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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出一个盛唐全文阅读

作者:苍穹之鱼     苟出一个盛唐txt下载     苟出一个盛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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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小伙子,我看你印堂发黑,今日必有大祸。”乞丐老头浑浊眼睛里闪烁着一道精光。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一个邋遢的乞丐,脚边还有一只王八,正在太阳下懒洋洋爬动。

    大街上人来人往,李晔有些挂不住了,他是个正经的上班族,虽说只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销售,但好歹人模狗样的不是。

    一大早出门,被个乞丐老头拦住,说自己必有大祸,换谁也上火。

    “你怎么说话的?”干销售的,最怕别人说不吉利话,招晦气。

    乞丐老头无视李晔的不满,递过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个玉佩,“小伙子,送你一个东西,能救你一命。”

    也不等李晔拒绝,直接塞进他手里。

    老头骨瘦嶙峋,衣衫褴褛,李晔动了恻隐之心,本想给他点零钱,忽然想到现在谁还带钱啊,都是手机扫码。

    没想到乞丐老头精的很,从脏兮兮的衣兜里掏出二维码,“两百,不用谢我。”

    李晔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感觉自己着了这乞丐老头的道,两百块钱,差不多他一天的工资。

    李晔刚想把东西还给他,却觉得手里的东西温润如玉,微微发热,似乎真是个玉佩,不过看这老头贼兮兮的样子,估计是从哪个垃圾堆里翻出来的。

    老头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李晔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扫了码。

    算了,就当是做好事,看这乞丐老头的状况,估计自己不给钱,他就要饿死街头。

    被骗就被骗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觉得自己的职业跟这乞丐老头差不多。

    收了钱,老头仍然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小伙子,保重。”

    李晔觉得他这话大有深意,来不及细想,就看见脚下的王八已经爬到自己脚边,这家伙慢的可以,对熙熙攘攘的人群漠不关心,一个劲的往自己身上凑,看着它,就像是在看一部放慢了十倍的电影。

    一只苍蝇从脚边飞过。

    王八笨拙的身体停滞,忽然闪电般的伸头,一口吞下苍蝇。

    动作快的李晔吓了一跳。

    乞丐老头捡起地上的王八,居然唱起了歌: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谈笑中!

    声音中透着一股沧桑,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李晔觉得这乞丐老头背影颇有些潇洒。

    再看手里的东西,擦了擦上面的污垢,露出一段温润的淡黄,似乎不是塑料材质的,难道真是一个玉佩?

    玉佩在手心里越来越热,有些烫手。

    李晔还没想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听见身后一声剧烈的轰鸣,人群一阵惊呼,他刚转过脸,就见一辆大卡车已经扑到了面前。

    他甚至看见司机无比惊恐的脸。

    然后就是眼前一黑,他的最后一道残念就是那乞丐老头……把自己坑死了。

第一章 初来乍到

    李晔睁开眼的时候,看见自己面前正躺着一个王八。

    脚边跪了一地的人。

    这些人都很奇怪,全身穿着古代衣服,男的青衣小帽,女的绣衣襦裙,盘着丫鬟辫,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敢看自己。

    再然后,他看见地上的两具尸体,一具尸体上还插着银光闪闪的长剑。

    这让他不由得大为惊恐,怎么有死人?

    李晔觉得头痛无比,想不清楚怎么一回事,只记得自己在一片惊恐声中两眼一黑。

    睁开眼就是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印象最深的似乎是王八。

    当然,他也分不清眼前的这个东西是王八,鳖,还是乌龟。

    “陛下!”急切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一个盛装少妇在一众宫女搀扶下进来。

    陛下?李晔更加疑惑起来,再看看自己,一身古装白色长服,似乎还是丝绸的,散乱的长发让他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忽然一道闪电劈在脑海里,难道是穿越了?

    “陛下!”盛装少妇满眼痛心之色。

    干了四五年的销售,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虚情假意见的多了,自然就有了分辨能力。

    李晔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在这具身体的潜意识里,面前的少妇在生命中占据着重要位置。

    “陛下身为高祖太宗血脉、李家男儿,天下系于一身,怎可一蹶不振,自暴自弃?”少妇缓缓走近,伸手搀扶。

    李晔立刻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不过他不敢说话,生怕自己说错话,惹这个美丽少妇不高兴,暴露身份。

    “陛下是不是病了?”少妇伸手触摸他的额头,“快传御医。”

    李晔暗暗掐了自己一下,大腿上疼痛确定了这不是梦,原来自己真穿越了。

    “我……朕没事。”李晔缓缓起身,“你们都下去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没必要让这么多人跟着自己难受。

    宫女太监们求之不得,纷纷退去。

    连少妇身边的侍女也出门去了。

    “朕……”李晔刚想说点什么。

    少妇却伸手捂住了他的脸,豆大的泪珠从她眼中滚落,“李茂贞狼子野心,陛下万不可意气用事。”

    李茂贞?五代十国的岐王?

    李晔前世比较喜欢历史,自己穿越到五代十国,又姓李,难道是李存勖?

    看看自己修长而略显瘦弱的身板,觉得不像啊。

    李存勖在唐末那可是一代战神,威猛绝伦,绝不是自己这副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样子。

    再说以李存勖的实力犯不着为李茂贞生气吧。

    回想到少妇说的高祖太宗,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穿越成了残唐的皇帝。

    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个皇帝。

    李茂贞崛起的时代,大唐帝国已是末日余晖,黄巢起义掏空了帝国所有血肉,各地藩镇纷纷自立,皇帝诏令出不了京畿,等同于一张废纸。

    想到这里,李晔心中一沉,李晔、李晔,唐朝的倒数第二任任皇帝唐昭宗,好像也叫李晔!

    这可是中国历史上最悲剧的皇帝之一,比明末的崇祯还要惨。

    好歹崇祯帝十七年的皇帝生涯中,大部分都是令行禁止,想杀谁就杀谁,没有人敢质疑他皇帝的威信,即使到了最后时刻都是有机会的。

    但唐昭宗不一样,大唐帝国两百年的沉疴全部烂在他身上,即位的初期还有一些实权,时人评价他为神气雄俊,有会昌之遗风。

    到了中后期,基本就成了关中藩镇和朱温的玩物,各种羞辱、囚禁,以铜汁浇门,最终被崛起的朱温弑杀在洛阳,死前,还衣冠不整的绕着柱子跑,企图躲避乱军刀剑。

    死后,朱温扶植他的第九子李柷称帝,没当两年的皇帝,就被逼退位于朱温。

    大唐自此而亡。

    最可悲的是,唐昭宗李晔活着的时候,励精图治,企图让大唐重振雄风。

    但大唐积重难返,他所托非人,加速了帝国的灭亡。

    如果真穿越到这个皇帝身上,那可就大大不妙啊。

    李晔一阵头痛。

    在后世,只要是正常的中国人,没有不仰慕光芒万丈的大唐帝国,它代表中华民族最勃发最奋起的时代,既有拓边万里的雄壮武风,又有旷古烁今的赳赳文气。

    但现在,大唐只剩下一具枯骨,身上还爬满了蛆虫,四周全是野心勃勃的恶狼。

    这样一个时代,自己能做什么?

    李晔心中无比惶恐。

    既为自己的命运,也为大唐的命运而惶恐。

    这可是地狱难度的穿越啊。

    李晔心中不禁怨天尤人起来,就算不穿越到高宗、玄宗,能穿越到宪宗、武宗时代也是可以的啊。

    再不行随便穿越到一个藩镇之主头上,也比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帝好啊。

    这样一个时代,这样一个格局,这样一个皇帝,李晔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玩。

    “陛下……”少妇将脸贴在他的膝上。

    “现在是什么时候?”李晔叹了一口气。

    “巳时三刻。”少妇语气温柔。

    李晔脑子里冒起两个大大的问号,来自后世的他怎知道巳时三刻是什么时间,怕自己露馅,不敢询问,更不敢多说话,装作一副宿醉头痛的样子,“朕一个人静静。”

    少妇脸上神情更加凄婉,站起身,施了一礼,缓步后退出去。

    李晔忽然想起,历史上昭宗死后,他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以自己领先一千多年的眼光格局,好歹能混个善终吧。

    再不行,干脆投奔李克用李存勖父子,老老实实当个傀儡,搞好关系,关键时候退位禅让,以李存勖的性格,总不至于杀人灭口吧。

    这么个乱世,能保证自己和身边人活下去,就不错了。

    就算是朱温和李存勖也没有笑到最后,下场比昭宗好不到哪去,朱温被亲生儿子所杀,死了还被李存勖挖出来鞭尸。

    胜利者李存勖下场更惨,众叛亲离,被宠信的伶人发起叛乱乱刀砍死。

    皇帝都是如此,更何况那些藩镇,你方唱罢我登场,父子相弑、兄弟相残,接连不断。

    这样一个时代,上至皇帝,下至平民,每一个人都没有安全感,每一人都处于杀戮场中。

    没有胜利者。

    直到所有人都厌倦了日复一日的杀戮,天下才渐渐安宁,归于宋朝。

    想这么远干嘛,李晔自嘲一笑,还是弄清眼前情况再说。

    “来人。”李晔向外面喊了一声。

    一个十五六岁的太监神情慌张进来,拜倒在地。

    “朕宿醉头痛,现在是何年何月?”李晔尽量语气温和。

    小太监身体明显一颤,“陛……陛下,今……是……景福……二年……六月。”

    景福二年?李晔以前看历史都是走马观花,只知道历史的大概脉络,并不知道这个景福二年发生了什么。

    “无需慌张,朕昨日宿醉,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太监抖若筛糠,“回……回陛下,陛下昨日……饮酒,杀了……”

    发酒疯杀人?

    哎,喝酒害人啊。

    好歹是大唐皇帝,应该不会喝了假酒吧?

    历史上的昭宗不是一个性情放纵杀戮成性之人。

    那只王八无声无息的爬近李晔脚边,李晔大为好奇,一只王八怎么会出现在寝宫之内?没听说唐朝皇帝有喜欢养王八的啊。

    “它是怎么回事?”李晔指着王八。

    小太监抬起来瞄了一眼,赶紧低下头,抖的更厉害了,“陛……陛……下……”

    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来。

    李晔不耐烦了,也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你且说来,赦你无罪。”

    也许是身体里残存的记忆,他说话方式越来越像古人。

    小太监“咚咚”磕了两个响头:“玄龟是凤翔送来的。”

    凤翔节度使正是李茂贞,这点常识李晔还是知道的,但不知道李茂贞没事送自己个王八干什么。

    玄龟?难道是进献祥瑞?

    不对,如果是祥瑞,昭宗犯不着怒火攻心。

    玄龟?王八?

    难道是在骂自己是缩头乌龟?

    一想到此,李晔心中豁然开朗,历史上李茂贞可不是什么善茬,欺负皇帝最狠的就是此人,隔三岔五的来封信讥讽,有句话还被历史记录下来:未审乘舆播越,自此何之!

    意思是不知道你以后往哪里逃?

    一个臣子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难怪昭宗这样年轻气盛的皇帝受不了。

    好像昭宗正是看了这句话,怒气攻心,不顾征伐李克用新败,再次攻打凤翔,将手上最后一点实力败光,从此在天下藩镇之间威信尽失。

    李晔可以理解昭宗的愤怒,却无法原谅他的做法。

    在他看来,昭宗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认清自己处境,和他的父兄懿宗僖宗相比,此时的大唐更为虚弱。

    “没事了,你下去吧。”

    小太监如蒙大赦。

    李晔深吸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他是个现实的人,深深明白抱怨和愤怒只会让人更加软弱!

    一念既此,他放下心头思绪,大声道:“来人,将近日的邸报和奏章拿来。”

第二章 天下形势

    幸亏李晔在前世读的是文科,基本能读懂文言文,只是一些生僻繁体字令他头大如斗,连蒙带猜,才看了个大概。

    此时正是刚刚征讨河东晋王李克用失败,积累数年的神策军损失大半,只剩下一些残兵败将退回长安。

    此战之后,昭宗皇帝威权丧尽,暴露了唐廷虚实,长安附近的藩镇蠢蠢欲动。

    西南是威胁最大的凤翔节度使陇西郡王李茂贞,北面是邠宁节度使王行瑜,东面是镇**节度使韩建,皆有不臣之心,还有大大小小的草头王盗贼。

    大唐只剩下长安附近的几座小城。

    这还是眼皮子下的危机,更大的危机是宣武军节度使梁王朱温,正是由于昭宗攻打河东李克用,消除朱温北面压力,让其腾出手来,全力攻打徐州时溥。

    朱温此人在历史上凶名赫赫,残忍嗜杀,荒淫无耻,是个名副其实的衣冠禽兽,大唐就是亡在他手上。

    形势危如累卵。

    李晔忍不住叹一口气,真是烂摊子啊,这点实力,说的好听一点是皇帝,不好听一点,连个三流节度使都算不上。

    最可怕的是手上无人可用。

    如果昭宗没有攻打李克用,手上有十万花架子神策军,或许还能威慑一下关中诸镇,但现在一败涂地,长安城只剩三万残兵,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别提威慑了。

    不知道昭宗当时是怎么想的,打谁不好,偏偏去打河东猛人李克用,人家连主力都没上,只派一个李存孝,几千沙陀兵,杀的神策军屁滚尿流。

    神策军都是长安平民小贩子弟,手上见过血的没几个,跟藩镇那些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兵不可同日而语。

    按说唐廷都衰弱至此了,朝堂上依旧不安宁,庙小妖风大,以清流宰相杜让能、李崇望组成的南司,和以宦官韩全诲等人组成的北司纷争不断。

    当然,南北司之争从中唐就开始了,怪不到昭宗头上。

    看了快两个小时,李晔才从一大堆文言文中暂时理清了个头绪。

    还是顾着眼下吧。

    于是便让人清理了寝殿的尸体。

    只是李晔觉得那些宦官和宫女看他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

    敬畏中似乎带着一丝丝的……仇恨?

    仇恨这种东西是掩饰不住的。

    特别是李晔穿越而来,还没完全融入新身份,带着天然的旁观者视角,看的清楚一些。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依稀记得,后来就是身边的宦官造反,废了他的皇帝位,扶立太子登位的。

    先不说能不能得天下人心,若是连身边人心都不得,那可就相当危险,历史被近侍做掉的皇帝不在少数,一代战神李存勖就是被宠信的伶人干掉的。

    不得不防。

    李晔前世做销售,最擅长的就是人情世故,生意说穿了就是人情做没做到位。

    这年头,人情没做到位,是要掉脑袋的,哪怕你是皇帝。

    李晔收拾纷乱的思绪,走出寝殿。

    宫女太监们还跪着,身为后世人的李晔自然极不习惯这样场面。

    “都平身吧。”

    皇帝都开口了,他们自是不敢违抗,只是没一人说话,也没人敢看李晔。

    李晔心中微叹一口气,刚要说话,就听一个宦官尖着嗓子从院外快步入内:“大家可曾安好?”

    李晔听这话一愣,恍然才想起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情节,唐宋之际,亲信宦官都是称呼皇帝为“大家”。

    也就是说这宦官是皇帝身边亲近之人?

    还没多想,那宦官一把跪在李晔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哭起来:“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不该弄两个粗鄙人服侍大家,惹大家动怒,大家没气坏身子吧?你们这些木头刻的,都杵在这里作甚?快去快去,省着惹大家心烦。”

    李晔一眼就看出这人逢场作戏,自己在寝殿里至少两个时辰,他早不来,晚不来,一出门,他就来了,时间掌握的太精准了吧。

    宫女宦官们似乎极怕此人,纷纷退散。

    偌大的庭院顿时空荡起来。

    李晔心头苦笑,刚刚酝酿的一番说辞都没用了。

    “你且起身。”

    他可不习惯这样动不动撒泼打滚的主。

    特别是这个宦官年纪比自己大了一轮。

    宦官连忙起身,脸上神情极为殷切,“大家,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的错。”

    李晔微笑道:“朕很好,你辛苦了。”

    没想到此言一出,宦官又要下跪,李晔一把扶住了他,“不需如此,我们说说话。”

    宦官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小眼睛里异芒一闪而过,见李晔正看着他,连忙低着头。

    李晔心中一紧,难道他察觉出了什么?

    这些宦官对皇帝的了解比对他们亲爹还要深刻,不过李晔也不是太担心,以他们的见识,怎么会想到这具躯体里的灵魂已经换了一个人?连之前的少妇都看不出来,他就更不可能看出来了。

    “今日朝中有何大事?”庭院花香四溢,李晔边走边聊。

    “回禀大家,杜相公上书要严惩张浚、孔纬等人失军之罪。”

    这个张浚正是之前一力鼓动昭宗攻打李克用之人,此人位居宰相,自诩有谢安裴度之才,在昭宗面前夸口只要给他兵权,多则一个月,少则十天,必定削平李克用。

    昭宗居然神奇的信以为真,让他统军攻打李克用。

    结果李克用没削到,反倒被李克用手下大将李存孝削平了。

    顺带把昭宗推入深渊。

    用人不当可谓昭宗一朝最大败笔,前有王建,后有张浚。

    昭宗重振大唐的希望就是葬送在这两人手中。

    李晔初来乍到,没弄清现在朝堂的局势,不敢轻易评断,“你怎么看?”

    宦官连忙躬身一礼,“奴婢、奴婢……”

    “以后没有外人,不用自称奴婢。”李晔故示亲近。

    宦官感激涕零:“奴……全诲多谢圣恩。”

    全诲?韩全诲?

    原来他就是韩全诲,李晔好像记得他跟李茂贞穿一条裤子的,最后还是他勾结李茂贞把昭宗劫持到凤翔,引来东边的恶狼朱温。

    宦官干政本来就是中唐以后的传统,最鼎盛的时候,宦官可以随意废立皇帝,所以韩全诲也就不客气,“依全诲看,张浚孔纬罪不可恕,宜满门抄斩。”

    这个满门抄斩让李晔惊出一身冷汗,张浚的确罪不可恕,杀他一人就行了,满门抄斩就有些过了,见韩全诲满眼希冀的望着自己,一时之间也不好反对,“此事你跟杜相商议吧。”

    张浚千错万错,但奏章上有一句话却是对的。

    强兵而震诸藩。

    后世来的李晔不会不知道枪杆子的重要性。

    以眼下的情况看,没有一支强兵在手,李晔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投奔李克用父子。

    如今张浚落势是必然的,不论死活,今后都不可能在朝堂上看到此人,韩全诲也就没有进一步逼迫李晔,转而更加谦卑道:“大家,请恕全诲多嘴,陇西郡王也是好意,大家不可气坏了身子。”

    好意?都骂自己是乌龟王八了还是好意?

    心中虽怒,面上却一片平静,论演技,张浚这个古人怎么可能玩的过经历过后世信息大爆炸洗礼的张浚?

    “全诲说的是,陇西郡王乃国之干城,若非得他庇佑,朕不知流亡何地!”

    “大家……”韩全诲贼溜溜的眼睛在李晔脸上乱晃。

    李晔一脸诚恳,连眼神里都透着感激之色,心中却腹诽不断:李茂贞若是大唐忠臣,天下就没有奸臣了。

    韩全诲看不出什么门道,只当是李晔的心底话。

    毕竟这位皇帝号称门生天子,读过书的皇帝,总不至于骗人吧。

    他哪里知道此皇帝已非彼皇帝。

    接下里两人相谈甚欢,一个曲意迎奉,一个逢场作戏,相得益彰。

    直到太阳下山,两人才“依依惜别”。

    韩全诲亲切的牵着李晔的手道:“定教陇西郡王知道大家的爱护之情。”

    李晔心中恨不得把李茂贞剁成肉酱,嘴上却是道谢不断,全然没把韩全诲当奴婢。

    送走韩全诲之后,李晔这才觉得饿的慌,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

    宫中早已备了晚膳。

    黄巢荼毒天下之后,唐廷对天下的掌控几乎丧失,藩镇互相攻伐,百姓流离失所,粮食日渐短缺,百姓易子而食,乱军更是以人肉为军粮。

    昭宗也奢侈不起来,饭菜有荤有素,李晔饥不择食,风卷残云,也不管饭菜味道怎样,酒却一滴没沾,怕喝多了又发酒疯。

第三章 艰难处境

    次日早朝,太极宫紫宸殿,群臣陛见。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李晔难免心中打突。

    有人说干销售,第一条件就是脸皮厚,李晔颇得其中精髓,堂而皇之的倨坐在胡床上。

    只是这种姿势让他觉得别扭,加上穿着冠冕龙袍,又不敢乱动,别提多难受了。

    暗想以后有机会就弄个圆桌会议,免得这么辛苦。

    和电视剧里不一样,台下的大小官员都是跪坐左右两列,端端正正,目不斜视。

    这个场景让李晔感觉回到了高中读书的时候,加上今天起的太早,现在脑袋里还昏昏沉沉的,困的不行,也没注意下面在说些什么。

    基本就是有胡子的大臣和没胡子的宦官吵作一团。

    党争嘛,为了反对而反对,凡是你同意的我反对,你反对的我同意,也不管对错,若不是顾忌身份,早就破口大骂了。

    李晔昏昏沉沉的听了一阵,也就没兴趣了,大多是一些没营养的东西,比如某地饥荒,请求朝廷赈济,问题是朝廷也等着赈济啊,就算朝廷愿意赈济,怎么保证从长安运出去的粮食不被沿途的大小藩镇打劫?

    神策军的战力恐怕还不如周边的盗贼。

    论去论来,尽是这些不着调的事。

    李晔本来还以为今天主议的是张浚的兵败之事,但奇怪的是,大臣们绝口不提。

    不提就不提吧,李晔还真不相信这些人能说出花了。

    大唐国势倾颓至此,也就只剩这些表面文章了。

    “陛下,听说前日陇西郡王有奏章送到。”终于有人说了点正事。

    凤翔距长安不到三百里,骑兵朝发夕至,是目前悬在唐廷头上的利剑。

    李晔搞不懂历史上昭宗的哥哥唐僖宗是怎么想的,在家门口给自己整一个凤翔节度使,这不是找死吗?

    纷乱的朝堂顿时安静下来。

    李晔知道就在台下,不少人充当着凤翔的耳目,这也难怪朝中无人敢提李茂贞的大不敬。

    说话的人四十几许年纪,长须,看来不是阉党。

    李晔还没说话,旁边就有人长身而起,大声斥责:“崔胤你好大胆,陇西郡王的奏章是给你看的吗?”

    崔胤?李晔想了想,似乎以前在史书上没看到过这个人。

    说来惭愧,前世关注的重点是谁打仗厉害,谁是第一名将,第一谋士,对唐末的政治格局一窍不通。

    不过他也看了不少穿越小说,以及网上对各个朝代的评价,其实唐末的朝廷跟明末差不多,也有阉党和清流,明末好歹还有洪承畴、孙传庭等一系列能做事的人,只要崇祯皇帝别作死,基本就不会死。

    但唐末,阉党和清流除了扯皮,基本就没什么大作为了。

    比如之前的张浚,出身清流,简直就是唐末第一号牛皮大王,直接跟唐末第一号猛人李存孝硬刚,脑子不清醒到了这种地步也算是奇葩了,玩死了自己,也坑了昭宗,更坑了大唐。

    唐昭宗李晔靠这些人,能复兴大唐?

    好像昭宗身边有那么一两个牛人,但李晔就是想不起来。

    朝堂上两人很快从嘴炮上升到肉搏。

    李晔实在受不了了,这比他前世的销售公司还要不堪啊。

    前世他周围的同事都是皮笑肉不笑的主儿,精通笑里藏刀和暗箭伤人两项绝技。

    平时见面乐呵呵,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一转脸就互相捅刀子,捅完刀子继续称兄道弟乐呵呵。

    李晔刚从学校出来还纯洁如一张白纸,没到半年就耳濡目染成老油条。

    哎,时代的局限性啊,还是大唐的臣子们民风淳朴啊,没见识到后世的人心险恶。

    李晔轻轻咳嗽了两声。

    他这个皇帝虽然不好使,但大唐快三百年的威严加持在他身上,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扯皮的两帮人住手了。

    李晔瞬间意兴阑珊起来,他已经看出来,朝议唯一的作用就是给两帮人提供一个吵架的平台,他们可以尽情表演。

    当然,另一个作用就是让李晔记住了绝大多数大臣的名字。

    比如一脸谨慎不发一言的杜让能、刘崇望、崔昭纬等人。

    还有穿着神策军盔甲的孙德昭、孙承诲、董从实等将领。

    台下的大臣都看着他,以为他要说两句,没想到李晔直接起身离去。

    身后小黄门高声唱道:“退朝——”

    没有人才啊,昭宗皇帝最大的缺点就是无人可用,缺乏具有战略眼光和深谋远虑的人才。

    初唐就不说了,牛人太多。

    当年安史之乱,几乎要了大唐的命,一个李泌横空出世,奇谋不断,成功为大唐续一百多年的命,可惜当时的肃宗没有完全听他谋略,否则就不会让藩镇之祸上演到如今的地步,即便如此,他在德宗朝时,启用大外交战略,与回纥、大食、南诏等国结成“贞元之盟”,直接把强横一时的吐蕃玩成残废,从此再也没站起来过。

    名将如郭子仪李光弼,数不胜数。

    后面一个名臣裴度,廓清天下。

    又有韦皋,文武双全,压制野心勃勃的南诏。

    李愬,雪夜夺蔡州,直接让各大藩镇成了乖宝宝,重投大唐怀抱。

    就算是他的糊涂兄长僖宗,也有高骈,直接打残不可一世的南诏,让安南重回大唐。

    其间无数名臣良将,到了昭宗这一朝,全没影了。

    如果自己身边随便来一个,不说重振大唐,自保总没问题吧?否则李晔也不会窝囊到想去投奔沙陀李克用父子。

    实在是手上没有任何筹码。

    无兵无将,无钱无粮,只有一座数度化为废墟的长安城,还群敌环伺,隔三岔五的来挑衅一下。

    最可怕的是,他还没有时间。

    如果他没记错,汴梁的朱温在击败时溥之后,实力大涨,南征北战,天下无人敢直面其锋芒,俯首称臣,就连纵横天下的李克用都退避三舍。

    朱温在稳定中原局势之后,下一步,兵锋直指长安!

    自己落在他手上,那可就真惨不忍睹啊。

    越想越是头痛。

    别人穿越身边都是名臣猛将环绕,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自己却是孤家寡人,身边不是藩镇卧底,就是张浚这样缺心眼的家伙。

    要不要人活啊?

    难道自己上辈子干了什么缺德事,今生才遭到老天爷无情的调戏?

    走着走着,就不自觉走到皇后寝宫门前。

    经历了安史之乱和黄巢之乱,长安几度被攻破,僖宗朝还有一个朱玫之乱,当世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伙同李克用攻陷长安,王行瑜就是在平定朱玫时窜起的。

    如今的长安城早已不是当年的长安城,大明宫彻底荒废,太极宫里也蒿草遍地,荆棘丛生,无人打理,和电视剧中看到的花团锦簇完全不同。

    李晔虽然是后来人,也感受到大唐的衰败气息。

    心中难免郁结。

    曾经多么波澜壮阔的一个时代啊。

    “陛下,奴才先去跟皇后娘娘禀报一声。”身边小黄门殷勤道。

    李晔一挥手,“不用了,朕到处走走,你们就留在此地。”

    他还没习惯被这么多人拥簇着。

    这个要求不合规矩,但眼下大唐衰败至此,规矩没从前那么严整,而且昨日皇帝醉酒杀人,给这些宦官们留下了心理阴影,自然也就无人敢反对。

    寝宫里传来吱吱呀呀有节奏的声音。

    李晔本来不想进去的,一来是被这声音吸引,二来也是想看看皇后是什么样子,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走近一看,三个女人在一台大木架子边挽着丝线。

    其中一个正是昨日来看望他的少妇。

    此刻的她眉眼间多了一抹哀愁。

    原来她就是皇后?

    想来也是,若她不是皇后,昨日又怎么敢以那种语气跟李晔说话?

    一个警觉的宫女看见了他,不禁掩嘴惊讶道:“陛下!”

    被抓了现行,李晔不得不现身,尴尬一笑。

    殿内诸女迅速施礼。

    “你们在织布?”李晔忽然看懂了她们在做什么。

    皇后展颜一笑:“宫中用度紧缺,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一些有用的事。”

    用度紧缺是必然的,如今藩镇林立,唐廷失去了各地财赋来源,三省六部也只是挂个牌子,没有实质作用,李晔身为皇帝,生活用度还不如江淮江南的一些小藩镇。

    李晔心中有些难受,“朕有愧于你……”

    受身体原主人残留记忆的影响,李晔对面前温婉的女人升起由衷的爱惜之情。

    皇后温言道:“陛下何出此言?夫妻本为一体,如今大唐国是如此,臣妾恨不是男儿身,不能为陛下上阵杀敌。”

    李晔心中却是一阵冷汗,这话说的有点……

    当然,他还是能感受到言语间的情真意切,“皇后切要保重身体。”

    没想到一听这话,皇后脸上升起疑惑之色:“陛下以前可是唤臣妾英素的。”

    李晔心中一紧,难道皇后看出什么来了?

    连忙解释道:“朕近日劳累,昏昏沉沉,英素莫要见怪。”

    皇后声音越来越温柔,“陛下,臣妾有一宝物要献于陛下。”

    宝物?李晔兴趣大起,大唐皇后的宝物,想来不是寻常东西。

    “陛下请跟臣妾来内室。”皇后的样子越来越妩媚,挥退左右宫女。

    她年纪其实不大,约莫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正是一个女人最富魅力的时候。

    李晔前世虽然交过女朋友,但都是蜻蜓点水,没什么实质进展,没办法,没房没车,就不可能有稳定的感情。

    见了皇后的样子,李晔小心脏噗通噗通乱跳,这大白天的,总有些不好吧。

第四章 平原公主

    “父皇母后,你们在干什么。”就在李晔把持不住的时候,清脆的女童声响起。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站在门前,好奇的望着屋内两人。

    小女孩长相跟皇后颇为相像,一看就是美人胚子。

    李晔一触碰到她的眼睛,心中杂念顿时消退。

    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跑进门来,扑入李晔怀中,“父皇,平原要你陪我玩。”

    “母后和你父皇有要事商议,平原先出去自己玩。”

    小孩子总是任性的,特别是在自己父亲面前,“不,母后可不能跟平原抢父皇。”

    童言无忌,但听者就不一样了。

    还是在自己女儿面前,皇后顿时羞红了脸。

    李晔也大感尴尬。

    “父皇你怎么了?”平原伸出柔弱的小手摸摸李晔额头,“哎呀,这么烫,父皇病了。”

    李晔哪是病了,而是刚才热血上了头。

    碰到这么任性的女儿,皇后也是没辙了,只能任由李晔被平原拉扯出去。

    冷静下来之后李晔也是松了一口气。

    皇后兰心蕙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万一自己意乱情迷的时候把持不住说漏了嘴,那可就不妙了。

    做销售的难免有大舌头的毛病。

    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还是先保持距离,给彼此一个适应期。

    “父皇快来帮平原捉蝴蝶。”

    李晔被她天真无邪的样子吸引。

    终究是血脉相连,在前世,李晔也有这样一个侄女,跟他关系比她父母还亲。

    看到平原,李晔就忘记了很多忧愁,“好啊,父皇帮你捉!”

    周围的宫女默默退了下去,留下这对父女欢笑晏晏。

    还没陪平原玩一会儿,一个小黄门慌慌张张的跑过来,“陛下……”

    看他犹犹豫豫的样子,李晔就知道有事发生,只能跟平原求情:“平原,父皇有政务,你自己玩。”

    平原嘴巴翘的老高,“父皇总是这么说。”

    李晔摸摸她的脑袋,跟小黄门而去。

    “出了何事?”

    “陛下,陇西郡王联合邠宁节度使王行瑜镇**节度使韩建兴兵犯阙。”

    “什么?”李晔停下脚步,自己这不是没招惹他吗?上次他还送来一只王八,自己不也忍了吗?

    “以何为名?”

    起兵总要有个名号吧?大唐虽然衰微,毕竟是天下共主,李茂贞、王行瑜、韩建无故发兵,是要惹天下非议的。

    小黄门支支吾吾起来,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说吧,朕不怪罪你。”

    小黄门小心翼翼瞅了一眼他才道:“陛下,陇西郡王说……说……陛下不知礼数,他进奉玄龟,朝廷没有还礼,伤了臣下之心……”

    李晔真有种想大声狂笑的冲动,李茂贞讽刺自己是王八,自己忍了,这家伙还兴师问罪来了?

    小黄门战战兢兢。

    李晔叹了一口气,这就是末代皇帝的下场,尊严都被他们按在地上摩擦。

    历史上的昭宗就是忍不下这口气,去跟李茂贞硬刚,一败涂地。

    换做刚出学校那阵儿,李晔直接提刀砍上门去了。

    不过现在的他不一样了,干了几年销售,尊严没了,脸皮也厚了,曾经为了一单生意,大庭广众之下为客户擦皮鞋。

    这算什么?不就是一只王八吗?

    冲动是魔鬼啊。

    只要不撕破脸,谅他李茂贞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毕竟他跳的太厉害,真正的大佬朱温和李克用都会不高兴。

    “你叫什么名字?”这小黄门跑前跑后的,非常勤快,人也精明,李晔总不好意思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吧。

    刚问出这句话,顿时觉得不对,皇帝怎么会不知道身边近侍的名字?

    不过话都说出去了总不能收回吧。

    没想到小黄门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奴婢、奴婢刘全礼,是刘中尉新收的义子,昨日才来伺候陛下。”

    李晔松了一口气。

    这样挺好,省着解释。

    不过这小宦官似乎对自己非常畏惧。

    可能被昨天的事情吓到吧,以后要改善和身边人的关系,不然身边人都笼络不住,是很危险的一件事,特别是宦官。

    唐末宦官都不是省油的灯。

    早上例行大朝早已散去,此刻几个重臣都在紫宸殿恭候皇帝大驾。

    李晔一进门就见到他们如丧考妣的晦气样。

    不过为了装装样子,还是要演一下。

    “列位臣工,朕、朕咽不下这口气!”

    “陛下!”几位爷爷辈年纪的大臣跪在面前,“凤翔势大,陛下不可意气用事。”

    李晔两眼一翻,暗想我也没准备意气用事啊。

第五章 一地鸡毛

    李晔认得最年长的一位是宰相刘崇望,跟在他身后的是杜让能、崔胤、崔昭纬等人。

    不过李晔对这些人没什么印象,好像他们在历史上并不是特别出名。

    也就没太在意。

    “朕身为天子,被凌辱至此,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李晔继续装。

    “臣有一言,陛下既不愿意受辱,可向汴梁求援,梁王忠心耿耿,必不负于陛下。”说话之人是崔胤。

    李晔怔怔的望着他,此人目前只是个给事郎中,和刘崇望、杜让能不一样,一个是尚书省左仆射,一个门下省右侍郎,都加了同平章事,意思就是宰相,自隋朝设立三省六部,三省分为门下省、中书省、尚书省,尚书省职权最大,因唐高祖年间的尚书令就是李世民,故有唐一代,尚书令都是空置,实际最高长官是尚书省左右仆射。

    崔胤这个人一向觊觎宰相之位,这在朝堂上并不是什么秘密,不想当宰相的文臣不是好卧底。

    但凡有点野心的文臣都会勾结藩镇强化自己在朝堂上的话语权。

    所以只要有机会他都会抢着发言。

    但此刻李晔的想法是直接掐死他,自己是活腻了,才招朱温来勤王。

    崔胤这么搞,不就是汉末何进请董卓进京的翻版吗?

    跟朱温比,董卓真算是个厚道人。

    当然朱温此时不叫朱温,而叫朱全忠,这个名字是他的糊涂兄长唐僖宗赏赐给他的。

    李唐皇帝最大的爱好就是赐姓赐名,强行让别人认祖归宗,在中唐之前这么做没什么大问题,但到了晚唐,藩镇为了权力地盘,正牌祖宗都不顶用,何况是认的。

    见李晔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崔胤毫无卧底身份被识破的自觉,“眼下能救陛下脱困的唯有梁王一人!其他人都是狼子野心之辈,望陛下纳臣之忠言。”

    李晔强忍着掐死他的冲动,环视诸位大忠臣,“诸位以为如何?”

    上位者不要轻易表露心迹,这是他在保险公司老板学的,让底下人闹,他最后出来收拾残局,一来可以看清诸人的立场,二来不得罪人。

    “臣以为不可!”一人尖细着嗓子道。

    循声望去,却是右神策军护军中尉韩全诲,宦官掌握神策军,也是晚唐的特征。

    韩全诲算是目前唐廷上的实权人物,他发话了,众人只能识相当鸵鸟。

    “哦?韩将军有何良策?”别看韩全诲是个宦官,但唐末宦官也是不能得罪的一伙势力,李晔依稀记得被宦官干掉的唐朝皇帝至少有三位。

    韩全诲算是李晔的家臣,又掌管神策军,因此跟皇帝的关系更亲近一些,“崔胤你小子是想害陛下,害大唐社稷吗?”

    崔胤年纪比韩全诲至少大二十岁,被指着鼻子骂“小子”,也不敢反驳,面红耳赤,脖子一缩,连连拱手。

    韩全诲小眼睛扫视在场诸人,双手叉腰,活像一只发情的公鸡。

    当然,宦官是不会发情的,只是他的精神头比发情还亢奋:“尔等如此议论陇西郡王,岂不是误导陛下?大唐江山就是坏在你们这帮文人手中。”

    几个大臣哼哼哈哈,就是没一人敢说话。

    韩全诲很享受大臣们敢怒不敢言的窘迫,不过没人顶嘴,他一个人也吵不起来,转头对李晔倚老卖老道:“陛下勿忧,以老奴看来,陇西郡王此来别无他意,就是清君侧,清理这些只知进谗的佞臣。”

    “哦,原来陇西郡王也是大忠臣啊,看来朕误会他了。”李晔话里一丝讥诮之意。

    韩全诲也听出一点李晔话里的嘲讽,小眼睛盯着李晔乱转。

    见没人说话,李晔道:“既然陇西郡王别无他意,那就有劳韩将军前去慰劳西军。”

    大臣中杜让能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迅速隐退。

    韩全诲小眼珠子转的更快了,“陛……陛下,这不太……妥吧……”

    李晔没给他推脱的机会:“陇西郡王远来劳顿,朝廷不能不作表示,此事就有劳韩将军了。”

    这韩全诲就是李茂贞在朝廷的代言人,派他去凤翔军中,就是探一探李茂贞的底细。

    皇帝都发话,韩全诲不能不听,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应承此事。

    “好了,诸位都辛苦了,今天就到这了,诸位先回。”说了这么半天,有用的建议基本没有,要命的建议倒是有一个,李晔就算脑子进水了,也不敢去请朱温来勤王。

    诸臣接连告退。

    紫宸殿只剩下他一个人。

    其实李茂贞此来的目的很明确,劫持昭宗,学曹操挟天子号令天下,但这事曹操能做,你李茂贞没这个实力也没这个能力做啊。

    凤翔在天下藩镇中只能算二流势力,连江淮的杨行密都比不上,前面还有梁王朱温和晋王李克用,能眼睁睁看你李茂贞当曹操?

    再说此时的唐廷对天下也没什么号召力。

    李茂贞此举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他前脚刚劫持昭宗,后脚凶神朱温就来了,一通暴揍,李茂贞只能认怂,把昭宗献给朱温。

    好在李晔手上还有三万神策残军,出去跟李茂贞玩野战,那是自取其辱。

    守个长安城应该不难吧?

    再说李茂贞最大的内应韩全诲也被自己赶出去了,至少不用担心被里应外合。

    他也想过干掉韩全诲,揽下神策军的军权。

    问题是宦官势力非同小可,早已跟唐廷融为一体,自己砍自己一刀那是傻缺行为。

    玩政治,首要的就是弄清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

    韩全诲不是自己人,但目前还不是自己的敌人。

    他前世看过一篇文章,在晚唐,实则是藩镇、宦官、皇帝形成的稳定权力三角关系,宦官权力再大,嚣张跋扈到干掉皇帝,新立的皇帝还是李唐宗室。

    但藩镇玩大了,是要革李唐命的。

    这是本质区别。

    晚唐的皇帝就是不懂这一点,跟宦官集团冲突不断,互相削弱,最终导致藩镇彻底失去控制,葬送了大唐。

    当然,造成唐朝覆灭的原因很多,宦官集团不是个玩意儿,大唐最后的几任皇帝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藩镇就更不是好东西了。

    晚唐的政治格局就是秀下限,比谁更稀烂,大家一起烂下去。

    结果就是来自底层的怒火烧毁一切。

    黄巢起义,皇帝、宦官、藩镇统统完蛋。

    表面上得利的是藩镇,实则是朱温这样的黄巢叛将,李克用这样的内迁部族,以及契丹、党项、南诏、回纥等外族。

    受伤最重的却是栖息在这片土地上的古老民族。

    “陛下,杜相公求见。”殿外刘全礼的禀报打断了李晔思绪。

    杜让能?他来做什么?

    “老臣拜见陛下!”跟后世辫子戏里三跪九拜不同,杜让能只是稽首行了一个叉手礼。

    “相公免礼,来人,上茶。”虽说是灵魂穿越在昭宗的躯体里,但昭宗的记忆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昨日听说陛下身体感恙,不知今日如何?”杜让能说话跟他的人一样,温和有礼,却没有惺惺作态之感。

    李晔当然知道杜让能特意绕回来拜见,绝不是说废话的,不由得打起了机锋:“小病已愈,沉疴却是难去。”

    杜让能官居宰相,自然不是泛泛之辈,闻歌弦而知雅意:“臣闻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但不知陛下是用猛药还是温养?”

    这话的指向性非常明确,李晔心中了然,但目前大唐病入膏肓,已是弥留之际,一记猛药,最大的可能是直接要了大唐的命,温养却是时不待我,更解决不了大唐的困境,昭宗在位时,所有的努力都可以看成是温养,但所有尝试都失败了。

    唯有另辟蹊径。

    但怎么另辟蹊径,李晔心中没有半点头绪。

    “猛药和温养都治标不治本。”李晔实话实话。

    杜让能目光忽然直直的望着李晔,“陛下何不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李晔心中一震,是啊,釜底抽薪!

    大唐已经走到了尽头,所有传统的方法从肃宗宪宗时代起,都宣告失败。

    想要大唐重新焕发活力,只能从根本上改变这一切!重塑大唐的筋骨!

    也只有自己这种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灵魂才有这种勇气决心和见识做成这件事,换做任何一个古代人都不可能有这种格局。

    这也是他唯一领先古人的地方。

    不过一转念,不由细思极恐。

    李晔从无小看古人的心思,但杜让能身为一个唐朝人,怎么会有这种超脱时代局限的想法?

    难道他也是穿越者?

    或者他只是误打误撞,不是这个意思?自己想多了?

    看到杜让能浑浊双眼里隐晦的一丝精光,李晔忽然明白了他不是误打误撞,更不是一个现代人。

    很简单,现代人的气质和古人绝不一样,就算杜让能是奥斯卡影帝,也演不出唐人与生俱来的气质。

    这是时代赋予他的独特气质。

第六章 兵临城下

    接下来的谈话就没什么营养了。

    李晔穿越而来,怕露馅,说话藏着掖着。

    杜让能也是藏十说一。

    两人云里雾里的又说了几句话,杜让能才告辞离去。

    压根儿就没提眼下三镇兴兵犯阙之事。

    送走杜让能,李晔内心纠结无比。

    他原本的想法是投奔李克用父子得了,省着自己折腾,还不一定有好结果。

    但今日跟杜让能一番谈话之后,又有些摇摆。

    投奔吧,关键李克用父子也不是最后的胜利者,就算李存勖肚量大,能接纳他,但他手下的骄兵悍将呢?他自己都把自己玩死了,能保证自己安全?就算自己知道历史进程,但能保证每一次兵变之后的当权者跟自己友好?不确定因素太多,自己活到那个时代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不投奔吧,这条路太凶险,孤军奋战,太辛苦了。

    算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前世李晔就不是一个上进的人,否则就不会做了五六年的销售,每月还是五六千的工资。

    不过今天最大的收获就是杜让能。

    深藏不露的牛人之一,也不知昭宗是怎么搞的,对他视而不见,反而听信张浚之流。

    叛军最先到来的是镇**节度使韩建的八千军,没办法,他离长安最近。

    不过他也不傻,只在长安城东门堵着,也不着急进攻。

    李晔本想趁敌军立足未稳,让神策军出击,但刚一开口,就被神策军左神策指挥使孙德昭借口兵备未足顶了回来。

    神策军的情况,李晔也是知道的,本就没什么战斗力,又被李存孝李克用先后击败,基本上是废了。

    剩下的残兵败将不顶用,战斗力绝对跟不上韩建的八千镇**。

    镇**名字倒叫的好听,却不是镇国,而是乱国!

    三日之后,邠宁节度使王行瑜率一万多军堵长安北门。

    一日之后,李茂贞率领八万大军浩浩荡荡的从西而来,凤翔距离长安也就三百多里,骑兵不要一天就能兵临城下,步兵三天差不多了,李茂贞故意拖了五天,就是要给唐廷压力。

    长安终于被十万大军团团围住。

    李晔望着四面八方如潮水般的敌军,心中震撼无比,开始担心长安守不守的住。

    其实答案他心中有数,绝对守不住的,神策军靠得住就有鬼了,主要是神策军跟自己不是一条心。

    好在李茂贞没急着进攻,放眼天下,长安城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坚城,就算能打下长安,李茂贞也得磕掉几颗老牙。

    兵力就是他们这些藩镇的命根子,任何实力的损耗都是致命的!

    李茂贞作为一方枭雄,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他要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好李晔放弃抵抗。

    但深知历史走向的李晔怎会投降?

    朱温能容忍唐廷的苟延残喘,但绝对不会允许李茂贞和唐廷的整合。

    李克用也不会坐视李茂贞在关中坐大。

    这不符合各方大佬的利益。

    想通这些,李晔就不再担心了,只要自己不被李茂贞劫持就行了,真打起来,各方大佬都会来调停的,这跟后世的国际政治是一个道理。

    但所有的前提就是神策军能扛住藩镇联军的前期攻城。

    城破了,什么都不用说了,平衡打破,大佬们只能武力干涉。

    这也是李晔穿越而来最大的考验。

    咚、咚、咚——

    雄浑的战鼓响彻大地。

    李晔还是第一次亲身感受古代战争,只觉得热血上涌。

    不过他身边神策军的热血绝对没有上涌,一脸的灰头土脸,还未战,气势上就输了。

    幸亏李茂贞只是试探性进攻,测试一下长安城守军的意志。

    这个时代没有火炮,想攻破长安只能用人命堆,哪怕神策军守城意志不坚定,也够李茂贞喝一壶了。

    所以丢下上千具尸体后,李茂贞就退军了。

    不过神策军损失也大,差不多有**百。

    整个过程李晔都是亲眼所见,若不是他这个皇帝坐镇西城门,弄不好神策军就崩溃了。

    李晔虽然没什么军事才能,但看得出来,攻城的凤翔军都是送死的羸弱,其中甚至有些白胡子老头。

    饶是如此,神策军的伤亡比接近一比一。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万一李茂贞玩真的,长安城可就真破了。

    李晔急得不行,其他人投降了还有一条活路,自己投降下场可就凄惨无比。

    “请陛下回宫!”韦昭度等一干老臣来劝谏李晔。

    长安城破,回宫就能高枕无忧?

    李晔毫不怀疑这些老臣的忠诚,但能排忧解难的一个没有。

    比如这个韦昭度,历史上昭宗派他收复西川,损兵折将,三年无尺寸之功,把兵权交给王建,王建沥血苦战,拿下整个川蜀,自立为王。

    就在此时,凤翔军战鼓再次响起。

    李晔望着西方翻涌而来的叛军,心头一惊:李茂贞动真格了!

    这次攻城的气势都不一样了。

    箭如雨下,城楼上有屋檐遮挡,射不到李晔,身边的大臣却是惊惶一片,倒不是怕自己受伤,而是真担心李晔。

    守城神策军躲在雉堞之后,没什么伤亡。

    唐末久经战乱,士卒素质没话说。

    但接下来,在凤翔军凌厉的攻势下,神策军完全被压制了,甚至有一些士卒开始逃跑了。

    咚、咚、咚——

    李晔没办法,只能自己敲起了战鼓,才稍稍激励军心。

    但仍旧无法挽回神策军的败势。

    凤翔军士卒就像一头头嗷嗷叫的野狼,不惧刀枪,疯了一样往城上爬。

    反观神策军,有气无力,明明盔甲刀枪等装备比敌人好,又有长安高城为依靠,但就是被凤翔军压着打。

    这样下去不行啊,李晔心中哀叹,他想的挺好,只要能扛住,李茂贞顾忌损失不敢强行攻城,但自己还是高估了神策军的战斗意志,也低估了凤翔军实力!

    唐末这些藩镇,随便一个对上周边异族,都是大佬级别的,李茂贞从一个大头兵混成一个郡王,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李茂贞都这么牛逼了,更不用说朱温和李克用。

    李晔内心瑟瑟发抖。

    就在他七想八想的时候,西城墙上更加险象环生,不少凤翔军已经攀上来了。

    这些叛军全身浴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眼神像受伤野狼一样森然,站在城墙上,简直像狼入羊群,两三个人,周围十几号神策军硬是不敢上去接战。

    形势岌岌可危,李晔恨不得自己拿了刀剑上去玩命。

    身边的老臣挡在他面前,让他的想法胎死腹中。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李晔不由得感叹道,同时心生另一个想法,要不现在就撒丫子跑路?

    但只是想想而已,在长安城里他是皇帝,出了长安城,他可就什么都不是了,只要李茂贞联合几个宦官,重新立个新皇帝,那还不是跟玩儿一样。

    而皇帝身份是李晔目前最大筹码,失去它,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李晔真就什么都没有了。

    攀上城墙的凤翔军越来越多,眼看神策军就要崩溃的时候。

    城墙忽然传来雷声。

    晴天白日的怎么会有雷声?

    仔细一听,原来是马蹄在城墙上践踏的声音。

    李晔在城楼上望去,隐约见一白面小将领着百多骑兵横冲直闯,不少没眼力价的神策军被撞开。

    不可一世的凤翔军怎么也没想到城墙上会杀出一队骑兵。

    这时代骑兵对步兵是压制性的,特别是在城墙这么狭窄的范围里,连躲的地方都没有,直接被撞下城墙,留下一串惨叫。

    白面小将挥舞一杆银光闪闪的长槊,接连挑飞几名悍勇凤翔军。

    李晔不由心中喝彩,好一员骁将。

    仔细一听,白面小将尖细着嗓子大声呼喊:“陛下勿忧,张承业前来救驾!”

第七章 互相试探

    听到张承业三个字,李晔就像被雷击中一样。

    只要稍稍了解五代历史的人,就一定听过张承业三字。

    李存勖后来之所以能百战灭梁,主要功劳就是张承业,李存勖固然是战争天才,但和朱梁连年大战,后方压力可想而知,全靠张承业坐镇。

    如果李存勖是天马行空的风筝,张承业就是这只高高在上风筝的线,始终牵引着他,让他不至在狂风中倾覆。

    而历史也证明了,没有张承业辅佐的李存勖,各种不思进取,各种浪,导致朝政日非,将士离心离德,为伶人所杀!

    张承业治国之能在五代历史上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关键他还是真正心怀大唐的人。

    李存勖灭梁后称帝,张承业苦谏复立李唐宗室为帝,李存勖不听,张承业绝食而死,死前还说李存勖误了他!

    李晔刚刚穿越的时候,诸事交缠,一时半会儿没想到此人,就算偶尔冒出一两个念头,误以为他是李克用那边的人,也就没往深处想。

    历史上,这个时期的张承业还没被派去河东。

    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心中顿时大喜,有张承业在,再加上杜让能,李晔还投奔什么李存勖啊,完全可以甩开膀子单干啊。

    也不知昭宗怎么搞的,身边明明有能人,他一个都没用,反而重用张浚这种奇葩。

    有了张承业率领的这小队骑兵,城墙形势立变,爬上城墙的凤翔军被骑兵压制,神策军眼看胜利有望,奋发起来,渐渐压制住凤翔军的进攻。

    古代战争靠的就是士气,此消彼长,眼见攻上城墙的士卒被反杀,攻城叛军立即泄气,完全没有之前野狼一样的精气神。

    终于,丢下两千具尸体后,徐徐后退。

    总算守住了,周围的大臣齐声向李晔贺喜:“恭喜陛下!”

    的确应该恭喜,不过不是打赢了守城战,而是张承业!

    “奴婢张承业,拜见陛下!”张承业是宦官,也就是皇帝的家臣,对皇帝礼节要比文官繁琐一些。

    张承业用的是“陛下”,而不是“大家”,说明张承业和皇帝并不是太亲近。

    够格称呼皇帝为“大家”,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大宦官。

    李晔连忙下台阶扶起他,“承业不必多礼,此番没有你来营救,朕早成凤翔阶下囚。”

    之前因为站的远,又穿着盔甲,面色白净,以为他年纪不大,现在看来至少四十岁。

    皇帝亲自搀扶,张承业面露感动神色。

    皇帝身份就是好用,随便一个举动就可以收买人心。

    周围几个大臣却满脸不虞之色,特别是吏部侍郎崔昭纬。

    道理很简单,文官是清流集团,宦官是阉党集团,两伙人斗了半个世纪,仇深似海。

    眼下张承业被皇帝如此厚遇,自然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但李晔不一样啊,他跟昭宗最大的区别就是在阉党和清流间没有立场。

    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才是好猫。

    这个道理历史上的昭宗不明白,所以他即位的时候,火力对着阉党集团疯狂输出,最终便宜了王建和李茂贞,坐视王建割据西川,李茂贞侵吞原本属于阉党势力的山南西道。

    这就等于割自己肉喂王建和李茂贞。

    昭宗没有能力压制阉党,穿越而来的李晔没有实力,但现在,张承业的出现,提供了一个绝好的契机!

    很多事情心里明白就行,不用太过做作,眼下人多眼杂,跟张承业太亲近,必然会被有心人惦记上。

    所以李晔褒奖了几句,也就没再多说。

    张承业这样心怀大唐的人,也不在乎皇帝的一两句褒奖。

    夕阳西下,持续了一天战争的长安城终于平静下来。

    东门和北门传来消息,王行瑜和韩建只是围而不攻,眼见神策军获胜,更是不会进攻。

    第二日也只是象征性攻了一下城,整个过程就好像李茂贞并无打下长安的决心,只是为了耀武扬威和试探李晔的反应。

    不过这么围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长安城里还有二十万百姓,二十万张嘴,都是宰相杜让能管着。

    清流中也是有人能做实事的。

    玄宗朝以前,长安城人口不下百万,到了唐末,只剩下二十万不到,这算是李晔最后的身家。

    这两日李晔吃住都在城楼上,皇帝都亲临一线了,几个宰相只能跟着,也可怜他们那把老骨头,跟着担惊受怕。

    “若臣所料不差,这几日陇西郡王就会派人和谈。”杜让能趁着李晔身边没人说道。

    从那日交谈之后,李晔就有意无意的避着他,每次杜让能站在身边,都让他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总是担心他看出什么来。

    知道他是牛人是一回事,怎么跟这个牛人相处又是另外一回事。

    眼下两人单独相处,李晔有点发怵,前世作为一个销售,什么样的人都见过,最害怕的就是杜让能这种摸不透的人,你不知道外表木讷的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哦?杜相如何知道?”

    杜让能低垂眼温和道:“此番李茂贞兴兵,无非就是试探陛下,但观陛下并不屈服,也不冒进,大违之前心性,他也就不会强攻长安。”

    李晔听到这句有意无意的“大违之前心性”,心中一突,看他表情,仍是云淡风轻。

    越是这样,李晔心里越没底。

    他是在暗示?

    李晔不敢掉以轻心,连忙送了一顶高帽子:“杜相目光如炬,天下事怎逃的过杜相法眼?”

    李晔话中有话,跟他目光稍稍接触,敌不过他的镇定,又心怀鬼胎的绕开。

    “陛下谬赞了,陛下重新振作,老臣深为欢喜,大唐积弱百年,唯有陛下能令日月重光。”

    李晔听出他言语中的真诚,似乎,他对自己寄以厚望?

    但为什么呢?他就那么相信自己能拯救大唐?

    如今的大唐是这么好拯救的?

    就算是大唐最强皇帝李世民重生,也不敢打包票吧?

    李晔甚至怀疑杜让能在忽悠自己当接盘侠替死鬼。

    有些话就是不能说透,说透就是另一个性质了。

    杜让能精通此道,不继续刺激李晔了,“城中诸事繁杂,臣先告退。”

    看着他走下城墙,李晔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杜让能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这口气还没喘上来,刘全礼来报:“陛下,陇西郡王有书呈上。”

    李茂贞终于来信了。

    不过令李晔惊讶的是,这封信并不是议和的,而是来拉仇恨的。

    历史上李茂贞最著名的一句话终于出现在这封信里:未审乘舆播越,自此何之!

    皇帝你还想往哪逃呢?

    这几天下来,李晔渐渐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饶是他一个后世穿越者,心中不禁大怒,这李茂贞太无礼了吧?

    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打皇帝脸!

    也难怪历史上的昭宗在看到这封信之后气疯了,去跟李茂贞硬刚。

    换谁也生气啊。

    当然,前面还有一些铺陈,大意是你身为一个皇帝,被宦官左右,什么事都做不了,孤城一座,迟早沦为天下诸藩的猎物,皇帝当成你这样,有何面目见李家列祖列宗,不如来我凤翔,我李茂贞今后罩着你。

    最后还要李晔封他为岐王。

    很难想象在古代皇权社会,有臣子如此狂妄。

    很多权倾一时的枭雄,面对皇帝时,仍是客客气气的,不敢失礼。

    更何况李茂贞是僖宗从神策军提拔起来的,唐廷对他有知遇之恩,李茂贞这个名字还是僖宗赏赐的,原名叫宋文通。

    这就是他李茂贞报答唐廷的方式。

    公平的说,僖宗朝时,大唐还有口气在,如果把昭宗换到那个时代,未必不能给大唐续命。

    但老天爷就是不给面子,或者说,大唐真的气数尽了。

    所以才会有李茂贞朱温之流的崛起。

第八章 得寸进尺

    原本以为大臣们会义愤填膺,没想到一个个噤若寒蝉。

    也就尚书左侍郎刘崇望站出来说话:“陛下,自古主辱臣死,老臣不才,愿去西贼军中当面直斥贼酋李茂贞!”

    望着他花白的须发,李晔微微感动,总算有人愿为大唐的尊严而死。

    不过李晔不准备这么做,因为李茂贞若是懂礼义廉耻,就不会忤逆到这个地步。

    之前送只王八给自己都忍了,这次还是一样,不忍又能怎样,难道像历史上的昭宗一样,出去硬刚?

    站在个人的立场,李晔很愿意跟李茂梭哈。

    但站在大唐社稷的立场,这么做无异于以卵击石,一时没忍住,后面只会招来更大的耻辱。

    李晔大笑起来,发泄心中的郁闷,都穿越成皇帝了,还这么憋屈。

    周围群臣以为他气疯了。

    笑了一阵后,李晔大声道:“封凤翔节度使李茂贞为岐王。”

    “陛下!”周围大臣全都跪在地上。

    这些大臣里面有的是四朝老臣,经历过武宗的会昌中兴,见证过大唐荣耀的年代,就算黄巢凶焰最炽的时期,皇帝的尊严总还是有的,何曾见过皇帝被逼成这个样子?

    一个个泪流满面,捶胸顿足,仿佛被李茂贞欺负不是皇帝李晔,而是他们。

    “行了行了。”李晔不耐烦了,他最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演戏。

    不排除有些人是真替李晔忧愤,但也有些人明显是在演戏。

    诏书很快就由中书省拟好,李晔在盖章的时候,忽然恶作剧的心思大起,顺便加了一笔,封李茂贞进献的玄龟为神龟大将军,本来想封忍者神龟大将军的,但考虑到忍者这两个字有些超出时代,就去掉了,自己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

    群臣虽然错愕,但也没在这事上纠结。

    城下就是十万叛军,大部分人想只要皇帝不折腾就行了。

    问题是李晔从来就没折腾过,也没惹过李茂贞。

    要折腾的一直是李茂贞。

    诏书送出去的当天,李茂贞回信了,说皇帝身边皆是佞臣,只会败坏大唐的社稷,我李茂贞身为大唐岐王殿下,不能眼看着佞臣误国,要求罢免刘崇望和杜让能的所有官职,交由他李茂贞处置,或者皇帝亲手处死两人。

    同时,立韩全诲、崔昭纬为宰相。

    李茂贞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得寸进尺。

    杜让能是李晔准备重用之人,刘崇望忠心王事,之前也曾力劝昭宗不要让张浚领军进讨河东。

    现在都被李茂贞点名了。

    李茂贞此举意义非常明确,就是剪除李晔身边有用的人,让皇帝成为听话的傀儡。

    这一招精确打击让李晔异常难受。

    若说没有内应鬼都不信。

    李晔盯着崔昭纬的那张老脸。

    崔昭纬却并不慌张,城下就是他的大靠山,他还怕什么。

    “陛下不可,若是从了李茂贞所请,朝廷尊严何在?朝廷法度何在?”崔胤这时候跳出来激愤道。

    很难说他的激愤是因为李茂贞对皇帝的冒犯,还是韩全诲、崔昭纬抢了他的宰相之位。

    这崔昭纬和崔胤都是出自清河崔氏,说起来还有点血缘关系,都觊觎宰相之位,也都同样无耻,甚至用的方式都是一样的,一个勾结邠宁节度使王行瑜,一个勾结朱温,不过下场都很惨。

    不能不说清河崔氏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啊。

    咚咚咚——

    战鼓声又响起。

    城下八万凤翔军虽然没有进攻,却大声呼喊起来:请陛下诛佞臣。

    李晔听到喊声,真想把崔家的两货扔下去。

    但他不能这样做,也没实力这么做。

    苟且,只能像神龟大将军一样苟且着。

    神策军个个面如土色,之前的战斗已经让他们领教了凤翔军的厉害,若不是张承业骑兵助战的神来之笔,恐怕长安城早就破了。

    “陛下。”刘崇望一脸平静的对皇帝施礼。

    李晔知道他想说什么,也知道他想做什么,“不行,刘相不用多说,朕就算是战死,也不会从贼之愿!”

    刘崇望没有张良萧何那样的乱世之才,但品行是没得话说,对大唐忠心耿耿,如果李晔连这样的人都保不住,只会让唐廷人心尽失!

    “陛下能有此言,臣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只恨臣才疏学浅,未能辅佐陛下匡扶社稷,今窃居宰相之位,却无一法应对时局,实在是愧对陛下!”刘崇望眼中的平静让李晔心惊。

    这样的人,往往打定主意就绝不会更改。

    李晔从胡凳上站了起来,“不行,朕说不行就是不行,把你交给李茂贞,朕今后有何面目见天下人!”

    这一次他不是在演戏。

    刘崇望对着李晔深深拜了三拜,“臣身为大唐宰相,怎可屈身贼手?”

    说完,忽然拔出腰间长剑:“臣去矣,愿陛下初心不改,拯救大唐社稷、天下苍生!”

    李晔已来不及阻止,一道血红随着夕阳绽放。

    其中有几点溅在他脸上。

    血是热的……

    这几天守城下来,李晔不是没见过死人,但刘崇望的自刎带给他的是无比的震撼!

    来自灵魂的震撼。

    拯救大唐社稷,拯救天下苍生。

    这不是一句空空荡荡的口号。

    而是真的有人愿意为它付出生命!

    “唉,刘相这是何必呢?”崔胤在李晔面前叹息。

    他这样的人当然不会明白李崇望的心迹,更不会为大唐抛洒热血。

    在李晔杀人般的目光中,崔胤缩回脖子,退到人后。

    崔昭纬目光里终于多了一丝恐惧。

    城下凤翔军的呐喊还在继续。

    神策军左指挥使孙德昭领着一干将校拜倒在李晔面前:“请陛下速诛佞臣!”

    身后的将领跟着喊,然后城墙上的神策军也跟着喊:请陛下速诛佞臣!

    成千上万的人都在喊:请陛下速诛佞臣!

    一直以来,李晔在主观上,只把这次灵魂穿越看成是一场游戏,在前世他本就是个资深游戏迷。

    但绝没想到这场游戏是有血有肉,活生生、血淋淋的。

    原来这场游戏里不仅有尔虞我诈,凶残无耻,还有忠肝义胆,舍生取义。

    李晔闭上眼睛,全身却在颤抖。

    前世他圆滑世故,但并没有丧失心底的天良。

    “陛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醒了他。

    睁开眼,杜让能已经站在他面前,神情如常,怀里抱着玄龟,身后还簇拥着几个神策军。

    瞬间,李晔无比惊恐起来。

    孙德昭振臂而呼:“我等将士为陛下舍生忘死,陛下何惜一佞臣之性命?”

    李晔很想大声高呼:他们不是佞臣,而是大唐最后的精血。

    但看着神策军士卒们狡黠的眼神,他心中只剩一片颓然,说了又怎么样?在场之人,谁不知道这些只是李茂贞的口号?

    杜让能淡淡对身边的神策军道:“诸位将军,让能今日必死,可否让我跟陛下单独说几句话?”

    孙德昭表情迟疑,明显是怕夜长梦多,但若是拒绝,恐怕皇帝会怪罪在自己头上。

    接触到李晔森然目光后,孙德昭不得不退缩,“大势如此,杜相莫要怪罪末将。”

    “无妨无妨,今日之事跟孙将军无关。”杜让能神情淡定的就像局外人一般。

第九章 心中神剑

    城楼上只剩下李晔和杜让能两人。

    李晔心中百感交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杜让能开口道:“昔年蜀汉昭烈皇帝刘备有言,人五十不称夭,年已六十有馀,何所复恨。臣今年五十有余,只恨不能亲眼看到陛下复兴大唐。”

    “杜相何以相信朕能兴复大唐?”今天发生的事,让李晔信心全失。

    “臣半月之前夜观天象,紫薇黯淡,东方角亢大亮,大唐有倾覆之厄,忽有异星自天外而进紫薇,霎时帝星大亮,东方群星尽暗,臣由此而知天意已归于大唐,应在陛下身上。”

    李晔睁大眼睛,这杜让能是活神仙不成?

    身为后世之人,李晔怎么都不相信天象之说,天气预报有时都不准,你杜让能看星星就知道天下大势?

    但不相信也不行,除此之外没有更合理的解释。

    而且事到如今,杜让能没必要骗他。

    “臣亦算出有今日一劫,陛下何必感伤?我杜氏自太宗朝如晦公起,出过六任宰相,国恩深厚,今陛下受辱于西贼,臣不能不以死报之!”

    杜让能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连生死也看淡了。

    李晔知道自己劝不了他,如今已是必死之局,他若不答应,只怕神策军会立即倒戈,到时候,李茂贞进城,杜让能还是一死,李晔的命运也滑向历史的深渊之中。

    他不是没看透,但就是无法接受。

    “你若去了,还有何人能辅佐我?”李晔不再端着皇帝的架子,仿佛在跟一个长者说话。

    杜让能笑道:“陛下高看臣了,臣既无扶危救难之才,亦无定鼎天下之略,只略通天象,于陛下于大唐可有可无。江山代有人才出,自有良才现世辅佐陛下,臣这个时代已经落下帷幕,新的时代将由陛下开启。”

    一顶顶的高帽子扔过来,让李晔头脑发昏,感觉说了半天等于没说。

    “为什么,你为什么愿意为大唐而死?”李晔问出沉埋心底的话。

    李崇望的眼神忽然就不浑浊了,而是闪着光,“因为大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站在李晔的角度,这话对也不对,新中国在各方面的成就上不知胜过大唐多少,只是在国际地位上一直被西方压制。

    但站在封建时代人的角度上呢?

    唐以后是宋,虽然经济繁荣昌盛,但被周边压着打,前有靖康之耻,后有崖山之败。

    之后更成为大元帝国的最下等人。

    大明立国,无盛唐气象,版图大幅缩水,中华民族只能在传统地域不断内卷,天灾**,自己爆炸,最终让屈居东北一隅的小族崛起,不足十万兵力横扫内地五千万汉人。

    剃发易服,大家关起门来歌颂康乾盛世。

    李晔曾见过清末的照片,为当时人的衣不遮体满脸麻木感到震惊。

    一个曾屹立于世界之巅的民族,居然沦落到这个样子。

    何其悲哀。

    大唐之后,中华民族从此一蹶不振了快一千年。

    直到无数人抛头颅洒热血,新中国才从血火中站立起来。

    李晔忽然感觉自己站在时代的十字路口上,身上承担是万钧之重,让他惶恐。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穿越而来的真正使命!

    这是每一个中华儿女应该肩负的使命!

    “那我今后该怎么办?”李晔直截了当,不想废话了。

    杜让能将手中的王八递给李晔,“陛下心中自有神剑,何必问臣?”

    李晔有些火大了,都这个时候,说话还这么云里雾里的绕弯子,真不知道他们这些古代人脑子里装的啥。

    不等李晔再说,杜让能拱手施礼:“臣与陛下决矣!”

    李晔怔怔的看着他,叹息一声:“与卿别矣。”

    神策军将士将走下城楼的杜让能带走。

    李晔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忽然之间他想到杜让能最后说的一句话:心中自有神剑。

    剑,刃也,心有刃,不就是一个忍字吗?

    这家伙死到临头还在玩字谜。

    李晔望着缓缓沉入西边地平线的残阳,暗自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让这个帝国再度如日中天!

    不用李晔下令,中书省的诏令迅速拟好,看着两人的罪名,李晔只觉得荒诞,“刘崇望嫉贤妒能,排挤忠良,耽误国事。杜让能举用非人,全凭一时爱赠,卖官鬻爵,聚敛过巨万。”

    理所当然新的尚书左仆射由韩全诲担任,崔昭纬捞到一个门下省左侍郎,加平章事,都成了新任的宰相。

    诏令下达之后的第二天,三镇叛军大摇大摆离去。

    韩全诲也从凤翔军中回归,受到朝臣恭贺。

    仿佛没人记得李崇望、杜让能流的热血。

    但所有人能忘记,他李晔绝不会忘记!

    韩全诲成了宰相,他的右神策军护军中尉官职空出来了。

    李晔想也不想,提拔张承业。

    神策军护军中尉是实权官职,历来是由宦官掌管,张承业守城有功,别人无话可说。

    韩全诲升任宰相,得了最大好处。

    要知道宦官当宰相的,除了肃宗朝的李辅国,就数他韩全诲了,此刻走上人生巅峰,自然不会计较这点小变动。

    再说张承业也是他们宦官系统内部的人。

    一切看起来都合情合理。

    更合情合理的地方在于几天后皇帝陛下开始不理朝政,专心打马球。

    马球是大唐皇帝的经典爱好,比如僖宗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马球皇帝。

    自此朝中大事都是由韩全诲和崔昭纬来决断。

    其实大唐朝廷也没什么大事决断,也就是一些藩镇为了抢地盘而扯皮,象征性闹上朝廷,要求给个说法,朝廷下了旨意两边都讨好,却是两头都不讨好,两边继续打。

    大明宫在黄巢之乱后,彻底成了一片废墟。

    不过对李晔来说还是有用的,在断壁残垣间清理出三个足球场那么大的空地。

    长安城颁布诏令,招收精通骑术的少年郎进宫打马球。

    大唐民风尚武,长安久经磨难,居民一般都会骑马射箭,舞刀弄枪也不在话下。

    加上这时节,缺衣少食的,跟着皇帝打马球,至少能混个饱饭吧?

    所以诏令一下,长安城中少年应者云集。

    只是皇帝挑人非常严格,歪瓜裂枣的不要,作奸犯科的不要,家世不清白的不要,太矮的不要,太瘦的不要,太胖的也不要。

    想想也是,大唐皇帝挑玩伴,不是什么人都能入选的。

    但就是这么挑剔,还是选了五百多号人。

    韩全诲看着皇帝这么闹,也是吓了一跳,五百人可不是小数目,皇帝这是在练军呢还是在练军?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逝,随即也就不当回事了。

    好歹我韩大宰相曾经也掌管过神策军,带兵打仗不是那么简单地,神策军就是这么回事,你一个深宫中的皇帝能玩出花来?

    就算练的跟神策军一样,又能怎样?还不是被凤翔军欺负?

    想来想去,觉得是皇帝在经历上一次叛军围城之后,不信任神策军了,想找一帮人来充当近卫。

    唉,什么都逃不过本宰相的法眼啊,韩全诲心中得意。

    只是皇帝闹就闹吧,要一千匹马就有些难办了。

    韩全诲不是拿不出来,神策军战马至少有三千匹,长安城中也不缺马,但战马加上五百生猛小伙,旷日持久的吃喝下来,不是小数目啊。

    朝廷哪都缺钱用,懿宗、僖宗的时候,唐廷还有蜀中和荆襄的赋税。

    现如今只剩下长安光秃秃的一座孤城。

    没钱只能去借啊,韩全诲觉得自己就像长安城中的叫花子,顶着个破碗,到处乞讨,今个是凤翔,明个是河东,后天是汴州,大后天是淮南。

    好在天下藩镇多多少少给韩全诲一些面子。

    毕竟有些藩镇还是有点良心的,大唐倒了对他们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宰相当成这样子也是没谁了。

    希望皇帝能明白咱家的苦心,韩全诲只能一声叹息。

    李晔没心思去明白韩全诲的苦心。

    他觉得时间很紧,恨不得拔苗助长。

    但有些事情注定是急不得的。

    面前的这些少年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可以说是长安城最后的精华!

    也是大唐最后的精华。

    前世他特别喜欢古代军事,对古代名将多有了解,最佩服的就是吴起和戚继光。

    吴起杀妻求将,名声不好,但一手练出的魏武卒绝对是跨时代的强军,阴晋大战,五万破五十万秦军。

    戚继光的戚家军,横扫倭寇,从无一败,而且到了后期一场战斗居然无人伤亡,这不得不说是古代军事的一个奇迹。

    只是李晔看书不求甚解,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他大致扫了一眼,现在要用的时候,只记得一些头绪。

    不过这两支强军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军纪森严!

    事实上,判断军队是草台班子还是强军,靠的就是军纪!

    朱温能崛起于汴州,纵横天下,就是因为他有一条特别残酷的军纪:跋队斩!

    将校有战没者,所部兵悉斩之,谓之跋队斩。

第十章 长安子弟

    李晔不希望这五百人变成草台班子,更不希望他们变成杀人狂魔。

    所以他只颁布了三条军令:

    遇战而退者斩。

    侵害百姓者斩。

    不服军令者斩。

    军纪就是一支军队的魂魄,事实上,唐末到五代精兵颇多,比如李克用的黑鸦兵,李存勖的从马直,朱温的落雁都、银枪效节军,杨行密的黑云长剑都等等。

    这些精兵的战斗力不需多说,但军纪很难说,或者说根本就没什么军纪。

    从马直最终背叛了李存勖。

    银枪效节军名字叫的很好,但就是没有节操,有奶便是娘,反过来反过去的。

    最奇葩的就是黑云长剑都,这只军队脱胎于孙儒的吃人军,军纪可想而知,基本就是人形野兽,敌人一听到黑云都的名字就胆寒,但这么牛哄哄的军队,杨行密自己也怕。

    这些精兵是藩镇为了对付牙兵招募的亲兵,因此战斗力颇为强悍。

    神策军当年在安史之乱的时候也算得上是强军,现在嘛,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李晔的用意就是先招募一批忠诚于自己的亲兵。

    神策军跟他不是一条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个里应外合,砍了自己脑袋送人。

    有张承业在,神策军未来可以期待一下。

    但现在,绝不能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必须自己掌握一支精兵。

    要精兵就要铸军魂,铸军魂首先要明军纪!

    唐军中有很多军纪,比如什么十七禁五十四斩,太繁琐了,实施起来难度太大,光是记住这些条令都不容易,士卒根本不可能遵守。

    三条军令一出,顿时炸锅了,不是来打马球的吗?怎么扯上军令了?

    有些脑袋瓜子灵光的当时就不愿意了。

    对此,李晔没有强留,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兵在精不在多,他要的是精兵种子,对他绝对忠诚,而不是首鼠两端。

    五百人一下就呼啦啦散了一半人。

    剩下一半人人,李晔从他们眼中看到了不太坚定的忠诚。

    第一天什么事都不干,背军纪,李晔跟着他们一起背。

    皇帝都以身作则,他们就更不敢轻忽。

    背的好的,晚上有肉吃。

    小伙子们一听有肉吃两眼直放光,更加卖力。

    来来去去也就三条,就算是头猪也背全了。

    所以晚上人人有肉吃。

    李晔为了增强他们的体质,特意从宫里弄出来的。

    为了增进感情,李晔还从皇宫搬出来。

    虽然李茂贞退兵了,但顶在脑门上的剑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紧迫了。

    特别是一想到朱温,他就不寒而栗。

    种种原因,让他没心思沉迷女色。

    第二天站队列,前世他没当过兵,但高中大学弄过军训,知道怎么回事。

    七月的长安城,正午太阳正是毒烈的时候。

    李晔管不了这些,边站队列边背军纪。

    很多人都晒的脱皮了,但没人敢有怨言。

    因为李晔跟他们是一样的。

    皇帝都这样了,长安城的子弟们也只能奉陪到底。

    这正是李晔精明的地方,他深知一个道理,现在不跟着他们一起流汗,将来他们怎么会为自己流血?

    现代人讲究一个将心比心,古代亦然。

    但古代长安城子弟的纪律,跟现代人民子弟兵不可同日而语。

    没办法,古人就是这样,教育程度不高。

    既然不高,那就教育呗。

    李晔做了五六年的销售,虽然业绩不怎么样,但嘴皮子没话说,刚来大唐两眼一抹黑,怕露馅,不敢放开嗓门说。

    现在不一样了,都是自己人。

    练了一天队列,吃了晚饭,大家都聚集在半坍塌的皇宫里,听李晔讲故事。

    李晔别有用心的讲了一堆有气节的故事。

    从苏武牧羊到玉门关十三将士,从诸葛亮鞠躬尽瘁到祖逖闻鸡起舞。

    中间有个叫张行瑾的小伙子要听曹操故事,李晔当场让他站墙角背军纪。

    开玩笑,这家伙真以为李晔是在讲故事?忠君爱国不学,偏偏要学曹操谋朝篡位。

    也只有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李晔神经才能放松下来,完全没架子。

    他们吃什么,李晔吃什么,麦饼、面汤、麦饭、粟米……

    李晔从不搞特殊,就连宫中魏国妇人和才人李渐荣送来的珍馐都跟大家分享。

    所有人睡下的时候,李晔没睡,还在看张承业送来的奏报。

    聪明人从来不需要说废话。

    李晔甚至都不用交代张承业做什么。

    张承业就把该做的都做了,甚至很多李晔没想到的也做了。

    排挤神策军老军头,暗中架空孙德昭、孙承诲、董从实三将,在神策军里培植忠心大唐的势力,物色有能力的将领。

    不得不说张承业的能力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顶尖的。

    也正是因为他,李晔才没去投奔李克用父子。

    杜让能说他是天命所归,以李晔穿越者的身份来看,还是算了吧,天命这种东西,比天气预报还不准。

    说不定哪天天命又归了别人。

    掌控不了天命,就要努力掌握自己的命运,李晔可不想被劫持过来劫持过去的,最后落到朱温手上。

    所以命运永远掌握在自己手中好一些,至少努力拼一把,输了无话可说,若是赢了呢?

    还有他心头若隐若现的使命感。

    天没亮,小伙子们没醒的时候,他就醒了。

    不理朝政,不代表他完全不管。

    “近日崔胤被韩全诲打压,崔胤派门人黄棕秘密联络宣武节度使朱温。”门下左拾遗韩渥每两天就会秘密向李晔汇报一次。

    韩渥这个人他前世有些印象,但就是记不起来,不过他是张承业推荐的,应该是可用之人。

    经历了刘崇望和杜让能之事后,李晔不敢明目张胆的重用张承业,只能结成秘密战线。

    前世不是有句名言吗?无形之刃最为致命。

    这把剑,他得藏着!不出鞘则已,一出鞘就要见血!

    目前李晔基本查明了几个卧底的底细。

    韩全诲是李茂贞的人。

    崔昭纬是王行瑜的人。

    崔胤是朱温的人。

    这还是其中几个跳的最厉害的,还有处在潜水状态的姑且不论。

    这些人与藩镇秘密勾结,藩镇借他们干预朝政,他们以藩镇为靠山,互惠互利,合作愉快。

    他们愉快了,李晔却是郁闷无比。

    好端端的一个朝廷,弄得像无间道一样。

    说穿了,还是自己手中没刀子,这年头,刀子比什么都管用。

    “李茂贞和王行瑜近日为了上次兴兵之事不睦。”

    这条信息倒是引起了李晔的注意。

    韩渥道:“李茂贞鼓动王行瑜起兵,答应事成时候,分几个西北小城给王行瑜,但退兵之后,李茂贞绝口不提,王行瑜气愤不过,两方颇有龃龉。”

    李晔心中暗叹,为什么他们不打起来呢?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李晔做梦都希望自己是渔翁。

    但李茂贞和王行瑜都不傻,这年头各大藩镇都精明如鬼。

    不过,这件事倒是给了李晔一个启发。

    他们玩无间道,自己不会玩挑拨离间吗?

第十一章 猛将归附

    具体怎么挑拨离间需要从长计议。

    李晔绝不相信李茂贞跟王行瑜之间亲密无间。

    这年头父子兄弟都磨刀霍霍,何况两个没文化的军头,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你有什么想法?”李晔问木头人一样的韩偓。

    大唐到了如今的地步,连官员都暮气沉沉的,韩偓正值壮年,却太沉闷了。

    李晔知道他这种沉闷木讷是因为对皇帝的敬重,只是他一个现代人,不习惯气氛太沉重,搞得像上坟一样。

    这么大的天下,肯定不只发生这件事,韩偓单独拎出来说,肯定是有想法的。

    “陛下,凤翔日益强盛,关中诸藩镇颇受其欺压,惧其势大,不得已才隐忍。”

    李晔心中一乐,原来苟且的不只自己一个。

    想想也是,李茂贞身为一个臣子,对大唐都凌辱至此,又怎会尊重王行瑜韩建这些小藩镇?

    挑拨离间是可行的,关键要有人站出来。

    谁会站出来呢?李晔一时没有头绪。

    但他没有头绪,不等于别人没有。

    韩偓咳嗽一声:“陛下,近日西川节度使王建送来供奉。”

    西川王建!

    李晔瞬间思路清晰起来,整个链条都合上了。

    王建跟镇**节度使韩建都是僖宗朝忠武八都之一,是从底层一步一步杀上来的牛人。

    昭宗即位后,火力对准阉党,前朝大宦官田令孜首当其冲,当时依附于兄长西川节度使陈敬瑄,昭宗令宰相韦昭度收复西川,并令时任永平军节度使的王建协助攻打陈敬瑄。

    没想到韦昭度太不争气,前后三年,聚兵十万攻打成都,耗费钱粮无数,损兵折将,当时昭宗听张浚忽悠,急着对付李克用,就把大军调回来。

    韦昭度走前还把朝廷符节留给王建,任命其为知三使留后兼行营招讨使。

    等于是把西川的征伐大权全给了王建。

    王建得了大权,立即派兵扼守剑门,切断蜀中和朝廷的联系,并借朝廷名义逼降田令孜、陈敬瑄。

    蜀中自此归王建。

    蜀中的沦陷,对唐廷是致命一击。

    自玄宗起,蜀中就是唐廷的后花园,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关中的皇帝就会避祸蜀中。

    蜀中丢失,等于唐廷再无退路。

    可想而知,昭宗对王建的愤恨。

    所以韩偓说话的时候很小心。

    说实话,李晔也恨王建,除了恨,还有佩服,不得不说王建是个有手段有眼光有能力的狠人。

    李晔发现一个问题,就是从底层冒出来的都是牛人狠人,比如黄巢、朱温、杨行密、李茂贞、张承业等等,以及这个王建。

    反而是朝堂之上自诩家世源远流长的大臣,如韦昭度、张浚、崔昭纬之流,不是酒囊饭袋,就是尸位素餐之辈。

    这说明世家大族在退化,而底层力量在崛起。

    李晔自忖若是想成事,必须依靠这股来自底层的力量。

    “你我君臣同心,何须慎言?”李晔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韩偓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引导自己。

    这说明他早就成竹在胸。

    对于人才,李晔还是非常敬重的,这关乎他的性命,以及大唐的未来。

    韩偓面露感激之色,“陛下,眼下朝廷群狼环伺,北有李克用,意图吞并河北,东有朱温,据有中原富庶之地,西有李茂贞,常怀窃据之心,朝廷危若累卵。”

    这些情况李晔也是知道的,历史上的大唐,还有大概十一年的寿命。

    但其实自昭宗被李茂贞韩全诲劫往凤翔之后,大唐就已经结束了。

    后面的几年都是昭宗凄惨命运的延续。

    “以臣之计,不若北连河东,压制汴州,南结王建,警示凤翔,同时示好江淮江南诸镇,引为外援。同时陛下内练新军,静待时机。李茂贞占据兴元,是蜀中心腹大患,假以时日,两人必起争端,彼时陛下可一鼓作气,拿下镇**韩建,占据潼关,积蓄实力,坐看关中之变!”

    李克用和朱温是血海深仇,迟早要斗个你死我活。

    兴元就是汉中,自古以来,汉中就是蜀中门户。

    王建野心勃勃之辈,怎会放任自家大门在别人手上?

    历史上王建就跟李茂贞为汉中多次大打出手。

    韩偓说话很慢,但每说一个字都铿锵有力!

    李晔听完,心中大喜,以前是一团乱麻,但现在,有人帮他清理出头绪!

    这个策略最妙的地方就是利用诸藩镇的野心,互相攻伐,唐廷坐收渔翁之利。

    这个韩偓不简单啊,可惜自己只知道他字致光,京兆万年人。

    怎么自己前世没印象?

    “致光此略,堪比诸葛隆中之对!”李晔不吝赞美之词。

    把他跟诸葛亮相比,本身就是对他的赞许。

    几句漂亮话不动声色收买人心,李晔还是有点心得的,毕竟前世是靠耍嘴皮子讨生活。

    没有一个文臣听到这句话不激动的。

    “陛下、谬、赞了。”韩偓语无伦次。

    李晔来回踱步,感觉心头迷雾被拨开。

    “陛下,臣还有一个消息。”韩偓忽然道。

    李晔有些奇怪,按说两人谈话这么久,有消息早该说了。

    拿到现在才说,应该不简单。

    “邢州刺史李存孝举州归附朝廷。”韩偓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李晔沉浸在韩偓设计的战略构想中,没反应过来。

    见韩偓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忽然,他从胡凳上跳了起来,一种巨大的欣喜充斥心间,“李、存孝,归附朝廷?”

    这简直像做梦一样啊。

    李存孝可是唐末第一的猛将,后世经常传颂的:王不过霸,将不过李。

    这个“李”,说的就是李存孝,后世人把他跟霸王相提并论,可见其勇武。

    欣喜归欣喜,可转念一想不对啊,邢州就是后世的邢台,离长安十万八千里,中间有李克用、朱温、王重盈、韩建等势力,这算哪门子的归附?

    这种归附有个鸟用。

    再说就算他跑来长安,你李晔敢重用吗?

    人家李克用从小就把他带在身边,收为义子,信任有加,当亲儿子养,就这样李存孝还造反。

    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个数?

    想通这些,李晔只能唉声叹气:“可惜。”

    可惜不是大唐强盛的时候,可惜如此猛将不能为他所用。

    可惜完之后,李晔忽然意识到,河北将要变天了。

    韩偓简要说了李存孝叛变的事。

    原来此事跟朝廷有关,前次昭宗联合朱温、卢龙节度使李匡威、大同军节度使赫连铎围攻李克用,李存孝大放异彩,干掉张浚的十万神策军,在泽州生擒梁军骁将邓季筠,打败李谠,解了泽州之围,然后回师潞州,吓得梁军大将葛从周、朱崇节弃城而走,晋军兵不血刃得了潞州。

    轻而易举解决李克用南面的威胁,让李克用能毫无顾忌的解决北面李匡威、赫连铎。

    潞州为昭义节度使的治所,拿下潞州,李克用势力大涨。

    但此战之后论功行赏,李克用任命大将康君立为昭义节度使留后,李存孝只得了一个汾州刺史。

    李存孝从此对李克用心生不满,常有悖逆之言。

    后攻下邢州、洺州等地,封了一个邢洺磁节度使,但却往他身边安了一个钉子,李存信。

    李存信跟李存孝虽然都是李克用的义子,同属十三太保,但两人一直不对付,李存信一直打小报告,说李存孝有二心。

    李存孝这种猛人,怎么愿意苟且认怂?你说老子有二心,那好,老子就二心给你看,举兵勾结成德节度使王镕造反。

    李晔听完,心中暗叹,做人千万不能狂,也不能浪,苟住才是王道。

    他记得李存孝的结局非常凄惨,兵败之后被李克用五马分尸。

    但李克用杀了李存孝之后,又舍不得,黯然神伤。

    河东军经此内讧,从此势弱。

    相对的,朱温在吞并时溥后一飞冲天,声势大振。

第十二章 隐秘战线

    韩偓最后才把这件事拿出来讲,意思很明确。

    就是希望朝廷不要太激动。

    看热闹就行,千万别头脑发热,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前次征伐河东,朱温叫的最凶,却是出工不出力,集中主力攻伐时溥。

    而这次李克用背叛,更给了朱温时间消化时溥势力的时间,中原之地,只剩下山东一隅朱谨朱宣兄弟,被吞并已是时间问题。

    这才是闷声发大财的典范。

    朱温势力的暴涨,给唐廷和李克用结盟提供了前提条件。

    从朱温一系列的战略来看,他身边应该有个非常厉害的谋士,李晔以前记得这个人好像叫敬翔。

    目前看,这个韩偓谋略也不差。

    “晚上我们三人在大明宫武英殿碰个头。”李晔沉吟良久才道,这么重大的事,还是当面谈的好。

    说完这些,天色大亮,已到了用早餐的时间。

    韩偓告退。

    宫中庖人送来食物,大桶大桶的粟米粥。

    李晔也不挑剔,跟小伙们一起吃。

    吃完继续站队列,很多人觉得这么站着像大傻子,只有李晔知道,一支军队的起始就是培养整体意识。

    不得不说,长安城子弟素质还是比较高的,今天就比昨天有样子多了,一个个笔挺挺的,精气神比昨天强多了。

    李晔为人随和,但在训练的时候特别严格。

    做不好可以理解,只要努力就行,但如果不服从命令,那就是态度问题,这两天又被他赶走七人。

    一天的队列站下来,还是比较辛苦的,李晔也是累的不行。

    昭宗的身体基础不是很好,这也是李晔坚持跟着一起训练的原因。

    身体是一切的基础,唐末好几位有作为的皇帝,都是因为身体不行才人亡政息的。

    司马懿身体好,熬死了所有牛人,才能笑到最后。

    所以身体是李晔伟大苟且计划的重要一环。

    晚上照例是猪肉,不过唐朝的猪肉没有后世做的好吃,基本就是大肉片子煮莼菜。

    经过后世美食轰炸的李晔实在吃不下去。

    没办法,这是大唐,东坡肉要等到宋朝才出来。

    小伙子们吃的津津有味,寻常人家,一年到头也吃不到一次荤腥。

    其实唐人是吃不惯猪肉的,达官贵人喜食羊肉,但到了唐末,到处都是吃人肉的野兽军队,有猪肉吃就不错了。

    李晔还寻思着有机会做一两顿红烧肉吃吃,可惜没有酱油,糖更是奢侈之物,只能作罢。

    今天大家都比较累了,李晔也就没再讲故事,而是让他们早些休息。

    明天他还准备着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武英殿在太宗朝时,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殿,经历黄巢之乱,朱玫之乱后,基本成了废墟,只是架子没倒,跟如今的大唐一样,在风雨中飘摇。

    天黑,李晔赶到的时候,张承业、韩偓穿着黑衣等候多时。

    他们见李晔一副短衣打扮,像个刚从农田干完活的农人,不禁都看着他,旋即,张承业泪流满面,“奴婢无能,让大家委屈了。”

    韩偓也黯然神伤。

    堂堂大唐皇帝,沦落成这个样子。

    李晔心中暗笑,他身为现代人,最受不了的就是皇帝各种礼服和繁文缛节,所以图省事,跟小伙子们穿一样的衣服,没想到让两人心酸起来。

    李晔扶起张承业:“不必感伤,眼下大唐危如累卵,正是我等奋起用命之时,何必拘泥于小节?”

    张承业比李晔大了整整二十岁,人很精神,满脸正气,就是在李晔面前太谦卑了。

    “大家折杀奴婢了。”

    李晔最烦的就是奴婢奴婢的,搞得就像他是一个奴隶主,“我们都不是外人,以后不用这么多礼。”

    李晔发话了,两人心中感激。

    见面不容易,所以没用的废话都省了。

    听完韩偓的谋略,张承业点头道:“致光此略大妙,结盟河东势在必行,不过,一个河东恐怕还压制不了朱全忠,还需联络杨行密,南北牵制,让朱温无暇西故,我们才有时间从容收拾关中。”

    “张将军所言甚是。”韩偓佩服道。

    李晔也佩服张承业思维的缜密,“何人可出使河东淮南蜀中?”

    张承业道:“奴……臣昔日跟晋王有过照面,知其脾性,不如由臣以河北观察使的身份去行事。”

    韩偓道:“臣昔日游历江南,在江淮也有些人缘,臣去联络杨行密,然后转至蜀中,与王建结盟。”

    李晔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结盟成功。

    毕竟能成为一方大佬,眼界绝对是没问题的。

    和朝廷结盟,对付朱温,不仅在大义上站的住脚,而且符合李克用杨行密的利益。

    对付李茂贞,争夺蜀中门户兴元,也符合王建的利益。

    利益才是最稳定的基础。

    不过两员心腹全都离京,李晔顿时有些心慌,而且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万一李茂贞发起神经起来,又来兴兵犯阙,没有张承业坐镇,李晔没信心神策军能像上次一样守住长安,更何况还有韩全诲这个卧底,“你们若是不在,朝中若是有什么变故……”

    张承业道:“陛下不必担心,臣在神策军中提拔忠心之人上位,孙德昭等人就是投靠李茂贞,也带不走人!”

    韩偓道:“臣保举一人,赵崇凝,现为户部员外郎,其人忠心可鉴,劲正雅重,可以准绳中外,朝中之事,都在他眼鼻之下。”

    李晔这才放心下来。

    张承业又道:“河北动荡,必有豪杰应命而出,臣此去,必为陛下招揽人才!”

    李晔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人。

    纵观整个大唐,人才如过江之鲫,但从宪宗朝牛李党政开始,大唐的人才选拔机制被严重破坏,朝廷取士不公,科举形同虚设,朝中要职基本被世家大族把持。

    范阳卢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太原王氏、荥阳郑氏、京兆韦氏、河东裴氏、兰陵萧氏。

    大量底层人才报国无门,只能投奔各地藩镇,使藩镇日益强大。

    就是目前朝中,也可以窥见一二,崔昭纬、崔胤,清河崔家,韦昭度,京兆韦氏,裴澈、裴贽、裴枢,河东裴氏。

    而黄巢就是几次科举落第,死了心,才开始他伟大的造反事业。

    唐末大乱,实际上就是代表世家大族利益的朝廷,和代表底层力量的藩镇互撕。

    结果很明显,历史上大唐的命运说明了一切。

    李晔若想成事,就必须挪挪屁股,重新站队。

    不然大唐就得跟这些世家大族一起沉没。

    他李晔也得跟着一起淹没在历史的大潮之中。

    张承业不知道李晔心中所想,咳嗽一声,“陛下还有什么忧虑?”

    李晔还真想起一事来,要跟李克用、杨行密、王建结盟,朝廷总的拿出些诚意来。

    但目前唐廷只剩下个空壳子,除了名义,基本没什么东西拿的出手,想了想,道:“封杨行密为吴王,王建为蜀王如何?”

    张承业、韩偓两人同时沉默。

    李晔知道历史脉络,这两人迟早要封王的,肉已经被他们吞到肚子里面去了,承不承认又能如何?不如大方一点。

    难道让他们向李茂贞学习,带兵到长安来取?

    他看得开,他们两人却看不开。

    这等于是在挖唐廷的墙角。

    韩偓道:“陛下……”

    李晔制止了他的劝谏,“不必劝了,朝廷局势如此,我们唯有务实,抛弃一切不必要的虚名。”

    大义名分是一把双刃剑,实力够的时候,所向披靡,实力不够,反而会伤了自己。

    他甚至想过局势危险的时候,退皇帝位,只称唐王。

第十三章 兔崽子们

    李晔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后世他算是半个肥宅,没上进心,工作也是能混就混,爱睡懒觉,上班迟到是常事。

    但穿越到了唐末,感受到时时刻刻悬在头上的利剑,他怎么睡得下去?

    天没亮,就醒了,醒了就开始擂鼓。

    这是他定下规矩,三通鼓,所有人必须集结完毕,否则一天没饭吃。

    这些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正是贪睡的年纪。

    更是胃口特别好的年纪。

    这个时代,所有人都朝不保夕的,没人会赖床。

    三通鼓毕,两百四十二号人,直挺挺的站着,有人眼睛都没睁开,衣冠不整,但已习惯了军令。

    李晔只说了一个字:跑!

    大明宫是大唐盛世时建造的,面积颇大,一圈下来差不多十多里。

    李晔原本想表现一下,跑在最前面的,结果没想到,这时代的人,脚力体力都不差,反而远远把他甩在后面。

    李晔很尴尬。

    但小伙子们却很感动,虽然不知道皇帝陛下这么折腾他们是为了什么,但皇帝始终是跟他们在一起的。

    这时代人,普遍都有忠君爱国的思想,只要朝廷做的不要太过分。

    长安是大唐的心脏,就算没亲眼见过大唐最繁荣昌盛的年代,也从家中长辈嘴里听到过,天然就是大唐拥护者。

    跑了一个时辰,李晔上气不接下气,但小伙子们还意犹未尽,几个体力好脑袋瓜子灵光的就跑过来搀扶李晔。

    李晔感觉没面子,想板着脸,装威严,但威严早已扫地,只能笑骂一声:“你们这群兔崽子。”

    和李晔相处久了,就摸清了他的脾气,知道李晔是个随和的人,只要不犯他的军规,在他面前就不用太顾忌。

    长安市井里来的少年,总带着些市井的鲜活气和野性,李晔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奋发向上的精气神。

    这也影响到了他,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年轻人。

    在后世,二十七岁的确是年轻人。

    但在大唐,娃都有十一二岁了。

    李晔自己就喜当了六个孩子的爹。

    太阳露头的时候,庖人送来早饭,除了粥,居然还有肉食。

    小伙子们吃的满口流油。

    李晔却是一脸坏笑。

    等到太仆寺赶来三百匹马的时候,李晔的坏笑到达了顶点,“兔崽子们,这就是朕给你们的惊喜!”

    “兔崽子们”没有觉察到李晔脸上明显的坏笑,大声齐呼万岁。

    长安少年郎,哪个不仰慕“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快活?

    李晔命几个小黄门拿鞭子抽马,不一会儿,马群躁动,迈开四蹄疯跑起来。

    李晔大声坏笑着:“要马,自己捉!”

    兔崽子们面面相觑,人怎么跑得过马?但不跑不行啊,没人舍得这么好的马不要。

    也不知谁发了一声喊:上啊。

    兔崽子们像疯狗一样一拥而上。

    抢马不是个容易事,想要制住飞奔的健马,不仅要跑的快,还要力气大,蛮力是没用的,要会用巧劲。

    马见到后面有人追,跑的更卖力了。

    李晔在后面直乐,总算报了今早被小看的仇。

    其实没人小看他,全是他的小肚鸡肠。

    等李晔看到一个小伙子生生把飞奔的健马按在地上的时候,他的坏笑就凝固在脸上。

    这、还是人?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学着三国演义里曹操的一句话,“真古之恶来也!”

    也有人真跑赢了战马,灵狐一般轻轻跃起,稳稳落在马背上,安抚马儿的情绪。

    “好个灵狐儿!”

    李晔为自己发现了两个牛人而欣喜。

    还有那个想听曹操故事的张行瑾,居然也能抓住一匹马。

    闹腾了一上午,人人都抓到马,其实这对马不公平,大明宫对人来说很宽阔,但对马来说,算不得什么,速度刚跑上来,迎面就是一座废弃宫殿,或者一堵围墙。

    饶是如此,这也大大出乎李晔预料。

    古之恶来姓辛,没名,大家都叫他辛四郎,骨架子很大,却面黄肌瘦的,李晔暗想若是营养跟上,这家伙一定是个猛将胚子。

    那个灵狐一样的小伙倒是有名有姓,叫周云翼。

    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小门小姓,世家大族起的名字大多占据道德制高点,比如崔昭纬、韦昭度,一看就很有文采,云翼云翼,不就是云里面的鸟吗?

    这年头世家大族子弟愿意当云里面的一只鸟?太没追求了。

    再看坑弟狂魔唐僖宗赏赐朱温的名字——朱全忠,全心全意忠心大唐,多么深刻。

    光看名字就知道是大忠臣。

    不过人家朱全忠后来有文化了,给自己改了一个名,朱晃。

    这个晃字分开看,倒是挺符合朱温后来的一系列牲口般的行径。

    得了马的兔崽子们笑嘻嘻。

    李晔本着恶心他们的目的,让几个小黄门把马又赶回太仆寺。

    “马以后会有地,现在当务之急是锤炼你们。”李晔不顾兔崽子们哀怨的眼神。

    不得不说古人民风淳朴,兔崽子们心思更是单纯,就这么很傻很天真的相信了李晔的话。

    不相信也没辙啊,谁叫人家是皇帝。

    这次抢马让李晔知道了兔崽子们的真实实力。

    以前还怕自己手太辣,摧残幼苗,现在没顾及了,他深刻感受到古人身体素质比现代人强太多,这时代没有机器,完全靠一双手两只脚,身体素质不强也活不下去。

    只是纪律性没有现代人高。

    不过,纪律这玩意儿是可以训练的。

    中午又是一顿大肉伺候。

    兔崽子们彻底忘记了马被收回去的事。

    李晔觉得差不多了,经过这几天的补充营养,兔崽子们脸上的菜色消失了,该动点真格的了。

    小憩了半个时辰之后,就有兵部送来的盔甲,清一色步军甲,由铁甲叶连缀而成。

    大唐牛叉的时候,盔甲也牛叉,大名鼎鼎的唐十三铠,明光铠、山纹甲、细鳞甲等等。

    现在大唐这个德行了,盔甲也跟着不行了。

    兵部拿的出手的只剩下这些札甲了

    李晔试了一件,差不多有后世的三十斤重,走两步,觉得还行,能承受。

    他能承受,兔崽子们就更不在话下了。

    李晔自己又穿了一件。

    顿时感觉自己背着一个乌龟壳,跟他寝宫里养的神龟大将军一个德行。

    兔崽子们见皇帝都这样了,也不废话,都自觉的再披上一件。

    六十斤的重量压在身上,效果立即就显现出来了。

    走倒是没问题,但跑的话……

    李晔感觉自己的骨架子跟着铁片在晃动。

    他前世看过一些资料,魏武卒披三重甲,十二石之弩,五十箭矢,还要带长戈、佩剑、三天的粮食,一天内连续行军急行军一百里。

    单兵负重超过八十斤。

    自吴起率领魏武卒南征北战,创下了大战七十二,全胜六十四,其余均解不分胜负的辉煌战绩。

    李晔很有自知之明,比不了吴起,但可以借鉴。

    至于兔崽子们能达到什么高度,就看他们自己的能力了。

    果然,兔崽子们脸上的轻松消失了。

    在跑起来以后,每个人都咬牙苦撑。

    李晔跟着跑了一阵后,感觉自己骨头架子都要散架了。

    看兔崽子们的样子,似乎也到了极限,就收兵了,让他们好生休息。

    练兵这种事,不能一蹴而就。

    吃了晚饭,继续讲故事,这是李晔擅长的事,当然,故事里夹杂了不少私货,他声情并茂的讲,兔崽子们聚精会神的听。

    这年头没有电视、网络什么的,听个小曲儿都是达官贵人们的高档节目,普通人可享受不到。

    李晔讲故事可比小曲儿什么的强多了,他也有这个自信。

    在重复讲到大汉玉门关十三将士的时候,兔崽子们眼睛都红了,恨不得现在就抄起家伙跟匈奴人拼了。

    忠君爱国自然也就潜移默化渗进他们脑子里。

    李晔讲的口干舌燥,这些家伙们也不愿意散场,还要他再讲一个。

    李晔哈欠连天的,宣布睡觉。

第十四章 逐渐蜕变

    如果韩偓只是沉闷,那这个赵崇凝完全就是木头人了。

    而且是个很执拗的木头人。

    李晔终于知道劲正雅重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就一个字“刚”!

    和韩偓还能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韩偓虽然从来不笑,但也不会说什么。

    赵崇凝就不一样了,皱着眉毛,教育李晔皇帝应该端庄稳重,否则不足以立威。

    这不是找了个心腹,而是一个祖宗,偏偏李晔还挑不到他什么毛病。

    从他身上,李晔完美体会到古代文人的风骨。

    这是跟魏征一样的人物。

    眼下用人之际,除了他,李晔也不知道什么人能用,若是搞了个卧底在身边,那就真是要命了。

    不过赵崇凝做事真的没话说,不仅把朝中近日的动向看的一清二楚,还能从一些人的小动作分析出动机。

    能做事,就是有用之人,所以李晔也就不苛求其他东西了。

    千人千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

    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合自己的脾性。

    若是有人跟皇帝特别合得来,那皇帝就要当心了。

    送走了赵崇凝,李晔收拾兔崽子们的一天又开始了。

    负重跑步、负重队列,还有负重……念诗。

    李晔本来想搞一些军歌唱一唱,不过他这人天生五音不全,当年军训的歌早就忘得差不多了,曾经在ktv吓跑一个重要客户以后,就发誓不唱了,人要有自知之明。

    唐诗是个好东西,在这时代的感染力绝对比唱歌强,也比唱歌更激励志气。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

    这些诗句大多通俗易懂,脍炙人口,就算不识字,也能明白其中的慷慨激昂!

    李晔真的很庆幸这是唐朝,有唐诗这样的文化瑰宝。

    念着念着,连李晔这样后世来的穿越者都被感染了,他忽然觉得身上六十斤的盔甲不是个事,自己还能为大唐承担更多。

    大唐,一个伟大的时代,一个激励人心的时代!

    他都这样了,兔崽子们更不用说了,血气方刚的年纪,吼这样的诗,怎么能不热血沸腾,怎么能不想着提刀为大唐为皇帝李晔砍点什么?

    年轻人都是有梦想的,有梦想就不会觉得累!

    但除了梦想,李晔更想给他们灌输信念。

    只有信念才能让他们跟唐末武人区分开来。

    十几天的训练下来,兔崽子们完成了蜕变,终于有些军人的样貌了,明显区别于神策军的惫懒。

    就连李晔这个四体不勤的家伙也健壮了不少。

    看着他们,李晔就像看着自己种下的庄稼茁壮成长起来。

    既然训练差不多了,就要考核。

    后世小学生都有期中期末考试。

    是时候检验成果了。

    李晔设置了两个项目,一是负重,二是越障。

    大明宫里有很多宫殿废墟,李晔按照后世电视上看到的,照样画葫芦,就地取材,设计了一系列的障碍,而且还设置了陷阱,主要就是检验他们的随机应变能力。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总有人想当带头大哥。

    现在,李晔给他们机会。

    不怕你没野心,不怕你想往上爬,就怕你没本事。

    负重跑相对比较简单,难的是越障,特别是李晔深知人性的弱点,设置的陷阱很有针对性。

    比如在一堆曲折的路线中故意设计一条近道,自作聪明的人肯定抄近道,近道的陷阱是其他路线的几倍。

    但别以为远路就没事,同样有陷阱在等着。

    唐代的小伙子们哪玩过这些?一个个被整的灰头土脸。

    李晔在一边哈哈大笑,为自己的杰作而兴奋不已。

    不过聪明人还是有的,比如周云翼,这小子真的就是灵狐转世,在各种陷阱里游刃有余。

    张行瑾最鸡贼,特别了解李晔的心思,很多针对人性弱点的陷阱对他没用,人家根本不落套。

    还有辛四郎,这家伙简直就是人形坦克,皮糙肉厚,李晔设置陷阱的时候,没有弄杀伤性的,大多以困缚为主,这家伙力大无穷,直接拆了。

    从早上折腾到下午,结束的时候,兔崽子们一个个被整的怀疑人生。

    结果还不错,有三十人通过了考验。

    表现特别突出的有九人,除了周云翼、辛四郎、张行瑾,还有杨鉴、李效奇、马开山、安思成,最令李晔惊奇的居然还有两个外族人。

    一个党项人,拓跋云归,一个突厥人阿史那真延。

    这两人的姓氏大有来头啊。

    特别是阿史那,好像还是突厥的王姓,不过突厥当年被大唐打垮之后,一部分融入大唐,一部分跑去了中亚大草原。

    融入大草原的基本都改了汉姓,这怎么又蹦出一个阿史那真延?

    算了,李晔也搞不懂。

    两人只是姓氏有些特别,穿着长相跟唐人一模一样,说一口流利长安官话,李晔问他俩老祖宗是谁,他俩早忘了,声称自己是最纯粹的大唐子民,绝不是草原来的蛮夷。

    李晔啧啧称奇,这比唐人还像唐人啊,连祖宗都不认。

    有了这九人,李晔的核心武力就有了大致轮廓,任命九人为什长,本来寻思着叫小队长的,感觉跟小鬼子似的,还是遵守唐军军制叫什长。

    为了避免有人才被遗漏,还特意下令不服的人可以找着九人单挑。

    结果还真有愣头青上场。

    唐末这个武人暴走的时代,随便一个人都有几手拳脚功夫,年轻人总觉得自己最牛叉,谁也不服。

    这九人能脱颖而出,绝不是偶然,挑战者没一个成功的。

    没人有意见了,李晔就将兔崽子们分成九队,每队差不多二十五人,每个队五个伍,伍长由通过考核的人中间选,不够的先空着,以后提拔上进者。

    框架总算搭建起来了,李晔就可以稍稍放手了,每日他只需颁布训练项目,九个队长就会自己完成,李晔就能将重心放在思想教育上面。

    为此他在赵崇凝的帮助下梳理了大唐的历史,加上后世网上看到的一些资料,为兔崽子们重现了大唐的光辉。

    十六七八的少年,正是世界观人生观形成的时候,有了李晔这么一个“人生好导师”的引导,不怕他们不成为大唐的狂热分子。

    有了这些人,李晔接下来就可以做更多的事了。

    李晔心中有个庞大的计划,所以对他们有更高的期待。

    长安一百零八坊,最鼎盛的时候,人口超过一百万,同时期的西方,人口过一万就算是不得了的大城。

    要复兴大唐,首先就要吸纳更多的人口。

    九个小队,每天完成固定的训练任务之后,还要在长安城救助无依无靠的人,或是出城找那流民。

    李晔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在长安城西北角的修真坊设了个收容站,来者不拒,老人、小孩儿、妇人,一个个面黄肌瘦的,青壮汉子很少,要么在流落长安之前被抓了壮丁,要么上山当了山大王。

    收容的人多了,吃喝都是个事儿。

    韩全诲好几次找李晔诉苦,说他这个宰相当得有多难,多辛苦,管着全长安,皇帝陛下一定要知道他的忠心,不要再给他惹事了。

    李晔的确看见韩全诲鬓角多了几根白发,暗想这家伙似乎不像历史上说的那么难堪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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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出一个盛唐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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