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行忧 (今天加更)
二月底的北京城,已经能感觉到一丝春暖之意,就连同那路边的槐树,也显出了绿叶来,暖烘烘的太阳晒的人浑身发懒,正是春暖时,街上自然更热闹了许多,商号更是把各种的花布之类的商品摆到铺前的档子上。
相比于主街的热闹,离正阳门大街隔几条胡同的豆腐巷,却显得有些冷清,巷边的茶馆、饭馆,倒也有闹中取静悠境。
巷子里一家挂着“焱”字的店面里,一个中年人却不时的在铺前来回走着,焱字号,这是京城最老的几家煤行之一,打从康熙年间就会这豆腐巷里做起了生意,两百多年了,靠着童叟无欺的实在,硬生生把一家小煤铺,变成了日销万斤煤的大号,无论是桃核大的煤块、粉煤制的煤团,凡是焱字号出来的,像来是蒙不得人。
可最近些时日,焱字号却像不往日那般热闹了——甚至就连后院里滚煤团的伙计,都两日没干活了,至于块煤,更是压了一两万斤。
“哎!”
瞧着铺子里犯着春懒的伙计,李亭玉不由长叹口气,然后默默的裹了一袋烟吸了起来,那眉头更是蹙成了一团。
吸完一袋烟,李亭玉便朝着后院走去,后院里煤堆成了小山似的,若是搁往常,这煤堆不了两天,两天的功夫便能出个差不多,每天城门一开,运煤的煤车便会把煤运过来,现要可好,三天还没出一千斤煤。
一旁临着墙头搭着的棚子里,那几张六尺的大铁筛搁过去的时候,不论冬夏都有打着赤膊伙计在那挥汗如雨的摇着筛,把煤团挤成拳头大的煤球,可现如今,几个伙计却在那里摸着牌九,那还有一点热火劲?
“咋样了?”
李亭玉也没问那些伙计,而是径直走到院角,一个师傅正在那里用铁桶着制着煤泥,一旁还有几堆散了的煤团。
“东家,你说这煤球到底是咋弄出来的窟窿眼?排的齐不说,个个大小都有一样,我试过了,虽说用铁桶子也能挤出来,可等到煤球挤出来来了,这眼子不是歪了便是堵了,若是等到挤出来再扎眼,煤球也就不圆了!”
周老栓一说,额上便急出了汗来,东家可是许了二十两银子,只要他能弄出和“华扬号”一样的“蜂窝煤”。
“别急别急,老栓,我找人打听过,那华扬号的东家是唐子然,就是那个写《泰西志》的唐子然,那蜂窝煤就是他弄出来的,没准是从西洋来的玩意……”
李亭玉的嘴上这么说,可那脸上的急色带瞒不住旁人,现在号上的生意都快让华扬号的蜂窝煤给挤兑的干不下去了。
“洋人的玩意,难怪,难怪……”
旁边站着的掌柜丁裕家一听,连连点头道。
“东家,现如今别说煤团的生意,就是块煤的生意,也都让华扬号给抢个差不多了,那三眼的炉子,饭馆里烧起来,比块煤能省二三成煤,若是再照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朋,咱们这生意,可真就没法做了!”
可不是嘛!
现在各家煤行都被华扬号的挤兑的快做不下去生意了,一个月前,谁能想到华扬号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原本只以为不过只是家煤行,可谁曾想,那华扬号从第一天开张,不单东西和旁人的不同,甚至就连同如何做生意,也和别人不同,他并没有守在煤行里做生意,而是招车马行的散工把式,靠着三块煤两文钱的提成,让那些车把式摇身一变,成了煤贩子,在煤贩子吆喝声中,华扬号以及蜂窝煤、小煤炉不过只用了半个月的功夫
搁往常煤球也好、煤块也罢都是到煤行里自己买,可现在却有几百个煤贩子在胡同里串着,吆喝着,直接把煤送到了家门口,着实便利了不少人。也让华扬号的生意一天大过一天,若是搁以往,自然不足为虑,可问题就是那蜂窝煤。
“这煤球确实了得,一天三块,晚上做完饭,闷上炉火,第二天打开炉门,一会火便上来了,少钱不说,还省事!”
老周头的一句话,顿时让丁掌柜的不乐意了。
“省什么钱!”
把脸一板,丁掌柜直接说道。
“一块煤球才多重?两斤一两多,至少掺成两成的土,就那居然敢收人家17文钱,这心可比煤黑!”
丁掌柜说的倒是实施,蜂窝煤看似用着省,比烧煤团能省出七八文钱,可实际上,同样的钱买煤团都能买十斤出去,可换成蜂窝煤却只有不到七斤,即便如此,还是掺了两三成土的。
“东家,照我说,他们华扬不是准旁人让煤团、碎煤换蜂窝煤嘛,要不咱们也换……”
为了挤兑旁人的生意,那华扬号不单卖蜂窝煤,还准人用煤团、碎煤换蜂窝煤,不过要稍微加些工钱,一斤三两换一斤蜂窝煤,也许是心恼的关系,丁掌柜随口说出了这句话来。
“东家,这可不成,这样的话,咱们可不得亏死,到最后,银子还都让华扬号挣去了,单就是这亏咱可都亏不起!”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老周头一听那里愿意,他的话不过只是刚说完,丁掌柜便勉强笑道。
“东家,我这也是气极了,才会说这话!”
“我知道,”
点点头,李亭玉的眉头紧皱着,这那里是气极了,分明就是没办法了,没办法了?若是再这么下去的话,难不成的焱字号两百二十年的家业就要毁在自己的手里?
“没办法了?”
杨记煤行的院子里,杨树仁瞧着面前一堆或塌或变形的蜂窝煤,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笑容的脸上,这会却堆满了怒色。
“不家,不行啊,华扬号的煤形这么整,肯定是用了机器,没有机器,咱们制出来的都没有形啊!”
在杨记煤行里干了三代人的老梁头拍拍手上的煤灰,脸上全是无奈之色。
盯着地上没成形的蜂窝煤,杨树仁的心里堵着团火,现如今这蜂窝煤比雍正年间杨记弄出来的煤团时,对煤市的冲击还大,那煤团谁都能制出来,可这蜂窝煤?这都快半个月了,大家伙都不知道是怎么制的!
若是制不出蜂窝煤,这生意迟早得让华扬记抢个差不多,到那时杨记煤行可不得关门大吉,难不成祖宗留下来的生意,就要毁在自己手里?
“东家,我有一个主意。”
突然老梁头抬起头看着东家说道。
“若不然,咱们就派人去华扬记,他们的坊子里肯定用人,咱们看看他们用的是什么机器,到时候咱们有样比样的买或者造!”
老梁头的话让杨树仁的眉头微微一锁,看着老梁头好一会才说到。
“这,这不太妥当吧,咱们做生意可是……”
“东家,当年其它行里学咱们用铁筛子制煤团的时候,可没和咱们讲什么行规!”
老梁头一句便扯到了雍正年那会了,虽说那会其它煤行也有煤团、煤饼,可那都是用手拍的,可杨记靠着几台铁筛子,却制出了像球一般圆的煤团,凭着那卖像,轻易的卖进了紫禁城,后来却让旁人家派来的伙计给偷学了过去,当时那些人可没说什么规矩。
“东家,要不我让三儿过去?”
就在杨树仁犹豫的当口,却听着那边传来了掌柜的话声。
“东家,东家,”
急匆匆走来的方掌柜脸上带着急色,快步走到东家面前,他的声音微微一压。
“东家,华扬号来人了。”
“华扬号来人了?他们想干什么?”
“鄙人是华杨号的韩彻,见过杨东家!”
在杨纪煤行的后屋,韩彻恭敬的向杨树仁鞠了一礼,虽说他有功名在身,可现在他却在这做着生意,什么事都得按照生意场上的规矩来。
“今天韩彻奉东家之命,前来拜见杨东家!”
“你这是……”
杨树仁疑惑的瞧着韩彻,一时间却摸不透对方的来意。
“杨记和华洋号平素没什么交情吧!不知贵东家有何吩咐?”
这话里显然带着恼意,这也难怪,杨记现在的生意被华洋号抢走了七八成,如何能不恼?
“我们东家今个晚上的裕满楼摆宴,诚邀杨东家和各煤行的东家一叙,还望杨东家届时光临!”
韩彻说着便把取出了一份请柬,递了过去。
设宴?
各煤行的东家?
直到那个韩彻离开之后,杨树仁依然盯着桌上请柬,琢磨着对方的用意,那姓唐的想干什么?
“东家,这是?”
方掌柜的进了屋,便看到桌上的请柬。
“唐子然摆的宴,只怕……”
长叹口气,杨树仁无奈的摇摇头。
“宴无好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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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鸿门(第二更!)
别说是旁人,即便是韩彻,这位半个月前刚入华扬号的同文馆学生,也弄不明白先生要干什么,邀请各煤行的东家一叙,这又是为何?
待送了一圈请柬,回到华扬号之后,韩彻看着坐在那正喝着茶、看着书的先生,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之所以来华扬号完全是因为先生的原因,自从那日两人初识之后,每每在看《seapowertheory》有什么不解之处时,他都会同先生探讨一番,而每一次唐浩然都能给他一定的启发,从海权的重要性,直到海军的建设。
崇拜也好、师情也罢,半个月前,先生只是随口问了一句,问他是否愿意来号上帮忙,他便一口应下了,眼瞧着先生靠着几招看似简单的法子,差不多吞了大半个京城的煤行生意,他却也禁不住佩服起来。
而现在,在他看来,之所以邀请这些人赴宴,恐怕还是图着他们的买卖。
“先生,学生以为,先生所邀请的27家煤行的东家,断不会把的煤行卖予华扬号!”
“哦?”
看着坐下来的韩彻,唐浩然放下手中的书,笑了笑。
“说来听听?”
对于韩彻自称“学生”,他到是颇为看重这个称呼,在这个天地君亲师的时代,老师是多么高尚的一个名词,学生背叛老师向来为人所不耻,更重要的是,这个学生确实和其它人不同,没准将来也可以成为自己的“同志”。
“先生,以学生看来,这27家煤行,无不是京城内过去生意最好的煤行,但同样也都是煤行里的老字号,最不济的也干了一百多年,几代人的生意,岂会说转便转了,若是转了出去,没准会被人说成败家子!”
听着韩彻的话,唐浩然只是略点下头。
“确实,他们不会卖!”
他们不会把煤行卖给自己,而相应的,唐浩然的唇角微微一扬,笑说道。
“我也不会买!”
什么?
韩彻不解的看着先生,目中尽是疑惑,
“为什么要买煤行?”
唐浩然反问一声,
“第一,咱们现在城内外有16家煤行,分布合理,再扩大的话,恐怕就会有浪费人力之嫌,这就增加了运营成本,虽说商场如战场,可在战场上,也不是说人越多越好,,否则也不会有兵贵精而不贵多,这做生意也是同理。咱们要做的就充分发挥自己手中的力量,合理的利用力量,”
在先生解释的时候,韩彻则坐在那恭听着,就像是在上课时一般。
“第二,才是最重要的,外人看咱们把摊子铺的这么大,不知道咱们有多少钱,可你知道,号上现在现银不超过一千两,就这么点钱,咱们怎么去收购那些煤行?”
“那先生你的意思是?”
韩彻不解的问道。
“瀚达,我问你,咱们现在最差什么?”
最差什么?
在韩彻似有些不解的时候,唐浩然已重新拿起了书本,继续翻看着手中的《太学》,偶尔还会用铅笔在纸上做些笔记,只是偶尔的还会带进去几个他们口中的“错字”,实际上也就是“简体字”。
突然,韩彻像是有所悟似的大声说道。
“先生,我明白是了,你是想……可,先生,学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办?”
裕满楼的宴会极是热闹,不过是天色刚暗,这裕满楼的天字号大包间里已经摆出了四桌,各桌上都坐满了27家煤行的东家,无一例外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愁容,连互相招呼着的时候,都显得是有气无神的,大家伙互相看着彼此,都能从对方的眉宇间看到近日的生意。
“诸位仁兄、前辈,近日兄弟华扬号冒然进入煤市,不当之处,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看似说的客气,可任谁都能听出唐浩然话里的隐隐透出来的得意,顿时便有几人心生不快之意,唐浩然又岂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神色变化,心底便微微一笑。
坐于一旁的李亭玉又打量了唐浩然几眼,这人瞧着确实与旁人不同,不单单是身个比旁人高出许多,更重要的是讲话时展露出的气势,那不是官员在老百姓面前抖出来的官威,是,怎么说呢?嗯,不卑不亢,对就是这种气势。
“今个兄弟之所以于裕满楼设宴,一是为了向诸位仁兄、行内前辈赔罪,二嘛,则是有个生意想和大家一起谈谈!”
谈生意?
李玉亭等人无不是微微一愣。
“李兄,你说今个这唐子然唱的那出?”
杨树仁朝着身边的李亭玉探了探身,轻声问了句。
“谁又知道,这唱的是那出啊!”
李亭玉无奈的摇摇头。
“还谈什么生意,这京城的煤球生意差不多都让华扬号给抢了,大家伙现在连口水都快喝不上了,还有什么可谈的!”
说话的是王记的王德财,不过二十来岁,年前父亲去世后刚接下王记的生意,没曾想刚接掌生意,便碰到了这一出。
“就是,大不了,你华洋号把生意全吃了,我们都关门得了!”
又是一声抱怨响了起来,可不是嘛,在他们看来,这华扬号根本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几张牌一打,都快把大家伙挤兑死了。
“刘兄,此言诧异!”
微微转身,瞧着满面尽是不甘之色的刘东家,唐浩然笑道。
“这么大的京城,一年用煤何以万万斤,这么多的生意,又岂是华扬号所能吃下?纵是兄弟有饕餮之欲,恐怕到最后也会给撑死不是!”
唐浩然的笑话,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共鸣,然后又把笑容一收,看着众人说道。
“今个浩然请大家伙过来,就是想同大家商量商量,这生意以后怎么做!”
“还怎么做,有你那蜂窝煤在,大家伙的生意便没法干!”
“那若是兄弟把制蜂窝煤的法子传出去那?”
唐浩然的话声未落,便引得屋内的众人无不是一惊,李亭玉更是惊站起身问道。
“此言当真?”
“就是,唐东家,这事可不能开玩笑,在坐的可都是人证!”
听他这么一说,这会众人那里还会有什么怨言,生怕像他反悔了似的。
“那蜂窝煤可是华扬号的招牌,唐东家为何愿意把方子拿出来?”
杨树仁不解的问了句,他这么一问,众人立即想到可不是嘛,那蜂窝煤可是华扬号的招牌,但他又怎么会这般大方?
“兄弟方才说过,这京城的生意这么大,不是华扬号一家所能吃下来的,既然吃不下来,那兄弟又岂能吃独食?”
笑抱着拳,唐浩然继续赔罪道。
“兄弟初来京城,冒然闯入这个行当,先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各位仁兄见谅!”
唐浩然的再次赔罪,反倒让李亭玉有些不怀疑他有其它的用意,于是便试着问道。
“那不知唐老弟转出这蜂窝煤的方子,可有什么条件?”
李亭玉的话恰好问到了点子上,众人连忙看着唐浩然,想听他说出条件来。
“嗯!李东家所言极是!”
笑看着众人,唐浩然站起身来说道。
“蜂窝煤是兄弟苦思冥想数月方才研制出来的新型型煤,百姓用之省煤不说,其间的利润,诸位都是煤行行家,自然不需兄弟解释,兄弟在西洋的时候,知西洋有专利之法,既未经发明者所授,他人不得仿制其发明,否则一率是为违法,非兄弟市侩,既然兄弟转出这蜂窝煤之法,总需要一些回报!同样也为了我煤业开一个先河,以免将来他行制出新煤,为其它人所得!使发明人不得其利。”
回报,难不成是要银子?
“所以,兄弟便定了两个章程,一个是使用权,各行可以直接从我这购买煤机,制造蜂窝煤,不过自此之后,每个煤球兄弟便提一文钱专利金!”
什么!
众人无不是惊讶的看着唐浩然,一个煤球他提一文钱,看似不多,可那若是一年卖上百万斤蜂窝煤,可不就是几千两银子,如此长久下去,还能得了,这27家煤行可不就是要为他一人挣钱?
“唐老弟,这似有不妥吧!”
“既然诸位不愿,那还有一个法子,就是一次性买断,三千两!”
三千两!
在唐浩然给出这个报价的时候,众人无不是一阵沉默,三千两,说多不多,但绝对不少,一家煤行一年的利也不过万两,就在众人犹豫不决时,杨树仁却突然一咬牙,看着唐浩然说道。
“唐东家,此话可是当真!”
杨树仁之所以愿意花这三千两银子,倒不是因为其它,而是唐浩然的话勾起了杨家的旧事,若是当年煤行里定下这么个“专利”的规矩,杨家的煤球又岂会白白让其它人得去?
“若是杨东家有意,你我可立下字据,有字为凭,杨东家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既然如此,那也算上我一个!”
李亭玉也跟着应了起来,三千两确实不多,而且还省去了许多麻烦,有两个人带头,其它人自然纷纷效仿,不过只是片刻的功夫,27家煤行纷纷答应愿意买断蜂窝煤的方子,至于附加的20两银子一台的煤球机,自然也不在话下,一台铁筛子还要几十两银子那,虽说一次买下一百台,可往后自己做也行,买也成,一经买断任由自己作主,这生意,倒还算不亏。
生意谈好了,众人脸上的愁容顿时消于无形,个个脸个都露出了喜色,一时间这天字号包房内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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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连环套(第三更!求推荐!)
当夜这裕满楼内是一片欢声笑语,多日来的压抑于各煤行东家心底的气苦之意一扫而空。唐浩然更是在席上与众人畅谈,一时间与众人的关系更是融洽至极,直到众人喝个差不多后,方才又把他们一一送出。
不知道是不是穿越的后遗症,唐浩然发现自己的酒量似乎变得更好,即便是喝上两斤烈酒,头脑依然极为清晰,待送走他们之后,唐浩然并没有回家,而是重新回到了号上,在号上,谭嗣同、韩彻以及李唯心都等在那。
与方才欢腾的气氛不符应的是,不一会,这房间里的气氛便紧张起来:唐浩然正坐在那,不时的喝着茶,一副若有所困局的样子。
自从进屋后他就一直闭眼坐着,只是不时的喝着茶。
李掌柜则把求援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谭嗣同和韩彻两人的身上。
东家这次可是做了个糊涂生意啊!
隔了一会儿,唐浩然突然睁开眼睛,谭嗣同和韩彻立刻把目光转向了他,只听他慢声细语的道:
“李掌柜,你先说说咱们号上还有多少银子,现银!”
李掌柜看了东家一眼,缓声道道。
“东家,咱们号上只有1364两3钱银子,还有几万文制钱,若是收收帐,倒也能再收一万多两银子。”
谭嗣同与韩彻不约而同对看一眼,华扬号的摊子铺的太大,以至于在现银上碰到了麻烦,这是事实,这几天甚至还压了京西煤矿的煤钱,若非如此,只怕这号上早就撑不下去了。
“那,靠这么点银子,咱们能撑下去吗?”
唐浩然又是一声反问。
不能,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李掌柜,这是京里的老人,你告诉我,这些年,京城可有一家煤行,吃下全京城的生意?”
“东家。数十年来,杨家杨纪和焱字号的李家在煤行里头一直是两强相持,在生意中自然也是争强斗狠,谁都想把对手挤出去,可斗了几十年,也没争出什么结果来。这煤虽看着不起眼,可却也是百姓生活的必须,所以,无论是谁,都争不赢,因为老百姓总是那近买那,各个煤行也就是从中牟些薄利而已……”
看了东家一眼,想到东家的送煤之策,看似少挣了一点银子,可实际上却占了大便宜——卖的更多了,老百姓谁不愿图个方便,在家里等煤,总好过去煤行背煤炭。李掌柜继续说道:
“所以,斗了几十年,也没斗出个所以然来,原本的……咱或许有些机会,可现在,若是他们也造一样的煤球,怕咱们很难斗得过他们,这生意肯定也会一落千丈,到时候,若是他们再降价的话,只怕咱们的生意会更不好做!”
听到这里,唐浩然只是“哦”的轻应了一声,全是一副没有反应的样子。
“其实,那蜂窝煤也不是什么秘密,”
韩彻在一旁为先生开脱起来。
“若是有心人,仔细看一下,找个铁匠,比划一下,便能打出来了,与其让别人偷了师,先生这么光明正大的换些银子来,反而对号上更为有利。”
可不是,这也是当初他们不反对唐浩然把东西卖出去的原因,趁着这东西还值钱的时候,换两个银子,帮号上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这摊子现在是铺开了,可还要靠银子撑下去,若不然,那可就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谭嗣同仍旧长思不语,过了好一会,突然看着唐浩然说道。
“莫非子然,你想借这十三万五千两银子,先撑过这一阵子?可在我看来,这点银子根本不够。”
“哦?”
唐浩然随口说道。
“你也认为不够?复生兄,说来听听!”
谭嗣同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然后深吸一口说道。
“把这煤球转了出去,咱们也就只有十三万五千两银子,满打满算,也就十五万两,靠这么点银子,想做京城煤业的霸盘,差的不是一星两点,小煤行不说,单就是这27家大行,有那家不是做了五六十年的生意,又岂能拿不出十万两银子?”
谭嗣同的话李掌柜深以为然的点头接口道。
“谭先生讲得有道理!东家,虽说现在咱们把煤球转给他们,可他们多少对咱们还有些怨气,若是他们联手的话,咱们还真不是对手,若是把煤球降到十文钱,到时候,咱们可就撑不下去了。”
唐浩然只是眼睛盯着屋顶,好一会才沉吟道。
“复生,瀚达,李掌柜,前天,杰启来了一封信……”
虽说没见过宋玉新,可李掌柜与韩彻倒也听说过这人,他曾是唐浩然的幕友,现在依然随着唐浩然,只不过在赴京的路上,他先返家探亲了。
谭嗣同一听看了唐浩然一眼。
“他这个月月底就会过来!”
音落,唐浩然喝了一口茶,然后继续说道。
“他的信里,还有一个字!”
看着面前的三字,唐浩然的唇角微微一扬,吐出了一个字来。
“矿!”
谭嗣同、韩彻、李掌柜三人互视一眼。
“矿?”
唐浩然点头说道。
“没错,就是矿!”
唐浩然望着李掌柜说道。
“若是没弄错的话,这京城里的煤行自己没有煤矿吧!”
“东家,京城的煤大都来自京西,那地方的矿又岂是平头老百姓所能开的,那家矿背后没有几个主子?若非如此,咱们买煤的时候,又岂会连挑也不能挑,一千斤里短个十几斤,不也属寻常?”
李掌柜叹息一声说道。
“东家,这煤矿背后的不是那家的王家便是那家的大人,几百年的规矩了,那些人采,京城里的煤行卖,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咱们想在矿上下手,东家,这事麻烦!”
在李掌柜看来,东家提到矿肯定是想插手煤矿,在京西开矿,那生意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虽说东家也是个官,可那同文馆的三品官,又是什么官儿。
“麻烦,麻烦什么?”
唐浩然反问一声,在他端起茶杯喝茶的时候,一直皱眉思索的韩彻却像猛的睁开眼睛,看着唐浩然说道。
“先生,杰启是想在矿上做文章!”
现在韩彻终于明白了先生的意图,他看着李掌柜说道。
“不是去开矿,京西的矿是王爷贝勒的私财,一般人不能碰,先生自然也不会去碰,可李掌柜,那些人为什么开矿?”
“自然是为了银子呗,朝廷给的那点钱,够干什么的?京西的大小煤矿,表面上是老百姓私开的,可开矿的却都是各家的包衣奴才!那些府上的包衣开矿,自然是给主子挣银子!”
“那咱们的银子,是不是银子?”
韩彻反问一声,然后笑看着唐浩然说道。
“先生,以学生看这件事,肯定能办成!若是寻常人开的矿,咱们还不一定能办不成,寻常商家还讲究个规矩,可那些个府上,又何时讲过规矩?”
冷冷一嘲,韩彻接着说道。
“若是学生没猜错的话,先生,您是想用这十几万两银子,尽买京西煤矿出的煤!”
韩彻的话让谭嗣同顿时想通了原因,没有了煤,那煤行还做什么生意?到时候,他们还拿什么同华扬号竞争?自然也谈不上减价。
“不是尽买,而是买断!”
放下手中的茶杯,唐浩然笑说道。
“买断今后一年,各矿所出之煤!”
这是宋玉新给的建议,初时唐浩然的想法是收购几家大矿,可宋玉新在信中提到的煤矿后面的王公大臣,还是让他不得不谨慎起来,买断煤矿产出比收购大矿更容易。
“东家!”
李掌柜犹豫了一下,看看唐浩然说道。
“这事只怕不好怕啊,他们凭什么卖断给咱们?即便是卖断给咱们,咱们又怎么知道他们不私卖?”
“一千斤加价四钱银子!”
唐浩然直接拿出了最简单的办法——涨价,然后看着韩彻说道。
“瀚达,这事恐怕要你直接去同那些贝勒们去谈,直接告诉他们,若是他们能压住,不让矿的煤流到旁人那,额外的还有一钱银子是孝敬给他们的!等明年,若是生意好了,一千斤煤,再加二钱银子!”
唐浩然笑了笑,和那些奴才谈,还不如直接同主子谈,那些主子个个都是贪财的主,自然不会回了这样的好事。
韩彻的眉头微微一锁,然后又是一扬,笑说道。
“这事好办,反正馆内也有不少黄带子,让他们引荐一下便成,那些个王爷贝勒早都穷疯了,肯定不会回了送上门来的银子。”
谭嗣同与李掌柜对视一眼,李掌柜看着东家说道。
“东家,可若是对方也提价,咱们怎么?”
呷了一口茶,韩彻接着慢条斯理说道。
“李掌柜,你忘了,那些个王爷贝勒,个个可都是要脸的主,他们谁愿意食言而肥往自己个的脸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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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商斗(求收藏、求推荐)
“梆!”
更夫敲更声在巷子里响着,悠静而昏暗的巷子里只有更夫的身影,夜虽暗沉沉地笼罩着天空,但在巷子里李家这所院落,其中的一个房间里,灯光却依然映到了纸窗外,在层内,几个人围桌而坐,像是在商量着什么。
“若是两位不想个办法,早晚有一天,焱字号也罢、杨记也成,早晚都得关门歇业!”
刘致文看着李亭玉、杨树仁两人说道,油灯摇曳的灯光映着他的脸,那张脸上满是不甘之色。
“那唐子然一上来,便不按规矩来,现在同样也是,若是咱们再不有所行动,难不成真以为咱们是好欺负的吗?”
嘴里叼着烟袋,李亭玉地坐着,对着梁字矿大掌柜的又一封信。
那是他刚刚收到的,内容与先前收到的一模一样,仍是告诉他,自今以后,矿上便不会往焱字号送煤了,换句话说,相处了两代人的“长相与”,今个算是到头了。
自打看过这封信后,杨树仁就一直闭眼坐着。
刘致文则把求援的目光时不时落在王德财身上,他年青气盛,应该会有所表示吧。
“这生意,若是再这样下去,可真没办法干了!”
王德财接了一句,自从接过号上的生意,他便发现这生意一日比一日艰难,且不说先前同行的挤兑,过去一阵子华扬号更是快把他逼上了绝路,虽说最近靠着五千两银子买回来的“蜂窝煤”,勉强度过了难关,可现在突如其来的危机却又一次摆到了他们的面前,准确的来说,是摆到了所有人的眼前。
隔了一会儿,李亭玉突然睁开眼睛,杨树仁和刘致文、王德财立刻把目光转向了他,只听他慢慢的说道:
“贤侄,你先说说今天这个局面是个什么局面?”
王德财看了刘致文一眼,缓声说道。
“李叔,先生,这么些年,咱们开煤行的和开煤矿的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过去朝里有规矩,不准旗人经商,至于京西的煤矿更是不准开采,老百姓不能采,那些个王爷贝勒却能开得成矿,地方上谁敢去招惹他们?这么多年,咱们负责卖,他们负责采,咱们没把念头动到矿上,矿上同样也没想过自己卖,不想,这一次,他华扬号却突然把手插到了矿上,一下子从头卡住了咱们,这下好了,若是没有了煤,大家都没生意做,现在京西的煤竟差不多都让华扬号包圆了。”
李亭玉与杨树仁不约而同对看一眼。
王德财却又继续说道。
“最可气的是华扬号去收煤的银子,还是拿着咱们的银子,我托人打听过,京西37家矿,他们吃了差不多将近三十家,一共花了不到17万两银子,咱们各行给他的就有小14万两,换句话来说,从一开始,他唐子然就设下陷阱,先用蜂窝煤去吞了市,然后又趁着我们心急,把蜂窝煤卖给我们,拿着我们的银子,去和矿后面的王爷贝勒的接触,用咱们的银子买断了矿上的煤,抬高京西煤的市价,瞧着就是要做煤炭的霸盘,就这样,他一步步的把咱们逼到了这份上,咱们也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被他牵上了套,现在虽说家家都能制蜂窝煤了,可却又没煤可制了,才到了今天这步境地!”
听到这里,心底原本就压着团火的杨树仁“啪”的一掌击向桌子。
“此子欺人太甚!”
李亭玉仍旧长思不语,过了好一会,突然说道。
“那你们的意思,是不是咱们凑银子和他唐子然一起做京西煤的的霸盘,把煤价推高?”
“玉林兄,现在不是咱们推不推煤价,是他唐子然把煤价推了四钱银子出去!”
李亭玉不紧不慢地点上旱烟,深吸一口后,看着刘致文说道。
“此次华扬号已将大家都逼到悬崖边上,为了吃掉京城的煤球生意,他唐子然肯定会再接再厉。对唐子然而言,做煤的霸盘倒是其次,想吃掉京城的煤球生意才是他的大局,为此它会不遗余力。”
现在,李亭玉已经看清楚了,这唐子然走一步算三步,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和大家伙一同做这煤球生意,他想的就是吃独食。
“也不怕撑死他!”
杨树仁在一旁愤愤的嘀咕一声。
刘致文连忙接口道。
“李东家说的极是,这唐子然就是想吞了京城的煤球生意,至于什么霸盘,那不过只是他的算盘罢了,说到底,他总会归还是盯着咱们,现在若是咱们再不有所表示,只怕将来想表示也晚了。”
“现在都晚了,那些个王爷贝勒都是面子人,这唐子然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只要那些人点了头同意了,除非咱们能加出几两银子来,要不然,就别想让他们改口!”
可不是,那些个旗人,或许没旁的本事,个个都好着面子,王爷贝勒的更是如此,既然现在他们答应了,便谁也不会主动的做食言而肥,打自己个脸让旁人看笑话的事情。
“可不是咋的,那些个人签过字的东西,虽说便是不认帐了,官府也咋不得他们,可他们要脸啊,谁会打自己个脸,让别人笑话,除非,除非咱们能把价加到让他们一个个都不想要脸的地步!”
王德财的一句话,让杨树仁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加到那种地步,到时候先不说老百姓还能不能烧得起煤,那煤价翻上了天,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至于吗?”
眼睛朝外盯了会,李亭玉沉吟片刻,然后看着众人说道。
“几位,我有一计,只是还没有想好……”
他们几人闻言,赶紧凑过来,盯住他,众所周知,焱字号的李东家当年可是取过功名的人,若不是三十年前家遭大难,父兄死于兵祸,现在他不定都是一方面大员了,他说有法子,那肯定不假。
狠狠吸了一口烟,李亭玉的双眼微微一敛,看着几人说道。
“欲破当前之困,光靠咱们还不行,相比唐子然,咱们是比他多了那么点银子。可光有银子还不行,说到底,这一次最关键的地方就是煤,他唐子然能拿捏住那些人的脸面,咱们就要想个办法,买卖、买卖,买过来的煤卖不出去,变不成银子!到时候,那些人的脸面就当真那么重了?”
杨树仁和刘致文互视一眼,然后便点头道:
“不错!买卖,买卖,如果只买不卖,那就不是买卖,不但挣不回银子,连本钱也要砸在里头。”
望着刘致文,李亭玉接着问道。
“现在你的那煤,还能撑多长时间?”
刘致文叹息一声说道,
“李东家有所不知,虽说那唐子然把蜂窝煤卖给了咱们,可老百姓认华扬号,我那现在的存煤最少还有六七万斤!”
“六七万斤……”
沉吟片刻,李亭玉接着说道。
“不少了,咱们看看这样……”
说着李亭玉压低声音,和几人交待一番,到最后又补充一句。
“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在煤上,咱们得把剩下的那些家稳住了,告诉他们明打明的告诉他们,咱们相处了这么些年,从没压过煤价,李家价低了,杨家的价自然不会低,可若是这四九城里只有华扬号一家,那可就保不齐了!”
“成,明个我亲自去一趟西山,我还就不信了,他唐子然能一手遮天!”
杨树仁立即接下了最难的一个活,不过和矿上处了这么多年,倒也处出了不少朋友。
“我去天津,看看不能不能从天津发几船开平煤过来,开平煤虽说烟大,而且运过来运费颇高,可掺在京西煤里头,总能顶上一阵,那剩下的自然也就好办了。”
话声落下时,李亭玉的眼睛一眯,先吸了口烟,然后吐了出来。
“三天后,咱们所有的煤行,把煤价压到11文,他一千斤煤加了四钱银子,压到11文,我倒要看看他能撑多长时间!”
犹豫了一下,看看李亭玉,杨树仁直接说道。
“11文,会不会太低了,这样的话,咱差不多也就是能裹住本钱!”
“我还准备压到11文那!”
李亭玉冷冷一哼,看着几人说道。
“怎么?现在不想动了?想解了眼下的困局,就要暂时降价,他那十几万银子,能撑多长时间?一个月后,我非要看看,他拿什么付煤钱,付不出煤钱,到时候,可就别怪那些个府上的贝勒爷悔言了……”
扬起一只手打断他,杨树仁把心一横,开口说道。
“那成,我看就这么着了!”
王德财与刘致文对视一眼,然后点头说道。
“行,我看这也行……”
李亭玉呷了一口茶,接着看着三人慢条斯理说道。
“单是咱们四家还不行,要把其它人都拉上,告诉他们,若是这一关过不去,不出三月,咱们都得关门!”
第15章 反应(求收藏、求推荐)
京城有皇气没水气,就其实就是北平不似江南,水气充沛,尤以春天为最,缺少水气使得京城的春光并不似江南那般娇美,尤其是刮起风的时候,那风裹着沙土便涌进了京城,尘土飞扬的挡住了阳光,天地间更是天昏地暗的。来时真是胡尘涨宇,八表同昏。脖领里、鼻孔里、牙缝里,无往不是沙尘,这才是京城的春天。
不过还好,这天尘沙天每年也就只有春冬刮大风的时候才有,至若是成天这样,那日子可就没办过了,刮了一夜的大风,待二狗推开门的时候,只看到院子里的大槐树那抽嫩的树叶这会都蒙了层土,都看不着一丝绿意了。
和往日里一样,吃了年前在城外拾回来的媳妇下的那一大海碗面条,二狗便憨笑着同邻居打着招呼,身上还是那身沾着煤灰的衣裳,路上难遇见几个顽皮的野孩子,还不免听到孩子们唱着歌谣嘲笑他:
煤黑子,打算盘,你妈洗脚我看见!
面对孩子的嘲弄,二狗只是憨笑着,顶多只从腰间褡布上取下插在那的那根短粗的旱烟袋,装模作样的打上去。
煤黑子是京城最下九流的活计,从来都是辛苦活,一筛一筛的摇,一筛一筛的晒。干了一天下来,也就只有眼珠是白天的,碰着心好的东家,会备下两桶水,还能洗洗,若是寻常的东家,至少也就是让人提点井水擦擦。
过去他是走街串巷的煤黑子,过了冬防能闲下小一年来,往看要么是去扛苦力,要么是进煤行,今年和往年一样,他进了煤行,不过是新开的一家——“华扬号”,刚一开张,就靠着那蜂窝煤挤兑的满京城的煤行都干不下去了。
“现在的东家倒是不错,给备两桶热水不说,中午的饭里,还有大片的肥肉哩!”
心里这么想着,二狗的脚步便加快了,早去一袋烟的功夫,能多挣好几文钱那。
“二十两一个煤机,没准等进了冬,便能置下来一个!”
二狗虽说名子傻,可心思却活,若是置下一个煤球机,入了冬到了家家户户备“冬防”的时候,没准一个冬便能挣上几十两银子。
心里这么想着,经过街口时却听着街边传来声喊声。
“哟,二狗,这赶着干嘛去啊,是投胎啊,还是奔丧,走的那么急?”
听着声音一瞧,是孙记煤行的伙计丁四,二狗连忙奉了个笑。
“我瞧着像是奔丧!”
丁四旁边的一个并不认识的伙计在一旁附和着。
“可不是奔丧咋的,瞧瞧那脸模样,以为拾了媳妇便能过上好日子了……”
丁四不饶人的话,换来的只是二狗的憨笑。
“丁,丁四爷,瞧您话说的……”
看见二狗那憨样,丁四却把手朝着门旁挂着的价板上一指。
“二狗,你瞧瞧……”
啥?
二狗看着价板,他不识字啊。
“知道你不识字,睁大你的狗眼瞧瞧,11文一块,正宗的18眼蜂窝煤,回去和你们东家说一声,趁早麻利的关门,这京城没有华扬号的地方!”
啥?
11文一块?18眼蜂窝煤!
当二狗急匆匆的跑到号上的时候,却瞧见号上的掌柜、伙计似乎都在谈论着什么,所有人的脸上都显得很是紧张,就连同往日里来拉煤的贩子,一问过价,知道了煤价没降的时候,便寻个理由离开了。
“狗子,这下可不好了,全京城的煤行,现在都是11文一块,若是咱们不降价,只怕,这一关是过不去了!”
“狗东西,胡说什么!”
一旁顿时有人不乐意了,
“你没瞧见吗?这是摆明了,行里头要对付咱们东家!”
“东家,您可得想想,这是摆明了欺负咱那!”
在同文馆外,见东家一语不发,默默望着灰不溜秋的街衢,纷纷回避的行人,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什么也没想,李惟心耐了许久,又接着说道。
“11文,东家,若是咱们也卖这个价,即便是不亏本,也无利可图了?”
可唐浩然依然没说话,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只不过现在的这个价格,还不合适,还不能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东家,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
唐浩然眼睑微微一抖,从沉思中憬悟过来,
“现在正是值春,去年冬防的时候,家家都剩了些煤,降价也不碍事,这样打价格战,其实比的就是谁的银子多……”
价格战比的就是谁的银子多,底子厚,比谁能撑到最后。
“这么着,”
朝着远处看了一眼,唐浩然冲着李唯心一笑。
“今天各个号上只出五千块煤,用那些嘴最会讲的把式,告诉他们……”
声音微微一压,唐浩然便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应对之策抛了出去。
“东家,您是想……这,这价可差不多要亏本的!”
东家的主意让李唯心的额上顿时冒出了汗来,
“既然他们开了头,那就别怪咱们不按常理出牌了,毕竟咱们的银子不多,撑不起……但这事关乎到华扬号的生存,又只能打下去,再说,即便是咱们认了软,恐怕他们未必肯罢手言和。”
“东家,你说的对。咱们认了软,他们也不得见肯罢手,就怕这么下去,咱们的底子不够,撑不下去啊。如果不能速战速胜,到时候可就……”
“没事,只要能撑十天就行!”
唐浩然笑着的说道。
“还有,从今天开始,咱们买煤,还和过去一样买,不过一率不运进城,懂吗?”
“哎!”
待李唯心走了,唐浩然沉重地透一口气,仿佛心中有吐不尽的忧闷忧愁,徐徐长叹道。
“这生意……难呐!”
“先生,他们动手了?”
同文馆后院的花园小亭内,韩彻看着陷入沉思的唐浩然,便试着问道。过去他不觉得做生意有什么,可现在不过是刚参与其中,已经觉得“商场如战场”了……心下思量着,试探着说道。
“先生,咱们不是早就做好应对之策了嘛,先生也不必这么忧心忡忡。”
“瀚达……”
抬起头,看着韩彻,唐浩然皱着眉头悠悠说道。
“这做生意,讲究个底线,这一次,咱们是把他们往绝路上推啊。”
同样也是把自己往绝路上推,若是稍有不慎,不知道会若出多少乱子来!
“既便是绝路,那也是他们自己选的!”
看了看韩彻,唐浩然点点头,虽说那条路是自己一点点的逼他们走上去的,可最终走上那条路的还是他们。
“其实,从一开始,咱们就计划好了一切,如果……哎,只能怪他们没看清事实。”
唐浩然平静地说道。
“这些人总想着几代人的生意,就好像是咱们吃到了他们的碗里食一般,可他们看不清,即便是没有咱们,以后照样还会有其它人做咱们今天做的事情,归根到底来说,若不是他们给咱们机会,咱们又岂能有现在的机会……”
先生的回答虽说像是绕口令,但韩彻还是听明白了,其实从一开始,他也参于其中,在先生想出一个法子后,便在一旁给他出谋划策,从而让计划更完善一些。
“先生,咱们一下子把价降的这么低,会不会太快了?”
想到价格压的这么低,韩彻顿时也觉大为不妥,他立刻觉得不安了。沉吟良久,唐浩然摇头说道。
“今非昔比,咱们当初以为他们会一点点的压价,可没想到,他们一上来就卡在咱们的命门上,11文,按这个价,咱们一块煤至多只挣一文钱,咱们今天敢卖11文,明天,他们就能卖10文,这么卖下去,最先撑不住的是咱们……”
口袋里没银子,这才是唐浩然断然降价的原因,既然自己挣不到钱,那大家伙都亏本。
“所以先生你才要一下降到9文?”
“要亏都亏,不过,我非要看看他们能亏几天,咱们一天不过只亏一百多两银子,十天,十天后,我到要看看,他们谁还能撑住。”
冷冷一笑,唐浩然看着韩彻说道。
“这煤可与其它的东西不一样,既然他们逼着咱们做霸盘,那咱们就接下来。”
接着又喟然长叹一声,全是一副自己也是迫不得已一般。
“只是不知道等到一切风平浪静之后,他们是否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韩彻听得不由笑说道。
“若是到时候,他们主动讨饶怎么办?”
眼中波光闪烁,唐浩然点头说道: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话声稍微顿了顿,唐浩然朝着远处看了一眼。
“说实话,到时候,他们若是认了软,咱们还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自嘲地一笑,唐浩然接着说道。
“可虽说没什么办法,只要咱们控制住煤源,这京城差不多7成的生意,也就被咱们拿下了,——”
话声稍稍一顿,唐浩然长叹了口气。
“至于剩下的,就要看情势了。看情形再说,现在什么话也不能说。”
第16章 悔之晚矣(求推荐、求收藏)
位居东安门外冰盏胡同的贤良寺,是京城众多寺院中的一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贤良寺便成了各级地方官吏进京休憩整肃的地方,因为在京城并没有房产,李鸿章每次来京城都会住进贤良寺。以至于现在这贤良寺逐渐成为了李鸿章进京陛见的行辕。
进京陛见皇上,总不是轻易陛见的,即便是身为重臣的李鸿章,若无要事,也要搁上几日,不过对于平素于天津被公务缠身分身不得的李鸿章而言,每每来到贤良寺,却几乎等同于“假期”,正是放松身心之时。
虽是身在贤良寺候见,但李鸿章仍然他不改在军营多年养成的生活习惯,每天清晨即起,用些早点后就开始批阅公文,办理公务。公余时间,他常常阅读《庄子》,以追求“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精神境界;或读《资治通鉴》,以从历代治乱兴亡中鉴取经验。偶尔的李鸿章还会练习书法。他曾从曾国藩学书,既推崇王羲之的风格,亦无日不临摹唐怀仁《集王书圣教序》碑帖,力求神似。
军旅生活使李鸿章有健壮的体格。他午间的饭量颇大,菜肴多是山珍海味,饭后除喝一碗稠粥外,还要加饮一杯清鸡汁。待再饮一盅以人参、黄芪等药物配制的铁水后,他即脱去长衫到廊下散步。除非冰雪严寒之日,他决不穿长衣。在其散步时有仆人在一旁专门记数,当他在廊中来回走了几十次时,仆人就大声禀报够了,这时他就掀帘而入,坐在皮椅上,再饮一盅铁酒,进而闭目养神。这时仆人就给他按摩双腿,按摩完后他就上床午睡一两个钟头。午休毕,当仆人通报“中堂已起”后,幕僚连忙入室与他说古道今。他晚餐尽量少食,餐后或看一个时辰的书,或作书信,随后就寝。这种生活节律,多年来皆无一变更。
今日同样也不例外,午休毕,稍做洗漱后,李鸿章便坐在书房内,不消片刻,张佩纶和张士珩两人便走了进来,两人见过礼后,便坐了下来。
一如往日,谈古说今,在谈完了朝中之事后,三人又谈起了京中之中,聊着聊着,张佩纶突然开口说道。
“不知中堂可知最近于京中风行的“蜂窝煤”。”
看似随意的一问,张佩纶便注意到自己这位岳丈神情中的复杂,果然正如他先前所料,那唐浩然现在成了中堂心中的一块心病,用之,时机不当,不用,闲之可惜。
“幼樵说的可是华扬号的峰窝煤?”
张士珩在一旁附和一声,在张佩纶点头后,又说道。
“中堂,听说,那华扬号的东家是唐浩然,”
“哎!”
李鸿章长叹口气,神色复杂的说道。
“原本以为,他于同文馆内,会修学国学,以利已身,可未曾想,他不仅未修国学,反倒操持商事,实在是……”
李鸿章看似的感叹,却带着浓浓的可惜,同文馆是一个“磨人”之地,如曾纪泽一般,都于同文馆郁不展志,最终郁郁成疾,原本他曾以为唐浩然在同文馆中,只需数月便能想通,然后自会顺理成章的前往天津或贤良寺拜访自己,进入引其入幕,可谁曾想到,他却视同文馆的闲差为优差,每日上课讲习不说,还顺带着做起了生意。
倒不是他瞧不上做生意的人,办了这么多年的洋务,他又岂会不知,这富国首当重商,若非国人偏见,怕他早都提及重商了,而是他没想到的是,一个看似不起的煤行,不单在唐浩然的手里变成了“摇钱树”,甚至就连开平煤在天津的销路都受到了影响。
“我听人说,现在华扬洋,每月于北京、天津售煤不下十万担,每月所得不下五六万两!”张士珩的一句话,倒是让张佩纶倒吸了口冷气。
“一月五六万两,那每年岂不就是六七十万两之多!”
这会张佩纶倒是真正佩服起唐浩然了,若是如此,便是开平煤矿亦不能与之相比。
“如此看来,唐浩然经世之才倒是远非他人所能及!”
张佩纶的夸奖,听在李鸿章的耳中,却让他更觉得的可惜。
“幸亏将其调往京城,若是任由其为张南皮所用,岂不坏中堂大事!”
“熬鹰不成啊!”
当着两个心腹幕僚的面,李鸿章倒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
“现在他这生意做的风声水起,想来也无意入仕了!”
入仕,这当然不是李鸿章所希望的,他身边需要的像唐浩然这样的“通财之人”,办洋务需要钱,而他与张南皮不同,张南皮能从朝廷要来银子,而他却只能于河北百般筹措,其间艰难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可惜张南皮短视,若是留其于湖北,任其主持禁烟局,湖北洋务,又岂会……”
冷冷一笑,李鸿章笑说道。
“估计现在的张之洞早已生出悔意了吧!”
“后悔?”
张士珩笑说道。
“怕是后悔两字全不能释其之心,只可惜悔之晚矣啊!”
岂止是后悔,若是身在湖北的张之洞听到张士珩的话后,顿时会生出知己感来,几乎是在接到学生信后,得知唐浩然于京中垄断煤业,每月获利数万两后,那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阵,颇不是一番滋味。
“仲子,夫为官数十载,所悔之事,怕只有子然一事了!”
放下手中的信,当着桑南平的面,张之洞第一次吐出自己的心思。
“香涛,当日情形怕亦只能那般了,如此那般方能全翁宾一场的情份……”
桑南平依然站在张之洞的立场上为其开脱着,尽管明知道在那件事上,其有负唐浩然,但张之洞毕竟是其幕主。
“好了,仲子,这里只有你我兄弟二人,我又岂不知当日所做之事,可谓是伤尽子然之心,子然有意报效朝廷,而我啊……”
摇头长叹着,张之洞右手却紧握着茶杯,全是一副恨不得把杯子握碎的模样。
在唐子然没走的时候,禁烟局是他的一块心病,现在同样也是一块心病,之所以会成为心病,原因再简单不过,赵凤昌等人主持的禁烟局,虽看似推行迅速,不过数月,便将禁烟一事推于全省,但禁烟推行全省之后,每月所得不过只有六十余万两,扣以禁烟局支出,每月解藩库不过二十万两,用人之弊尽显无疑,若是当初其用唐子然,又岂会……
有些话,既然是当着桑治平的面也很难说出来,纵是现在道出后悔之意,亦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香涛,京城是天子脚下,当初您放子然入京,也是为了子然的将来,子然又岂不知你的一番苦心!只是……”
桑治平笑道。
“香涛,您于子然有活命知遇之恩,子然于国朝无亲无故的,您也应该去封信点拨一二,免得其行误身!”
“嗯,确实如此,虽说现在其初入煤业所获颇丰,可这为官者焉能与民争利,若是朝中言官,有人进言,恐怕只会误其前程,这件事,子然考虑欠妥啊!”
右手抚须,心知再召其入幕已无可能的张之洞,闭目沉思片刻,而后又是一副不甘心的瞧着桑治平问道。
“仲子,你说,若是我向朝廷要其,委其为武昌知府如何?”
自唐子然走后,瞧着禁烟局的种种乱像,虽视若无睹但张之洞心里却极为清楚,也正因如此才会生出再请其回湖北的心思,虽心知机会渺茫,但还是忍不住提了出来。
心底长叹一声,桑治平并没有直接反驳,而是笑说道。
“香涛,现在子然于商海正值得意之时,怕就是拿一省布政使之位,其亦不见得愿意外放地方吧,”
委婉的点出张之洞的想法不可能之后,桑治平又接着解释道。
“再者,子然置产煤业,所料不差的话,眼下正值关键之时,其又焉会弃家业于不顾?兴许,过两年,等生意稳定下来之后,没准到时候,香涛也能与其重续翁宾之谊!”
重续翁宾之谊,虽说桑治平说的好听,可精明如张之洞又岂不知这话中的安慰之意,从自己违背当初约定之后,或许子然不会对自己心生怨意,但这翁宾之谊,怕也就局限于此了!
想到这忍不住又想到赵凤昌等人,当初若不是他们一味游说自己,自己又焉会弃贤才于无视?心间的恨意一生,那不满之意顿时更浓,正欲吩咐查办时,张之洞的眉头便又是一皱,查办他们之后,又能如何?
突然像是想通什么似的苦笑道。
“仲子,你说,子然他日离开湖北时,会不会早已料到今天禁烟之局?”
“香涛,不是离开湖北时,便已料见今日,而是当初其提议禁烟时,便已料到今日,否则其又岂会与香涛您约法三章?”
桑治平的话让张之洞心间的悔意暗生之余,他站起身默默的走到门边,朝着北方望去时,想到其不过数月间,便于京中风声水起,嗓间不禁发出一声长叹。
“仲子,老天送给我一个人才,可我啊……唉,悔之晚矣啊!这京中煤行,碰着子然这个人啊!算是他们……”
第17章 玩(求推荐、求收藏)
一场春雨后的清晨,京城的天空,澄净得如同一个纯蓝色的幻象,一缕悠扬的鸽哨儿,掠过了城内一个个胡同的上空,那胡同卖豆汁的、果子的摊子这会已经开始有客人来了,巷口的“徐记煤行”的板门抽开了一块板儿,看铺的伙计周齐麻利的抽开门板开了铺。
他这边不过是刚开铺,附近便有几个提着鸟笼的人走过来,其中一人脸上带着讨好的模样。
“小齐子,咋样,今个是啥价,给透个信!”
果然,是几位在茶馆里赌着煤价的,这不过三日的功夫,煤价硬生生从17文遗到了11文两块煤球,好嘛,一块还不到6文钱,这边联号同华扬号对赌着煤价,比着谁最先撑不住,那边,茶馆里头的爷们却已经开始对赌起来,赌着今个能跌多少。
人闲着,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干,京城里什么人不多,就是闲人多,内城里几十万落地便吃皇粮,成日除了溜鸟便没什么事儿干的闲人,虽说那点银子勉强不过够裹腹,可却不妨碍他们在茶馆里喝茶、闲聊,顺便再赌几个小钱乐呵乐呵。
“几位爷,我不过就是一伙计,那种事情那知道!”
心知这几位爷招不起的周齐,连忙陪着笑,就在陪笑的功夫,却瞧着掌柜的走了出来,将那木牌往墙上一挂“十文两块!”!
好嘛!
又降价了!
瞧着这煤价,那几位爷顿时乐了起来,今个没准又能杀伤血光四起。
“爹,煤价又降了!”
路口正炸着油果子的后生,冲着切面的爹喊了一声。
“知道了,家里还有一二百斤煤那,不要急着买!没准今个能破五文钱!”
他的话声一落,一旁的客人立即应声道。
“可不是,这价还能再低点,我估摸着,也就是五六日的功夫,就能显出来谁最先撑不住了!”
“嘿,若是降到一文钱一斤,老徐头,你可得屯个几千斤,这油炸果子费煤!”
“那可不,俺可得再等等!”
人的心性总是如此,追涨等跌,涨的时候追,跌的时候总想着会还再低点,可有的人能等,有的人却等不得,这家家户户过日子总离不开煤,这不那边徐记煤行刚一开张,便有人来买煤了,没准早上起来的时候,家里的煤便烧完了。
块煤、蜂窝煤的,每家煤行都是如此,从开门便会卖个不停,毕竟价钱便宜不是,虽说生意不错,可各个煤行里从掌柜到伙计,却没有几个能乐起来的——价太贱,卖一斤便亏上几文钱,这样的亏本生意,谁又能乐得起来。
“东家,这才半天的功夫,咱号上可就出了六千多斤煤了,今个一天,至少得出两万斤搁过去,冬防的时候,也不过就这个数!”
徐记煤行的后屋,掌柜的一句话,让徐利源的眉头锁上了。
“这煤价低,自然买的得人多,”
可不是现在的价钱跟白捡的似的,买的人自然也就多了。可买的人越多,行里亏的也就越多,两万斤,那可不得亏上几十两银子,瞧着亏的不多,可徐记是个小号,这么亏下去,可不是个事儿。
“东家,咱们号上的存煤没多少了,这每天能买来的煤只有几千斤,再这样卖下去,咱们号上可就无煤可卖了!”
“先别管那么多,和昨天一样卖,我今个去焱字号看看!”
徐利源嘴上说着,人便出了屋,瞧着号个正往车上搬上的煤球的买家,他的脸上全没一丝喜色,一块煤球可是亏上几文钱哪,再这么下去……
“再这么下去,可不行啊!李东家!”
焱字号的柜房里,十几个小煤行的东家,在那里抱怨了起来。
“可不是,现在都五文了,别说裹本了,就是煤都买不来,一块煤球要亏四文多!”
“可不是!再这么卖下去,即便是咱想卖,也得有煤不是!”
“我那今个出了一万多斤,可却只拉着两千多斤煤,即便是掺了土,也不够三千斤,真办法了!”
“诸位,听我说一句!”
在众人的抱怨中,刘致文摆了下手。
“从华扬号进入了这煤行,就没守过规矩,若是咱们不给他点颜色,以后还有咱们的日子过吗?若是现在打退堂鼓只会让他看轻了咱们,往后,他在煤矿那再一卡咱们的脖子,这生意也就做到了头,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致文的话让原本抱怨着的人纷纷沉默下来,众人皆知他说的是事实,可即便再是事实,那又怎么样?现在可是卖一斤亏半斤的卖法,这种生意搁身上谁都扛不住。
“可现在各号上的煤都没多少了,怎么办?”
“不是从天津运来了开平煤了嘛,回头大家伙都分些!开平煤还便宜些,咱还能少亏点不是……”
杨树仁的话没说完,便有人在一旁接着抱怨起来。
“开平煤是便宜,可那烟大的能呛死个人,少掺点还成,掺多了,这招牌可就砸了!”
“可不是,生意生意,没了招牌,谁还要咱的煤!”
当众人的抱怨着的时候,李亭玉的眉头紧锁着,一口一口的吸着烟,他总感觉有什么不对,但是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
“若不这样!”
打破沉默的李亭玉看着众人,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我们27家大号昨个便已经商量好了,每家拿出来五百两贴补各号,大家看,这样如何?”
为了稳住军心,这会李亭玉也只能如此了,五百两看不多,平摊到各号头上,也就是一百多两,可却也能让那些小号不至于偃旗息鼓。
李亭玉这么一说,像徐利源这样的小号,自然便说不出话来了,一家一百多两,那也够亏上几天的,既然大号都这么“仁义”了,他们自然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靠着大号的接济暂时稳定了军心的李亭玉并没有放松下来,待众人一走,他立马拉着杨树仁问道。
“怎么样,老弟,这两天华扬号那边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还不是和前几天一样,拉煤的把式成日在城里转着,卖不掉多少煤,你说这也够邪性的,咱们这号上,一天都卖六七万斤煤,这都快赶上冬防了,这当真是百姓当着便宜来捡不是。”
杨树仁在一旁随口说着,搁往年即便是过冬前冬防的时候,生意才能这般热闹,春天的时候,往往是一年生意最差的时候,老百姓家里头差不多还有些冬天的存煤,原本还以为这煤卖不了多少,自然也就亏不了多少,可谁曾想这卖的煤快顶上冬初的备冬防了。
“这煤便宜,他们自然会买!”
李亭玉叹了口气,叼着旱烟袋吸着时,眉头蹙着,全不见一丝喜色。
“这几日华洋号每天进城多少煤?”
“进城的越来越少了,瞧那样子,看来是撑不了几天了!”
杨树仁的回答让李亭玉多少松了口气,只要华扬号撑不住就行。
“那么多矿,一天出几十万斤煤,他现在打掉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思索片刻后,李亭玉看着树树仁说道。
“现在他手里的银子,差不多能撑一个半月,一时半会的,分不出胜负来,咱们还不能掉以轻心啊!”
“那明个的价格?”
杨树仁听到后心中又是一惊,赶紧急问道。
“明个不降价,再降下去,各行各号的肯定抱怨,先看看华扬号降不降价!”
李亭玉的嘴上这么说着,可心里的那股不安感却越发强烈起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华扬号不也降价了吗?可为什么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妙?
心中隐带着不安的李亭玉思索良久之后,他才看着杨树仁问道。
“你说,这唐子然,一天买那么多煤,现在都在什么地方?该不会是都压在矿上了吧?”
“压在矿上,我觉得倒不太可能,我瞧见过,这矿上每天出煤的大车可不比过去少?”
“那这煤都到那了?”
猛的一下站起身来,李亭玉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不好,咱们让唐子然玩了!”
说着他猛地站起,像是突然想明白似的,望着杨树仁大声说道:
“快,赶紧去查,查清楚唐子然把煤运到那去了!”
杨树仁一听反道迷糊起来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李兄,这,这是为何?”
瞧着杨树仁一副不解状,李亭玉长叹口气,那张脸上全是后悔莫及之色。
“那唐子然压根就没想和咱们斗,华洋号表面上是和咱们斗,可私下里,不定把煤卖到什么地方去了,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现在天津肯定也有华扬号的生意了,要是这样的话,咱们可就真让那小子给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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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谣言(求推荐)
茶馆是京城内外最常见的铺子,这里卖茶,也卖简单的点心与菜饭。玩鸟的人们,每天在蹓够了画眉、黄鸟等之后,要到这里歇歇腿,喝喝茶,并使鸟儿表演歌唱。商议事情的,说媒拉纤的,也到这里来。那年月,时常有打群架的,但是总会有朋友出头给双方调解;三五十口子打手,经调人东说西说,便都喝碗茶,吃碗烂肉面,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了。总之,这是当日非常重要的地方,有事无事都可以来坐半天。
在茶馆里头总能听到最荒唐的新闻,如某处的大蜘蛛怎么成了精,受到雷击。奇怪的意见也在这里可以听到,象把海边上都修上大墙,就足以挡住洋兵上岸。这里还可以听到某京戏演员新近创造了什么腔儿,和煎熬**烟的最好的方法。这里也可以看到某人新得到的奇珍,各种各样的奇闻怪谈更是不一而足。
这阵子这茶馆里聊的却是今天京城的奇闻,一群煤黑子扛上了。初时人们听着新鲜,可后来,这馆里里,众人却还押起了赌来,堵是那煤商联合能赢,还是华扬号能赢,一时间这茶馆里好不热闹。
“哟,九爷!”
“九爷,给您请安了!”
不过是刚一进茶馆,茶馆的伙计和些许茶客便同瓤子九打起了招呼来,应着声瓤子九便径直来到了二楼的一雅间里,人不过是刚进门,便连忙请安道。
“田先生,瓤子九给您请安了!”
若是唐浩然在这,一定会认出来,这雅间里坐着的便是高价买走《泰西策》日本发行权的田边次郎,不过这会他身上穿着的却是长袍,甚至还戴了个假辫子,全是一副中国人的打扮。
“田先生,最近在那发财啊!”
瓤子九脸上陪着笑,作为在军机处听差的旗人,眼前这田先生可就是他的财神爷,每次只要把军机处中那些奉折什么的抄上几份送到他这,那可就是十两的银锭子。
“在那发财倒是谈不上,不过今个找你,倒是有件事想请您帮个忙!”
说话的功夫,田边次郎便从口袋里取出厚厚的一叠钞票,这是汇丰银行发的银两券,五十两一张,足足二十张,这次公使阁下可是铁下心了,一千两银子,这是公使馆两个月的特别事务费。
瞧着桌上的汇丰银两券,瓤子九双眼顿时一亮,虽说心底生出了贪念可却也知道,这事定然扎手,若不然这田先生绝不会下这么大的手笔。
“田先生,瞧您,有话您尽管直言,只要小的能帮上忙的,没二话,尽管包在小的身上!”
瓤子九拍着胸脯作着保的时候,双眼却盯着桌面上的花花绿绿的银两券。
“其实吧,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搁旁人手里是件难事,可搁您九爷的手里,不过就是件小事罢了,毕竟这京城黑白道,谁不知道你九爷的大名!”
先拍了个马屁,接着田边才道出自己的要办的事情,他的声音不大,以至于瓤子九得凑过身去,才能听清楚声音来。
“田先生,这……”
听清楚了田先生的吩咐的事,瓤子九脸色微微一变。
“这可不是件小事啊!”
“这不,这才麻烦您了不是!”
“容我想想、容……”
瓤子九想事的功夫,田边却把一半的银两券往怀里一收。
“先付一半的定金,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若是您不愿意的话,那在下便去找旁人!”
眼瞧着那银两券就要被收起来,猛的一咬牙,心下发狠的瓤子九把桌上银票一把抓了过来,盯着田边说道。
“得,这事我应了,不过咱先说好了,我怎么办这事,您可别问!”
“那是自然,我只管拿银子,至于这事怎么了全在您!不过以我之见,若是能推到煤商身上,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嘿,还是你们读书人!”
听着田先生的话,瓤子九立即佩服起来,像是想起什么事一般,站起了身。
“不过您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了眉目,那刘东家就在楼下,办事要趁早,您就尽管等候佳音吧!”
茶馆间,那四爷在不惹人注意的角落,独自坐着喝茶。茶馆门口的掌柜则高高地坐在柜台里。松二爷和常四爷都提着鸟笼进来,掌柜的向他们打招呼。他们先把鸟笼子挂好,找地方坐下。松二爷文诌诌的,提着小黄鸟笼;常四爷雄赳赳的,提着大而高的画眉笼。
茶房伙计赶紧过来,沏上盖碗茶。他们自带茶叶,那茶可不是馆里的茶能比的。茶沏好,松二爷、常四爷向邻近的茶座让了让。
“今个怎么样,谁输谁赢的,有个结果没有?”
松二爷一落坐,嘴里便嚷了起来。
“还不是和昨日一样,没个劲头,两家都不落价了!”
庆二在一这嚷了声,可不是没个劲头是咋的,打从十天前起,两家就定在“5文”上了,自然的这边也就没办法赌了,不过也不是不能赌,现在大家伙赌的是联号和华扬号谁输谁赢,这盘子都开了几百两出去了。
“反正一时半会的也定不胜负来,瞧这生意做的,两家可都亏大发了!”
“那可不是,这一块煤往日里可得17文钱哩!”
听见了常四爷的话,那四便在一旁说道。
“还17文那,等过了今个,没准20文都买不着一块了!”
“那四儿,怎么说的!”
松二爷连忙凑过去。
“怎么着,是不是有什么信啊?”
“松二爷,瞧您说的,我能有什么信啊?”
松二打量了那四一番,然后说着。
“来,坐下喝一碗,有什么信,说出来听听!”
被这么一奉诚,那四喝了口茶便说开了。
“还能是什么信?今个我去漕运码头那逛着的时候,你不知道,那地方船上装满了煤,都是京西的,说是朝天津发的!”
“啥?朝天津卫发煤?”
常四爷一听顿时愣信了,连忙问道。
“这是什么事啊,朝天津卫发啥煤?”
“这京城里头煤价低成这样,卖煤的有几个不亏的,眼皮活见的都往天津发煤了,天津那地方,虽说远了点,可比起京城来,再怎么着也不至于亏本吧!我数了下,至少几十条船,那可就是几十万斤煤,那京西才出多少煤?再这么下去,咱这四九城里的百姓,可就得啃生米了,没煤了!”
那四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顿时愣住了,别的茶客依旧进行他们自己的事。可茶馆掌柜的却急忙跑过来。
“那四,你说的是真话?”
“那可不是,我说,老方,平时喝你两口茶的,也算是个香火情,别说我没提醒你啊,赶紧的,去买煤吧,我瞧着漕运码头那执着,差不多要把煤全运到天津去,天津那地方,可不单老百姓烧煤,洋人的轮船那也得烧煤!那轮船若是一动,可就是万把斤煤没有了!”
管他是真是假,那四这么一说,听着觉得有些道理的方掌柜更是喊来了伙计,取出几两银子来。
“快,快去,去胜成号,下定金买煤,两千块煤球,让他直接送过来!”
不过片刻功夫,伙计却拿着银子走了回来,把银子往柜上一搁。
“掌柜的,胜成号的许掌柜说,号里没那么多煤球,咱要是要的话,只能卖两百块!”
伙计的声音不大,可却在茶馆里传遍了,
“胜成号没有,不会去德理号嘛,快去,有多少买多少!”
一听当真是没煤了,刘掌柜顿时急了,若是茶馆里没煤,拿什么烧茶、做点心。
原本看似不为所动的茶客顿时慌了起来,纷纷起身走人,显然是去买煤去了,这煤若是都卖到天津,往后他们吃饭用啥烧。
“松二爷,你瞧,这当不得假吧!”
那四喝了口茶,瞧了眼松二爷。
“这煤号说是没煤了,可谁知道是不是把煤卖到天津去了,咱们烧煤,天津人就不烧煤了,我可是听同文馆里的人说过,那个什么火轮船,就是烧煤的,海河停的那么多洋船,可不都是烧煤的!”
那四像是生怕火着的不旺似的,继续在一旁添油加醋起来,似乎那煤行之所以不卖煤,就是因为他们把煤都卖到天津去了,然后又不无得意的说道。
“这不,一大清早,我就直接从号上买了一千块煤,趁着便宜可得多买点,省得以后有价无市的时候,想吃口热饭都难!捧着银子都买不着煤!”
那四的话,只说得松二爷、常四爷的脸色急变,那还有一丝先松的松快劲。
“那,那四……告辞、告辞。”
“松二爷,常四爷,慢走,慢走……”
待众人离开后,那四也跟着离开了,看似一副神色匆匆的他,一出门,便有一位刚从茶馆里走出来的客人往他手里塞了一两银子,然后小声说道。
“顺喜茶馆,四爷,我在那等着您!”
待那人走后,那四的脸上便挤出了笑来。
“一帮二傻子!”
那四嘴里骂着,可脸上却带着笑,不过就是几句话的功夫,这一两银子便到手了,好了,这家活办好了,该换另一家了,这时间紧,可不能让旁人抢了先,那可都是银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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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局终 (求推荐、求收藏)
“洋鬼子一瞧,好嘛,没煤了,船动不了啦,你猜怎么样?这大清国有煤,不成,得让他们给送点煤过来,那可不是一星两点的,这不漕粮码头那,一船船的京西块煤正朝天津那边发着那。”
“洋人的大兵轮就停那,那船一动可就得几万斤煤!”
“再不买,再不买就等着啃生米吃吧!”
“京西煤都运到天津去了……”
谣言,一个个谣言口耳相传的在京城里传播着,每一个听说的总是夸大其词,添油加醋,似乎不这般便不能证明他不知道这个消息似的,即便是通过口耳相传的方式,不过只是一天的功夫,整个京城,甚至就连宫里的太监都知道了一个大事——京城没煤了。
一种前所未来的恐慌迅速在京城漫延开来,这恐慌甚至比洋鬼子要进北京还要吓人,洋鬼子进了京,可以逃、可以跑,再不济,无非就是换个主子,可这没有煤那成,柴米油盐,这柴可是每日开门的第一件大事。
在谣言散播的同时,京城大小煤行外全都挤满了买煤的百姓,管他是府上的奴才亦或是平头百姓也罢,这会一个个都揣着银子来了,手里拿着碎银子往行里挤着。
“刘掌柜的,来一千块煤球!”
“给我也来两千块……”
“刘掌柜,俺们大人说了,买不着煤,回到家可要打断腿的……”
“我加钱,十文!”
“我加十五文……”
旺记煤行的铺外黑压压的挤了数百人,人挨着人、人挤着人,每一个人都在那里吆喝着,试图向前挤着,即便是几位侥幸买到煤的,这会也被挤的出不了门。
“东家,东家,不成了,不成了,没煤了!”
掌柜的一句话,让坐在后柜六神无主的刘致文额上顿时冒出汗来。
“矿上的煤运来了吗?”
“东家,咱一共才分着六千多斤不够啊,那些人你要一千块,他要两千块的,那些煤,还不够两三家的那!”
“这,这可怎么好啊!”
刘致文急急的踱着步子,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伙计打走了过来。
“东家,打听着了,打听着了,听说是洋鬼子的大兵轮没了煤,停在塘沽那,让咱大清国给他们送煤,还指了名得是京西煤……”
不待伙计把话说完,刘致文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不用想他都知道,这那里是谣言,分明就是唐浩然在把大家伙往火坑里推啊。面色苍白的刘致文翻着那双金鱼眼,看着掌柜的有力无力的说道。
“挂、挂牌子——今日无煤!”
在吐出这句话的时候,刘致文那张煞白的脸上,神情变幻不定,至于那双金鱼眼中更是时而闪动着种种情绪,闭上那双金鱼眼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在茶馆里碰着瓤子九时,那人说的那番话来,看样子,只有这一条路了。
“唐子然,既然你无情,那休怪我无义了!”
在吼出这句话的功夫,刘致文牙齿猛的一咬,将桌上的茶杯往地上猛的一摔,人便走了店铺。
“今日无煤!”
不过一日的功夫不单旺记挂上了这牌子,就连焱字号这样的老号,也挂上了“无煤”的牌子,挤在号上的百姓似乎还不相信,不知是谁嚷了声,说他们没准把煤藏起来不卖了,群情激愤中,百姓甚至直接砸了几家煤行,冲进去一看,顿时傻了眼,后院确实没有煤了,这似乎更佐证了一个事实——没煤了!
“今日无煤!”
瞧见“焱字号”挂上这个牌子的时候,唐浩然强抑住内心的激动,望着身边的谭嗣同说道:
“复生兄,事情的成败,就看明天了!”
而相比唐浩然的激动,谭嗣同却是神情凝重的瞧着激愤的百姓,他没想到那几句破绽百出的谣言,却能煽动整个京城的百姓。
“中国人素来信谣,再离谱的谣言都有人信,更何况,还牵涉到洋人!”
想到那日唐浩然编排谣言时的自信,他倒是有一种错觉,也许唐浩然更了解国人的脾气,果然就像他说的那样,当牵涉到洋人的时候,即便是这破绽百出的谣言,也被百姓当成了真,全城人都挤着、抢着去买煤了。
“子然,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谭嗣同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听说,就连总理衙门那边都打电报询问天津的李中堂,天津是不是有洋人要煤?问这是怎么回事?再这么下去,若是若出不可收拾的乱子来,那可怎么好?”
可不是已经引出了乱子,这边不相信煤行没煤的百姓已经打“焱字号”给砸了,今个全城不知得砸多少煤行,这些煤行一但挂出了“无煤”的牌子,那招牌也就砸了!
看着依然拥挤在焱字号外的百姓,唐浩然略作沉思后果断的对一旁的伙计说道。
“长胜,你派人通知各店,把煤球的价格抬到二十五文!还有块煤,也要抬高市价!限购,每户煤球一百块、块煤一百斤,告诉他们,这够他们烧一个月的!”
别人无煤,我那有啊!不过想再按低价买煤是不行,不仅不能卖低价,反而还要卖高价。
唐浩然得意着,唇角微微一扬,瞧着焱字号被砸碎的木门,冷笑道。
“说实话,咱们可得谢谢这些人,要不是他们,咱们又岂能挣这笔钱!”
谭嗣同犹豫着说道。
“子然,我看不如趁机把咱们收的那些煤按平价脱手算了,这抬高了,会不会……”
唐浩然摇头,语气坚决的说道:
“不,照我说的去做!”
伙计有点糊涂了,但仍应声匆匆走了。而谭嗣同则有些不解的看着唐浩然,这样的话,风险也太高了点。
“明天,十六家煤行,继续限卖,煤球的价格挂到三十文!联络京西的煤矿,煤价咱们再加上半成!”
唐浩然冷冷一笑的,搁过去,华扬号都是送煤上门,几乎不从铺上出煤,可现在却与平常不同,他不仅想要趁此机会挣上一笔钱来,同样还要趁这个机会狠狠的咬那些煤行一口。
“子然,你是想……”
看着唐浩然,谭嗣同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互视一眼,在这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唐浩然变得陌生起来,他这是要把所有的煤行往绝路上推啊,
“子然,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如果所料不差的话,今天晚上,那些煤行就会派人来见你了!”
“见我?”
冷笑声,唐浩然背手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我是那么那见吗?”
若真让他们见了,那可就是真贱了,冷笑一声,唐浩然的双眼眯成条细缝,朝着焱字号那边看了一眼,那神情中满是得意之色,自己不过只是按照一知半解法子小试牛刀而已!
好了,从今以后,这京城只有华扬号了!
“哎哟,这下可完了!”
头上裹着的白布,还冒着血的杜掌柜叹息一声,看着东家说道:
“东家有所不知。这些天,矿上出的煤,华扬号买走之后,并没有运进城,而是存在城外了,他们一面散布谣言说肯定还会降价,老百姓图着便宜那里还敢买煤,加上前阵子卖的煤,自然的这边就不用担心号上煤不够卖!”
杜掌柜又看了看东家,又补充道。
“我还打听到,这阵子,咱们号上卖的煤,**成都被华扬号买走了,今天围市抢煤之前,咱们号上卖掉了几万斤,也都是华扬号派来人买的!就连现在这谣言,也是他派人造的!”
掌柜的话,让李亭玉勃然大怒道:
“我们的人难道都是聋子、瞎子,对外头的事情一点也不知道?”
杜掌柜犹豫了一下,看看东家说道。
“东家,现在买煤的人实在太多,个个都要加价买煤出去,生怕买不着煤了,这外头,煤都涨到快三十文了啊!可买不着啊!咱们现在就是拉煤也来不急了!”
杜掌柜的话让李亭玉顿时发急。
“那怎么办?你是不是想说,哪怕我们拉来了煤。也解不了局……”
话只说了一半,李亭玉脸色又是一变,确实来不急——没时间晒煤!
“东家……”
“完了、完了……焱字号几百年的名声全毁在我手上了!”
面如死灰的李亭玉喃喃时,这会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他总觉得的有些不对,现在一切全都明白了——从一开始,那唐浩然就挖好坑等着他跳那,亏他还自以为得计,可未曾想,从始至终,他都把自己当成猴似的玩了。
想到传了几代人的焱字号将毁于自己手中,他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似乎感到有一张大网在他的头上越收越紧,紧的让他透不过气来。
“东家,咱,咱还有机会,还能……去找唐子然,咱们去求他,他手里肯定有煤,他光买咱们的就买了几十万斤!”
杜掌柜的话让李亭玉的脸上恢复些许血色,他看着远处喃喃道。
“对,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可,可唐子然会,会答应卖给咱们煤吗?”
第20章 谁上门(求推荐、求收藏!)
漆黑的巷子里,一个身形强壮的汉子,垂着头立于巷角,他冷眼瞧着不远处的院门,在门一个老者正苦苦哀求。
“麻烦您再去通传一声,就说李某有事相求……”
“李老爷,我家少爷已经说过了不见,您老还是请回吧,这天凉……”
冷眼瞧着这一幕,中年汉子的目光微敛,那双箭眉猛的一扬,盯着那紧闭的院门低声道。
“既然你等不仁,那便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说着他便抽出一把刀来,向前一段快跑,在近墙上的时候,右脚蹬墙,左手一探,人便立到了七尺高的墙头上,沿着墙头上了厢房,又从厢房处往前一跳,人便潜到了厢房与主屋间角落里,
若是这位有人看到他的这番动作,怕会立即连声叫出好来,可这会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院里多了一个人来,就待他探头朝着屋内看去时,透过玻璃窗看清屋内站着的人,手中的刀险些惊掉下来。
“怎么会是三弟!”
室内谭嗣同面窗而立,就在片刻前,焱字号的李亭玉来求见唐浩然,却被家仆给回了,从那会起,他便知道,这事还没结束。
唐浩然能够感觉到到谭嗣同从自己背后望着自己,此时的他显得极为平静,但目光依旧带着一丝疯狂道:
“复生兄,这会儿没人,你想说什么,说吧!”
谭嗣同看着转身面向自己的唐浩然说道。
“子然,你真打算毁了焱字号?”
唐浩然笑了笑,用极为平静的话声说道:
“对!我就想这么做!我一定要这么做!不单是焱字号,其它所有的煤行,我都要毁了!”
都要毁掉,我要独吞京城的煤市,我需要银子,需要尽可能多的银子,我要靠银子去买官,去外放,要靠银子去办事业,不单京城的,天津我也要吃下来。
“满清朝廷可以为银子驰禁**,为什么我就不能去垄断煤市,我不单要垄断煤市,下一步,我还要把京西的煤矿吞掉!”
等到控制了北京的煤市,那些煤矿还不任摆布,冷冷一笑,唐浩然看着谭嗣同一字一句的说道。
“等到那时候,单凭这煤市,就足够让我办很多事情!”
是的,足够办很多事情,从今往后,再也不用受别人的摆布了!
望着唐浩然,谭嗣同隐隐猜出,武昌的经历,表面上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可实际上,却完全影响了他的处事之道,于是便劝说道。
“子然,从一开始,咱们便毁了商场规矩,以诈行奸,引诱各煤号落入陷阱,更是让他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子然,你是想要垄断煤市,要置对手于死地,这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唐浩然手一挥打断道。
“既然复生兄兄能理解,就请你不要阻止我!我要亲眼看看,他们是如何一败涂地的!再说,若是他们不打蛇顺棍的赶上来,我的计策又岂会有效?”
这会唐浩然把所有的责任完全推给了那些煤行,似乎全然忘记自己从一开始,就一步步的把他们往绝路上引着,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不得已而为之一般。
谭嗣同坐了下来,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说道:
“子然,只要你想做,这件事就一定能做到,那些煤行,现在只差临门一脚了,只需要再挂上几天没煤的牌子,这名声自然也就全毁了,你这边还火上浇油的抬着煤价,等到老百姓回过味来的时候,其它煤行倒了,到时候,华扬号也吃下了京城的煤市,这满京城也就只有一家华扬号了,可,子然,这么做的话,将来呢?大家都知道华扬号赶尽杀绝的名声,到时候,又该如何挽回这名声!”
这后一句话让唐浩然心中一震。
谭嗣同又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静静说道。
“他们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咎由自取,活该!技不如人,只能认输,但至于要置人于死地吗。就这会儿,李老东家他们肯定也明白自己犯的错了!他既然来了,那肯定就是想来同你讲和的,都到了这份上,至于让旁人无路可走!让自己落个恶名吗?”
唐浩然回头,久久地望着谭嗣同。半晌硬是没有说话,在内心深处,他自然希望垄断京津一带的煤市,但理智却告诉他,确实,那个“置人死地”的名声,确实不怎么好,尤其这个时代还是一个讲究名声的时代。
谭嗣同也不看他,自顾自说道。
“刚才子然为自己设想了第一条路,置达其它于死地,让自己快活,也可以垄断京城的煤市,这京城的煤市瞧着不大,可一年挣个七八十万两银子还是行的,有了这笔银子,想外放一省巡抚,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在嗣同看来,其它的煤行都完了,到时候,置人死地的名声传出去,将来又有谁还敢同华扬号打交道?”
唐浩然被他一激,忍不住怒道。
“复生兄,你……”
谭嗣同手一摆,神情平静的说道:
“子然,从你踏入煤市的第一天,你想做的就是今天这件事。你想成就一番大事,想为那大事筹集经费,所以,你要狠、要毒,所以,你要置他们于死地,只人他们全关门了,华扬号才能越做越大,才能有银子帮你在官场上开道,没有银子,革命也是空谈!不过子然,我却觉得除了这条路,你还有另外的路,也应当走另外的路!道理只有一个,你不是别人,你是唐子然!”
唐浩然闻言一阵烦躁,难道自己这么想错了吗?
“复生兄,事到如今,我同他们已势同水火,在京城的煤市里有他无我,有我无他,除了趁机灭了他们,难道我现在还有什么别的路可走?”
谭嗣同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唐浩然说道。
“我刚才说过了,咱们以诈行商,违背了行商的信条,虽然说勉强的,我们还能算得上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虽属迫不得已,毕竟也算不上光明磊落!子然,我以为,当前咱们的要办的大事不是让其它煤行倒闭,而是给他们生存的机会,并利用这件事在京城煤业之间重建秩序,再立规矩,各家煤号连通一气,如此又与垄断有何区别!”
唐浩然呆立房中,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唐浩然才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反倒是犯起了难来。
这时,李唯心和韩彻两人走了进来。
李唯心在一旁说道:
“东家,您和谭先生的话我们在外头都听见了。东家,这次一定不能放过他们!眼下的局势,万一我们手软,等他们缓过劲儿来,就会回过头来对付我们。您要是听了谭先生的话,就是给他们喘息之机,养虎遗患,将来会后悔的!”
谭嗣同微微一笑,目光越过李唯心,看着他们身后的韩彻,便开口问道。
“瀚达,你怎么想的?”
韩彻只是笑了笑,然后便沉默了下来。
看着他,唐浩然又继续问道。
“噢,瀚达,不想说吗?”
韩彻看看谭嗣同,又看着唐浩然,半晌方才说道。
“先生,照我看来,谭先生是对的,先生应当放他们一马!”
“住口!”
李唯心在一旁喝道。
“东家,这几百年,不知多少人想做到东家这一步,都做不成,咱可不能半途而废啊!”
“先生,”
韩彻望着唐浩然,深鞠躬道。
“那么多人做不到,是因为他们,他们……他们做不到以诈行商,违背行商的信条!”
韩彻的一句话,让唐浩然苦笑了起来,以诈行商,后世的商人,有几个不奸不诈?有几个心慈手软的?
“六成!”
抬起头,看着谭嗣同,唐浩然苦笑道。
“从今以后,华扬号,占京城煤市六成生意,若是他们同意的话,就让他们按成本从咱们这拿煤……”
隐于窗边的中年汉子自然一丝不落的目睹了这一切,此时他的心里反倒是敲起鼓来,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不是说这个二鬼子勾结洋鬼子,意欲吞下这京津的煤行吗?他们的话里怎么没有此事?而且,还有三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至于什么以诈行商之类的话题,在他看来那全不是什么罪过,生意向来如此,再说人家现在不也反悔了嘛,不对其它煤行赶尽杀绝,能在这会做到这份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可问题是……
不行!
这件事我得查个明白!
中年汉子这般一想,人便纵身跳向身边的厢房,或许是没有助力的关系,在他手抓着厢房边借力上到房顶时,一块房瓦却跌落下来。
“是谁?”
屋内传出的话声让中年汉子,连忙加快脚步,就在屋内的人冲出的功夫,人便跳到了巷子里,出了屋的唐浩然与谭嗣同等人,瞧着这院子里掉落的几块瓦,脸色无不是微微一变。
“复生,这不会是有贼送上了门了吧!”
脸色阴沉着,唐浩然盯着地上的碎瓦,这绝不会是一只小猫什么的蹬下的瓦,可会是谁呢?
第21章 赔罪 (求推荐、求收藏)
“东洋鬼,假鬼子,学西洋、忘祖宗,三寸丁、罗圈腿,老婆娘、洋鬼睡……”
东交民巷附近一家卖东洋货的日本商社处,几个半大小子一边打着陀螺,一边冲着商社戏嚷着,对于这种讽刺味十足的话语,商社间的社员们早已习惯了,可对于刚从社中走出来的田边次郎来说,却忍不住咒骂道。
“八嘎!”
不过,这怕也是他太过敏感了,虽说他的个头不到五尺,可他越是一身中国人打扮,那些孩童也只是把这当成个游戏罢了。
“这种族非要改良不可!”
行走于街头,瞧着周围比自己高出少则半头,多则近一头的清国人,田边次郎在心里嘟嚷着,这也难怪,日本人的个头实在太矮,不单相比于欧洲白种显得荏弱不堪,较之中国人亦远不如,这种身高体型上的自卑,使得日本上下不少人鼓吹以“度种”为核心的人种改良,就如同唐宋时自中国“度种”一般。而现在与千年前一般,上至首相下至学者,亦鼓吹人种改良,而深感自身荏弱的田边亦是如此。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却瞧见迎面走来一个五大三粗,身高六尺有余的中国人,北京虽已入春可天气仍然尚寒,可那人却穿着件短打,胸前的肌肉撑着短衣,显得好不强壮,而田边更是看得一阵羡慕。
就在他羡慕的当口,那个中国人的眼睛却盯着他,咦,这是怎么回事?疑惑的功夫,两人迎面的时候,田边只觉得胸前衣服一紧,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他顿时吓的脸色煞白。
“是你想借老子刀的!差点坑死老子了!”
胡七厉喝一声,想到自己竟然被这厮当成刀子用,心下一恼猛的一把将这人朝一旁的墙上甩去,被甩撞在墙上的田边甚至未及发出惨叫,脑袋直接撞在墙角,红白之物崩飞的瞬间失去了性命。
“杀人了……”
在路人的尖叫声中,胡七面不改色的朝着一旁的巷子走去,全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就像他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小鸡一般。
“好了,人解决了,先去找五爷,然后再去找三弟谢罪去!”
胡七唇边轻语一声,脚步也快了许多。
“七爷!”
不过刚进镖局,院子里正练着武的镖师、徒弟便纷纷招呼了起来,正练着武的刘四瞧着胡七来了,连忙收起手中的大刀。
“七爷,您老可有阵子没见了!”
镖局是一门奇怪的行业。干这行的人,被达官贵人大商巨贾请来做保镖,保护人身或押运货物上路,直到目的地为止。这种业务,叫做“走镖”。干“走镖”,或走“水路镖”、或走“陆路镖”,都要冒不少风险,风险就是路上的强盗,一般叫做贼。
开镖局的不能见贼就打,那样代价太高,打不胜打。相反的,不但不是打,而是靠谈,这谈靠的是面子,靠是给贼面子。有时候贼会托着带些东西,镖局无偿捎货,回头再把银子结了,平素那些做贼的也会进城玩。玩的时候,也会找上镖局,镖局一定会保护他们,不让官方捉到。要是给捉到,招牌就砸了。以后上路,江湖绝不好走了。
而这顺源镖局,虽然是北京城里八个镖局中的一个,但是,由于局主王五的名气大,所以,在“走镖”时候,只要一亮出王五的堂号,四方绿林,无不买账。正因为王五跟贼的关系好,而这关系便是平常处出来的,而胡七正是京城附近有名的趟山贼。
“五爷呢?”
胡七应着声,道出了自己的来意,进了这顺源镖局,便是官兵上了门,他也不用担心,王五会拎着刀保他。
“五爷在后堂哪,七爷您稍待,俺这就去喊师父!”
刘四的话胡七怎么听不出来,他便站在院子里,不一会便有一身材魁梧的汉子走了出来。
“七爷!”
王五一见胡七,便堆出了满脸的笑,双手抱拳行着礼,
“见过五爷!”
胡七连礼的功夫,王五热情的拉着他的手笑道。
“七爷,你我兄弟可有阵子没见了,今个没别的,咱兄弟先好好的喝上两杯再说!”
虽说王五的热情,可胡七心里毕竟还压着事儿,他连忙说道。
“五爷,今个来找您,是有件事和您说一声!”
接着他把事情一一说了出来,什么旺记煤行的刘东家托人拿三百两银子买一个人的脑袋,然后他动手的时候,却在那人家里碰着了谭三弟。
“就是去年在五爷这认识的那位谭三弟!”
“什么?三弟他来京城了?”
王五惊讶道,瞧这样子三弟来了有阵子,
“你下手了?”
万一伤着三弟的朋友,那可怎么好?
“没有,我一瞧见谭三弟在那,那还能下手,觉得这事有些古怪,那人不像是和洋鬼子勾结在一起,祸害百姓的人,我便找上了姓刘的,结果,他说是瓤子九在背后唆使他买的红差,我这不又找着瓤子九,结果他也是受人指使的,方才我才找着正主,没想到那小子不经拾掇,摔了一下便断气了!”
“那这事,不也就算是了了!”
王五嘴上说着,心里却犯起疑惑来,这事瞧着怕没有胡七想的那么简单,那唐浩然的名字他倒是听说过,怎么有人费那么大的周折,想假别人之手要他的脑袋。
“这不成,五爷,您知道我胡七虽说是走黑路的,可也是堂堂的汉子,三弟是咱爷们的兄弟,咱不能让人瞧不起不是!”
“那七爷您准备怎么办?”
“这不,还得麻烦五爷您,既然我接了这趟冲自家朋友去的红票,虽说杀了正主,可咱得给三弟还有三弟朋友赔个不是,顺道提醒唐大人一声。”
胡七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五那有拒绝的道理,更何况那三弟可是他的三弟,胡七没下手看似给三弟面子,实际上却是给自己面子,这事无论如何都得扛下!
“子然,这是便是人称大刀王五的五哥,原本一直起介绍给你认识来着,没想到五哥竟然找到了咱们这!”
在唐家的堂厅里,满面喜色的谭嗣同兴奋向唐浩然介绍着王五与胡七。
瞧着面前两个中年男人,唐浩然心下更是一阵诧异,这大刀王五怎么找到自己这了?他们二人都留着条粗黑的辫子,可那前额剃得却不多,甚至都留着鬓角,鬓处都带着都露出了斑斑银发,面容显得有些沧桑,两人手指骨节粗壮,格外显得强劲有力。
“在下王正谊,江湖上的朋友送贱号“王五”,见过唐大人!”
在谭嗣同介绍时,唐浩然那会让王五见礼,连忙扶住他,笑道
“五哥,久仰五哥大名,今日得见五哥,实在是小弟之幸!”
晚清的谭王之交,即便是在百年之后也让人感叹,他们一是**,为了理想,甘愿抛头颅,而另一位则贫苦出身,为情义,为朋友两肋插刀,几度欲劫法场,反倒被谭嗣同所阻。
难道他们现在就认识了,他们应该是在8年后才结识吗?唐浩然心里犯着嘀咕,可脸上却是满面笑容,自己身边可就差这种“高武力值”的人啊,得想个法子收为已用。
一番的客套后,唐浩然连忙请几人坐下,不过在他落坐时,王五却将面上的笑容一收,径直单膝跪了下去,而胡七也跟着跪了下去。
“五哥,您这是……快,快起来,咱有事说事!”
谭嗣同一瞧顿时急了,这是唱的那一出啊!连忙就要去扶。
“三弟,今个我王五和胡七是来给唐大人和三弟赔罪的!”
“赔罪?”
唐浩然的眉头一皱,这王五和胡七什么时候得罪的自己?于是便走向前去笑道。
“五爷,瞧您说的,别说是两位兄长没有得罪小弟的地方,便是有,那也是小弟的过错,你我兄弟,可若是这般,可就见外了。”
胡七朝着身旁的王五看了一眼,这人倒是厚道,心下的愧意不禁更浓了,连忙说道。
“唐爷,这事与五爷无关,都是胡七让白银子给花了眼,收了人家的红票,没想到却是自家的朋友!”
唐浩然或许听不懂,谭嗣同又岂会不知“红票”的意思,将昨夜的事情互相联系起来,顿时吓的后背冒出了汗来
“什么?红票?你是说有人想要子然的性命!”
“没错,三弟,唐爷是您的朋友,也就是我胡七的朋友,昨个扰了府上,按着江湖规矩,今个胡七请五爷过来做个见证,来给唐爷赔罪!”
说话的功夫,胡七已经取出了一把匕首来,而谭嗣同的面色变得有些为难,就在他显得有些尴尬的时候,唐浩然却哈哈大笑两声。
“七哥,瞧您话说的,既然是自家兄弟,还谈什么罪不罪的?我还这想着那,昨个不知是那个朋友来了,结果没想到是七哥,若是说这罪啊,倒是小弟赔这个罪,七哥这当兄长的入门,小弟却未见礼,这罪在小弟,岂在七哥!五哥,您这这么跪着,可就真是让小弟做不得了!若是两位哥哥有心,今个,你我兄弟就好好的喝个痛快,今天咱们兄弟可要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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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马前卒(第二更,求推荐)
不醉不归!
既便是醉了也是未归,
王五,胡七这些江湖好汉,是不是江湖好汉,或许唐浩然还不清楚,但绝对一个个都是酒中豪杰,虽说唐浩然曾感叹作为穿越的后遗症,自己的酒量似乎越来越好了,上次甚至可以与谭嗣同一同喝了五斤烈酒,但纵是这般酒量,同王五以及胡七比起来,似乎还差了那么点。
酒!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曾几何时,只存在于小说中的情节,却完全展示在唐浩然的面前,这种场合里倒也能放得开,四人喝着酒聊着天,刚开始还有些拘谨,可慢慢的众人却都放开了,趁着酒劲在那里谈天说地,王五、胡七两人各自己谈着他们走南闯北的见闻,而唐浩然则谈着西洋的见闻,而四人聊到了到最后,又谈起了满洲人。
尤其是王五、胡七这两位在江湖混迹的好汉,刚开始还是只是抱怨着那些旗人的得瑟,说道着对那些生下便有落地银的旗人们的不满,可到后来,那话中的不满却是越说,越发的不满,原本的,他们还以为唐浩然会同谭嗣同一般,谈及此事时会笑而不语,但却未料想唐浩然却在那里谈起了明朝,谈及了烈皇之烈,聊起了扬州十日、嘉宁三屠,更是谈起了“剃发令”杀尽民族骨血。
在谈起明末清初的大屠杀时,纵是王五那般铁塔般的汉子,也哭的似个泪人一般,而胡七更是恼的猛的摔碎了酒碗,嘶吼着。
“非得杀劲满洲贱种!”
若非被王五一把拉下,只怕他这会便会提刀杀到内城去,接着那酒却变成了闷酒、苦酒,铁塔般的汉子,这会也只能在那抱着嘤嘤痛哭起来。
“子然,你说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都是真的!”
谭嗣同瞪大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他的声音不是被烈酒灼的还是怎么了,变得有些沙哑,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唐浩然。
“昨大兵至维扬,城内官员军民婴城固守。予痛惜民命,不忍加兵,先将祸福谆谆晓谕,迟延数日,官员终于抗命。然后攻城屠戮,妻子为俘。是岂予之本怀,盖不得已而行之。嗣后大兵到处,官员军民抗拒不降,维扬可鉴……”
迎着谭嗣同的质问,唐浩然用多铎的“谕南京等处文武官员人等”的令旨中的话做了回答。
“杀声遍至,刀环响处,怆呼乱起,齐声乞命者或数十人或百余人;遇一卒至,南人不论多寡,皆垂首匍伏,引颈受刃,无一敢逃者。至于纷纷子女,百**啼,哀鸣动地,更无论矣。日向午,杀掠愈甚,积尸愈多,耳所难闻,目不忍睹……”
反复喃喃着方才唐浩然引述的《扬州十日记》中,泪水从谭嗣同的脸上流了下来,泪水似雨般从他的脸上滑落,酒,麻痹的酒一碗碗的灌入他的嗓间,终于,谭嗣同醉了,醉倒在桌上的他,唇边喃喃着。
“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于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万里腥膻如许,千古英灵安在,磅礴几时通?胡运何须问,赫日自当中……自当中……”
谭嗣同的醉言不时的传入唐浩然的耳中,他看着酒桌上,那些铁塔般的汉子,神情中的痛苦之色,唐浩然的心底却是一痛,莫说是他们,即便是百年之后,每每看及八千余字的《扬州十日记》时,自己未尝不是以泪洗面,心如刀绞。
可笑的是,便是在后世,还是有许多人在那里动辄得意洋洋的说道着“我大清”,即便是在这个时候,那杀尽民族骨血为代价才易的服剃的发,也被老百姓视为“我大清”的体面。
自己会不会太过残忍了?
带着一丝疑问,唐浩然走出镖局后屋,来到了院中,自己如此残酷的用《扬州十日记》打破了他们心底的最后一丝幻想,这是何等的残酷啊!
不,这是时代的必须!
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不就是为了改变这个民族、这个国家的命运的吗?
残酷?当真相隐瞒,让他们继续活在梦中,那才是真正的残酷。
风吹来的时候,只感觉到一阵恶心,忙扶着墙边的花坛又呕吐起来。醉意上头的唐浩然弯着腰便把手指插进喉咙……
天昏地暗,地裂山崩,强行呕吐造成的剧烈头痛使唐浩然几乎丧失了意识,喝酒的意境在此体现的淋漓尽致。
就在已经喝醉的唐浩然哆哆嗦嗦想要走回屋子的时候,却看到又有一个人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是王五,他的双眼同样通红,那粗犷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些泪痕。
“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阎典吏,真英雄!”
在说出这句话之后,王五那些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唐浩然,突然说道。
“你……”
他的手指着唐浩然,有些事情再也回不去了,原本他只是对旗人不满,而现在只剩下恨了,而这个恨却是唐浩然洒下的种子,那种子不过只是几个钟头的功夫,便已经发了芽,生了根。
“我、我……”
王五盯着唐浩然,突然嚎淘大哭起来。
“五哥……”
满是泪水的王五看着唐浩然,几欲说话,却未能说出话来。
“五哥,你后悔了?”
唐浩然看着王五反问道,有些坐不稳的他,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看着王五说道。
“这条路,没咱们想像的那么好走,可,咱们不走,难不成,让咱们的儿子、孙子走吗?”靠着门柱,唐浩然又继续说道。
“一个半个耻臣戎!万里腥膻如许,千古英灵安在,千古英灵安在!安在啊!”
泪水突然从唐浩然的目中流出,
千古英灵安在!
若千古英灵仍在,这中原又岂会沦异族之手二百四十六载!
“子然……”
看着放声痛哭的唐浩然,王五坐了下来,他拍了拍唐浩然
“子然,我这百八十斤交给你,我不后悔,我心甘情愿,可,可我那些兄弟……”
如铁塔般的汉子,这会却说不出话来了,那条路不好走。
“五哥,在我落海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
仰望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望着那滚滚彤云,唐浩然语气沉重的说着他所知道的历史。
“我梦到,四年后,这个大清国,被洋人打败了,败的干净利索,兵都快打到了京城了,皇帝也好,太后也罢,都被吓破了胆,后来,咱们赔了两万万五千万两白银,还把台湾割让给人家了,从那以后,那些个洋人算是知道,这大清国那层皮后面有多虚弱了,一群列强就像恶狼似的扑了上来,你咬一口肉,他啃一口肉,没过几年,八国联军打进了北京城,太后带着皇帝一路出逃,为了能让八国放一马,那太后便下旨意称“量中华之物力,与友邦之欢心”,这一次,咱们赔了四万万五千万两……”
王五完全是瞠目结舌的看着唐浩然,他说的是真的吗?这真的只是一个梦吗?如果这是一个梦……
“他们在中国的土地上,烧杀淫掠无恶不作,而他们,却依然欢笑着,量中华之物力,与友邦之欢心,对于他们来说,只需要难维持统治便行了,那些满洲人又岂会在乎我中华之国运?”
现在,我来了,我就要改变这一切,什么甲午,什么庚子,所有的一切都会因我的到来而改变!
“所以……”
扭头看着身边的王五,唐浩然神情凝重的说道。
“我要改变这一切,无话如何,都要改变这一切,两百四十六年异族奴役,国难正是当头,我又岂会坐视!”
想到让人悲痛的近代史,唐浩然神情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在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的唇边轻轻的哼喝起曾听过的一首歌。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同,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哼唱着这首儿时听过的歌,唐浩然有些痛苦闭上眼睛,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近代以来,不知多少仁人志士怀揣着这样重现“天朝上国”的梦想,可是奋斗那么多代人,那个梦想似乎越来越远,从未曾实现。
“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念叨着这词,王五从未听过这调子,好一会才反应道。
“这词写的直白,若,若是真有那一天,那怕死,死也值了……”
王五看着唐浩然,突然笑了起来。
“四弟,其它的不说了,从今以后,五哥这百八十斤便交给你了!”
“五哥!”
尽管不否认,自己怀揣着这样的目的,但王五的这句话,却让唐浩然依是一愣,就在他诧异之余,旁边传来一个带着醉意的话声。
“子然!”
是谭嗣同,满面醉意的他摇晃着走出来,先前已经睡着的他,硬是渴醒了,在起身找茶的时候,却听到了门口唐浩然与五哥说的话,这会他再也坐不住了,更不能与此坐视,像过去一般含笑不语,在皇上的恩情与民族之间挣扎了。
谭嗣同盯着唐浩然,然后又看着王五说道。
“五哥,过去你们谈及满洲人的时候,我大都是笑而不语,非是弟不知满清之劣,而是……”
摇头苦笑着,谭嗣同看着唐浩然说道。
“一个半个耻臣戎……这么大的中国,总有那么几个有骨头,以向异族俯首臣称为耻的,他爱新觉罗氏非我中国之帝,我谭家自不欠他什么恩情……”
挣扎犹豫数年之后,谭嗣同第一次真正抛开了一切,而他的话却让唐浩然一喜,终于,历史还是改变了,不需要再等五年了,原本他可是在五年后才下定决心反清的,而现在……自己终于把他拉到了另一个轨道上。
“好!三弟、四弟,从今以后,咱弟兄三便同那满洲种势不两立,早晚有一天,得把他们赶出咱们中国……”
“五爷,瞧您,这样的事,怎么不算上我胡七,”
从房里走出来的胡七,说话时透出的是扑面而来的酒气。
“唐兄弟,你七哥没有五爷的身手,可做个马前卒却还凑和,以后但凡兄弟有所驱使胡七自当效命……”
一直以来,唐浩然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王霸之气,甚至可以说不单没有让人俯首便拜的王霸之气,反而悲剧至极。
虽说穿越后,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入了张之洞的幕府,可在出谋划策后,却又被其一脚踢开,好不容易碰着个谭嗣同,也不过是经常与自己谈论西洋、谈论洋务,至于纳首便拜那根本就是没有的事儿,至于宋玉新,那个补了十六年的补官,之所以投奔自己,初衷怕还是想寻个靠山。
同谭嗣同相交这么长时间,对所谓的王霸之气,唐浩然早就看开了,自己和他只是朋友、知己。即便是现在,王五、胡七以及谭嗣同他们之所以会说出这番话,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王霸之气吸引?
看着那一双双通红的眼睛,唐浩然突然有一种醒悟,这从来不是什么王霸之气!
是信仰!
是一种对于他们来说,有些陌生的,却因为自己的言语刺激、引出的某种潜藏于他们心中的信仰!
没错,就是信仰!
信仰不会流血、不会感动痛苦,同样不会死去!来自百年之后的唐浩然,曾在历史上目睹过信仰的威力,人们以它之名去杀戮,同样亦为维护其而送命,信仰不能触碰,但却存在于每个人的胸膛。它或许会沉睡,但却可以轻易唤醒。
是的,有什么能够唤醒这个沉睡的民族呢?
只有信仰!
同样,也只有信仰是不可战胜的!
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唐浩然真正找到了自己的未来,准确的来说,是他所渴望的未来。看着面前这几张尽显赤子之心的脸庞,唐浩然突然笑了起来。
“五哥、七哥,复生兄,若说,马前卒,那你我皆是革命军中之马前卒。”
第23章 乐事(第三更!求推荐)
马前卒!
马前卒也有醉倒的时候,什么雄心壮志也好、狂言妄语也罢,到最后都化成了酒,酒进了肚,则化成了醉意,入了夜,终于,酒喝尽之后,拖着疲醉的身子将王五、胡七送出门之后,唐浩然也不知道是如何回到自己的房间。
那夜风一吹,只感觉凉意更浓的唐浩然哆哆嗦嗦后的进了屋了,什么“坚强意志”都烟消云散了,重重的倒在地上就浑然不觉了,灵魂仿佛走进了天堂,飘渺在虚幻的世界里……
一阵浓烈的酒气!
端着茶进了屋的云儿看了看像烂泥一样躺在地上的人儿,连忙紧张的扶了过去。
“少爷,少爷,您醒醒,到床上睡……”
使出浑身的力气从地上将少爷扶起来的时候,云儿心里小声嘟囔着,那两人可真是的,少爷又不是练武的,非让少爷喝那么多,万一醉块了身子可怎么办……
好不容易将少爷扶到了床边,力量全没了云儿一松手,唐浩然便像摔麻袋一样摔在床上,头恰好磕在床沿上,醉醺醺地哼了一声。
不知为什么,看见床上的少爷吃痛,云儿心里却莫名地痛起来。瞧着少爷身上的满身污秽,想了下,便红着脸想将少爷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躺在床上唐浩然,在半醉半睡间居然温顺地任云儿摆布,很快便被脱下了身上的长袍。
“媳……媳妇,你真好。”
唐浩然眯着眼睛醉醺醺地看着那朦胧的身影,此时他有一种重新回到过去的感觉,像是又回到了女友的身边。
“你,你不知道,现、现在我可和过去不一样了……”
“谁,谁是你的媳妇!就会占人家便宜。”
少爷的话只让云儿顿时红着脸,那脸蛋火辣辣的,轻轻地拿过干净衣裳,连声音都轻柔柔的,可心里头却有些疑惑,少爷怎么有媳妇了?
“快,听话,把干净衣服穿上吧!”
穿衣服!
只觉得自己身处一片朦胧之中的唐浩然像个孩子一样伸出双臂,就像与女友在一起一般。
“媳妇,你,你可真……漂亮!”
“你……”
虽说心知少爷喝醉了,可不知怎的,云儿听着少爷这么喊自己竟然觉得飘飘的,那句呵斥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衣服套在唐浩然身上,他的两只胳臂却仍直挺挺地伸着。云儿瞧着好玩,竟然像是哄孩子似地柔声说道。
“少爷,您听话,放下手,该穿裤子了……”
云儿没想到醉着的唐浩然竟是如此的坏,自己的手刚放在他的胳膊上,便被少爷反手搂住纤腰,使劲一拽,她的整个身子便倒在少爷的怀里。
此时被少爷搂在怀里的云儿心里顿时大惊,她挣扎着要起来,可少爷的身子马上紧紧拥着她将她压在身下,云儿顿时急了,还没来得及喊出声,一张满是酒味的嘴便堵在自己的嘴上。
天啊!
少爷亲上来的时候,云儿整个人顿时便只觉一阵眩晕,她的身子也不住地颤抖起来,少爷那热乎乎的舌头在自己的牙齿和唇边逡巡,双手沿着自己的腰肢一上一下的游动起来。
“嘤”的一声娇哼,云儿只感觉自己的牙关终于被少爷那条乱动的舌头撬开了。接着,少爷的舌头就像条蛇似的,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吮吸品尝着自己快要僵硬的小舌头。
什么酒气,什么恶臭,这会仿佛都不存在似的,什么轻薄或者羞辱,竟然也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只是一种腾云驾雾似的滋味冲击着云儿,那滋味是如此的诱人,是如此的让人忘乎所以。
不知为何,云儿突然轻轻抽泣起来了,紧闭着眼睛的她在少爷的引导下,不由自主将舌尖吐进了少爷的嘴里,无师自通地开始了她的初吻。她的双手开始在怀中少爷后背慢慢游移起来……
一只手摸进了云儿的衣襟里,压住了那轻微的反抗后,那只手攻城略地一把便握住了一座挺立的**。
嗯,云儿从鼻间发出一声轻吟。
这是什么感觉?是做梦么?那只手却没有停下来,从一座峰峦移到另一座峰峦,接着便是让云儿魂不附体的摩挲……
禁欲几个月的唐浩然,虽说醉的早不知道东西南北,可有些事情却是本能反应,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整个人变得疯狂的起来,感觉到似乎有衣裳阻挡自己的动作,更是用力撕开阻挡自己的衣物,终于将身下的人儿衣衫尽解之后,怀抱着那团温玉般的人儿,原本就压抑了数月的火焰,在这瞬间被点燃了。
伴着一声吃痛的长吟,这房间内却只能听到那木床似不堪重负般的“咯吱”声……良久之后,在那垂着白纱布帘的木床上伴着一声肆意的闷哼和女孩的娇吟,一切终于结束了……
当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的时候,唐浩然终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房间内似乎还弥漫着呕吐物散发着阵阵的酒酸气,醉酒使头混沉沉的隐隐做疼,浑身的骨头僵硬的不好使,肌肉也是酸溜溜的。
而就在这时,唐浩然刚想动一下手臂,便感觉有团软玉似的躯体往自己的怀钻着,这是……手臂感觉了一下,似乎是女孩的腰身,在搂住女孩的纤腰时,尚觉有些头痛的唐浩然从来没想过,女人的身子可以这样软,怀抱着这样的女人,根本就让人不舍撒手。而更为诱人的是,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种莫名的香味让他甚至觉得,那是自己这辈子闻到的最迷人的香味,比任何香水都要好闻。
难道这是梦?
自己的床上怎么会有女人?
可手臂搂抱的感觉和鼻间若有若无的淡香,甚至还有那撩动自己下巴的头发,这是……微微垂首一看,唐浩然心底便吓了一跳,是云儿!
怎么会这样?
诧异的功夫,虽说宿醉使得脑袋昏沉沉且又的隐隐做疼,可昨夜的一幕幕,依然还是慢慢的浮现于脑海间。
云儿初时的挣扎到后来的顺从,还有那嘤泣的痛呤……诸如此类的声画与脑海中浮现的时候,便低头瞧着仍在睡梦中云儿,几缕散乱的青丝在她的额前,额下是那张清纯秀美的瓜子脸,脸上素素的,不着一点脂粉,不见任何饰物。
用手轻轻拂开覆在她额前和脸上的几缕发丝,仔细端祥了一会儿云儿的恬静的睡容,然后伸出手在那因熟睡而变得更加红润的纯美的脸蛋上轻轻摩挲着。静静地端详着她的脸蛋,看着紧闭的眼帘处依稀可见的泪痕,脑海中开始闪现出昨晚的记忆,想到自己竟然是那般的粗暴,云儿的吃痛声似又一次在耳边想起。
心底虽是生出一种怜惜感,可未曾想,那股久违的**却随之记忆的浮现而再次浮起,随着邪念的涌起,心中的欲火也像潮水一般的涌来了。
就在那股欲念涌上心头的时候,俯身欲吻上去的时候,唐浩然却听到一个声音。
“少,少爷……”
从睡梦中的醒来的云儿,刚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少爷正盯着自己,那双眼睛中流露出的火焰与昨夜的是那般的相似,羞的她连忙闭上了眼睛,感觉到少爷的呼吸离自己越来越近,身体的痛楚却让云儿紧张的轻吟道。
“别、别这样……”
女孩紧张的甚至有些可怜兮兮的话声,让理智原本为**所吞噬的唐浩然重新找回了理智,尤其是感觉到云儿因为过于紧张而崩紧的身体时,那**更是于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云儿,昨个我……都是我的错,我……”
这时候应该说什么呢?如何安慰眼前的女孩呢?
“不是的,少爷,不怪你,真……哎呀”
听着少爷的自责,云儿连忙为少爷开脱起来,可在紧张的起身时,身下的痛楚却让她吃痛的叫声来,俏脸顿时变得通红,连忙再次缩回被子里。
轻轻抚摸云儿那张紧张的又是满面羞红的小脸,唐浩然却突然想通了似的,反正当初自己带她离开湖北的时候,心里没准就存着这样的念想,现在这样也好。
“云儿,都怪少爷昨个晚上不知怜惜你……”
怎么这话说的这么怪啊,弄的就像是……得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的唐浩然,只好将她抱入自己的怀中,满面羞红的云儿看见少爷眸中那份浓浓的怜爱,她的心中不由的一暖,幸福之意在她的心中久久不能散去,只是试着紧紧的抱着少爷的腰。
两人就这般紧紧相拥着,可女孩的体香传入自己鼻间,加之怀中软绵的身体,只令原本淡去的**再次涌起,感觉到少爷的身体化,尤其是双腿间传来的异样,只使得云儿那张已经通红的小脸更加的红了,都要滴出水了。
就在唐浩然苦苦的挣扎着,试图对抗着内心的**时,耳边却传来了云儿满是羞辱的蚊呐般的话语。
“少,少爷,您要、要是……就,就……轻、轻一些……”
在说完这完话后,云儿那张羞红小脸顿时唰的一下变成了通红,内心的羞涩使她真想找个洞钻进去不再出来。就在这时她感觉少爷拥了上来,嗓间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吟。
不一会,伴着轻微的痛吟声,房间里再次响起了木床的“吱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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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盛氏之忧(求推荐)
“什么?是唐浩然!”
惊讶的话声打破了室内的沉静,紧接着,是茶杯碎裂的声音。瓷杯从松开的指尖滑落,茶水溅了一地,坐在上位的盛宣怀,双眼一横,狠狠地盯着面前的管家。
“是那个唐子然!同文馆的唐子然!”
老爷的诧异,让盛五不由的一愣,这是咋的了?虽是疑惑着,可盛五嘴上却继续回答着老爷的问题。
“可不就是那个人,这能教举人的先生着实不凡,一出手便,弄出来的蜂窝煤,不单卖遍的京城,把京城的大小煤行挤兑的没生意做不说,若不是他心慈手软,只怕这京城除了华扬号,便再没有其它的煤行了!现如今在天津地面上,这蜂窝煤都卖进租界里的领事馆了,寻常老百姓也烧这个,就连开平的煤都卖的不如往日了……”
瞧着老爷的脸色越发不快,盛五那里还敢再说下去,连忙收了声,瞧着老爷脸上的不快,便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唐子然!
唐子然!
念叨着这个名字,盛宣怀眉头不由紧锁,对于旁人来说,他唐子然不过就是个“可用之人”,可对于他来说,却是如芒刺在背一般,这些年,在李中堂幕中,他靠的便是能办事、能赚银子,所以才深得李中堂信任,至于其它人,或许能办一些事情,但论拓业之道远不及他,若非如此,他又岂能掌电报局、轮船局等多个洋务衙门。
自从唐子然声名雀起之后,他便知道此子的不凡,尤其是他以武昌对招商轮船局一番“指责”,更是让他在心里憋着一团火,那会他不觉得这人是个威胁,因为他唐子然是张之洞的人,自然不可能为李中堂所用,可谁曾想中堂大人却把他要了过来,虽说看似要唐子然来京,表面上是令其无法为张之洞所用,但中堂大人未尝不想纳为已用。
出于谨慎,他在得知这一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在恭王以及总理衙门那使了二万多两银子,把他塞进同文馆中,试图借着同文馆那个无处可显的地方,让中堂大人忘掉那个人,当然更重要的是令其对中堂大人心生不满,进而拒绝中堂大人的招揽。
可谁曾想,他来到京城不到三个月,便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不单差点把持了京城之煤,挤兑的京城煤行几近关门,而且还把京西的煤卖到了天津,甚至影响到了开平煤销路,开平煤通过火车运来,在天津还卖不到6两银子,京西的煤虽说是白煤,可水陆转运的至少也得卖十几两银子。
这小子,未免也太……恐惧!
这么多年以来,盛宣怀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恐惧之意,即便是中堂大人也没让他怕过,他不怕,是因为他知道中堂大人离不开他,就像他主持铁路公司、津海关、电报局、招商轮船局一样,他可以任意将其变成自己的私产,进而中饱私囊,但他从不担心事发,因为他明白,除了自己,中堂大人无人可用,他可以不喜欢自己,但却离不开自己。
这就是盛宣怀最大的依仗,但现在,这个依仗随着唐浩然的出现,正在趋于消失,他又怎能不慌?
“这个该死的家伙,怎么抓着机会就翻身了!”
嘴上这般骂着,可盛宣怀知道,这便是有才之士的特点,不是他们能抓住机会,而是他们总能看到机会,这京城烧煤烧了几百年,又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生意做的这么大。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的话,不出两年,那小子非得把自己赶尽杀绝不可!”
不用再去考虑,盛宣怀都知道很快,中堂大人便会知道唐浩然和他的煤行,若是华扬号的煤球影响到唐景星的开平煤在天津的销路,他自然会到中堂那边抱怨。
一但中堂知道了唐浩然在北京干的事情,会怎么样?只会更加欣赏他,对于中堂来说,他现在急需要一个能办事,会办事的人,只有如此才能显出他与张之洞的高下,唐浩然可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相比其它人,他能平空变出银子来,盛宣怀甚至能够想象得到,一但中堂用了唐浩然,不论把他塞到那个洋务衙门里头,不出两年的功夫,他盛宣怀在中堂大人那便再无立锥之地。
“不行,绝不能让唐子然过来!”
来回踱着步子,盛宣怀在心里思索着,思索着如何阻止中堂对唐浩然的招揽。而就在他思索时,盛五却再次走了进来。
“老爷,郑观应、郑大人求见老爷!”
郑观应!
管家的话让盛宣怀的眉头一扬,这春节刚过,退隐澳门长达五年之久的郑观应,已经开始蛰久思动起来,春节刚过,便来了天津,门路一直走到了自己这里,现在他来的正好,让他也给拿个主意。
郑观应一进屋,盛宣怀便热情的招呼起来,两人在招商轮船局的时候,便交情颇深,而且先前他也曾向其许诺会寻机向中堂再次举荐他,两人先是聊了一会各局的事物、时事,盛宣怀眉间隐带着的些许忧色,还是让郑观应注意到了,于是便试探着问道。
“杏荪,为兄看你眉宇不展,莫非有心事?”
“哎……”
长叹口气,盛宣怀看着郑观应却是连连摇头。
“实不相瞒,非是小弟有心事,实是感觉对不住正翔兄,恐怕小弟有负兄之所托了!”
盛宣怀一句话,便把事情从自己身上,踢到了郑观应的身上。
“哦!”
眉头微微一跳,郑观应强笑道。
“谋士在人,成事在天,非人所能求,为兄亦深知杏荪老弟的苦处!”
话是这么说,但蛰伏于澳门五年之久的郑观应,若非有“入世”之心,又岂会春节刚过便来到天津,以拜访旧时好友为名,于此常住,尤其是眼前这位深得中堂大人信任的盛宣怀,更是隔三差五前来拜访。
“哎!”
郑观应的失落,盛宣怀又岂会看不出来,于是便连连叹道。
“既然事已如此,那小弟也就不瞒正翔兄了,自从上次小弟说服正翔兄出山后,便有意向中堂大人举荐你往招商局,现在招商局、电报局多种缠身,小弟也是分身乏力啊,正于谋划间,却突生变故,实是令小弟措手不及,愧对正翔兄啊!”
虽说盛宣怀话里的意思还没有挑明,但郑观应却已经隐隐猜出了他说这些话的意思,他并不是向自己诉苦,而是告诉自己,这件事他正在办,但是碰到了一些阻力,而这些阻力来自他人,既然是你的事情,那你也应该在一旁出谋划策。
“杏荪老弟,如此厚待为兄,兄焉能不知,只是不知这变故是为何?还请老弟告知!”
郑观应的“上道”,倒让盛宣怀少了许多麻烦,于是他便开口说道。
“不知正翔兄是否听过唐子然这个人!”
“唐子然?莫不就是那个著写《泰西策》的唐子然!”
郑观应连忙问道,在盛宣怀点头时又不无佩服的说道。
“此人兄焉能不知,那本《泰西策》年前年后,于澳门、香港亦是甚为风行,就连许多洋人都为之哲服,兄识得的澳督府中的几位显贵,亦感叹葡萄牙数百年利弊,皆被其言于数纸之间,莫非,此人现在……”
难道他已经被李中堂邀于幕中?不对,不是说其在张之洞幕中吗?
“正是此人,此人大才,世人皆知,这不,年节刚过,中堂大人便使了些手段,把他从武昌拉到了京城,现在于同文馆内任职,若是小弟所料不差的话,现在中堂大人对他可是虚席以待,那同文馆不过只是中堂大人的些许手段罢了!”
接着盛宣怀又是长叹一声。
“相比此人,我等之才便又算得了什么,中堂大人能用此人,倒也是中堂大人之福啊,只是可惜……”
那一声叹息声中,表面上似是感叹着中堂得贤,但实际上却是告诉郑观应,可惜给你备下的位子,已经被唐浩然夺去。
虽说佩服唐浩然的才学,但事关到自身之利,郑观应不得不应了下来,他这会已经回过味来了,盛宣怀表面上是可惜自己,实际上却是忧虑自身,他害怕于中堂幕中的地位为唐浩然所取代,可如何能阻止唐浩然入中堂之幕?
凝眉思索着,端着茶杯的郑观应,不时的用杯盖抚着茶面上的茶叶,思索良久之后,突然,他的眼前一亮。
“杏荪老弟,以子然之才,为中堂所用,是为中堂之幸,可若为国家所用,却也是国家之福啊!”
“嗯!”
双目猛的一睁,盛宣怀似有些不解的看着郑观应,全是一副请教的模样。
“当今国人,论知洋者,必以子然为第一人,”
“正翔兄,你的意思是……”
难不成郑观应想让那唐浩然出使泰西?这他不是没考虑过,出使泰西,甚至不需要中堂出手,他自己便能回了。
“正翔兄,唐子然其腹中经天纬地之才,远非寻常人所能及,以兄看来,不若……”
郑观应的话声一压,看着盛宣怀吐出一句话来,他那话只让盛宣怀眼前一亮,暗自叫好起来,可叫好之余,又疑惑道。
“这,如此忧差,想来他倒也不会拒绝,不过虽是如此,仍似有不妥,毕竟……”
盛宣怀的疑虑落在郑观应的眼中,他只是微微一笑。
“那就要看杏荪老弟怎么操办这件事了!”
(首先感谢ng1937、不屈不移、苏人看书、不屈不移、血海鹰扬、习之墨d7057、死魂守望者、bryu518d7057等各位大大的打赏,谢谢大大们的支持与厚爱。另外关于主角于武汉张氏幕中未先谨小慎微,观察一番,反倒大出风头,不懂为人处世之道,有一个前因——主角坐了十几天的冷板凳,被张之洞有意无意的忽视了,于张幕之中幕员多时达数百人之多,成名者又有几人?大多数不过只是拿个百两仪程,混口饭吃,而身为幕员,面对这种情况主角若是不出风头,又岂会再引张之洞看重?小说里同样也交待了这一点,出风头,招人群起而攻之,这是必然,这是主角的天然不足——幕友之间,往往有着同学、故友、同乡、师生等多种关系,而这恰恰是主角所没有的,正因为他没有这些关系,所以才会遭人嫉妒,进而群起而攻,这个关系社会中的关系,并不是现在才有的,但历史并没有给主角十年、八年去培养关系,建立圈子,他必须要一鸣惊人,必须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得到张之洞的重要,这才是他要去出风头的原因,呵呵,说的多了些,总之,多谢大家的支持与厚爱,我会尽可能的呈现给大家一个精彩的架空小说。还请大家多投两张推荐票!拜谢!)
第25章 庆记公司(求推荐)
这大清国的官场是什么模样?
这谁也说不清楚,但在大清的官场中却有一个身居显位者,却是谁都绕不开的,那便是主持总理各务事物衙门的庆王,打从“甲申易枢”起,世铎主持军机处,庆王主持总理衙门,虽说遇重大事物,先与醇王商办,由此便形成了“甲申易枢”的大清朝廷中枢,至于这总理衙门,虽然自恭王下台后,其重要性更是逐年下降,可毕竟也是朝廷中枢,更重要的是庆王本人会为官。
在官场之中,众所周知庆郡王奕劻工作能力很差,名声也不太好,官运却好得出奇。自“甲申易枢”主持总理衙门起,他便如不倒翁似的,稳居三枢之中,成日里当然忙得要命。
在四九城里都知道,庆郡王除非有事,否则绝不往总理衙门去,旁人不提前几日先约上,是见不着的,虽说不去衙门,可他却更忙,忙啥呢?忙着吃饭、打牌,顺道的联络感情。
请客和吃请是这位庆郡王每天必修课,主题多是庆贺生日。这朝中的重臣有几个不是老婆一群、孩子一堆,所以庆郡王不是在举办宴会,乘机敛财,便是在赴宴联络感情的路上。
然后就是打麻将。为了讨老佛爷喜欢,这位庆王变着法的把麻将牌引入宫中,手把手地将搓麻技艺推广至宫中,从宫女到太监,无不乐此不疲。这年月大清正是内外交困的时候,慈禧需要舒解心情,这搓麻倒是能舒解身心的好法子。
当然,这不过只是第一步。庆郡王不时让他的一个小老婆进宫,不是陪老佛爷、就是陪老佛爷身边的人来两圈。以至于其每次进宫陪打,随身带去的银票总是不够输。功夫不负有心人,庆郡王因此不断受到老佛爷的恩宠。
有清流朝臣看不下去,开始递奏折,可慈禧却把奏折留中了,按这位老佛爷的话说。奕劻啥水平她知道,但是看来看去,这满朝之中还是属他最贴心。
说庆郡王没本事还真有点冤枉,至少敛财水平出类拔萃。主持这么多年总理衙门,非但国人,便是外国人也知道庆郡王“细大不捐”的名头,大钱不怕多,小钱不嫌少。不过这卖国他还不敢,再说前几年,在越南凭着二十年洋务的底子,与法国打还没吃大亏,大清帝国老虎皮还披在身上,大家也都收敛许多。那剩下的便只有卖官了,凭着明码标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买卖好得很。
虽说这大清国捐班出身补官海了去了,可但凡能摸着庆王门路的,那也不是凡人,首先你得能把庆王的那栋朱漆大门敲开不是,就像当年这宅子的主人和绅一般,这门可不是一般人能敲开的。
这“庆记”的门有的人欲进而不得其法,有的人却能随意进出,这人与人的区别,便在此显出一二来,近晌的时候,盛宣怀便进了“庆记”,虽说他是李鸿章的亲信幕僚,可所得的也不过是进“庆记”的机会,得和旁人一样先候着,这般候了差不多一个钟头,眼瞧着快到吃饭的钟头了,那边才有一奴才挺着腰,那头昂着鼻孔全是一副上天的模样,
“盛大人,我家主子有请!”
奴才脸上的得意状,瞧在盛宣怀眼里,心里只是啐骂道,不就是一狗奴才嘛,瞧你得瑟的!可脸上却讨着好。
“哟,四爷,可辛苦了您了!”
话的功夫,便从袖中取出一锭十两的小金锭来,这一出手便是二百两个银子的打点,搁大清朝怕也就只有盛宣怀,才能如此手笔了,果然,那一接一掂间,方才还鼻孔朝天的奴才脸上顿时挤出笑来。
“盛爷,瞧您客气的,你这不是……得,实话和您说,我家王爷今个心情不错,这不,府上新来了个厨师,新疆巡抚送来,这不,在后院用好几天功夫架了个炉子,那几千斤重的骆驼正烤着那,没准今个你老有口福了……”
这收了银子,与没收银子就不同,那称呼换着,神情卑着,就连话语也带着讨好之余,更是点出了一两条信来,盛宣怀打着谢,不一会便进了厅,人不过是刚进厅,那双膝便像是没有了膝盖软了下来,就连同脊梁骨也像是被抽了一般。
“小的见过郡王爷……”
“得了,你个杏荪,这又没有旁人,这礼便免了吧!”
瞧着盛宣怀的时候,奕劻脸上带着笑,这么多人中,也就是盛宣怀是招人喜欢的主,这人不像旁人,只有用着你的时候才想着你,这些年,盛宣怀可是没少朝府上孝敬。不过平素都是托人来的,今个上门,那肯定是有事要办了。
“谢王爷!”
落了坐,端了茶,先喝上一口,盛宣怀倒也没有同奕劻绕弯子,他又岂能不知眼前的庆王“时间紧”,恨不得一日能过出二十四个时辰来,这般便能多见得些,多收些银子,顺便多送些银子,只有那些不懂规矩的才会在这里同庆王假客套。
若是敲不开这门,没准要花上几十万两冤枉银子,可敲开这门那一切都简单了,在庆王这办事,素来有讲究,多少银子办多大的事儿,
茶水润了下喉咙,放下茶杯的功夫,盛宣怀便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张银票来,躬着腰将银票几上一搁。
“王爷,小的来的时候,也没带什么孝敬,些许阿堵物还怕污了王爷的眼!”
盛宣怀说着话,奕劻倒是真应了那句黑眼珠子见不得白银子,虽说隔着三尺远,可他还是瞧见了上面的数,顿时摆出一个脸色来。
“我说你老盛,这也太见外了,来便来了,还客气什么,下回可不许了!”
奕劻的脸上带着笑,那眼睛都眯成了缝来,心里却是嘀咕起来,十万两,这盛宣怀打的是什么主意啊?这大清国的东西可都是明码标价的,那年他想办铁路的时候,也就是只送了五万两,这次出手,未免也忒狠了吧!自己手里有什么东西值那么多银子?
这人实诚便犯起了难来,就在奕劻心里犯难的时候,便听着盛宣怀说道。
“王爷,这次小的来,倒也不是为了旁的,这不,想从您那请个人”
“请个人?”
“现在这总理衙门里人才济济的倒也不差个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理倒了这理,可老盛,你这可就见外了,想从衙门里要个什么人帮衬着,那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咱们的交情,犯得着嘛!”
“瞧王爷您说的,您给小的脸,那是小的荣幸不是!”
盛宣怀连忙赔着笑,然后便直接挑明了自己的来意。
“今个这事,倒也不是为小的自己,倒是为了旁人……”
听盛宣怀提到唐浩然,奕劻的心头顿时一跳,便想到李鸿章托的事儿,让他先冷着那位,若非如此,他又岂会连见都没见他一面,又岂会对其那般嘲讽,可现在,盛宣怀却找过来想给唐浩然谋个差事。
这事不太好办啊,一边是李鸿章的面子,一边又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人哪,也是个办事的人,小的便想着,若是有合适的机会,能不能给他谋个外放的差事!”
好嘛!
这会便是奕劻再弄不明白,这会也清楚了,他盛宣怀是来挖东家的墙角了,想把那姓唐的给撬到其它地方去,可不是嘛,对姓盛的来说,那姓唐的可不就是个威胁,那姓唐的可有着拓业殖财的本事,万一进了李合肥的幕中,那还有他姓盛的门道。
这盛宣怀倒也够精明的,直接把事做到了自己这,寻思弄个外放,把那人给放走了。
“这事,有点难!”
面对白花花的银子,奕劻倒是没拒绝。
“虽说唐子然有通洋的名声,可毕竟不是科班出身,再说,还有正三品的品衔在那,这外放出去,便是不按通例提上一级来,再怎么着,也一省布政使啊!”
便是如江苏者,一省布政使的价才五万两啊!
这十万两,盛宣怀的这手丫丫电子书的,让奕劻心里犯起难来。
“再说,他没署理过地方,而且资历也搁在那,便是我那边提了,估计……”
“这事,不还得全仰丈王爷嘛!”
一咬牙盛宣怀却又右袖里取出一张银票来,这也不怪他,现在于幕中,没有谁比他更担心,这电报局、招商局还有铁路公司那边,个个都是生财的衙门,万一他唐子然入了幕,岂还有他的份,也怪不得他下这么大的手笔了。
若是有其它法子,估计他早都用上了,这个法子虽说花了不少冤枉银子,可便是传到李中堂那,李中堂无非也就是叹口气,没有旁的法子。只要他唐子然不过去,中堂大人便离不开自己,可若是他去了……所以,最稳当的办法,就是送那小子一个更好的前程!把那愣小子打发到官场上去得了!
“还得王爷您多废心!”
“这……”
这下可有十二万两了!
事是难办,可这白花花的银子,也着实让人瞧着眼馋,这事……得办!端起茶杯,奕劻并没有喝茶,只是那么端着,而盛宣怀一瞧,见王爷送客了。心底顿时松下一口气,这事有谱,连忙起身说道。
“这钟点不早了,若是王爷没其它吩咐,那小的便告退了!”
(今天悲剧了,翻墙查资料来着,结果不知怎么了,退出后便上不了网,结果重装系统,整了近三个小时……泪奔!还好没耽误更新。求推荐票安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