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行家”
踏上陆地的瞬间,和船上的每一个少年一样,小新用好奇而又警惕的眼光打量着这座……嗯,是港口,也许是因为在上海“见过世面”的关系,使得在他看来,仁川全不是一座城市,除去港口处的几座小楼房外,似乎再也没有了什么建筑,相比于上海,刚过重阳的仁川显得有些寒冷,以至于那些穿着单衣的少年,无不是冻的浑身瑟缩颤抖着。
“小新哥,这,这是啥地方?”
只有五岁的小三依然和过去一样,站在小新的身边,冷冷的海风吹来只让他浑身不住的颤抖着,若非不是身上披着的那一块洋毛毯,不定会冻成什么模样。
而与小三一样,大力、山子、谷子,无不是围站在小新的身边,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年龄最大,更多的是在过去的七八年间,小新一直保护着他们,如此这般少则五六人,多则二十几人的“小帮派”分散于整个码头上,也许会有几个“小团体”或是因为过去认识,或是在船上结交的关系,结成了一体,更多的却是泾渭分明的分散着。
一千六百五十个从四岁至十四五岁的小孩,如此站在码头上,冷冷的海风吹抚着他们的身体,一双双充满好奇与警惕眼睛打量着这座不是城市的特区时,码头上的工人以及警察,同样打量着这些小孩,他们的目光中同样疑色,这里怎么来了这么多小孩?
小孩!
看着这群小孩,唐浩然的内心却是一时无法平静,眼前的这些小孩是什么模样?如果脱去衣裳的话,唐浩然相信他们绝不比照片上那些看起来触目惊心瘦骨嶙峋非洲难民强上多少。
“……”
沉吟着,默不作声的唐浩然走到这些小孩的根前,看着这一个个瘦骨嶙峋的小孩,瞧着他们干瘦、干瘦的模样,挨个的地个,从左边看到右边,从前边看到后边。看了足足有十几分钟,而越看,脸色便是越沉,尤其是瞧着他们竟然还穿着单衣。那脸色更是难看起来。
“杰启,天气这么冷,怎么没给他们厚衣裳?”
他们身上穿着的并不是新衣裳,亦不是流浪时的破衣,而是旧衣。显然是从当铺或者什么地方弄来的旧衣裳,大都不甚合身。
“大人,能凑着这么多衣裳已经不容易了,当时没想到会这么冷,这不,这些毛毯,是从上海弄来的洋船上的旧毯,暂时先披在身上挡一下寒!”
对于宋玉新的解释,唐浩然只是无奈的皱下眉,现在可不是百年之后。随时都可以买到衣裳,现代成衣业即便是于欧洲不过刚刚起步罢了,而且只是军用,就像设于仁川的警察被服厂一样,所谓的现代成衣业实际上还是军服业,或者说制服业。
又把这些孩子看了一遍,唐浩然对负责这群孩子纪律培训的苏跃扬说道。
“这些孩子个个干黄蜡瘦的,瘦得只剩下排骨了,身体不行肯定不能学习,也不能训练。你去通知朝鲜地方官厅,让他们一个星期再增送3000斤粮食,300斤肉,3000斤菜。以后每个星期都是如此,让他们好好吃上几个月,先把身体吃壮实了,再分到学校去……”
中华学校表面上是由统监府办的,但实际上其后勤却是由朝鲜地方官府提供,虽说并没有尽可能的“压榨”朝鲜。但适当的压榨却是不可避免的,更何况这“中华学校”是善事,是仁政,朝鲜官员受儒学教育,又岂能不行“仁政”,不过这仁却是针对中国人的“仁”。
在这位极为年青的大人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小新就站在他的身边,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所听到的,大人说的是让他们好好吃吗?吃壮实了再到学校?学校?学校是什么?难不成是上学堂?
这,这是真的吗?就在小新内心翻腾着的时候,却看到那个大人转过脸来,冲着大家大声说道。
“你们都听好了,从今天开始,就给我往死里吃,每人身上多长些肉,这是命令,那种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再也没有了,不过你们要记住了,在营里头,除了吃,还要表现好!”
瞧着眼前这嘈杂的完全不知列队为何的千余个孩子,唐浩然神情严肃的说道。
“这表现好,就是服从长官的命令,学会排队,要团结如一人,这些道理长官们会教你们,在这地方,白米饭随便吃,每天都能吃着肉,可我唐浩然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最起码的规矩就是纪律,既然我能把你们从国内带来,就能把你们送回去!”
是威胁也好,是说教也罢,总之对于这些群孩子,唐浩然可以说是充满了期待,可这些孩子平素过的并非仅仅只是饥肠辘辘的日子,不仅仅只是瘦,也不是脸色的气色不好,这些一看就知道,
按照后世的说法,这些流浪儿童总存在着太多的心理问题,比如这些幼小的心灵长期面对复杂的社会环境。为了生存,他们养成了撒谎、自闭、暴力等不良习性,以致心理和人格发生了扭曲。以后世的观点来说,就是他们的心理问题是非常突出的,他们普遍存在不信任别人、人际交往能力差、不容易控制自己的脾气、习惯暴力等心理问题。而这些心理上的问题,正是唐浩然头痛的,毕竟这些少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意味着中国的未来。
“你们要记住,从现在开始,你们之间,不再有过去的矛盾和仇恨,我唐浩然能做的就是给你们一张床、一本书、一碗饭,这看着像是个家,可这个家的家人是谁?看看你们的左右就知道了,”
一番半威胁式的训话之后,又是委婉的劝说,而在这个劝说中,唐浩然则提到了家,大学时做志愿者的经历,使得他深知流浪儿童最深层的渴望是什么,是家,是家人,这也是为什么流浪儿童之间甚至愿意为彼此牺牲一切的根本原因。对家人的付出从来都是不计代价的。
而这个家中的家人是他们彼此,但谁是家长呢?唐浩然知道答案,这些孩子们同样也知道答案,而这个答案亦是他所需要的。
看着身边那个四五岁的小孩冻的浑身颤缩着。是做秀也好,是发自内心也罢,唐浩然弯下腰将他披着的毛毯裹紧,然后冲苏跃扬吩咐道。
“快点,带他们去营地。吩咐伙房烧上热汤,多放胡椒,先暖暖身子,至于训练,等回头补服厂做出了衣裳,再说……”
虽只是简单的话语,但是传到那些孩子的耳中,这些几乎从未被人关心过的孩子们听着唐浩然的话,无不是眼眶一热,心头更是暖洋洋的。
一条三四丈长的铺着半尺厚稻草垫的大通铺上睡着二十来个孩子。身上盖厚厚的新被,铺腿也是新的,这些刚刚洗过澡的孩子们,望着彼此时,脸上溢满了欢乐。
“这是做梦吧!”
躺在床上的小新瞧着木屋的房顶,在唇边喃喃着,所有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已经十六岁的他,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吃过一顿饱饭了,至于睡在暖烘烘的被窝里。那似乎也是上辈子的事了,可现在他却躺在这暖得让人骨头发软的被窝里。
这当真是他从今以后要过的日子吗?
“小新哥,咱们以后是不是就住在这了?”
躺在旁边被窝里的小三满是憧憬的看着小新哥,那语气中全是不确定与不信。
他的问题让小新一哑。不知该如何回答,反倒是一旁的小山说道。
“那位大人不是说嘛,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
家,这是一个陌生而又让人渴望的地方,小山的话声不大,可话声却依然传到了整个木房内的所有人的耳中。家,尽管这里还让人感觉极为陌生,但或许,家就是这个样子。
家是什么样的感觉,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吧,暖的被窝、热饭食,干净的衣裳,还有……家长,想到家长的时候,小新的脑海中浮现出码头上的那个大人,或许,他就是我们的家长吧!
木房营地里的孩子们因为生活的改变而浮想联翩的时候,公里外的华租界仁川地方事务厅内,这会却仍显得极为热闹,来自国内的上百名落榜士子以及教会学堂的学生,此时都聚集在事务厅,参加由统监府举行的欢迎宴会,在宴会上,作为朝鲜统监的唐浩然自然是对他们很是热情,以至于让每个人都生出宾至如归的感觉,更有甚者更以唐大人的知遇之恩,而备为感动,各有各的想法,这句话着实不假,有的人则是将唐浩然视为榜样,心想着有一日成就与其相仿的事业。
一场宴会宾主倒也尽性,宴会结束后,该办的事情总归还是要办的,从这些学员们进入东亚同院学习,再到诸多事情安排,一一过问之后,唐浩然方才有机会同辜鸿铭坐下来好好的聊上一聊,自湖北一别之后,两人只是偶尔在信中联络,虽是联络不多,但感情倒是没有谈薄下来,甚至比之过去更加亲近一些。
在接下来的一两个小时中,唐浩然与辜鸿铭谈了很多,从自己统监朝鲜的一些想法,再到特区的构思,以及给那些流浪儿一个家的想法,等等诸如此类的话题,两人聊的倒是畅所欲言直到最后,两人方才聊于“中华学校”的教材事情,从辜鸿铭有关教材的一些的想法,再到标点符号的设定以及拼音,若是说在课文的编写上,唐浩然插不上话,标点符号以及拼音等方面,唐浩然立即兴趣颇足的同他商量了起来,毕竟在后世无论是标点符号也罢,拼音也好,都是打从小学起的“必修”,在这方面唐浩然自然有了发言权。
“标点符合,我觉得句号不应该用点,引入欧美的标点符号只是引入其体系,而非一味的模仿,就像我们接受西洋文明,并非是抛弃我中国之文明,而是取其之长,与我中华文明互补,所以,这个句号,可以改成“。”,还有就是……”
尽管不明白后世标点符号的所以然,但唐浩然还是根据自己的习惯制定了标点,而听着唐浩然的解释,辜鸿铭才想起当初为其校定《泰西策》时,其初稿中的标点与欧洲标点的不同,初时还以为是习惯,可未曾想还有其它的深意。
“子然所言极是,中国之文明传承数千年,断不能弃之,更不能一味推崇西洋而忽视本国,”
辜鸿铭连连赞同道,正是因为精通国学,他才会说出这番话。在两人就标点符号的问题交谈了一会之后,又谈起了拼音,尽管在来的船上,辜鸿铭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但是当唐浩然拿出后世幼儿园就需要学会的汉语拼音表时,更是诧异至极,只需唐浩然简单解释之后,其便立即意识到这套《汉语拼音》与威氏拼音的不同,相比之下更适合中国,而不是迁就英文写法。
更令其惊奇的恐怕就是这套拼音,尽管采用了拉丁字母,但为了适应汉语音值,借鉴以往的各种方案,推陈出新,规定了韵母和声母的呼读音,并独创了汉语拼音字母的名称音,但在稍加拼读之后,他却还是发现了这套拼音的不足之处。从理论上说,这体现了汉语的特点和民族语言的独立性,似乎不错。但是,用这种办法规定名称音,其弊端也是非常明显的。
“子然,汉语字音的基本结构除声调外是声母和韵母两部分,共有6个元音,在这套拼音中是5个元音加一个u,还有39个韵母,21个辅音声母……”
本身极具语言天赋辜鸿铭很快便指出了这套拼音的不足之处,有一些字音在这套汉语拼音中完全不能读出。
“子然,也就是说,这套拼音太过迁就拉丁字母,或许有一些字用的比较少,但毕竟是汉字,汉字者自然有其原始读音,子然,我想……”
沉吟片刻,辜鸿铭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这拼音编写既可以借鉴你的这个方案,同时还应该参考佩文韵府等韵书制定编写拼音,不知子然以为如何?”(未完待续。)xh118
第52章 基础
灯塔指引着许船只在港口进出。jiemei如您已阅读到此章节,请移步到“筆趣阁/”阅读最新章节,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笔趣閣 ”或者“”,敬请记住我们新的网址 。[ads:本站换新网址啦,速记方法:草莓,.cmxsw]宽达十数里的海湾内,白帆点点,桅杆林立,中式的帆船与西洋帆船与港内交汇着,铁轮拖着煤烟的海湾内航行,这片海湾显得如此湛蓝清澈,数不清的海鸥自由地翱翔,像密布于天际的流星一般。
这便是1890年的仁川港,虽不见百年之后的繁华,但却又已现商埠地的繁荣,这堪称朝鲜西海岸第一天然良港的仁川,自十余年前开港以来,虽受限于朝鲜物资贫瘠,其发展无法同地处南部平原有大米等物产输出的釜山港相比,可却又因距离中国较近而成为中国商人的首选之港,亦是国商的主要聚集地,来自山东以至上海、广东等地的国商们于仁川开办商栈,将洋货输入至朝鲜,以仁川为中心,展开对朝鲜贸易,由此带来了仁川的繁荣。
仁川的气候多雨,虽是晚秋但雨水依还是降了下来,近午时分的一场雨将仁川租界的百姓都赶回到屋内,将街边的商贩亦赶往家中,而这淋漓的雨水中,在仁川租界地北部海滩山脚下茂密的枯草间,一行人却于半人高的枯草间行走着,终于一行人走到海滩处,便于碎石滩上驻足。
“归祖,你觉得的这里最适合建船厂?”
手指着面前的这片海滩唐浩然兴致勃勃的问道身边的史腾阁,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学习造船的史腾阁一直呆在统监府,近乎于无所事事,原因倒也简单——统监府没钱办造船厂,更没钱造船,甚至就连同北洋航运公司的船,都不过是买的旧船,而且还有两艘帆船。
可现在,当朝鲜银行于上海、汉口开办分行之后,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朝鲜银行便吸纳了超过一千三百万两存款。而这其中有四百余万两海军衙门铁路专款,但这不是最大头,真正的大头是湖北禁烟局的存款——烟商押金,禁烟局特许烟商于全省多达5000余人。而其押金便多达八百余万两,正是这两笔存款,使得朝鲜银行可以分两批向北洋公司提供一千万元的贷款,有了充足的资金,许多原本存在于纸面上的计划。自然也就提到了日程上来,其中就包括仁川的北洋造船厂。
今天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选择造船厂的位置,实际上这个位置是史腾阁选择的,过去的几个月里,表面上看似无所事事的他,却从没有闲着,他一面继续从事着舰船研究,甚至还带了两名学生,另一面则是研究仁川一带何处适合建船厂。
在一番查看之后。史腾阁选择了这片海滩,之所以选择这里,不仅仅是因为其水深海阔,且又有永宗岛为屏,可以说是一片天然良港,适合筑港,亦适当于此举办船厂。
“滩前入海3丈水深愈四丈有余,且滩深达三百余丈、宽亦有五六百丈,地平面阔,在仁川没有比这更好的位置了!”
史腾阁手指着眼前的这片海滩继续说道。
“而且又位于进港要地。若是于此修建船坞,船厂,船舶进坞极为便利,且这片山基按前几日考察确定。其亦以花岗岩为主,以职下之见,可直接沿岸爆破采石,一来即可向内展宽,以供他日机器厂、工房、料仓所用,又能直接用取石彻坞。除铁制水闸、机器以及洋灰尚需进口外,估计仅原料一项,即能省银十数万两之多!”
手中打着洋伞,史腾阁来回的在海滩上走着,此时他神情显得极为兴奋,原本他甚至怀疑唐浩然邀其来朝,不过只是重他知船之用,顶多也就是成立个如招商船局一般的企业,委其主持企业,可那曾想到,其却从所携带一百二十五万两银款中取出十万两,令其购买各国舰船刊物,了解最新的舰船资料,甚至还决定在正于筹备间的海校之中创办船政系,专司造船,不过因为资金问题,这造船厂却被暂时搁置了,虽是如此,但史藤阁还是看到了唐浩然同其它中国官员的不同来。
正像其当初承诺的一般,在刚一解决资金问题后,其便拿出了六十万元,用于创办船厂,虽银款看似不多,甚至不及旅顺修建一座船坞所费。但史腾阁却非常清楚官办船坞的问题在什么地方,这六十万元,足够创办一座设备齐全的四坞船厂,而且诸如锻铁等车间一应俱全,虽说如果造舰还需添加设备,但船厂的基本设施却已经完备。
“大人,昨日于仁川厅海关处,职下特意询问了一下,仁川每月入洋船、国船不下百艘,其维修、保养皆往日本、天津,甚至上海,若于此修船厂,以职下来看,不若先建四座船坞,两座50丈船坞,可修造五千吨铁轮,另两座可为35丈船坞,在修筑时,适当留下空间,待到将来再对船坞加以扩建……”
听着史腾阁的建议,唐浩然只是笑说道。
“归祖,这造船你是内行,这件事完全由你负责,我还是那句话,你造船,我来用船,待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咱们……”
手指着眼前的这片港湾,唐浩然满是憧憬的说道,
“咱们就在这里造军舰,我要在仁川建一支海军,一只真正的现代海军,我已经想好了,海军学校就建在永宗岛上,远离陆上那些污七八糟的东西……”
提到海军学校,唐浩然朝着身边苏跃扬看去,原本被大人的一番话说的心情激荡的苏跃扬连躬身应道。
“大人所言极是,无论是天津水师学堂也好,福建船政学堂也罢,出校随处可见酒馆、妓院,以至烟馆,若建于孤岛,必可屏断……”
说话间,苏跃扬突然想到于刘公岛进行海训时,于岛上所见的那些设置隐密的妓院、酒馆,那底气顿时也就没有了。
“大人,学校虽建于孤岛,可商人皆是趋利之徒,若是其于岛上设店,只恐怕……”
听着苏跃扬的担心,唐浩然却不以为意的摆手说道。
“无妨,这永宗岛几无居民。除去朝鲜炮台外,完全为一荒岛,到时候直接把全岛列为军事禁地,商贩敢入者。杀无赦!”
其实这倒不是唐浩然的首创,这完全是从日本人那学来的,为了确保学校的学习环境,日本海军即将海军兵学校迁往江田岛,并同周围的地主土豪们都签订了协议。学校周围的土地绝不能用于建造酒馆,妓院以及其他一切可能使人腐化堕落的场所,从而从环境上首先确保学校周围的“纯洁”,进而令学员能够全身心的投入学习中。
现在来到这个时代,自然不妨直接套用这一“成功模式”,对于本就不懂教育的唐浩然来说,借鉴后世的“成功经验”,无疑是避免失败的最好选择。
“大人,这样会不会太过……”
不待史腾阁说太过严厉,唐浩然却笑道。
“严厉?军法岂容儿戏?无论是操练卫军亦可是警察。但行伍者敢吸食大烟的,也是杀无赦,于我之见,此策更应推行之全国,烟商敢于将大烟售于官员以及军人的,也照此办理,不行以铁腕,谈什么富国强军!”
望着雨幕下的仁川湾,唐浩然只觉得胸腔中一股热浪翻腾着,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相比于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自己发生了许多变化,尤其是某种心态上的变化,他变得更加功利。甚至不择手段。
当然,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变化,只是感觉自己越发的融入这个时代。如此时生杀任决时,已全无一丝负担。
“平涛,你觉得呢?”
一番厉言后,唐浩然把视线投向苏跃扬。脸上的笑容全没有了方才的凛凛杀意。
“大人所言极是,治军首在军纪,以标下之见,新建陆海军与旧军不同者,亦当首推军纪,军队之战力,全赖军纪之严苛,非但食烟者当杀无赦,日常训练中亦当推崇严苛军纪,不能让兵佐畏军纪如虎狼,又焉能练就虎狼之师!”
苏跃扬的言语中没有凛凛杀意,有的只是一番看似颇有感触的体会。
“标见于天津所见,虽国朝逢虞时动辄以斩首而定军心,然于西洋军中却极为罕见,国朝治军,皆以官长为是,非是战时亦无意严加管束。反观西洋治军却以军纪为先,专设有兵佐约束军纪,且其军纪之严苛,更远甚于国朝,兵佐言行举止皆受其制,其兵佐平素视军纪为虎狼,战时焉敢不效全力……”
方跃扬讲解着国朝与西洋治军的不同时,唐浩然却在心里想到另一句话“封建军队与近代化军队最大的不同,首推军纪”,自然对苏跃扬的这番见解极为认同。
“平涛,关于军纪一事,待回去之后你同商德全他们协商一下,参照泰西诸国,再结合咱们的习惯制定一个适合咱们的军纪!”
军纪,现在的卫队军纪还太过笼统,既然自己要建的是现代军队,这军纪自然也应该制定出来,在唐浩然作着吩咐的时候,在旁边一直听着二人谈话的史腾阁见大人说完了,便于一旁说道。
“大人,职下有一点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归祖有什么想法尽管直言!”
瞧着神色极为认真的史腾阁,唐浩然笑说道。
“是这样的,大人,虽说职下心愿是为造船,可有一点却不能不说,大人,可知如江南、马尾之船政所造船为何所费颇高?以至于李中堂等人皆言,造船不如何买船?”
“嗯,应该同制度有关系吗?”
“亦是其因,亦非其主因!”
“哦?怎么说?”
唐浩然不无疑惑的看着史腾阁,除去贪腐成风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大人,虽说国朝自二十余年前即已开始造船,然其船料皆来自外洋,如木料者大都来自暹罗,铁料以及钢料皆来英国,以当下为例,每吨造船钢板,于英国造船价不过26两,而运至上海、福州,加以运费以及洋行加价后,每吨高达36两之高,若是军舰用之哈维钢,其价更高达百两,以当下一艘千吨铁壳船为例,仅船料多费数万两,料价不下,船价自然居高不下,这造船自不如买船了。”
这……
史腾阁的话,让唐浩然先是一愣,而后又是一阵沉默,确实诚如他说的那般,造船原料价格居高不下,造船成本又岂能下来?
办一个钢铁厂!
这可不仅仅只是造船厂需要,还有机械厂、兵工厂以及其它各项事业都需要钢铁,这个时代恰正是钢铁时代的萌芽,如果没有钢铁厂其它所有的事业都将是无根之萍,而更为重要的恐怕还是因为自身的专业——唐浩然本身学的就是钢铁专业,若是办个钢铁厂至少这个专业对口。
现在特区亦有对钢铁厂的需求,亦有资源上的保证,大同江口的高品位优质铁矿作为保障,虽说朝鲜没有适合炼焦的烟煤,但开平煤却极适合炼焦,运煤船往天津输出无烟煤,再运出廉价的开平煤,于仁川炼焦,炼焦煤气亦可供民用。
发展钢铁工业原本就是特区建设的计划之一,只是……唐浩然并不想用自己的钱去办钢铁厂,虽说现在银行还能再提供一笔五百万元的贷款,但如果有可能,他还是希望用别人的钱去办这件事。
“大人,以职下之见,现在当聘请矿师,对朝鲜矿产加以堪定,若朝鲜有铁矿,可考虑先建一座年产万吨左右的钢铁厂,所费不过十数万两,毕竟未来无论是铁路亦或是造船、修船都需要用到钢铁……”
唐浩然的沉默,看在史腾阁眼中,却让他以为是其在犹豫,一直埋头研究舰船以及船厂择址的他,并不知道钢铁厂早已进入统监府和公司的规划之中。
“年产万吨?不!”
摇摇头,唐浩然不无认真的说道。
“这样的钢铁厂太小,至少在四五万吨,否则全不够铁路、造船以及采矿用的,更不要提还有工业上用的钢铁了,不过这钢铁厂嘛,咱们要想办法,让旁人出这笔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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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北洋衙门
打从进了十月,这京城的天气便一天天的冷了下来,天气冷了,可朝堂上却越发的热闹了起来,从年中北洋衙门借着“东顾之忧”生生把海军衙门的二百万两筑路款给夺了过来,开始筑起铁路来,这户部便开始抱怨起银钱窘急来,先是一份折子请缓发京城旗饷,惹的天怒人怨,京城的老少爷们无不是骂着那位翁常熟,可骂过没几日,这风声便是一变,弄了半天不是翁常熟把银子给花没了,原来这银子全都被北洋拿去修铁路买军械去了,顿时那骂声便落到了天津的李鸿章那,似乎这天下的银子都被他李鸿章给花了似的。==如您已閱讀到此章节,请移步到“/”阅读最新章节,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 ”或者“”,敬请记住我们新的网址 。/[ads:本站换新网址啦,速记方法:,.]
这边李鸿章上了个折子请旨为北洋水师诸舰添制最新式阿姆斯特郎速射炮,那边便是有一群言官纷纷上折要求驳回,大有天下之银饷不能全用于北洋的道理,也就是在这风头上,一份从朝鲜统监府上的折子,却又于朝廷掀起了浪来,这折子倒也简单——请修铁路至盛京同关外铁路连,以固藩离以解东顾。
好嘛!
这折子一递顿时让言官们找着了理来,纷纷上折赞同,这些年不是成天说着朝鲜藩蓠固否,事关祖宗之地根本嘛,原本就对北洋“天下之饷具济一方”心存不满的言官清流们,在翁同龢张之洞等人的授意,纷纷于朝中大谈朝鲜藩蓠的重要,更言称“非铁路相通不可巩固藩蓠”。
言官清流们谈着,皇上瞧着那局势大有不同意不可的势头,虽说心里想把那路款解到朝鲜去,但李鸿章的折子里提的到清楚“筑路已展,断不可半途而废”,于是和过去一样,碰到难题的光绪便把皮球踢给了慈禧,接过这皮球的慈禧太后也知众情难违。好在心里已早有打算,再说原本这芦汉路款解修关内外铁路,原本就是出于平衡之需。至于“东顾之忧”反倒是其次,眼瞧着清流众人借口朝鲜筑路针对北洋,便接急颁了两道懿旨,一道是就朝鲜之忧朝宫廷有所晓谕。同意朝鲜筑中为“巩固藩离之必要”,但同时又称朝鲜之路当为内外铁路之支线,既内外铁路已修,展线亦无不可,也勉励“大小臣工。精白一心,共体国事”。
另一道懿旨,则是直接发给李鸿章,令其与朝鲜统监府会商铁路展线一事。换句话来说,慈禧三言两语的便化解了这个问题,既让清流众党说不出话来,又让北洋有了回旋的余地,而在另一方面,慈禧太后却忽视了一点,她为自己稳一稳脚步。却不能弥补清议对醇王和李鸿章的不满,亦无法改变朝中清流与王公军机和地方实力派间分歧,但这种平衡与互相制约恰也正是她所需要的。
如果说整件事中,唯一让她有欠考虑的恐怕就是把驻朝统监的位置放平到了北洋大臣衙门同等的位置,或许旁人意识不到的这一问题,但于宦海沉浮数十年的李鸿章却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这边朝廷把朝鲜筑铁路一事踢给了两个衙门,自行商办铁路,作为北洋大臣的李鸿又岂没有嗅到其中的五味,于是在懿旨下来之后。便第一时间招集幕僚问计。
“荃帅,”
周馥瞧着端着茶杯的李鸿章说道,
“既是由两衙门会商此事,且朝鲜铁路又是内外铁路之展线。那理应待到铁路修至盛京后,再行定夺!”
“只恐怕,如此一来,唐子然定会不满。”
张佩伦在一旁边说道,
“若是不速结此事,不知会惹出多少乱子。到时若是影响筑路一事……”
说着话,他朝着唐廷枢与盛宣怀两人看去,现在铁路一事是由他们两人负责的,他们两有什么意见?
“大人,这路款不断不解往朝鲜!”
生怕张佩纶说出解路款于朝鲜的主意,好不容易争着筑路的盛宣怀那还会罢体,连忙急声驳道。
“朝廷每年拨款不过二百万两,以此款筑路不过七十余里,若解款往朝鲜,恐怕没有十年二十年之功亦难成此路,内外铁路悬决,必将为他人乘!”
盛宣怀的话顿时卡住了李鸿章的命门,之所以争夺路款筑内外铁路,却是为了打压张之洞,否则数年之后,世人言洋务,恐怕只知张南皮,又岂知他李合肥,再则,若是铁路筑上十年二十年,这十年二十年间,又会生出多少变乱?惹出多少麻烦?
可这筑路却不是想筑便筑,需要银子,若是解路款于朝鲜,这一年恐怕连这几十里铁路亦修建不得,默点下头,算是表示了赞同,李鸿章的眉头却是紧锁着。
“岂有此理!这唐子然未免也忒不念情份了,若是没有咱们北洋给他撑着腰,他又岂能安稳的当这朝鲜的太上皇,中堂大人,以职下之见,既然朝廷令其与衙门会商,便电令他来天津,待到其到天津之后,当面问他,看他如何作答!”
对于张士衍的建议,不便直言的李鸿章,也不能附和,唯有保持沉默,但面上全是对自家子侄的失望之色。
“其中,子然这个人倒也不差!”
倒是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唐廷枢,在一旁说了句公道话来。
“现如今南北皆修铁路,其统监朝鲜,欲修铁路亦是为固藩蓠之举!”
“唐子然倒也不是妄为之人。”
张佩纶这句话却有着别的味道,毕竟他唐子然于朝鲜可有非旨废君的先例在那,这小子干的事情总是会出人意料,
黯然摇头,李鸿章然后又接着问道:
“你们说说,唐子然上这份折子,打的是什么主意?难道就是为他张南皮张目?”
李鸿章之所以说出这句话,却是因唐浩然出其幕府的关系,若其当真是为张南皮张目,那这事可就……许是心恼的关系,以至于李鸿章连说话时都带着三分的恼意,以至有失休统的直呼其为“南皮”。
“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一时间却都说不出话来,这话可不好说,为张南皮张目或许有这可能,可这事,谁也说不准。
就在众人不知该如何时,却突然有人进门禀告道。
“中堂大人,朝鲜统监府外务部委员唐绍仪求见!”
唐绍仪!
听着这个名字,李鸿章先是一愣,旋即又说道。
“这唐子然的动作好快啊!”
可不是好快,这边朝廷的旨意才下来,那边他的人便到了天津,恐怕这人早都到了天津了吧!
“大人,还请大人暂且回了此人!”
不待属员说完,李鸿章的唇角一扬,面无波澜的说道。
“回?为何要回?请他进来,我倒要听听他如何为唐浩然解释!”
解释,唐绍仪当然不是来解释的,与其说他是来解释的,到不如说是专程来此呈条阵的,进入大签押堂后,依如过去唐绍仪先是叩首见过中堂,而后便取出了唐浩然亲手写的条阵,这是着他代阵的。
接过那一本条阵,翻开一看,李鸿章的眉头便是一锁,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中堂大人,下官请修铁路,绝无意与分墨于北洋”,好嘛,这小子不是愣头青啊,递条阵的时候,也就知道这其中利害了,既然如此,那又为何?于是他便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以朝廷之意,必属两衙门会商此事,下官所请者,不过只是名目,有筑路之名,方可于天津、上海及南洋发行债券,以为筑路之用,……”
哼哼,心下冷哼数声,李鸿章这会反倒是明白了唐浩然的意思,他是想借朝廷的平衡之道,进一步坐实“统监府”的权责,太后千算万算,却未算着唐浩然志在铁路,却不在路款,而朝中这边清流们却盯着“天下之饷解北洋”,朝廷又要维持地方与中央间的平衡,落到最后,太后打了个马虎眼,可大家都没想到,从一开始唐浩然就没瞧上这路款,其所重者却是借路筹款的实权,当然还有自此之后,统监府与北洋衙门平起平坐的事实。
文中的下官不过只是谦称罢了,这个唐子然啊!
过去怎么没发现他这般会打算盘?难不成过去始终在藏拙?
心下感叹着唐子然的算盘之精,李鸿章却又被条阵中的建议所吸引。
“勘得铁矿一处,储量可达亿兆吨之多,含量铁高达六七成……现下官银钱窘拙,而中堂大人欲修铁路展关内外,正是用钢之时,以下官之见,不若合办铁厂……”
好了!
这下子李鸿章算是明白了唐浩然的意思,弄了半天,他还是想从老夫这里弄钱啊!不是弄钱筑路,而是弄银子开铁厂!
铁厂!
想到张之洞于湖北开办的铁厂,又仔细查看了唐浩然条阵中罗列的开办时间——18个月!而张之洞那边上的折子却是三年之后,如若北洋铁厂能于其之前出铁,那么……
“少川!”
李鸿章微抬眼帘,盯着唐绍仪喝问道,
“除了这条阵,唐大人就没有别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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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清为中否
海风卷着浪拍击海滩,冷风袭来时只让大沽炮台上的炮手们不自主的缩着肩膀,可今天却与往日不同,谁也不敢像往日一样躲入营房内,而是一反往日的松散,或是立于哨位,或是于台内操练,全是一副极是认真的模样。
他们偶尔的会把视线投向炮台,在炮台上一位穿着一品大员官袍身披洋呢披风的老人,双目凝视着大海,全是一副思索之状。
“爹,既然明知道他唐子然的心思,那为何要答应他?”
立于李鸿章身后半步的李经方,有些不解的问了声。
唐浩然以铁路为名请办铁厂一事,着实让北洋众人一阵心恼,这小子明摆着是告诉大家伙,要么如他的意思大家一同办个铁厂,要么大家就继续在铁路上谈。
北洋这么大的衙门,便是廷中有时候也在顾忌一二,他一个小小的三品统监,竟然跋扈至此,如何不让人心恼,而最出人意料的却是,中堂大人不仅未恼,反倒是哈哈大笑后,授意唐廷枢与盛宣怀从路款中挤出30万两用于合办北洋铁厂。
换句话来说,有着“天下第一督”之名的李鸿章认同了唐子然的敲诈。莫说其它人,就是作为其儿子的李经方也琢磨不透父亲的心思。
“大儿,”
虽说李经方是其过继为嗣,虽已有嫡子李经述,但李鸿章仍以李经方为嗣子,依然称其之为“大儿”。
“你可知,为父为朝廷办了这么些年的差事,平述以何最为憾?”
父亲的反问让李经方一愣。在他诧异不知为何时,李鸿章却用低沉的语气说道。
“做了这么些年的官,办了这么多年的差事,为父深知官场之难,为官难。若想为官办事更难,有些事,想办却不能办,各方牵绊之多,着实让人头痛,可方今之世。许多事情却又不得不办!”
立于炮台上,望着大海,李鸿章的眉宇中略带着些失落,这种失落中更多的却是发自内心的无奈。
“大儿,为父办了一辈子的事。练兵也,海军也,洋务也,何尝能实在放手办理?不过勉强涂饰,虚有其表,不揭破犹可敷衍一时……”
父亲的感叹让李经方的心思一沉,与其它人不同,少时有英语家庭老师教授英语。又能于府中接触各国事务的李经方自然知道大清国实质,这大清国的面子,可不就是父亲勉强涂饰的嘛。不过就是虚有其表罢了,纵是水师……
大儿沉默时,李鸿章同样沉默着,作为北洋这支庞大的幕僚集团的主持者,在过去的近二十年间,在各方的牵绊与争持中。他迅速在中华大地,上演了一场亘古未有的改良运动。这大清国也逐渐呈现出了些许新气象。筹备新式海陆军、外派留学生以及机械制造、煤矿、铁路、电报、轮船、纺织以及新式学堂等等,无一不与他的推动、支持有关。
表面上他是北洋大臣、直隶总督。而他下面,起家的基础,第一个是淮军,第二个就是北洋海军,就是他当了直隶总督以后才有的这两支军队,这才是他跟朝廷,才能跟老佛爷有一种讨价还价,他也不是讨价就是大家心照不宣,心照不宣的事实是他手持筹码。
而这看似风光的背后又隐藏着多少危机?
或许,其它人不知,李鸿章又岂会不知,北洋看似风光无限,可幕气之沉早已远超其想象。这么些年,北洋之中,也就是袁世凯这个后起之秀让颇觉欣慰,而现在,倒又要加上一个唐浩然,甚至于其看来,这唐浩然亦远非袁世凯所能相比。
原本之所以调袁世凯往台湾,是李鸿章的私心使然,一方面是为了权节唐浩然,令其不得不依附北洋,而另一方面却是为袁世凯入仕铺路,可谁曾想到,唐浩然却能在朝鲜掀起那样的风波,不但巩固了藩蓠,且又树下了权威,在朝鲜开办起新政来,反观袁世凯于台湾……
现在,他倒是颇能体谅张之洞的心思了,这唐浩然总会给人以惊喜或者说惊讶,他张南皮或许会对其心生顾忌,但李鸿章却深知这顾忌便是用人之大忌。
“可咱们中国的官场上最缺的乃是踏踏实实把现居之屋裱糊起来,不可动辄拆迁的人,更缺办事的人,大儿,你说唐子然是办事之人,还是如南皮一般浮夸之人?”
父亲的反问让李经方思索片刻,随后方才答道。
“其自然是办事之人,只是此事,未免……”
不待大儿把话说完,李鸿章却是哈哈一笑。
“你啊!”
摇摇头,李鸿章并没有去看李经方,而是先沉默片刻,而后方才说道。
“是受他们的影响,这北洋之中……罢了,黎莼斋几番上书请求回国,我看回头上个折子,由你出任驻日公使吧,大儿,到日本后,你要多观多看,这日本虽是东洋弹丸之国,可其锐意变法二十余载,已远非昨日之东洋,待你回来时,没准……”
话终还是没说完,一声长叹后,李鸿章却朝着朝鲜的方向看去,那眉宇中的神色显得有些复杂,似有些欣赏、又有所羡慕,如此复杂的神情变幻之后,他却又是一叹,在嘴边默说道。
“唐子然,你要的老夫许了,那你许的,又何时能呈于老夫?”
纵是跟在父亲身后的李经方,也只是隐约听到了李鸿章的这声轻语,心底不禁疑惑道,父亲与唐子然互许了什么?
随着父亲下炮台的那一刻,李经方不禁朝着海东看去,想到于海东统监一国的唐浩然,想到父亲待其的不同,他不禁对从未谋面的唐子然越发好奇来,这唐子然究竟要于朝鲜办出什么样的功业?
非但素昧平生的李经方如此疑惑,就是曾与唐浩然有着师生之谊的郑永林对其亦是满心的好奇,而他更好奇的是,为何老师会邀自己往朝鲜?
置身于海轮舷边,思索着老师的用意,郑永林的心里却又浮现出多年前,伯父与他的那番话。
“清国不是吾之国!”
对于郑家而言,清国绝不是郑家之国,郑家之国早已灭亡,那郑家之国又岂是日本?
在过去的多年间,身份上的认同总是不断的困扰着郑永林,他无法像伯父、堂兄等人一般,轻松的投身外务省,为日本效力,于他来说,他的内心更多的困惑是,无论清国也好,日本也罢,都不是他的国,至少不是他心中之国。
而现在,当老师邀请他往朝鲜的时候,同样的困惑再一次于他心间弥漫着,是接受老师的邀请,还是拒绝?
为老师效力,与为清国效力又有何区别?而郑家的祖训却令他无法迈出那一步,正如当年伯父婉拒李鸿章的邀请,依然效力日本政府一般,郑家后代绝不能仕满清。
若是……还是拒绝吧!
一声长叹后,郑永林的神情却又是黯,如若拒绝了老师,那么对于他来说,只剩下一个选择了,如伯父、堂兄一般入外务省,出使清国,但是……我,我不是日本人!
陷入内心百般纠结的郑永林,那张年青的脸庞上神情却发的复杂起来,就在这时,却听着旁边传来一阵笑声。
“我倒郑君在那,原来是到这观海来了!”
面上带着微笑,唐绍仪朝着郑永林走了过来,顺利完成此次天津之行的他,这会倒是显得很是轻松。
“郑君生于东洋,陌非于此海上,又心生思乡之情?”
听着唐绍仪的笑语,郑永林连忙施礼道。
“让唐先生见笑了!”
思乡?当然不是,可又如何解释呢?难道告诉别人,自己所思所想不过只是一个无国之人的心恼?
“郑君,大人对你可是极为欣赏的!”
走到舷边扶着船舷,唐绍仪特意加重了语气。
“现在朝鲜事务初建,正值我辈于朝鲜立下不世功业之时,以大人对郑君之欣赏,郑君必可得大人重用,郑君……”
看着身边的郑永林,知其身份的唐绍仪又继续说道。
“你虽生于东洋,可郑家流的毕竟是中国之血,东洋虽有千般好,可毕竟是东洋,而非中国,……”
朝着大沽的方向看去,此时隐约的还能看到大沽的地平线,唐绍仪先是沉默片刻。
“毕竟我等皆是中国人!”
唐绍仪并没有提及“我大清”,正是因留学的经历,使得他内心深处,对大清国的越发的不加认同,他或许不认同清国,但并不意味着他不认同中国,恰如同郑永林一般。
“于朝鲜时,唐大人曾有言!”
凝视着海东,唐绍仪用极为平静的声音说道。
“我辈今日所创之业,皆为中国之明日!郑君,”
转过身时,唐绍仪的神情显得有些严肃,盯视着郑永林,他又接着说道。
“是日本,亦或是中国,我想于郑君心中,自有答案吧!”
面对唐绍仪的追问,郑永林的心思一沉,突然他抬起头来,迎着唐绍仪的视线反问道。
“那唐先生,请您告诉我,清国是中国吗?”(未完待续)
第55章 华阳洞
“请问大人,清国是中国吗?”
一声反问于华阳洞书院内响起,和着书院内传出的读书者,素色儒袍头戴儒冠的老者神情肃穆的盯着面前这穿着便衣的大人。
清国是中国吗?
这个问题充满着陷阱,而面对这个问题,唐浩然先是沉默,而后朝着远处的万东庙望去。
“今日所来者,非驻朝统监,而是中国之唐浩然!”
是的今天来这的是中国人之唐浩然,或许对于唐浩然来说,清廷委任的驻朝统监一职令他在朝鲜享受太上皇之实,但是对他个人来说,他从未曾敢忘记自己是中国人,而作为中国人,推翻满清统治更是他的天然使命。
柳重教都呆呆瞅着唐浩然,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尽管问题是由他问出,但是却没有想到他得到的是这么一个答案。
如果是在过去,或许他根本不会在书院见这位“统监大人”,观其行听其言,他却又不得不见,其废背华之王,虽是粗暴干涉朝鲜国政,但对背华者柳重教亦全无一丝好感,且其又于朝鲜各地大修“承恩祠”,亦令柳重教相信眼前这位“统监大人”与其它清国大臣的不同。
甚至正因如此,其才会于书院内见他,而非称病不见。
读书人亦人读书人的尊严,对于未曾入仕的柳重教来说,他绝不会因其是“统监大人”,而跪伏于其面前,那种见清人而不以为耻之行,他做不到。正如他做不到心不忘明室一般。而其之所以吐出这个于清国人眼中似有大逆的问题,恰正是他回绝对方往万东庙的方式。
沉默一会儿,唐浩然望着远处的万东庙解释道:
“自甲申年神州陆沉起中国的国土在两百四十六多年前就被满清给占领了,这些外来的侵略者把中国人都变成了奴隶,毁我文明、役我同胞。我虽为清国之官,但绝非所以满清之奴!”
之所以说出这番话,倒也简单,除去此间只有他们两人外,多日来那种压抑于内心的情感,却于今天被点燃了。准确的来说,是被华阳洞书院中随处可见的思明之物给点燃了,而这番话与其说是做作,倒不如说是发自肺腑。
全不顾柳重教的惊诧,唐浩然的手朝书院外的稻田指去反问道。
“先生何不如告我知这稻为何名?”
反问一声之后。唐浩然神情肃然的说道。
“此为大明稻,进了这书院,所睹之物皆为“大明”!”
窗外朗朗读书声于书院内响起,置身于书院之中的唐浩然瞧着书院内的景致,似乎是触景伤情似的轻呤道,
“昨栽大明梅,今栽大明竹。江干春雨歇,当栽大明菊。主人新卜开三径。与子同为大明族。金在林先生此诗做的甚好!”
此时,置身于这片朝鲜儒林的圣地,感受着此处浓浓的的崇周思明之气息。唐浩然的内心总是被触动着,被历史给触动着。他所念的这首诗是华西学派道统继承人朝鲜理学大师金平默所作,若非金平默病重与家中静养,今日于这华阳洞书院所见者则为金平默,而非柳重教。
而与此华阳洞书院中铭刻的思明诗词又岂只有这一首,恰如同书院附近事物皆为“大明”。若非如此,唐浩然又岂会有触景伤情之感。
与子同为大明族!
一个灭亡两百多年的后世诸多不肖子孙中“专制黑暗、皇帝昏庸”的王朝。于海东外国之地却被如此推崇……
未来如何,唐浩然并不知道。但他却知道无论如何“与子同为大明族”的思想,却正是他所需要,他需要的是毁灭朝鲜刚刚萌生的“民族思想”,需要的这种“中华思想”,不过至于所谓的“朝鲜而代中华”,那就一笑了之了,至多,自己所承认的只是朝鲜是中华的一部分。
“大人……”
惊诧的看着唐浩然,柳重教的内心却是一阵激动,尽管于他心存着“朝鲜入主中原”的幻想,但是却又相信朝鲜无圣人,自不可出天子,而于华西学派尊华攘夷毕竟为万世不变之大义,过去他鼓吹北伐,与其说是“入主中原”,倒不如说是面对朝鲜君臣“夏服而夷心”忧心忡忡所至,希望用“入主中原”的野心,唤醒朝鲜君臣的“夏心”,而即便是他自身,都不相信朝鲜有朝一日能“入主中原”,毕竟按理学之程,朝鲜无千里川河,自不可出圣人,圣人不出,谈何入主中国。
望着书院中那一座座铭刻着思明之词的石碑,想到自甲申年后数百年间民族遭受的磨难以及文明沉沦的现实,唐浩然的眼睛不禁微红,那双拳头时而紧握,胸膛中满腔的怒火此时完全化为了对满清的不满,这种不满是天然的,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但凡中国人,思崖山甲申而不悲者,其人必不忠。满清役使国人两百余人,愚民至此,浩然每每思之,无不心痛至极,而朝鲜之地,尚保存我中华之典仪,今日我属理朝鲜,虽为清臣,然所为者,却是中国之大业,意于此重复中华之典仪,省斋先生……”
盯视着柳重教,这位华西学派的精神领袖,唐浩然既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也没有全盘而出,只是稍加提点罢了,在柳重教的诧异中,唐浩然却又急声反问道。
“省斋先生是中国人,还是朝鲜人?”
这声反问依如柳重教最初的问题一般,不过相比于其,唐浩然的问题无疑更为诛心,其选择只有一个,而无论是那一个,在某种程度上都意味着背叛。
面对唐浩然的问题,柳重教微微垂首沉默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呢?就其文化上而言,柳重教当然认同自己是中国人,但是理智却告诉他,自己是朝鲜人,就在柳重教沉默不语,一时无法作答时,一旁却响起了一个话声。
“我等自是中国人!”
顺着话声看去,唐浩然看一位须过前胸的中年长者走了过来,他的神情严谨,肃然的脸庞上全是激昂之状。
“见过叔父,见过唐君!”
先前听着两人对话的柳麟锡冲着柳重教与唐浩然施礼后,对柳重教亦是其叔伯说道。
“叔父,我等自是中国人,有何不能说!”
相比于柳重教的谨慎,已年近五十的柳麟锡在提及自己是中国人时,脸上全是骄傲自豪之色,全无一丝做作,他又向唐浩然施礼道。
“唐君,朝鲜虽为中国之外藩,然与中国同文同宗,自是中国之人,虽离中国之教化,然后自大明起,朝鲜身为大明臣子,事明至忠,更受中国之教化,自是中国人,大明虽已灭亡多时,而洪武、万历、崇祯的灵位却依然供奉于万东庙中,满清鞑虏固然不配称帝,朝鲜以东夷也不应为帝,只能恭谨地将万东庙里的亡灵侍奉为天下之主。中国若出圣人,逐鞑虏复中华,朝鲜自甘为中国之东藩,以事明之忠侍以中国!”
迎着唐浩然投来的目光,柳麟锡的目光中不见一丝退缩之意,从眼前的这位唐大人废王上,统监朝鲜起,他便注意着统监府的一举一动,无论是建立东亚同文学院,亦或是大兴“承恩祠”于他看来,都是其加强中国于朝鲜统治的步骤,不仅从未批评过唐浩然干涉朝鲜内政,反而认为朝鲜正需要唐浩然这种敢作敢为之人,如此才能保朝鲜不为洋扰,甚至于在其看来,唐浩然也许就是中国等待数百年未见的圣人,至少有这种可能。
东藩,我要的是东省!
听着柳麟锡话,唐浩然于心底暗自嘀咕一声,不过他却知道,柳麟锡也好,柳重教也罢,这些“崇周思明”的朝鲜儒生或许才是真正的亲华儒生,甚至重儒学、重中华远甚于朝鲜自身的兴亡,而反观朝鲜宫廷中的大臣,他们所奉行不过只是实力为尊罢了,于历史上,金允植等一班“事大之臣”,无不是倒向了日本。
信仰的力量!
信仰在如柳麟锡等人身上尽显无疑,他们所信仰的并不是朝鲜,而是中华,是对中华文化的认同,这种认同正是自己所需要的,需要的是一个认同中国的朝鲜,而不是一个自身民族觉醒的朝鲜。
正因如此,唐浩然才希望利用华西学派的崇周思明以及华夷之辩思想,去建立一个“现代的朝鲜教育体系”,当然,这只是一个初步的构想,至少现在唐浩然还没有心思于朝鲜推行新政,但这并不妨碍以官方的态度支持华西学派的讲学,进而进一步扩大华西学派于朝鲜的影响力,通过朝鲜儒林的“中国化”进而实现整个朝鲜的“进一步中国化”,从而为将来吞并朝鲜,纳朝鲜为中国一行省打下基础。
“朝鲜于中国之忠,唐某焉能不知?”
心知柳麟锡为何称自己为“唐君”的唐浩然,并没有在称谓上计较什么,而是继续说道。
“今时朝鲜开港十数载,东倭临门,洋夷临境,朝鲜国内又生排华尊洋之心,虽可闭门而守,然今日之世,又岂是闭门而守之世?汝圣,还请你教我,如何消除这排华尊洋之心!”(未完待续)
第56章 夜遇
入了夜,天空里突地响起一个霹雳,电光闪烁中顿时下起雨来。
秋天打雷,遍地是贼!
被惊雷唤起至门外的唐浩然,立于房外走廊下,双眼朝着外面看去,狂风暴雨不停的吹袭,书院内一角的“大明竹”在暴雨中摇曳着,似要被那风折断似的,眼前的一切都恍如世界末日一般,竹林、树木都在狂风暴雨里颤栗了。
因为身在卧室中的关系,唐浩然并没有戴那假辫子,来到朝鲜之后,他便把那蓄了几个月的辫子给剪掉了,留着个光头,戴着个假辫子,雨水在走廊边流过,盯着那连绵的水涟,他只觉自己的胸中更是彷佛被火烧针灸一般。
置身于这无处不带着思明之心的华阳洞书院中,他所能感受的每一丝气息都是刺激着,刺激着他强行压抑于内心的民族情绪。
我是中国人!
每每想到这个词汇,唐浩然便只觉胸膛中有一股烈焰在燃烧着,以至于让他甚至恨不得现在便提兵西去,匡复中华,再造中华河山,但理智却告诉他——现在不行!
甚至在自身力量不足时,反而要更加谨慎,无论是李合肥也好、翁常熟也罢,他们都不是省油的灯,朝鲜虽在海外,可他们的眼睛又岂没盯着自己,还有那个把自己一脚踢到朝鲜的老娘们,又岂是好相与的?
为了自保,自己甚至要千方百计的做个忠臣,至少在力量不足之前,应该如何,否则……
我是中国人!
我是中国人。绝不是满清的奴才……
头昏脑涨着,唐浩然反复于心中对自己强调着,人便朝前走去,想让那雨水淋在身上,以让自己清醒一点。
看着那外间的雨。心头却是一阵阵慌乱。
而他心里之所以烦乱却是因为……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把自己置身于“奴才”的位置,或许,在京城时,他跪在光绪、慈禧的面前,但在内心深处。对于满满,他从未有一丝认同感,思甲申而不悲者,其人必不忠,讲的又岂是此时之后。后世之人未尝不是如此。
将来又当如何?
望着那风雨中的书院和院外的水稻田,瞧着这雨幕中宁静的书院和远处的山峦,唐浩然却未因这片宁静而平静下来,内心反倒是无法平静,这间思明之处,总给他带来了太多的触动,以至于让他所有的伪装,在置身于此时。瞬时崩溃了,甚至正是这思明之境,令他才会在于柳重教谈话时。说出那番传入满清耳中,足以摘掉他的顶戴投入大狱的话语。
“以后应该更加谨慎!”
在恍然之中,唐浩然一边轻声提醒着自己,一边,沿着书院间用碎石铺成的小径,朝着书院外里走着。他想离开这片思明之地,往外处让自己冷静一些。
走出书院后。沿着小路往前走去,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唐浩然却看前方一片树林,似乎是一片高大的柏树林,林中却有一座砖石建筑,建筑是典型的明式建筑,这里似乎是一座祠堂,立于祠堂前,借着些许光亮唐浩然看到祠前红色柱梁上写着副对联。
“耻作狄夷臣,纲常郑重;宁为北藩客,竹帛昭垂!”
一副简单的对联只让唐浩然一愣,这祠堂柱上的对联与书院中思明之词截然不同,这副对联道出的似乎是海外遗民的情怀,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推开未锁的祠堂,往里走去,在祠堂正门旁同样挂着副对联。
“明皇永治北藩,天光化日;乡里安居北地,地利人和。”
诧异中,唐浩然继续往里走着,进了那祠堂前的走廊处,唐浩然便看到祠堂正堂内,却摆满了一个个牌位,一共十九个牌位。
“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
望着置于中央的牌位上书写的字样,唐浩然不由一愣,虽说那字眼有些陌生,但他还是认出这十九个牌位是明朝十九个……不对,应该是十八朝才对,盯视着那牌位,这是唐浩然第一次看到皇明祠堂,此时目睹着眼前的牌位,一种莫名的亲切感瞬时于心底涌出。
“这……这里是?”
惊讶的看着那牌位,这里显然于山上的万东庙不同,万东庙只祭祀明朝三皇,而这里供奉的却是明朝十九位皇帝。
许是先前淋的雨水蒙住了眼,使得唐浩然的眼睛都几乎睁不开来,于是便抹了几下脸。惊讶中唐浩然并未注意到有人走了进来。
这人……
刚走进祠堂的女孩,恰好瞧到这一幕,还以为他是在擦眼泪,正欲开口,便看到祠堂廊间的泥脚印。
“你这人,怎么这般不小心,看把这祠堂里弄的……”
娇脆的话声传入唐浩然的眼中,让唐浩然连忙回过神来,虽是听不懂女孩的话语,但却听出其言中不悦,回过头来却看到一个布足短衫的年轻女孩子。她穿着件淡青色衣裳,那衣款与朝鲜女子截然不同,左手撑着纸伞,轻盈地踏着步子走过来。
待有些朦胧的眼睛看清面前的女孩相貌后,只让唐浩然心头一震,暗自赞道。
“这个女孩子好漂亮!”
只见面前的那个少女头上梳了个双髻,眉细若黛,唇红若朱,挺直的鼻子上两颗乌溜溜的眼睛,似黑宝石一般闪动着光彩,饶是见惯了网络美女,可一时间,见到如此天然的丽人儿,唐浩然却是看傻了眼。
甚至于心底生出一丝欲念来,自从来朝鲜后,因事务繁多加之云儿留于京城的关系,未再闻腥的他,还是第一次对朝鲜女人生出欲望之心,纵是往这位于忠清道的华阳洞书院的路上,瞧着乡间那些穿着露乳装的朝鲜妇人,亦未如现在一般欲望大生,嗯,应该是失礼。
她刚一走来,便看到唐浩然怔立在祠堂前,好生无礼的盯着自己。
顿时,一时心恼的她便叫了声。
“喂,谁叫你进来的?你看,这地上……”
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唐浩然才看到自己那双满是泥污的脚和几个污秽的脚印。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失礼了,连忙收敛起纷乱的心神,躬身一揖说道:
“姑娘……”
但是他才刚一躬身,才意识对方肯定听不懂自己说的话。
“咦?”
瞧着这人剃着光头的模样,再听他说的话,那少女噗嗤一笑,走了过来,凭着光打量着这人,好奇的问。
“你是清国人?要不怎么会说汉话?我这还是第一次见清国人!清国人不都是留着辫子吗?你怎么是光头?莫非你是清国的和尚!”
女孩似娇似奇的话语,让唐浩然一时竟不说什么才是,和尚,自己居然成了和尚了!有,有见着你两眼就放光的和尚吗?
“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
这时一阵风从祠堂外吹来,感觉到一丝凉意,唐浩然的身体不住颤抖数下,女孩却将她的纸伞递到他面前。
“好了,你快些回去吧,我还要把这收拾干净,要不然爷爷看到了,一定会生气的!”
女孩说话很快,声音婉转轻脆,像是黄莺鸟在枝头轻啼一样,相比于柳重教等人的官话,女孩的官话听起却是极为悦耳,虽带着些江南口音,但却不甚明显,话音又与唐浩然习惯的南方普通话有所不同,极是自然的发音,于后世来说,似乎略带些许方音。
“真对不起,姑娘,要不然,还是我……”
想着自己留下的脚印那能让人家收拾,就在唐浩然表示要自己清理时,不待他说完。
“快些走吧!”
那少女把小嘴一嘟,有些不满的说道说道:
“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淋了雨,若是再闪了汗,染了风寒,那岂不是小女子之错?”
女孩的话让唐浩然一时不知作好是好,连忙说道。
“是,是,我这就走,这就走,辛苦姑娘了……”
就在唐浩然要离开时,女孩身上的淡青衣裙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这衣裙……绝不是所谓的朝鲜服装,而是,是汉服!
没错!
因读书时常出没于汉网等论坛的关系,使得唐浩然还是认出了女孩身上的衣裙,应该是汉家的褙子,联系到女孩口中流利的带着些许南方口音的汉语和这座与众不同的祠堂,尤其是那满是遗民之情的对联,更是让唐浩然确信眼前的女孩,绝不是朝鲜人,于是便试探着问道。
“请问,请问姑娘是否是中国人!”
而对唐浩然的试探,女孩先是一愣,而后却又微扬下巴,神情骄然的说道。
“我是皇朝人!”
皇朝人!
好了,再也无需多问了,无论是女孩的言语亦或是服装,已经给了他答案,唐浩然冲着女孩恭行一礼说道。
“在下亦是中国人,今日能见姑娘实在三生之幸!”
说罢,唐浩然便笑着离开了祠堂,临走时,甚至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女孩,尤其是她身上的衣裙,他没有想到,在朝鲜竟然还有汉人保持着两百多年前的衣冠,既然女孩穿着褙子,那么她的家人一定也穿着汉服,嘴角不由一扬,这一趟华阳洞书院之行,倒也……而想到女孩的相貌,心头顿时便是一热。
“回头有机会先拜见一下她家长辈再说……”(未完待续)
第57章 华之万东
|->第57章华之万东?清晨时分,在华阳洞书院中的学生纷纷开始晨读的时候,作为华阳洞书院山长柳重教却于一大早来到了唐浩然的房间,认真的看了眼唐浩然,然后略点下头。
“若唐君欲往庙中拜祭,可先于房中更衣!”
面对其准备好的三套儒袍,这儒袍与朝鲜儒生的儒袍有些区别,显然是其特意准备的汉家衣衫。
面对书院准备的儒袍,唐浩然却是沉默着,尽管他并不愿意承认,但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几日于书院之中,无时不刻的被这里的氛围所触动着,他似乎明白了,为何晚清曾有国人云“往万东者无人不泣”。
非但唐浩然如此,纵是随唐浩然一同来此的韩彻、李涵二人,在过去三天间心情亦也是时而掀起阵阵波澜,目睹着碑林中数千篇追思前朝、痛心华夏陆沉的文章、诗篇,百般滋味于两人心间交杂着。
“这,这是……”
这是我们中国的祖衣!
喃语着,韩彻却只觉得眼眶一热,那泪水似乎就要涌了出来,而李涵却感觉像是被人擒住喉咙一般,甚至不能呼吸,看着身上这阔别两百四十余年的故国衣冠,那种复杂的情感在他的心间弥漫着。
别说是他们,便是明知道自己此行不过只是为了利用这些朝鲜儒生的唐浩然,在穿上汉式的儒袍后。心思顿时难以平静起来。眼眶微热。双目更是微红,为什么会生出这样情绪?
那是一种凝固于血脉中的归属,对民族的归属,这种心灵上的归属感绝不是长袍马褂能够带来,也同样不是西装所能带来的,回过头去看着身后的两人,他们似乎也不比自己好多少。
“先生、大人……”
韩彻、李涵无不是显得有些紧张,在他们的紧张中。唐浩然却摘掉了戴着的假辫子,然后看着二人。
“知道为什么来这吗?”。
看着与自己年岁相仿的三人,唐浩然反问一声,韩彻沉默着,而素来沉默寡言的李涵,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衫,却在一旁轻声说道。
“先生,我等是汉人!”
在他抬起头的时候,冲着一旁并不大的镜子看去时,那眉头时皱时紧。突然他的视线投向那柄随身携带水手匕首,那是水手于船上割缆的。自然极为锋利。
“……”
在韩彻的惊喊中,却见刀身划过后脑,留了二十六年的辫子被李涵割断了。
“大人。”
将断辫扔在地上,李涵看着唐浩然认真的说道。
“现在,大人可带我等去拜先帝了!”
一声轻言、一根断辫似乎意味着某种绝裂,有时候,一些话不需要去说,一些事物早已植根于人们血脉之中。
当唐浩然三人从房间走出时,柳重教以及柳麟锡三人脸色无不是微微一变,旋即神情又是一正,肃然而立的柳重教向唐浩然恭行一礼言道。
“唐君请!”
此时已经不需更多的言语了,有的只是一种肃然、一种凝重,今天的拜祭只有六人罢了,位于书院后方山顶的万东庙最高处祠堂正寝三间,东西夹室各一间,前堂五间,寝阁与阁堂垂以帘,室内在祭祀时供奉明神宗和崇祯帝的灵位,在两个牌位上贴白纸,上书“神宗显皇帝神位”和“毅宗烈皇帝神位”。
一行六人进入庙内之后,首先看到一座石碑,只见碑上石刻着:
“呜呼,函夏腥秽,九庙颠覆,天子之祠,寄降于稗海下邑、穷崖深谷之间,此天下之至变也。虽然使我东土义理则明,彝伦以定,以我当日君臣之志,上献于先帝之灵,而永有辞于天下后世者,亶在于斯。其事微而其义深矣,彼拘拘以无于礼而拟于僭者,恶足以知之哉?”
碑上石刻文字间的痛心疾首之意顿时跃于一行人眼前,这只令几人心下无不是一阵感伤,从是先前怀揣着做梦之意的唐浩然,在进祠之后,神情肃穆的同时,内心亦越发恭敬。
唐浩然与韩彻、李涵三人庄严跪倒,稽首膜拜……祭台上有书院准备着从国内带来的土仪,这些祭品是特意从国内带来的。
跪于神位前的唐浩然抬头看着“毅宗烈皇帝神位”,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崇祯帝的绝笔,“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心有所思,眼眶顿时为之一热,叩道时便于心间默诵祭文。
“惟永历二四四年(1),岁次庚寅,遗民唐浩然,敢昭告于神宗、毅宗先皇之灵曰:甲申年间,满清窃国,两百四十六年奴役,以至今日国亡种奴,星河浩瀚兮,唯见汉唐,日月昭昭兮,故国有明,今日遗民于二帝灵前许誓,他日定举兵反清,以复我中华,望二帝在天之灵保佑……”
虽是默涌,可些许喃语轻音依还是从他嗓间流出,不过却没有人说什么,或许,这次拜祭对于唐浩然来说,不过只是一种态度,只是一种姿态,为了利用那些儒生而做的一场秀。
但置身此间,默诵祭文时,唐浩然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沉浸于这种庄严而又悲痛的气氛之中,以至于不可自拔。
在祭拜之后,唐浩然一行又来到了瞻星台,这里是摹写御笔之处,这里是朝鲜君臣摹刻明朝皇帝御笔和抒发思明之情的地方,自宋时烈开摹写崇祯皇帝的御笔“非礼不动”之先河以后,以后又相继摹刻了神宗御笔“玉藻冰壶”、“思无邪”望着石刻上的崇祯皇帝的御笔,唐浩然默默的念着这四字,但话至嘴边却又变成了。
“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
心念着这句话出自孙子兵法的言语,早已意识到自己过于张扬的唐浩然,并没有前往焕章庵去观赏御笔,而是选择了离开,不过在离开时,唐浩然却还是朝着那石刻看去,不过这一次吸引唐浩然的却是宋时烈留下的“大明天地,崇祯日月”,或许对于他来对,对于“反清复明”并没有任何兴趣,毕竟他不姓朱,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明王朝这个汉人的最后王朝充满着追思以及莫名的好感。这种好感来自于后世,而此时这种好感却又因于华阳洞书院感受到的思明氛围,而越发强烈起来,对他心态上造成的影响,甚至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只是在离开时,心情相比于先前,反倒是更加凝重了。
在唐浩然一行走万东庙后,回首看着“万折必东”四字,这四字语出《荀子》,意为江河不论有多少曲折,也会向东流入大海,表明了朝鲜对明朝的忠诚,与“江汉朝宗”之意相同,
看着那四字,唐浩然的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五个字来。
“大中华思想!”
五字浮现时,转身的瞬间唐浩然的唇角微扬,这正是自己欲唤醒的,不仅仅只是民族主义那么简单……一个帝国的构成从来不可能是一个民族!
这个帝国将是依据对文明的认同构成,正如同中国古代一般,自己所梦想的,不正是以中华思想为核心的“东亚文明”的振兴吗?
想要重现中国昔日的辉煌并不仅仅只是发展科技,同样重要的是找回失落的中华文明,一个完全西化、甚至失去传统文明的中国,有可能做为东亚的领导者吗?有可能作为东亚文明的领导者,进而同西洋文明对抗吗?
无论是对传统妥协的功利思想也罢,亦或是后世的教训,无不在告诉唐浩然一个事实——传统文明是不可抛弃的,如果放弃了自己的文明,哪怕中国有真的富强了,那也不过是别人的文化延伸,对于一个民族而言已经毫无意义,正如后世那个世界上人数最多,历史最为悠久的民族缺乏民族的归属感一般。除去身份证、学籍、简历这类东西上的两个字外,还能有什么能够让其想起自己的民族,他们甚至嘲讽自己的历史、自己的文明,追捧着所谓的现代,所谓的西方,而那恰正是一个民族的悲剧——文明的灭亡,而文明的消亡才是真正的灭亡,那个在世界历史中曾经强盛一时的文明,千年不倒的民族,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都变成了神话,一个民族失去了自己的文化之根源,还是一个民族吗?
心思沉着,唐浩然看着身边的韩彻与李涵,只是身上的汉服,便让他们义无反顾的割下了头上的辫子,这种骨血中对传统、对文明的认同,是刻入他们骨血之中的,自己想要推翻满清,就理应将驱使这种文明观以及民族观,进而令其为已用,而不是高唱着无人能懂,亦无人能解的革命。
对于这个时代的中国社会精英以及百姓来说,他们能够理解驱逐鞑靼、匡复中华的道理,但却无法理解革命,每一个时代都有着其时代自身的局限。
“大中华思想!”
念叨着这个词,想到这个词语背后贮藏的无尽潜力,唐浩然又想到了另一个人,自己的另一个学生,现在,他也应该快到仁川了吧!
(1:明清之际,华夏陆沉,一批明朝遗民流亡海外,他们使用永历年号,即是对正统的承认。今日思来,数百年孤忠如此,怕也是举世之罕见了。)(未完待续……)
第58章 到海上去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踏破田间小道的静谧,因为刚下过雨的关系,远处的山间雾茫茫的,全如仙境一般。在这田间小道走来一支马队。共十人十乘,骑行于这田间皆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瞧着像是一色清国商客打扮,可其中几人腰间似乎别着“家伙”。他们胯下骑的是栗红马,这马虽远不及洋马高大,可于这田间小路上奔驰倒也算是健蹄若飞。
为首的是位二十几岁的青年,山风轻拂他的衣摆,他的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却是一片位于山脚下的水田,水田中依稀可见朝鲜农民正在烈日下忙碌着,偶尔的他会把视线投向路边那些破旧的村落。
“先生,当真是不入朝鲜腹地,不知朝鲜之贫瘠……”
虽说深知国内百姓的贫困,但韩彻还是惊讶于朝鲜民众的贫瘠,虽说随先生统监朝鲜已有数月,这还是他第一次深入朝鲜腹地,
“沿途城池荒陋至极,民苦可知,且民情太惰,种地只求敷食,不思积蓄。遇事尤泥古法,不敢变通,读书几成废物。”
感叹着朝鲜百姓的贫苦,李涵朝着远处的山岭看去,此次前往华阳洞书院的路上,他观察到此时朝鲜的农业水平非常落后,沿途州县河川堤防普遍失修,霖雨连绵之时,就必然会暴发洪灾。由于百姓砍伐树木当燃料,沿途几乎所有的山丘全都变得光秃秃的,水旱灾频频繁,此外田地里大多没有引水灌溉的工程,农民面对旱灾手足无措,面对暴雨时,亦只能任由雨水浸食田野。
“朝鲜贫瘠如此,可两班官员却依然是极尽掠夺、榨取之能事,长久以往,大人……”
李涵手指着田间的朝鲜百姓,语气凝重的说道。
“非激起民变不可。大人,以学生之见,如欲稳定朝鲜,非得推行新政不可。否则……”
两人的建议,让唐浩然只是略点下头,现在的朝鲜半岛几乎可以用赤贫来形容,若是想以朝鲜为匡复中华的基地,不推行新政实施内政改革。朝鲜之事必将难为,但是……想到四年后导致甲午战争爆发的东学党起义,唐浩然的心思一沉。
“朝鲜之境况,又岂是三言两语所能改,如欲推行新政,必须推行内政改革,可这朝鲜既得利益阶层,又岂会容我等于朝鲜实行任何方式的内政改革,若是我等冒然于朝鲜全面推行改革,势必倒置朝鲜两班和政府官僚反对。到时朝鲜大局必将崩盘……”
正是这种矛盾使得除去确保朝鲜“亲华”之外,唐浩然无意过多插手朝鲜内政,一方面是不推行改革朝鲜必将发生民乱,而另一方面却又是,若推行新政,亦将引发朝鲜政府反弹,而只拥有数千警察的统监府又不可能弹压其不满。
两权相害取其轻,现在唐浩然唯只能寄希望于特区的发展上,尽可能的扩充自身的实力,只有实力才能保证四年后“东学党起义”时。能够迅速镇压起义,并借起义之机,完全掌握朝鲜国政,推行全面的内外改革。
“所以现在时机尚不成熟。至少在未拥有弹压变乱的实力之前,还需要再等等!”
等等,尽管有些无奈,但这却又是唯一的选择。
先生的话让韩彻不无彻同的点点头,朝着田间的朝鲜百姓,韩彻又说道。
“大人。以朝鲜之赤贫,现在从警察、学校都需地方接济方能维持,而朝鲜地方官厅更是借此增加“府分”,长久以往,必将激起朝鲜百姓之不满,如若朝鲜官府尽将此责推于统监府,我等岂不是代人受罪?再者其每月解交府中府分不过值银数千两,如此岂不有因小失大之嫌……”
唐浩然听得眉头微锁,脸色亦时阴时晴,确实正像他说的那样,朝鲜官府若此压榨百姓一事尽推于统监府,统监府他日又谈何地位超然?
之所以不愿过多压榨朝鲜百姓,除去其百姓确实赤贫非常之外,更重要的是唐浩然希望在四年后的那场起义中,统监府能以超然的地位,居中平定起义,进而借民乱推行改革,而百姓又是府中必须争取的对象,但是在另一方面,随着特区人员的增加,粮食尚可以解决,朝鲜米便宜,却不及越南米、暹罗米廉价,未来人口增加后,还可以进口更廉价的越南米、暹罗米,而且还能顺便推行航运业的发展,这是发展的必然。
但在另一方面,肉类如何保证?按照警察部制定的标准,“警察”每日需要保证2两肉食,还有学校,想到“中华学校”中那些身材瘦弱的孩子,如果取消“府分”,如何保证肉食的供应,用银子买?现在能买得起,可若是等到将来警察以及警察部队发展到数万人,甚至十数万人,学生亦增加到十数万人的时候……到那时,这些人又岂是朝鲜能养得起的?
想到朝鲜赤贫的现状,唐浩然心底对那老娘们的恨意又加重了几分,若是在台湾,台湾可是被日本称之为“帝国的奶牛”,而反观朝鲜……根本就是帝国的缀累。
“大米容易解决,大不了从南洋进口便是,只是如肉食之类的副食……”
大人的自言自语听在李涵的耳中,却让他的眼前一亮,他连忙策马到大人身边,轻声说道。
“大人,其实,这肉食倒也好解决!”
“嗯?一林,你有办法?”
唐浩然诧异的看着李涵询问道。
“那说来听听!”
“大人,仁川靠海,为何不从海上想些办法?”
生于海边的李涵自然会想到海,毕竟千百年来都有着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俗话。
“你的意思是捕鱼?”
捕鱼!
李涵的话让唐浩然的眼前一亮,可不是嘛,捕鱼,从海上取得肉食,就如同……就在唐浩然浮想联翩时,却听李涵继续说道。
“大人,这捕鱼与捕鱼有其之不同,学生想的是,既然大人意欲操练新式海军,现在却又困于经费等问题,欲办而不能,那为何不能建船队,以渔养军?”
以渔养军?
他的意思是说养一群渔民?
“继续说!”
“大人,学生说的渔倒不是如山东、仁川等地操持小木船之渔民,而是指远洋船上的船员,这捕鱼,捕的也不是小鱼,而是鲸鱼!”
“你是说捕鲸!”
诧异的看着李涵,唐浩然倒是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么一个建议。
“正是捕鲸,在煤油之前,欧美各国皆以鲸油为用,亦以其作机械润滑油,但二十年前,美国以及其它国家的捕鲸业就迅速开始衰亡,油井的发现提供了一种新的廉价燃料,新出现的煤油更便宜,煤油灯也更亮。”
之所以会提及捕鲸,却是因为李涵于水师学堂时,受其教员的影响,多少了解了一些欧美捕鲸知识,于其看来,没有比捕鲸更适合训练水兵,而更为重要的是,李涵希望能够尽快驰骋大洋,而不是终日困于陆地。
“在各国捕鲸业因煤油等开采石油衰退前,如美国等国捕鲸船长年累月航行于太平洋、大西洋等深海,每次出航少则一年,多则两三年,相比于普通商船的定点航线,捕鲸船却时常航行于陌生海区,如海军一般,且其水兵长年航行于海上,其纪律亦近于海军,非普通船员所能相比,现在各国捕鲸业早已衰落,上千艘捕鲸船存于港内,价格之廉近乎于白送,虽其鲸油无用,但一条鲸鱼轻则数千斤重则数万斤,如若取其肉,非但可供应军警学校食用,且又能操练海军,岂不收以渔养军之用?”
虽说研究过《海权论》可并不意味着韩彻了解大海,听李涵说捕鲸的时候,他不无疑惑的低声问道:
“一林,这炼油倒还好说,可若是取鲸鱼之肉的话,于船上又如何保存?难不成只有冬日船只方才出海?若是盛夏,这船上的鱼肉又如何保存,总不能尽用咸肉吧!”
“我们可以先在如对马一带的近海去捕,等到了冬天的时候,再往深海去捕!”
就地屠宰,当天贩卖、食用新鲜肉食,这是数千年来的肉食消费的形势,长时间保存只限于腌肉,对此唐浩然又岂会不知,在李涵向韩彻解释着的时候,唐浩然想到了后世渔船——冰!
在这个时代,或许工业制冰的规模远不能同后世相比,但毕竟已经发展了十数年,如果建立现代制冰工厂的话,再对捕鲸船加以改造,又何需担心肉类保鲜的问题。
“不需要,夏天也可以往远洋捕鲸,冰!可以在船上造保温室,存放冰块,有冰块保持低温,鲸肉自然能保持新鲜,即便是冰化了,在鲸鱼出没的北半球和南极一带海上,也有大量的冰块,有了冰自然不用担心保鲜。”
说罢,唐浩然朝着李涵看了一眼,瞧着这个脸庞黝黑的青年,笑着问道。
“怎么,一林,在陆地上呆够了?”
虽说他只是提了个建议,可唐浩然又岂会不能觉察他的话中之意。
“难道大人就不想尽快建立一支现代的海军吗?”
李涵的反问让唐浩然哈哈一笑,笑声落下时,他用马鞭猛抽马身,在马速加快时,大声说道。
“好,咱们现在就回仁川,一林,既然你想到海上去,那咱们回到仁川就办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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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在水一方
虽是骄阳当空,可十一月的北方大海上却是凉意袭人,凉凉的海风把乘客们都赶进了船舱,只有极少数的人们站于舷边,不知是在思索着什么,至于顶风的船艏处,更是没有几个人。
走出舱室,赵立铭从银质的烟盒中取拿出一根香烟,作这怡和洋行的买办,他是奉大班的之命前往仁川,以便同北洋公司恰谈机器采购一事。
吸着烟,他不由的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现在的上海洋商之间无不在谈论着仁川的北洋公司,其在短短数月间,便购进了多达二百万两的机器设备,而且瞧着那势头,似乎还会购进更多的机器设备,于各洋行而言,现在北洋公司的重要性已经列同北洋衙门了,不过北洋衙门买的是枪炮,而北洋公司买的是机器。
“希望能谈下笔大生意吧!”
心里这么嘀咕着,冷风灌进衣领时,他还是忍不住缩了下脑袋,朝着左右看了一眼,他注意到舷艏站着个少年,之所以说其是少年,却是从其背影上看去,其太过瘦弱了,而且穿着身显然有些不甚合身的灰呢洋装,头上戴着顶呢帽,似乎没有辫子。
好奇间,赵立铭向前走了过去,走到船艏处,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年,在看到少年的瞬间,他整个人不由一愣。原因无它,在他面前的那里是少年,分明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其耳垂处甚至还有耳钉钉孔。
这穿着男装的女子,这会似乎正闭着眼睛感受着海风,白里透红的脸庞显得异常丰腴,虽是穿着并不合身的男装。但那俏颜依然看的赵立铭心里怦怦直跳,这女孩的模样与他在上海时见惯的女人不同,模样清丽非常,五官如西洋女人一般分明,却又不失中国女人的精致。
“咳!”
刻意的咳了一声。赵立新看到女孩朝自己看了过来。
正感受着北方海风的李欣雨,听着耳边的咳声,眉头由不得一锁,白腻的脸庞上顿时闪过些许不快来,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待瞧三四英尺开外站着的那个穿着布袍外罩西装的男人时。脸上的不快更浓了。视线便再次投向了大海,对身边的眼光全是视若无睹的模样。
女孩的反应,让赵立铭顿时感到非常的气馁,那如同仙子一般的女子甚至都没正面瞧他一眼,而只是盯视着大海。似乎那里才有让她在意,让她动心的东西。
赵立铭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他不光有显赫的家世,傲视旁人的学业,人长的更是风流俊朗,说才貌双全绝不过分。虽说现在留了两撇小胡子,但这并不是因为他年长,相反。他认为这是成熟的标志,是成为一个智者所必须拥有的。
他可是上海买办之家中仅有的接受过完整的现代英式教育的青年从小学至大学,他曾在香港以及英国留学十余年。待于英国留学归国后,提亲做媒的上海名流几乎踏破了他们赵家的门槛,这些父母亲友眼中十全十美的女孩,到了赵立铭的眼中,便全成了庸脂俗粉,他甚至连正眼看也没看一眼。
当然他并非是想要追求真正的爱情。也不是想要品尝他的祖辈们从来没有的自由恋爱的滋味,而是那些所谓的名门闺秀。确实是大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小姐。这不是赵立铭所想要的女人。他心中的女人是什么样子呢?
对于他来说,他倾向于在英国留学时的见过的英国女孩,接受过现代教育的女孩,但他却知道,这不过只是个梦罢了,上海租界里的洋人不会接受他娶一个英国女人,同样父母也不会接受,可在中国又那能找到那样的女孩呢?
过去,那不过只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梦想,而现在,梦想却就摆在他的眼前女孩身上那件并不合身的男装口袋中,装着一本书,虽只露出一半,但赵立新还是看到了书名,是英文版的《呼啸山庄》,在上海的大家小姐中,有几人能?
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人儿吗?
现在那梦寐以求的人就站在自己的对面,尽管她还没有和自己说上一句话,甚至没有给自己一个正经的眼神,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已经二十六岁的赵立铭从来没有觉得旅途是这样的惬意和愉快,虽然有那么一些遗憾,可能够这样静静地瞧着梦中的人儿,那也是非常美妙的一件事啊。
但女孩显然无法理解赵立铭的想法,感觉到身旁的视线,李欣雨的秀眉一蹙,再也没有兴致欣赏海景了,便转身返回了舱室,尽管对于生长于泗水的她来说,对于大海并不陌生,但是对于冬天却极为好奇,正因如此,她才会顶着寒风站在船头,可未曾想却有一个不识趣的人,在那里扰了她的兴致。
“不知十一哥知道了会怎么办?”
在二等舱的餐厅中,吃着午餐的李欣雨想到在仁川的哥哥,对于离家出走的她来说,或许从小感情便极为亲近的十一哥是她唯一可以投奔的对象。
可随着距离仁川越来越近,她却不禁担心起来,若是十一哥把她在仁川的消息告诉家里,那岂不是……
想到这,她的心神越发的不定起来,眉头的愁容亦越发浓重。
“她在想什么?是不是碰到什么烦心事?”
隔着两张餐桌,看着穿着男装的女孩,赵立铭在心里想到,只要算是方正的中国人,都不应该如此的打量陌生女孩子,可他却无法控制心下的念头,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对方似乎觉察到有人在看她,眼神朝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猛地惊醒过来的赵立铭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做贼一般偷偷看了眼对面的女子,幸好,她没有注意自己方才的失礼举动。
可不知为什么赵立铭的心里又是一阵失落,难道自己在她心中真的那么不值一看的么?
这是在船上的最后一顿午餐了,再过几个小时,船就会靠港,到时候,也许再也无法见到这个女孩,想到女孩甚至都不愿意看上自己一眼,不无失落的赵立铭再次把视线投向那个女孩,可此时女孩却已离开了餐厅。
“嘟……”
伴着一声汽笛,轮船缓缓的靠上了仁川华租界商港,说是华租界商港,实际上距离日租界商港不过只有百余米,这边招商船局的轮船靠港时,那边在日租界的商港上,从上海驶来的商轮上乘客们正在下船,立于船舷边,提着行李的赵立铭双眼瞅着下船的乘客,试图找到那个女孩的身影。
一个小巧的藤条行李箱,这便是李欣雨的全部,头戴着灰呢帽的她,在稀落的乘客中很是显眼,她并没有从中舷舷梯下船,而是选择了尾舷,在下船的时候,她注意到不远处的华商码头上,似乎站着一队兵士,那队兵士穿着西洋式的军装,在兵士前方,一个青年人站在那,只是静静的望着船,似乎是在迎接着谁。
只不过朝着那边看了一眼,李欣雨便将视线投向了眼前的日租界,准确的来说是仁川,满是好奇的双眸打量着这座并不算繁华的城市,她很难想象为何十一哥会在信中说“这里机会遍地”。
机会?
什么样的机会呢?
想到家中的那些兄长们眼中的机会,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赚钱的机会更重要的了,如果生意失败的话,也许,再无法得到他们的消息。
“这里会有属于我的机会吗?”
提着行李箱下船的那一刻,李欣雨环视着这座陌生的城市,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不对找十一哥!当日商租界的乘客纷纷离开码头的时候,这边的码头上,从天津上船的乘客不过是刚刚下船,在一群散客下船之后,唐绍仪一行人走下了船。
“少川,一路辛苦了!”
在唐绍仪尚未下船时,唐浩然已经走了过去,同时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大人,下官岂敢劳大人亲迎……”
面对唐浩然的热情,唐绍仪却是一副诚惶诚恐之状,尤其是那伸来的右手,让他感觉到平等相待的同时,内心却又不由的紧张起来,之所以紧张却是因为两人身份的不同,更重要的是这是在中国,不是西洋。
“少川!”
握着唐绍仪的手,瞧着对方诚惶诚恐的模样,唐浩然笑说道。
“你可是为统监府立了一大功,我焉能不亲迎!”
与其说是一大功,倒不是说是对李鸿章的试探成功了,从未敢小瞧这个时代众人的唐浩然,在来到朝鲜后一直兵行险着,靠着借势之法“占尽便宜”,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张之洞那边有旧时情份,尚还好办,唯独李鸿章那边难办,他又岂不知自己打的主意?
“大人,中堂大人托我给您带句话!”
不敢居功的唐绍仪在握手时,连忙轻声说道。
“哦……”带的还有话?
“下不为例!”
唐浩然一声,先是一愣,随后又是一笑,这笑声却是极极为畅快,自己赌赢了,李鸿章果然不愧是李鸿章。
“好,很好,我知道了……”
应着声,唐浩然视线又投向了郑永林,这个与自己有着师生之名的学生。
“永林,你我师生可是有阵子未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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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棋手与棋子
“先生,你说的是清国与日本结成同盟?”
郑永林先是愣了愣,震惊的话脱口而出。
他没想到会从先生的口中听到这样的一个建议,或者说一个想法,至少于整个清国而言,还从未曾有人提出过这一看法,而现在从唐浩然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观点,又岂能不震惊。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面对郑永林的震惊,唐浩然却是用沉重的口吻呤出了这首“七步诗”,而后又看着郑永林说道。
“永林,我属理朝鲜后,曾因利益分和与日本间产生些许不愉快之事,而在此期间,西洋各国者,无不是坐观虎斗,或居心叵测从中挑唆,此情此景如今回忆依是历历在目!”
很多时候,总有一些事情会被遗忘,尽管对于唐浩然来说,穿越的后遗症便是超强的记忆力,但却依然有太多的记忆被存放于大脑的深处,非刻意检索有时候甚至会被无意的忽视。甚至在组建“同文会”的时候,唐浩然亦忘记了在历史上,同文会的出处,但遗忘并不意味着忘记,现在之所以同郑永林畅谈西洋的威胁,为得正是弥补这一“过失”。
“中国与日本同为东亚之国,两国亦千年之友邦,两国之间亦可谓是同文同种,方今之世,西洋鬼畜侵凌东亚,我东亚各国若是各自为政,甚至互相为攻,岂不令仇者快,而亲者痛。而且……”
凝视着郑永林,看着这个明明有中国血统,却为自己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而纠结不已的青年,唐浩然的心底暗自一笑,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或者说工具了。
“西洋诸国无不是利益至上。其对待有色人种之国家,天生歧视,更心存殖民之野心,而未来东亚之局势最终一定会演变成为黄种人与白种人之间的竞争,而同属东亚的中国与日本之间的未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中国问题的解决。中国拥有四万万人口以及广阔之国土,论及国力,远非日本所能相比,若他日行以新政,其国力必将一日三进。而反观日本者,受国土狭小之限,国力有限,虽有锐意进取之心,其未来必限于实力发展。”
阐释着中国与日本的实力差距时,唐浩然注意到郑永林不时的点着头,他的眉头微微一扬,现在的日本可不五年后的日本。五年后日本把满清这头纸老虎打翻在地之后,对于中国再也没有了千百年来形成的“大陆帝国”的恐惧,有的只是轻蔑。即便是在甲午战争前,日本人亦是忧心忡忡生恐战败,毕竟千年来大陆帝国给予日本的印象,不可能在短期内消失。
而这种恐惧倒是给了唐浩然机会——鼓吹“东亚同文同种”的机会,而这却是为了另一件事作准备,现在想来。唐浩然甚至后悔自己没有罗列一个表格,将未来数年与中国悉悉相关的事务列写其中。以至于忘记这件大事。
若非先前因为俄罗斯兴修西伯利亚铁路,唐浩然甚至会忘记明年发生的那件大事——穿过半个地球。前往海参崴主持西伯利亚开工典礼的尼古拉皇储,在日本访问时被日人刺伤,这件事甚至直接左右了未来十几年的东亚局势。
在忆起此事之后,对于唐浩然来说,所需要考虑的只剩下一件事——如何最大限度的利用此事从中谋利!经过长过半个月的思索之后,面对日本给自己以及中国带来的威胁,唐浩然只剩下了一个选择,如何尽可能瓦解日本对中国的威胁,而原本用于鼓吹“中朝一体”的“东亚同文会”,则成为实现这一目标的最佳选择,至于郑永林,亦是于日本鼓吹“东亚同文”的最佳人选。
“先生,学生亦是持此观点,今日无论是中国亦或是日本,皆面临洋寇临门之威胁,如果中日能够携手一致,经数年锐意进取,又岂会惧西洋之威胁,他日黄种人与白种人之决战,绝非中国或日本一力所抗……”
此时郑永林显得有些激动,无论是在北京亦或是长崎,他都见惯了西洋人的高高在上以及其言语中、举指中对东亚黄种人的歧视,亦同样看到南洋各地沦为西洋人殖民地的惨状,而唐浩然的这一番话无疑说到了他的心底,让他如何能不激动。
“永林,你会这么想很好,可反观日本如福泽谕吉者所为代表之学者,他们却高唱瓜分中国论。以福泽谕吉等人看来,既然西洋人已经开始了瓜分中国的步伐,那么对日本最有利的选择就是迅速加入其中,以期在中国被瓜分殆尽之前获得最大的利益。永林,你告诉我,若是日本加入这一行列,于日本是否有利?”
这……先生的话让郑永林顿时为之一哑,先生说的的确是事实,在日本确实有人鼓吹“瓜分中国”,非但是学者,这一思想亦存在于政府高官之中,每每言及此事,伯父皆是引以为憾,可于伯父看来“清国太不争气”,若是清国争气,锐意进取,日本又岂会生出这一野心?
“永林,我知道在日本有些人想什么,他们觉得,清国太不争气,至今仍未锐意改革,以图自强,然中国之大,又岂是日本所能挑战,我于朝鲜推行新政,不出数年,必可尽显新政之效,待朝鲜新政功成之日,必是新政行于全国之时,届时若日本挥师大陆,虽不愿我东亚文明自残,本官亦无他选择,于日本而言,如果不认清当前的形势,而仅仅是与欧洲人一起“合唱中国亡国”,其全是一种轻浮的表现,皆是受西洋野蛮文明之影响,于我看来,日本的当务之急不是参与到列强瓜分中国的行列中,而是应该积极地锐意进取,发扬我东亚文明本是一体,东亚同文同种之优势,与中国结盟,以待他日携手迎击西洋之入侵,进而实现“东亚共荣”。”
“东亚共荣”,在这个后世中国人再熟悉不过的词汇从唐浩然的口中道出时,无数记忆碎片迅速涌过脑海,一部分被先前被他无意间忽略掉的,迅速放大、清晰,尼古拉皇储远东之行所带来的机会,而另一部分却是另一个时空中,高唱着“大东亚共荣圈”的日本人,是如何试图用刺刀实现这一目标。
相比于日本人,唐浩然的目的无疑更为明确,但其间包藏的祸心却只有他自己才会明白,他需要的不仅仅只是暂时性的瓦解日本对朝鲜的威胁,而是从根本上瓦解日本这一国家,瓦解其在未来对中国造成的威胁。
至于“东亚共荣”以及“东亚同文”,不过只是一个友善的伪装罢了,唐浩然相信如何操作得当的话,完全可以实现一个最基本的目标——从根本上瓦解日本对中国的威胁。
“东亚共荣……”
念叨着这个词,在这一瞬间,先前所有的纠结都于这瞬间消失了,对于郑永林来说,他曾纠结于自己是清国人还是日本人,而在内心中,他所认同的却是中国人,既便是曾经的日本人,也曾以“小中华”而自傲,东亚共荣,不正是中华的振兴吗?
在这一瞬间,郑永林似乎当真从一个在中日两国间迷茫不已的青年,似乎锐变成为了一个“中华主义战士”,他似乎找到了自己未来应该选择的道路。
“先生,于日本,虽有如福泽谕吉者等狂心妄想,图谋与虎为谋瓜分中国者,亦有真正远卓之士,呼吁中日同盟,东亚一体,过去此种声音只存于日本,而不见中国之朝野,如今先生能发出此等声音,必将能带动两国之同盟……”
此时此刻,郑永林的话让唐浩然心中的震惊丝毫不比他本人小,现在的日本难道也有人那么有“眼光”,可转念一想,随之释然了,毕竟在历史上“东亚同文”可是日本人弄出的幺蛾子,自己不过是借鉴日本人先例罢了。
尽管并不愿意承认,但唐浩然却又不得不承认,文明习于中国的日本,确实比较会玩弄文字游戏,如朝鲜统监府至少在表面上,其远比总督府更易被人接受,至于东亚同文会,则更具欺骗性,像其过去忽悠中国人一般,现在朝鲜仕民不也被自己忽悠住了吗?
“这自是当然,毕竟中日之间可是千年之友邦,其间利害又岂是福泽谕吉等弃义者所能解?”
一边抨击着这位日本的“启蒙家”,唐浩然又继续说道。
“我已经决定将于朝野呼吁中日携手互助,但现在限于力量,也只能仅限于此了,但我相信,经数年努力,此事必成,可我唯一担心之处,不在中国,而在日本。”
盯着郑永林,唐浩然接着说道。
“现今日本者,举国西化,唯西洋是从,而福泽谕吉者之效法西洋言论,更得举国之赞同,本官实在是忧心忡忡啊!”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就是这样微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声叹息,却让郑永林脱口而出道。
“先生,学生此番回国后,定写文章发于报社,呼吁东亚同文……”
提及东亚同文,郑永林立即想到以“保存东亚文明”为已任的东亚同文会,然后看着先生试问道。
“如若先生不弃,学生请求于长崎开办东亚同文会,以保存我东亚之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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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财富
初冬时的清晨,叽叽喳喳的雀儿叫声传入卧室,阳光透过玻璃窗映入进卧房。直到太阳上了三竿,唐浩然才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他本来没有晚起的习惯,但昨天折腾得太过分,晚上睡得又晚,一觉竟然睡到了临近中午。
他转头一看,头发乱糟糟的云儿也还没醒,脸上还红扑扑的,表情香甜的样子十分美丽可爱。瞧着那娇颜,唐浩然的嘴唇不由一扬,在昨天压抑多日的欲望终于随着她的到来得到了尽情的释放。
来朝鲜上任时,唐浩然将云儿留在了京城的家中,直到朝鲜的局势稳定之后,方才授意唐绍仪将其接至朝鲜,初来朝鲜时,便是唐浩然自己都不知道事情是否会顺利,甚至还抱着背水一战的念头。
到后来局势稳定后,又被诸多事情纠伴着,直到现在,特区诸事方才步上正轨,这算是派人把留在国内的丫头接了过来。
看依依未睡醒的云儿,唐浩然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身边总算又有人了!”
感叹中,云儿便翻了个身,睁开眼睛时,打了个哈欠,顺便看了唐浩然一眼,那俏脸瞬间变得通红,想到昨夜的疯狂,她忽然抓起被子捂住了头,一下子把被子全裹去了。
光着身子躺在那里的唐浩然,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然后却听着云儿在被子里说道。
“少爷,我没脸见人了……”
云儿的话声让唐浩然先是一愣,旋即想到昨夜云儿那酥魂蚀骨的呻、吟声,那声音差不多能传到了屋外。心中生出得意之余轻笑道:
“云儿,那少爷先起来了?”
“啊!”
原本在被子里闷着头的云儿,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来,连忙掀开被子。
“少爷,我侍候您穿衣。”
身份。对于云儿来说,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只是一个小丫环,侍候少爷也是理所当然的。
瞧着云儿紧张兮兮的开始穿起衣裳,唐浩然无奈的摇下头,只是面含微笑的看着云儿在那里穿着衣裳……
神青气爽,当压抑心间的欲望尽情释放之后。整个人顿时也变得神青气爽起来,起床后,用了些早餐之后,唐浩然便直接去了书房,继续开始以往的研究。最近一段时间,当朝鲜以及特区的事情步入正轨之后,他终于能够挤出来一些事情,投入到自己真正擅长的事务中——冶金。
早在从北洋要来那笔办铁厂的银子之前,在湖北的银子存入朝鲜银行之后,唐浩然便授意通过洋行自英国谛塞德厂定购了两座日产能力25吨的焦炭高炉,以及两座3吨托马斯碱性炼钢转炉,十二座搅炼炉以及轧制钢板、钢轨和铁条的机器。还有汽锤等其它辅助加工设备。
规划中的仁川钢铁厂虽说规模不大,但设备却极为齐全,并非仅仅只是一个钢铁冶炼工厂。而是一个从事钢铁加工的完整的钢铁企业。
不过对于唐浩然来说,25吨高炉显然不能满足其需求,之所以未办大型钢铁厂的原因非常简单——成本,尽管是这家规模不大的钢铁工厂设备,亦花费了73154英镑,其中80%为钢铁加工设备。若是再加上未来钢铁厂的基建费用,没有近百万两。完全建不起一座现代工厂。
现在这家工厂于外国技师眼中存在着一些问题——钢铁年产量不过1.6万吨,而钢铁加工能力却超过三万吨。对于外人或许无法理解,而对于原本就学习冶金的唐浩然来说,这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在得到高炉的图纸之后,其便开始研究着如何对高炉加以改造,从而提高其产能。
“……炉高15.24米,底座直径1.83米,炉腹直径4.88米,底座高0.76米……”
将图纸上的英制单位换算成米制之后,唐浩然又一次研究着19世纪高炉的结构,高炉顶部的有一个钟型的顶罩,那是密封盖,高炉煤气通过一条气体专用管道导向四个铁制的热风以及5个平行单焰管道蒸汽炉,一面研究着炼铁高炉的结构,唐浩然一面回忆着其与后世高炉的异同之处。
高炉的主体结构上没有太多的区别,但在细节上却有着很大的区别,而正是这些细节上的区别,使得在唐浩然的眼中,这座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炼铁高炉于后世看来,无疑是高耗能、高污染、低效能的炼铁高炉,其甚至远不如后世的“小高炉”。
“容积107.5立方,日产量才只有50吨,铁焦比居然能高达1比1.5……”
于唇边感叹着这个时代的冶金水平的落后,唐浩然却又开始盘算起这座高炉的生产成本,决定生铁成本的一是铁矿石,二是焦炭,而按照高达1比1.5的铁焦比计算,每吨生铁仅焦炭的成本就需要13两白银,而以后世的标准,即便是吨铁耗0.5吨焦炭,都算是“高耗能”。
“提高高炉利用系数,现在的高炉利用系数只有0.4,嗯,要先想办法提高富氧率,这个对对强化高炉生产和提高利用系数有明显的作用。”
结合后世小高炉的利用系数,唐浩然立即开始着手在纸上记下改造方案,除去提高富氧率之外,还需要降低燃料比。
“石灰石……”
看着冶炼工艺中用石灰石作熔剂,吨铁用石灰石高达一吨,用量多,严重影响炼铁的焦比,唐浩然便想到了后世常用的石灰,用石灰作熔剂的工艺可加速铁矿石的冶炼进程,而且石灰的用量远少于石灰石用量,即便是以60年代的标准,亦可降至100公斤,不单可大幅度减少渣量。而且对增铁节焦十分有利,可以显著降低焦比,同时又能铁矿石装炉量,进而提高产量。
结合着后世看过的改造老高炉的资料,唐浩然很快便制定了对高炉的改造方案。作为冶金工程师,对于钢铁冶炼,原本就极是在行,甚至若非此时适当工业应用的深冷法制氧设备以及技术尚未发明,唐浩然甚至生出了将那两座转炉,改造成顶吹氧气转炉的念头。而之所以采用碱性转炉,除去因朝鲜铁矿低磷、低硫的特点之外,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其产量大,且设备成本低廉,生产成本亦低于炼钢平炉。
“任何液态物质都有一定的沸点。深冷法就是利用了物质的这一性质,在低温条件下加压,使空气转变为液态,然后蒸发。由于氮的沸点是-196c,比液态氧(-183c)低,因此氮气首先从液态空气中蒸发出来,剩下的主要就是液态氧了。”
闭目思索着深冷法制氧工艺的原理,唐浩然却发现对此完全是一知半解。只是知道它的工艺原理,至于如何加压,如何将空气转变为液态。如何蒸发,却完全是没有任何头绪。
“暂时先不考虑这个,将来可以交给其它人……”
唇边念叨着,唐浩然重新将视线投向了自己擅长的冶金事业里,对于既不知道那里有沉船宝藏,又没有诸如时空门、外星人之类的“金大腿”。却又困于资金不足的唐浩然而言,唯一能依靠的便是自己所学习的冶金。
“转让新型高炉工艺?”
瞧着初步“改造”的图纸。唐浩然旋即摇了摇头,未来自己可还要靠着一吨铁便宜几两银子。同西方钢铁厂争夺中国以及亚洲的钢铁市场,从而依靠钢铁业的利润推动其它行业的发展,甚至在特区的规划中,钢铁都将是其核心。
更何况,在未来的战争中,钢铁同样是不可或缺的重要战略资源。
“还有什么能卖个好价钱?”
手指轻击着桌面,唐浩然蹙着眉,突然,他的眼前一亮,他想到曾于书上看过的一句话“与战争相关的发明,总是贮藏着无尽的财富”,钢铁,钢铁不正是与战争息息相关吗?
枪炮需要钢铁,军舰亦需要……军舰!
那两个字闪入脑海的同时,另一个词却于脑海中浮现。
“装甲钢!”
在这个海权论胜行的时代,正是长达数十年的巨舰大炮时代开端,而各国的巨舰大炮使得对造舰用钢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从哈维镍钢的发明,再到渗碳钢,无一不是在巨舰大炮主义的推动下迅速发展起来的。
“克虏伯渗碳钢!”
想到这个词,唐浩然顿时想起了这个钢铁中的“传奇”,相比于已经发明数年的哈维镍钢,克虏伯渗碳钢的硬度更高,其刚一发明,便凭此迅速取代了哈维镍钢,其使用渗碳工艺形成表面硬化层,有了更好的防护性能,从而成为巨舰大炮时代军舰的标准装甲钢,即便是高傲如英国,为保持海军技术平衡,亦不得不通过支付巨额授权费用以及昂贵的专利金,引进克虏伯渗碳钢,至于其它各国无不是如此,这一切直到一战爆发后方才改变,而在战前的二十余年间,各国仅渗碳钢专利费便向克虏伯公司支付了数亿马克,以至于在英德海军竞赛时便有英国人称,英国每制造一艘战列舰,便需要向德国支付数万英镑的专利金。
而现在渗碳钢并未发明,甚至在其发明后的十数年间,都是“高精尖”科技,但在二十一世纪,钢铁渗碳工艺也是烂大街的“基本工艺”,作为冶金工程师的唐浩然对此自然谈不上陌生,唇角微微一扬,脸上满是得意他自语道。
“没错,就是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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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警察
“一二一、一二一”
“慕华馆”旁的校场上,在过去的几个月间,诸如此类的操练声一直回响着,穿着黑色警服制服的警察于此接受最基本的训练,不过尽管这些从国内招聘的其需要接受“警务培训”,但在警务培训之前,却又必须接受长达四个月的军事训练,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警务训练在某种程度上只是停留于表面,而统监府的警察培训,按照聘请自香港的英国警察教员来说,与其说其像是巡捕,倒不是说是宪兵,不过,这恰恰正是统监府所需要的,至于警察,不过只是一个保持对朝鲜威慑的名义罢了。
与香港、上海等地警察装备警棍和短枪以及少量步枪不同,统监府警察部所属的5000余名现役以及在训警察,却准备着英制李氏步枪以及法制夏塞波步枪,若非其仅只有“礼炮队”所属的12门克虏伯行营炮,恐怕真会有人将其视为军队。
虽是如此,可却并不妨碍三千余名警察于朝鲜各地维持“治安”,更准确的来说,是展示中国的力量,警察是统监府唯一的武力依靠,既是威慑外洋野心,又就是威慑朝鲜自立之念的工具,正因如此,现在的警察与过去卫队一般,依然保持着三两五钱的“厚饷”,甚至每年还有二两的“制装费”。
厚饷养兵,并不是意味着宽容,无论是各警察局、派出所的警察,亦或是“慕华馆”校场上的在训警察,每天都需要进行严格的训练,尤其是校场上的在训警察。高强度的训练,总会把这些来自国内的以及少量朝鲜人的学警折腾的筋疲力尽。
每天天未破晓时,军营校场上口令的喝声便如震天雷般的从清晨开始回响着,这些刚刚招募的学警在校场进行各种军事训练,真刀真枪真练:五公里武装越野。二百米障碍,刺杀,投弹,射击、擒拿等等,校场上成天是一派龙腾虎跃,热火朝天的模样。即便是天黑了。还有人摸黑练射击,瞄香火头。
即便是周末也不例外,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明白,他们中有10%的人会被淘汰,这是警察部的训练条令。甚至在训练期的四个月,他们不会得到薪饷——安家费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薪饷,总之,十人淘汰一人,这是不变的规矩。
统监府警察这碗“三两五”的饭不好吃,即便是在役警察,每个月都需要进行八天集训,如果成绩无法达标。亦会被淘汰,在役警察如此,更何况这些在训的学警。无论是那些来自山东、河北的国人也好。亦或是学警中仅有的几十个会说中文的朝鲜学警,无不是铆足了劲,以煎过四个月的训练,进而授衔成为一名警察。虽说即便是入了役也不见得轻松,可至少让他们有了一个盼头。
“什么是步兵五大技能!”
训练场上,马士武面对着眼前的十余名学警。大声吼喊道,这五大技能是到了朝鲜后。长官编写《步兵教范》时方才提出来,就是他这个大沽出来的警士。也不过是刚刚上手,见这些些学警都沉默着,他的视线朝着一个学警的身上移去。
“金允林,出列!”
“报告长官!”
出列是个身个不高的朝鲜人,他的官府中带着朝鲜腔,虽说警察部中的警察以山东人为主,毕竟山东地少人多,从淮军平捻起开始,以淮军为首的“中央军”便喜好于山东征兵,而不知多少山东人为了一口饭,就去当了兵,警察部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因为统监府挂着个“朝鲜”,加之警察需要与朝鲜人打交道,所以也需要训练一些朝鲜警察,不过相比于国内招警要求三代清白不同,招募朝鲜警察却更为严格,除去三代清白、识字之外,还需要有县监作保,从而将大量朝鲜人排斥在“朝鲜警察”的序列之外。
至于金允林虽说其父是两班贵族,但因其母是小妾,因此世代不能参考科举,永不能成为士大夫,亦不能同士大夫家庭的女儿结婚,但因其父宠爱其母,方才动用关系,使其应募成为警察。
而对于如金允林一般两班贵族以及士大夫家庭的妾生子而言,无不是将成为警察作为晋身之道,至少在这里,绝不会因其是妾生子而对其加以歧视,亦正因如此,金允林才会将警察部视为自己的新家,训练亦远比他人更为刻苦,他清楚的知道,这是他于天地间唯一的容身之处。
这会面对长官的训问,他连忙大声却又不失恭敬的回答道。
“射击、投弹、刺杀、爆破和土木作业共五项,这是每个步兵最基本的五大技能,既是战场之必需,也是军人之必须;每个步兵都得会!警虽为警,然警察亦是武装力量之构成,除熟练警务外,亦需掌握基本步兵技能,即五大技能”
金允林非但答出了五大技能为何,同样也回答了警察为何要练五大技能,虽说那不过只是警察部的“文字游戏”,可其这般回答,却让马士武非常满意。
“金允林说的好!”
称赞一声,马士武继续说道。
“也许,你们会说,你们是警察,又不用上战场,可不要忘记,警察也是武装力量的一部分,若是战时行以动员,你们是警员的没准就是军队里的下士,中士、上士,到了军队之中,你们就会成为班长、排长,成为一支军队中的骨干,所以,你们光会还不行,而且要“过硬”,要“过硬”,就得天天练,练着练着,你们自己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马士武大声吼喊着,在大沽口训练的时候,虽说是那些教习操练着,可是大人却于一旁不时督促时,与其说是教习操练,倒不如说是大人“加菜”,从拼刺,到训练中的言语,大人的一些习惯,自然而然的灌输到他们的身上,相比于淮军等行伍,这支组建不过五个月的部队,有着太多的不同。
“什么叫“过硬”?就是水涨船高,你硬?还有比你更硬的,在行伍之中,比的就是硬气,比得就是本事,谁的本事熊了,那到时候谁都瞧不起,所以,你们必须要样样更过硬,只有过硬才能服人,若是手头的功夫不硬,那就谈不上什么晋升,若是我这个警士,不如警员,警员能服气吗?所以,我就更需要练习,你们练一个钟头,我就需要练两个钟头。”
话声一落,马士武的右手猛一提手中的木枪,然后冲着金允林喊道。
“金允林!王大富!出列!”
“有!有”
“刺杀术一对二训练!”
“是……”
分钟后,在这十二名学警的面前。马士武和金允林、王大富三人穿着一身如盔甲般的拼刺护具,手持拼刺木枪,三人相隔数米。枪呈现四十五度,彼此对视着。他们的举动吸引了周围的注意力。
对于这些在营令的要求下,实施着闭营训练的学警而言,他们平素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对于他们来说,唯一的娱乐活动也就是日常的训练,尤其是刺杀训练,因为,特别刺激,总会让人热血沸腾。
刺杀对抗训练是两个战士面对面的搏杀训练。双方身上都穿着专用的皮衬钢甲护具,头戴皮质头盔,面部是钢质护网,看不清彼此的模样,对抗双方手持一米八的木枪,像戎装的武士一样,整个顿时显得威武无比,而对抗的胜负很简单——谁第一枪此种对方胸部为胜。
刺杀对抗特别激烈,是两个人的针锋相对,在木枪的撞击声中,从嗓间迸发出的喊杀声,更是声如雷鸣一般。高手出场时,往往几秒钟,顶多是十几秒钟的激烈搏斗,猛然,不知是谁第一枪刺中对方。一枪中的,裁判叫停,对方就完蛋了,激烈的对抗戛然而止,胜负分明。
按照当年在大沽口唐大人的话说,在战场上就这样,硬碰硬,谁更硬,一枪就把对方捅死了,毫不含糊。
“那边十三分队,表演一对二了!”
消息一经传来,立即吸引了训练场上的警士和学警们,那些正在休息的在训练学警纷纷朝着十三分队所在的位置跑去,而正在训练着新人的警士亦下令解散,命令大家前去观摩学习。
在老卫队中,马士武的刺刀,在整个卫队那是有名的,当初在大沽他不单是第一个完全掌握刺枪术的兵,不过半个月的功夫,便以一对三,将三名教习击败,从而奠定了卫队刺刀第一人的名声。
到了朝鲜后,唐大人那句“刺刀亦是军人胆魂”,更是在他身上得到了诠释,当年在迎恩门,一马当先的他,硬是率领一个班的的战士,借着朝鲜兵犹豫不决未曾开枪的档口,用刺刀先后刺死刺伤十余名朝鲜兵,从而迫使上百名朝鲜京兵扔枪投降。
也就是从那时起,马士武当仁不让的成为整个卫队的刺杀教官,现在瞧见他“表演”刺枪术,周围的战友们自然不会错过“学习”的机会。
在众人的围观中,提着木枪的马士武眼睛眯成了缝,在提枪的瞬间,一声爆喝从他的嗓中迸发。
“杀!”(未完待续)
第63章 权威
“杀!”
如一声闷雷般的喝吼在校场上回荡着,甚至传出了校场。
“那里是怎么回事?”
坐在马车的唐浩然,在经过校场附近时,听着那喊杀声,虽只是一声“杀”,其间就像是贮藏着不知多少力量似的,只让人心魂一颤。
再朝校场上看去,便看到校场上警员以及学警都围成了一堆,而不是像过去一般在训练,原本今天来“慕华馆”是了其它事的唐浩然,顿时好奇起来,因为兼着警察部“部长”的关系,每隔三四天,他都会来营中,一来是询问训练情况,二来则是通过向警察员的“问寒问暖”,加深他们对自己的印象。
当然,最为重要的借机告诉他们,这警察部是谁的警察部,他们是给谁卖命,现在同这些警察谈论什么民族、国家,几乎等于空谈,国家观和民族观的养成,需要教育,而这种教育可以潜移默化的影响。比如通过歌曲、戏曲以及诸如报纸、杂志之类的刊物,毕竟他们都识字,而还没有多少娱乐活动,看报纸无疑是这个时代最“高大上”的娱乐了,警察部办的有《盾牌》,至于统监府亦办有《中华日报》,当然更为重要恐怕还是往各地“承恩祠”祭祀前明先烈,那种氛围同样会影响到他们,总之,未来有时间通过潜移默化的影响去改变他们。
往日里,这挂着“警察学校”的校场上,全是一副龙腾虎跃的热闹状,今个是怎么了?大家伙都围在那干什么?
虽隔数米,但隐约的。唐浩然还是能听到一阵阵爆裂似的喊“杀”声,那声音只让所有人的心气一荡,更让他的心头一颤。
“好家伙,这喊杀声喊的,可真带劲啊!”
“长官。听这声音应该是马士武表现刺枪术,大家于一旁观摩!”
跟在一旁的吴鼎元连忙答道,于此之所以称其为长官,却是因往日的交待,于警中只需把他视为警察部部长就行了。
“你说的是那个在迎恩门以一敌十的马大胆吧!”
之所以其被称之为大胆,就是其用一个班敢冲上百人的敌阵。对于他刺刀上的功夫,唐浩然自然不陌生,在大沽的时候,就见过他如何用一柄木枪击败三人的,听大人这么一说。
吴鼎元连忙主动提议道。
“长官,应该有阵子没见人表演刺枪术了吧,长官编的刺枪术,可谓是刚烈至极,而那马大胆也是练足了功夫,堪称警察部刺枪无敌,不知长官有没有兴趣看一下!”
下属的马屁,只是让唐浩然微微一笑。
拼刺刀!
尽管仿着后世的习惯,唐浩然引入了“五大技能”,强调“敢于刺刀见红”。可在另一方面,他又岂不知刺刀不是万能的,其击败不了机枪,更击败不了大炮、坦克,但是刺刀对勇气的磨砺却是不可忽视的,而对于这个时代的满清军队而言。其欠缺的恰恰就是勇气与意志,
若非如此。四年后所谓的满清精兵、帝国擎柱,又岂会被日军用一个个刺刀冲锋便轻易击垮。苦练拼刺,不是为了用刺刀击败敌人,而是为了让士兵用敢于刺刀见红的勇气去战斗,这会听到军中刺刀第一人在“表演”,唐浩然虽说有兴趣,可今天还有其它的事情。
“下次吧,……”
摇摇头,唐浩然并没有朝校场那边走去,而是示意马车继续往前走,不过临了时,还是交待了一声说道。
“这刺枪术,不单这里要练,中华学校那边也要练,还有将来要办的军官学校!”
军官学校,到现在也就是只有一个影子——委托驻法德奥公使从德国聘请的军事教官尚还在途中,至于商德全、吴鼎元等人,他们在德国留学期间,只是于克虏伯公司学习炮术,至于现代军事理论……也就是于武备学堂所学的早已落后的军事理论以及陆军战术。
正因深知自家真实情况,唐浩然才没有因为掌握“五千精兵”而得意起来,甚至在他看来,因为没有合格的军官,这五千精兵作警察,反倒比作为军队更为合格,亦正因如此,他才会对德国方面派来的教官加以期待,虽说只有几人,可他们总能让帮助自己建立一个现代的军官体系,进而建立一支现代陆军。
“也要练!”
提及军校时,唐浩然的视线投向“慕华馆”周围的这片土地,这片被警察部征用的土地,是政变后那位大院君没收的“敌产”——三万六千余亩田地,被自己“借用”用为警察部的训练用地,非但警营设于此,靶场以其机器局,亦设于此处,对于朝鲜而言,这亦是一种威慑。
威慑,现在自己于朝鲜的统监可不就是靠着这两字,靠着随时可以废立国君的“威慑”,如果没有军事力量作为支撑,又岂能谈得上“威慑”。
早晚有一天,非得把朝鲜纳为行省不可!
想到朝鲜的诸多问题,唐浩然在心底默默言语着,此时马车继续往靶场的方向行驶着,靶场位于山下,在接近靶场的时候,枪声已经隐约可闻,听着那枪声,唐浩然唇角微微一扬,打到了朝鲜起,就开始说这个“五大技能”,若是今天的试验顺利,这五大技能方才能备全了。
靶场上,看着拿起步枪的大人,郑廷襄却变得有些紧张起来,这支李氏步枪的改进其实极为简单,只是加装了一个桥夹插槽,甚至就连同步枪亦是用旧枪改造而成。
只是拿过步枪,看着枪身上的英文,唐浩然便心知这枪是用旧枪改制而成,拿起桥夹接连装了两夹子弹后,依然还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这种桥夹。装弹相比于过去快了许多,”
至少不用一发发的压子弹,试图几夹子弹后,虽依还是有些不尽人意,但在唐浩然看来。这却是一个好的开始。
“雨村,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能不能把枪机还有机匣适当的简化一下,当然是在保留其主要结构和性能的基础上,”
口中提着建议的时候。唐浩然则又用手在枪上比划着自己的一些想法,与其说是想法,倒不是如说是借鉴后世no.4步枪对枪机的简化等方面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还有,至于这个的表尺,可以移至枪尾。采用立“框”式表尺……”
借鉴后世的no.4步枪以及法国的mas36步枪提出建议的时候,唐浩然甚至又在纸上画出了一个简图,以便让郑廷襄明白自己的想法,面对大人的吩咐,郑廷襄面上全是赞同之色,若说过去还有些怀疑,自从按照大人的想法,试制了几个小玩意之后。他便再不会怀疑大人在军械方面的天赋。
“大人,如果这样的话,估计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所谓的简化几乎不亚于重新设计,对机械的了解使得郑廷襄深知这恐怕需要耗费数月,甚至一两年的时间。
“没事,现在咱们不急!”
虽说心急于新式武器的推出,可在另一方面,确实也不急。毕竟在历史上日军拿的是单发村田步枪上的前线,现在于警察部的仓库里。还存着近两万支夏赛波步枪,充足的库存以及敌军的现实。使得唐浩然自然没多少换装的压力。
“大人,这是……手榴弹?”
瞧着箱中的手榴弹,商德全整个人顿时一愣,将投弹列入“五大技能”的是大人,不过除了训练时投的铸铁木柄的“教练弹”,整个警察部谁都没见过手榴弹,而今天见到了真正的手榴弹。
“没错,就是手榴弹!”
接过商德全的话,唐浩然有些兴奋从箱中取出一枚手榴弹,木柄、铁头,用后世的话来说典型的德式长柄手榴弹,但与德式长柄手榴弹却有所区别,其铸铁弹壳上带有预铸刻槽,整体观如菠萝一般。
“大人,这手榴弹早已经完成试验,不过初时因为用火药的关系,威力有限,只能产生六七片、至多只能十余片破片,最少时甚至只有两三片,所以才通过预铸刻槽的方式,以增加破片量,即便是用火药亦可产生二三十片,威力全不比小炮小!”
在郑廷襄于一旁说道着火药的威力区别时,唐浩然已经拧开手榴弹的马口铁后盖,捅破防潮纸,抠出拉火环,拉着白棉绳的拉火环就那般悬于柄下,手握着弹柄,见大人兴致勃勃的要试,商德全连忙于一旁说道。
“长官,标下瞧着这手榴弹有些眼热,过去只说这投弹是五大技能,今个终于能尝个鲜了?”
商德全之所以会这么说,并非是眼热或者好奇,在他看来,这手榴弹毕竟是“炸物”,有一定的危险,大人千金之躯自不能立于危墙下。
商德全这么一说,原本兴致勃勃的唐浩然才想到后世手榴弹训练时发生的种种事故,自觉肩负使命的唐浩然还不想冒这个风险,即然商德全这般说,便顺坡下驴道。
“也好,这步兵五大技能,非但士兵要掌握,军官亦需要掌握,子纯,给!”
“把这个拉火环扣在小拇指上,对,就这样……在手榴弹出手的瞬间,一扣手腕,套在小拇指上的拉火环就随手拉出了拉火绳,于是,手榴弹在出手的同时就拉响了,拉火绳就挂在小拇指上了……”
虽说自己没有试验,但并不妨碍唐浩然为其做解释着投弹要领,虽说没投过实弹,可毕竟也看过教材,甚至还编写了五大技能手册,说起理论来唐浩然自然也算得上是个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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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变革
开阔的靶场上只有商德全一个人,他避开了原来的堑壕和掩体,站在堑壕和掩体一侧的平地上,面前的一切都看得一目了然,默默的盯视着前方。
站在数十米开外的唐浩然等人无不是站在沙袋后方以避免破片伤害,看着商德全在那里做准备,活动转腰,甩动臂膀,然后俯身拿起一棵手榴弹,一面静静地注视着前方,一面在手里做着拉火的准备。
突然,在众人的注视中,商德全后退了几步,站定脚步,双眼注视着前方。片刻后,他又大步上前助跑,侧身,甩臂,转体,手臂伸直,整个身体像拉满的弓一样向后绷紧,突然,他的身体在快速运动中猛地向前一下张满,手榴弹出手之际,手腕随势往下一扣,这是拉火动作,“嗖”地一声,手榴弹飞向天空。
晴空中一个小黑点向前飞着,飞得很高,很慢,在空中形成一条优美的抛物线,准确的落在靶场下方,四五秒后“轰”的一声,手榴弹爆炸了,爆炸的位置正好插靶板的地方,手榴弹是落地后爆炸,手榴弹的爆炸震撼了靶场上的所有人,不单是旁人震撼了,就连同商德全等人也被震撼了,所有人全都愣了。
“这,这就是一门小炮啊!”
吴鼎元眨眨眼惊讶的喊道,在警营里投弹成绩合格是35米,差不多也就是十丈左右,若是在行军打仗时,几千个士兵一人投上几枚手榴弹,那还得了……这仗可就真没法打了,光是靠手榴弹炸都能把敌人给炸的魂飞魄散。
“不是一门小炮。是人手一门小炮!”
商德全应着声,有些兴奋的他又拿起了一枚手榴弹甩了出去,助跑,投弹,第二颗手榴弹呼啸着出手。又是一声爆炸,这一次又响起了一阵掌声,手榴弹是在报靶坑内炸响的,换句话来说,相隔数十米他直接把炸弹扔到了战壕里。
“好!”
叫了声好,唐浩然带头鼓掌。掌声顿时在靶场上响了起来,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感受投弹的魅力,而唐浩然亦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感受手榴弹爆炸,过去只是在电影上看到过。而对于“发明”手榴弹的唐浩然来说。他整个人无疑更得意一些。
“一共扔了四枚,在战场上一个步兵也就是携带四枚手榴弹,无论是防御也好,进攻也罢,几千枚手榴弹足以将面前的敌军炸的粉碎……”
大家叫着好的时候,愣住的吴鼎元则于一旁轻声念叨着,过去步兵行军打仗,除去一条步枪、一柄不怎么使得着的刺刀。再也没有其它武器,或许靠着臂力投出的手榴弹只能投出十余丈,但在排枪作战时。一方突然投出数十枚、上百枚以至数千枚手榴弹,战区将立即会倒向有手榴弹的一方。
有了手榴弹,那排枪……射击、刺杀、投弹、爆破、土工作业,难怪大人说这投弹是步兵的五大技能,心下念叨着,吴鼎元瞧着大人的眼光亦发生了变化。那是种骨子里的佩服,实际上对于营中其它军官亦是如此。行伍有着行伍的风气,大人或许不是行伍出身。但从《步兵手册》的编写,再到射击教范、刺杀教范的编写,无不是大人独力而为,大人非但在练兵上是个行家,至于这看似不起眼的手榴弹,亦是大人所发明,实在是……
这边为商德全的表演叫着好的唐浩然,却不知吴鼎元等人的想法,瞧着那边弥散的硝烟,唐浩然又扭头对郑廷襄说道。
“我看这手榴弹的威力似乎不大啊!”
尽管对手榴弹这“步兵手中的大炮”充满了期待,可从那爆炸的烟雾中,他却看到手榴弹的威力远不及他想象。
“大人,这火药的药力有限,为了提高药力,已经加大了铁壳,更是装了二两火药,而且还加大了雷管,若是再扩大铁壳,这重量至少得一斤出去,怕手榴弹到时候就投不远了,除非……”
大人的抱怨听在郑廷襄的耳中,他又岂会不知,先前的数百次试验,他亦深感其威力不足,为了提高威力,从加大壳体,到加大雷管,总之是想尽了办法,但这些办法都是治标不治本。威力不足的原因是火药的问题,只有解决了火药的问题,才能治得了根。
“除非什么?”
“除非用法国新制成的猛烈黄色z药,其威力是火药的数倍,若是换用黄药,这手榴弹的威力将不逊用火药的行营炮!”
“黄色z药!”
郑廷襄的话让唐浩然整个人一愣,1890正是军事变革的关键时期,无烟药以及苦味醉、tnt等z药纷纷开始取代黑火药、火棉等火z药,而在历史上,日本恰好抓住了这一军事技术变革的机会,从而掌握了技术优势,无论是甲午战争亦或是日俄战争,苦味酸z药都尽显着其威力。
“制造黄色z药的技术复杂吗?咱们可以制造吗?”
难道就是苦味酸z药?想到苦味酸z药具有的诸如腐蚀弹壳、高敏感等缺点,在得到否认的答案后,唐浩然回忆起在网上看过tntz药的制造工艺,尽管那工艺准确的来说,是一个流程看着只有个反应式、一个流程图以及几百个文字的解释。
但于1890年,却是一个新型科技,尽管早在27年前,威尔布兰德便发明了tnt的生产方法,但真正的工业化生产,却要等到明年,德国化学家豪泽曼对生产方法进行革新,发明三段硝化法之后,方才使这种单体炸药的工业化生产成为现实,不过其直到十年后,方才为德军所采用。
“总得来说,生产tnt的工艺就是这样,并不复杂,当然其生产需要大量的浓硫酸、浓硝酸,还有甲苯,这些暂时可以先进口,嗯,等将来时机成熟后再办工厂自产……”
想到炸药,唐浩然想到了南别宫里的十几种欧洲肥田粉,那是为了提高“产量”特意委托洋行进口的“肥田粉”,实际上就是化肥,而其中便有德产“硝酸铵”,在后世这既是化肥,亦是重要的军民用z药,现在其价格甚至并不比黑药高,如果用硝酸铵作为z药的话,其或许威力逊于tnt,但却远强过黑火药。
心思浮动中,随着郑廷襄示意工人搭起一根钢管,唐浩然连忙将心间的念头抛于一旁,走到了那根架着支架的钢管边。
“迫击炮造出来了?”
迫击炮?
随着大人一同走到钢管边的商德全、吴鼎元等人诧异看着这口粗如拳的钢管,目中满是不解之色,今天于这靶场上,似乎总有太多的惊奇等待着他们。
“大人,这炮管用的是船上锅炉的蒸气管,其它的东西都极为简单,唯独这钢管难制,加之厂内又没有设备加工,所以我便自作主张,从上海买来了二十根3.2英寸蒸汽管,到也正好堪用,一根钢管恰好可截为4根50英寸炮管,至于炮弹引火,则是用12号猎枪弹引发……”
在解释之余,郑廷襄的面上显得有些得意,他确实有得意的理由,虽说这迫击炮与手榴弹、桥夹等都是由唐浩然设计,但却是由他加以完善的,尤其是在迫击炮的设计完善中,他更是充分展示了作为机械工程师的才华,从脚架,到万向节的设计,再到炮弹设计以及材料的选用。
“先打上两炮让大家伙看看吧!”
瞧着那迫击炮,唐浩然只是笑点下头,论及设备机器厂可不见得比抗战时根据地的设备差上多少,至少品种齐全,如蒸气锤之类的设备,更是根据地兵工厂所没有的,只要自己稍加提示,工厂能造出如手榴弹、迫击炮之类“划时代”的武器,倒也在意料之中。
四门迫击炮一字排列于“火炮靶场”,这是警察部直属的“礼炮队”训练操作克虏伯行营炮的靶场,当然“礼炮队”只是对外的称谓,对内,其却是警察部所属的唯一的炮兵。
在众人的注视中,工厂中的炮手将火药包用铁丝捆扎于尾翼处,每门炮都准备了十发炮弹,六斤重的炮弹置于地上,每门炮四名炮手,甚至就连郑廷襄自己,都充当了炮手,瞧着这一幕,唐浩然的唇角一扬,瞬间便明白了郑廷襄的想法,他是想给予大家以震撼。
曾目睹过“礼炮队”射击训练的唐浩然,曾目睹过一分两发的“速射”,但如若与迫击炮的速射相比起来,那根本就是瘸子同博尔特在赛跑。
众目期待中,郑廷襄的嗓间猛然迸发出几个字来。
“预备……放!”
下一瞬间,装填手立即抱起炮弹,立于炮口将炮弹装入炮膛,在弯腰避开炮口冲击的同时,又拿起了另一枚炮弹。
“嗵、嗵……”
并不算震耳,甚至有些沉闷的炮声中,炮弹一发发的打出了弹膛,不过数秒后,众人却被千米外的爆炸声和爆烟所吸引,炮弹一发接一发的爆炸,只是二十余秒的时间,十发炮弹便以打尽,靶场尽头完全为一片硝烟所笼罩。
四门迫击炮打出几十门大炮的火力,只让商德全、吴鼎元这两位曾于德国学习炮兵的警察部主官,无不是愣头愣脑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若非亲眼所见,两人一定会以为这是笑话,可现在,他们却完全被迫击炮所展现的火力给惊呆了。
“这,这怎么可能!打的这么快!”(未完待续)
第65章 金山
技术变革!
即便是在回到南别宫一个多钟头后,唐浩然的眼前依然会不时的浮现出于炮靶场上,商德全等人满面惊骇的模样,他们无不被迫击炮于靶场上的表现给惊呆了,分钟射速25-30发,论极火力一门迫击炮等于十二至十五门行营炮,尽管81毫米迫击炮弹丸重量以及射程皆不及75行营炮,但其展现出的潜力,却是商德全等人无法忽视的。
炮重尚不及百斤,造价不过百余元,军事技术变革的威力,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展现在商德全等人的眼中,即便是对于唐浩然来说,尽管领先百年的见识,使得他明白,那些81毫米迫击炮,看似先进,可实际上却有着其不足——如其发射药用的是碣色火药,炸药亦是普通黑火药。
现在看似自己抓住了技术变革,但实际上,却只是抓住了表面。或许旁人会为手榴弹、迫击炮的发明而欢欣鼓舞,想象着用手榴弹、迫击炮粉碎敌人,主宰战场,可对于唐浩然来说,他却清楚的知道,现在这一切不过只是刚刚开始。
只有真正意义上抓住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这场技术变革,并以此推动国家的工业化,才能真正意义上实现心的中那个“强国梦”,从而从根本上扭转悲惨的近代中国历史。
技术变革……
念叨着这个词,唐浩然回到了书房之中,在书房中回忆起自己所了解的与技术有关的记忆,当然更多的却是能够直接转化成金钱,准确的来说是投资后可以迅速回报高额利润的暴利产业。从而令其成为支持自己推行新政的资金之源。
什么样的产业可以迅速带来金钱呢?
首先,唐浩然还是选择了自己最为熟悉的金属以及其相关的冶炼技术,毕竟于大学时自己所学的就是冶金,虽说从事是的炼钢,但因专业关系对于诸如电解铜、电解铝等有色金属冶炼亦有一定的了解。
“电解铝……”
看着写在纸上的这三字。唐浩然心底却是泛起五味来,若是能穿越到十年前,凭着电解铝,没准自己就能挣到几百甚至上千万两银子,毕竟在霍尔发明冰晶石-氧化铝熔盐电解法之前,铝是如黄金一般宝贵的稀有金属。
心道着可惜的同时。黄金这两个字却又于脑海中浮现出来。
“黄金!”
唐浩然的眼前突然一亮,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与纸上写上另外三个字。
“氰化法!”
或许对于别人来说,他们无法意识到“氰化法”对黄金的意义,但在读大学时唐浩然却因为兴趣的关系。看过一篇南非金矿的资料。
在历史上,南非“淘金潮”可谓是一波三折,从1884年6月,一个纳塔的探险家宣布在迪卡普地区一个叫做巴伯顿的小村子附近发现了有开采价值的金矿,随后,几乎每一天都有人宣布新的金矿发现,这个偏僻的角落迅速成了世界的焦点。由此标志着南非“淘金热”的开始,一时间。南部非洲的资金都被吸引到这个毫不起眼的地方了,各式各样的矿业公司也迅速组建起来,巴伯顿小镇上的股票交易所成了最火热的地方。
在随后的一年中。与金矿有关的矿业公司股票被推得最高,甚至有一些股票从每股1英镑很快就被炒到了每股105英镑,让那些最初的投资人们狠狠地赚了一大笔。但是能够进行生产的公司实际上很少,绝大多数公司根本就没有发现过金矿,即使是真地发现了金矿的那些公司,绝大多数也因为产出率太低而没有开采价值。
而在众多公司中。却只有5家具有经济性,在这一消息传出后。当初投资金矿的投资人损失可就大了,特别是那些远在伦敦的投资人。几乎血本无归。1885年中,谁再说去南非这个地方投资金矿,可是要被笑话的。泡沫破碎后,整个南非只有布莱的示巴公司还在运作,1万3千吨石头最终出产了5万盎司黄金,每吨120克。
总是有人不死心的。不过这一次,地点不在德兰士瓦东部了,而是跑到了中南部。1886年,一个澳大利亚的冒险家哈里森,路过比勒陀利亚以南60公里的一个叫做郎拉赫特的农场。本来哈里森是要去巴伯顿试试自己的运气的,不过这里的寡妇农场主乌斯图岑让哈里森以及他一个叫沃克的英国煤矿矿工一起给她盖几间房子,所以两个人就在这里停留下来。无意间,两个人发现这个农场的石头有些奇怪,按照哈里森在澳大利亚淘金的经验,判定这里面有可能有金子。4月,两个人与乌斯图岑家族签了合同,允许他们来勘探金子。5月份,哈里森就宣布发现了金矿,匆匆跑到比勒陀利亚,见到了德兰士瓦总统克鲁格。按照德兰士瓦政府当时的政策,哈里森免费得到了一个地块可以进行开采,不过哈里森很快就用10英镑的代价把地块卖了。而发现这个金矿的哈里森并不知道,这底下,蕴藏着比当时世界上所有的金子都多的黄金。
郎拉赫特农场处在德兰士瓦中南部的白水岭山脉。哈里森发现的含有金子的石头就是在白水岭发现的,一年后,白水岭一带就已经非常热闹了,每天都有来自南部非洲各个角落的淘金者到达,很多人从德兰士瓦东部来,带着自己的淘金工具。不过白水岭的金子和其他地方的都不一样。白水岭的金子长在石头里面,而这个石头还非常坚硬。开采石头还不算难,但是要想把石头里面的金子弄出来,必须用蒸汽机来把石头粉碎,这可不是没什么资金的淘金者玩得起的。
虽说采金子的速度太慢,但是不能耽误买地。于是,各式各样的公司出现,开始四处收购地块。即使没有人知道什么地方真的会有金子,周边地区的地价也迅速上升。上市公司也迅速出现,开始吸引整个殖民地和海外的资金。不过当时人们虽然知道了向下挖可以挖到金子,但是究竟矿脉能有多深,无人知晓。
在1889年年中的黄金高潮里面,在白水岭一共有大大小小450家公司上市,总市值已经超过了1亿英镑。甚至可以说当时在约翰内斯堡居住的白人,如果不是几家公司的董事,都不好意思上街和别人打招呼。
不过好日子很快就到头了。1889年3月,白水岭的金矿矿脉越来越坚硬。对矿石进行分析,原来好开采的相对松软的氧化物矿石已经完全成了坚硬的硫化物矿。这个变化将是灾难性的。
矿石更加坚硬,就意味着粉碎矿石将需要消耗更多的能量,需要更强的机器,已经拥有有的设备就满足不了粉碎要求,需要重新更换设备。更重要的,提取黄金采用的汞齐法对于这样的矿几乎没有多少作用,提取效率大大降低,相当于把富矿变成了贫矿,而贫矿则将没有开采价值。这实际上就是在说已经被市场高估的所有黄金公司的股票,实际价值将更不值钱,按传统地质经验,开采金矿遇到了硫化矿,金矿将再也没有投资价值。
高度保密的情况下,这个消息仅在几个人口中流传,这几个人趁着黄金投资仍然在高点,立刻把金矿公司名下所有的金矿股份和地块全部出售,停止了自己在黄金方面的尝试,如最大的南非金矿公司彻底变成了钻石公司。
这种消息保密不了多久,没几天,消息就泄漏了,与此同时,其他金矿也纷纷开采到了坚硬的矿脉。消息传开后,约翰内斯堡所有金矿公司的股票下跌,约翰内斯堡的黄金泡沫,也破产了。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标志着南非淘金热的破产——一年前,白水领金矿公司总市值超过一亿英镑,而一年后的现在,市值早已跌至最低点!
而现在氰化法提金技术不过是刚刚发明,且尚不成熟,而一年后,随着氰化法的成熟,其被迅速引入南非从而拯救了南非的金矿业,从而让南非戴上“黄金国度”的王冠。
如果趁现在南非金矿业的大规模破产,趁机收购矿业公司,同时将氰化法引入到黄金生产中,那么……黄金!
在这个金本位的时代,唐浩然当然知道黄金对于中国的重要性,同样也明白,南非的黄金会给自己带来何等好处,亦深知未来世界对这种金属的渴求。
看着写于纸上的氰化纳,氰化钠对金、银的浸出速度大于氰化钾,且氰化钠货源广价格也便宜,故近代氰化法几乎无例外地都使用氰化钠。而早期欧美化学家进行的氰化法提金的研究,使用的却是氰化钾,而它主要源于电镀工业的实践。
想到白水岭贮藏着的十数万吨黄金,双眼放光的唐浩然又仰身靠着椅子,那唇角轻轻的一扬,那脸上一时间尽然布满了贪婪之色。
“我的天,那里是什么白水岭,分明就是一座值百亿的金山啊!”
(为了照顾小说情节发展,无语将氰化法的发明推迟了几年,并将引入南非的时间推迟一年,这是一个梗,希望大家能谅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