虚张声势(明天加更)

    刚出正月,这北京的天气虽说还带着些冬日里的寒意,可今年却不显冷,太阳一出来,院子里便是暖洋洋的,在一个破旧的四合院里,院子摆着水缸和破木箱,主屋前的一张长方桌放在从云彩缝里射出来的阳光下,上边晒着大包袱,那是打了春后要穿的衣裳,正好借着太阳晒晒潮。

    李娘子二春抱着几件衣服走出来,仰着头正看刚露出来的太阳,把衣服搭在绳子上晒。王大妈生好了煤球炉子,仰头看着天色,小心翼翼地抱起桌上的包袱,也跟着晒起衣裳来。待晒好衣裳大妈用水瓢由水缸里取水,置壶炉上,然后便开始干起活来活。

    “他大妈,跟你借几块煤团儿,等孩他爹回来了,让他去煤行里买了煤就还您。”

    晒好衣裳的李娘子在一旁说着,都是邻里那有不借的理。就在话里的功夫,院门外头却传来吆喝声。

    “卖煤球嘞,好烧的煤球,不升火嘞……”

    院外的哟喝声让原本借煤球的李娘子一愣,然后便冲王大妈笑笑。

    “他大妈,你瞧,这可巧了,我出去看看这煤球是啥价,若是不比行里的贵,就买上几十斤,也就不劳烦您了!”

    “瞧您说的,那有啥劳烦不劳烦的!”

    王大妈说着,李娘子便出了门,刚一出门就瞧着赶着驴车拉一车煤的贩子,正在那哟喝着。

    “喂,送煤的,这煤球咋卖的?”

    那边贩子还没回话,这边李娘子便瞧着那驴车上的煤与平时卖的不同来。

    “哟,这煤球咋是这样的!”

    可不是嘛,往日里煤球都是煤团子,可这煤球却是大饼子,上面还满是窟窿眼,不单如此,那煤饼子颜色发白,瞧着都知道定是土掺多了。

    “算了,算了,这煤模样怪不,还掺多了土……”

    正待不要的时候,煤贩子却搭着笑说道。

    “哎哟,大嫂子,瞧你说的,这煤球不是模样怪,是“华扬行”新出的“蜂窝煤”,一天只要烧三块,升着火了,只要不断煤一年到头都不用升火,也省得大嫂子到时候成天让烟呛着,薰的满脸灰不是!”

    “呸,你这贩子,当我妇道人家好欺是不是,打从开天地起,那有升着炉子不熄火的!”

    嘴上这般说新旧,可李娘子还是被那句不让烟呛着给动了心,人便从门槛边走了下来,瞧着那煤说了起来。

    “这煤颜色这么白,肯定是掺多了土,搁在炉子里,不耐烧不说,就是火钳也夹不住,”

    “大嫂子,华扬行出的蜂窝煤,绝对耐的烧,一天三块,多烧一块,今个点了火,只要不忘了换煤,打今起您再不用升火了,我是您儿子,”

    贩子瞧见这人似乎有兴趣,连忙在那赌起咒来。

    “呸,你贩子,嘴里没一句实诚话,这煤是咋卖的……”

    骂归骂,说归说,李娘子的心还是动了,若是不用升火,一年光柴钱都能省个百十文。

    “这煤可不按斤卖,按块卖,也省缺斤短两不是,一块煤17文,买一百块,送个炉子,这煤非得搁专门的炉子里烧!”

    煤贩子指着车头吊着的四个炉子说道。

    “那可不得一千七百文嘛,太贵了,不……”

    一算要一两多银子,李娘子正欲不要的时候,却听着那贩子又说了起来。

    “大嫂子,瞧你说,这贵个啥,一两多银子,可够您烧一个月出去的,搁往常,便是焱字行的煤团,再耐烧,那一个月也得二两银子出去,”

    焱字行的京城里声誉最好的煤行,用的煤好且掺土少,煤球自然耐烧,价格虽说不便宜,可精打细算起来,倒也不贵。

    “再说,咱们华扬号不还送炉子嘛,你若是单买一个煤球炉子也得小四百文,算起来,这一天还不到五十文钱!这一天可就省出几十钱文来,一年可省出好几两银子!”

    贩子巧舌如簧的说道着,说李娘子心动的功夫,王大妈不知什么时候却说了出来,她搁旁边一瞧,便说道。

    “你这贩子,别当我们妇道人家好欺负,若是今个烧了你的煤,明个还要升火,这煤这么白,定不经烧,若是多烧几块怎么办?”

    “好办,大娘,若是不行,今个我就只收五百文定钱,等我过两天来的时候,您直接退过来便成,不论您烧多少煤,您看这样行不!”

    听贩子这么一说,别说是李娘子,就是王大妈也心动了,别的不说,一个炉子得小四百文,加上一百块烧,便是掺了一半的土,那也能值一两银子。

    “既然这样,那就给来一百块这个什么蜂窝煤,咱丑话可说的前头,若是烧着不行,到时候可别怪我退了煤,还白烧你两天的煤啊!”

    “瞧您说的,大嫂子,你尽管放心,若是不好烧,全给您退了,华扬号那么大的煤行,这生意都开到皇城里头了,还能说话不算话!”

    开了生意的贩子,连忙解下两个炉子,提到院子里,然后搬起煤来,不一会,两百块煤球就被码在两家人的厨房前,直到帮两家人升起了火,引着炉子教会她们怎么用之后,煤贩子才满面笑容的走出院子,重新赶着驴车上路,这会煤贩子想的全是卖掉两块煤提一文钱的提成,这不过半天,一百文钱便到手了!

    “卖煤球嘞,好烧的煤球,不升火嘞……”

    几乎是刚进二月,这四九城里的胡同里,便到处回荡着煤贩子的吆喝声,那吆喝声总会引来几个感兴趣的,冲着一文钱的提成,煤贩子无不是使出浑身力气,卖着车上拉着的煤。

    哗拉、哗啦……

    在华扬煤行的后屋,戴着眼镜账房先生不断的打着算盘,每天晚上,京城内外十六个分行的账都会送到这里,汇成一个账本,一天销了多少煤,送了多少炉子,收回多少煤钱,都在账房先生的算盘下被打了出来。

    “内一行送煤46700块,收回煤款……”

    当账房先生将按照内城外城分片划区的煤行销售情况一一汇报时,唐浩然只是慢慢的喝着茶,这生意远比他想象的更为顺利。

    “子然,这十六家分行生意不过才开张半个来月,便送出了33142个炉子,若是按一天烧三块煤算,这一天就能卖掉十万块煤,若是按一块煤接近7文钱的纯利,这一天,可就是四五百两银子的利啊!”

    瞧着神情平静的唐浩然,谭嗣同这会却是彻底佩服起他来,这当真是能者无所不能,原本他以为这生意不好做,可在他手里,却变得再简单不过,他不过只是帮忙搭起了十几个煤行的架子,可这生意怎么做,却全靠着唐浩然自己。

    其实这生意看起来倒是简单,设在城外的煤球厂里,工人打四个煤球得一文钱,这样打制煤球也就没问题了,而那边他又跑去找那些赶着驴车跑单帮的车把式,卖掉两块煤球给一文钱,那些车把式摇身一变成了煤贩子,就是靠着全城六七百个跑单帮的车把式,这煤是一天天的见涨,现在一天要送三千多个煤炉,甚至那边炉窑都供不上了炉子了,不得不把炉子交给旁人代烧。

    这生意现在反倒简单起来了,一个炉子一天就是三块煤,算出送出多少炉子,便知道往后一天烧多少块煤。

    “还不行,还差把火!”

    唐浩然喝了口茶,看着谭嗣同说道。

    “别忘了,咱们要做的是十四万户人家的生意!”

    十四万户,差不多是全京城的人家了,东家这么一说,倒是让旁的李唯心这位谭嗣同挖来的总账房不由看了东家一眼。

    “东家,若是不差的话,这几天,其它行里差不多便能觉着火候了!”

    李唯心在一旁提醒了一句。

    “嗯,只是差不多觉着火候,还不行,一鸣,你派伙计告诉那些车把式,从明天起,提成加到每三块煤球两文,咱们要趁他们回来味来之前,至少再送出去3万个炉子……”

    “东家,那样的话,号上可就没一分银子了!”

    李唯心瞧着东家急忙说道。

    东家的生意做的大,这半个月,不单把做本钱全都搁了进来,就连挣回来的小三万两银子搁个差不多了,再这么搁下去,万一有个什么变故,行里可就没一两银子了。

    “不碍事,先把煤矿里的银子压几天,有几天的缓劲,就足够了,咱们现在卖的煤,顶人家几十家卖的,不压他的价,就已经对得起他们了!”

    面上展出一丝微笑,唐浩然又接着说道。

    “一鸣,咱们这次要干的可是大买卖!拼的就是魄力!这个势绝不能弱下去,”

    将视线投在谭嗣同身上,唐浩然看到谭嗣同在笑,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子然,你这是虚张声势啊!”

    “没错!”

    唐浩然点点头。

    “可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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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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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这是一代人的理想,没有任何一个时代的人们,像那个时代的人们一样,为了心中的理想挥洒满腔的热血,只为那一次炫丽的绽放……嗯,这应该是一个很爽的架空小说!
帝国的朝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国的朝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国的朝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