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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苍穹之鱼     苟出一个盛唐txt下载     苟出一个盛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章 海上利益

    杨崇本落下帷幕,不过西南之事并没有完全解决。

    李存审的意思很明显,攻略吐蕃之事,全交给他就完事了,没必要再弄个多路进攻,虚耗国力。

    随着佛门进入高原,大唐的正统性和影响力得到强化。

    靠近陇南的多弥,靠近西川、云南的中川、会野,靠近西域的羌塘,纷纷遣使表示归附。

    这些地区不同于两百年前,高原持续的动乱与杀伐,早已掏空了吐蕃的血肉。

    人口锐减,出现大量无人区,往往几个州加起来,还没有中土一个县的人多。

    占领这些地区的意义不大,性价比不高。

    只需要像漠北一样,把一些军事、政治意义重大的城池收入囊中即可。

    而且河陇崛起之后,对高原影响巨大,高原蕃人与河陇蕃人简直一个天一个地,本来就不多的人口持续向河陇流入。

    吐蕃版图日蹙,却仍在内乱的泥沼中挣脱不出来。

    现在来了陆论藏、张行瑾,高原更加混乱。

    枢密院的进一步论证之后,认同了李存审的提议,取消西川、云南、陇南、青海四个方向大规模的进攻,只维持李存审从廓州直取逻些的计划。

    不过李存审手上的兵力有些捉襟见肘,加上新招募的飞猿都,也不到两万,张行瑾在高原上号称十万大军。

    虽然李存审没有向朝廷要求援军,但他的信里面多次提及松州军。

    李晔闻弦歌而知雅意,干脆把松州归入李存审麾下。

    如此一来,李存审手上至少有四万大军,加上新招募的蕃人,凑到五万不难。

    高原上形势越来越紧张。

    张行瑾与各大城主以及吐蕃王子们打的不可开交。

    枢密院预计今年或者明年,高原上就会分出胜负。

    有意思的是,高原上城主们主动请求大唐介入,共同攻打妖僧陆论藏与叛逆张行瑾。

    既然枢密院已经认同了李存审的提议,李晔不再多说,加李存审都知松州兵马使,又令天唐府提供钱粮、军械、战马。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怎么打、什么时候打,李晔给了李存审极大的自主权。

    高原之事定下后。

    李晔又开始实施第二个三年计划。

    毫无疑问,人口仍被排在了首位。

    这么多年鼓励生育,人口增长不少,户部粗略统计约有三千万左右。

    算是取得了初步成效。

    但在李晔心中远远不够,也就后世一个城市圈的规模。

    人口是文明的载体,主体名族绝对压倒性的优势,才是国家繁荣稳定的基础,然后才能往外辐射,同化异族,而不是被异族同化。

    更多的主体族群人口,才能控制更多的土地。

    蒙古人横扫欧亚大陆,不过百年,就被当地族群同化。

    制约人口增长的首要原因,还是粮食。

    帝国的基础是建立在农业之上。

    农业繁荣,百业俱兴,人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提刀上马砍人,或者作作诗、弄弄书画,搞些形而上的东西。

    虽然有了耕牛与铁犁,但这时代的亩产只有两百七十左右,这还是上等良田。

    李晔在尚学中设有农学,鼓励传播优秀的耕种技术,寻找可替代的主粮。

    农学院士子阳济中取得了决定性进展,在广南寻到占城稻,这种水稻高产、早熟、耐旱,适应力极强,播种五十余日便可收获,特别适应广南与广东的气候,一年三熟,亩产达到三百五十斤。

    虽然比后世亩产千斤少了太多,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不小的成就。

    这种水稻在浙东、淮南推行,亩产依然可以达到三百斤。

    中下等田地也可收两百多斤。

    关键它不择地,耐旱。

    在荆南、南阳的试种也取得了成功。

    李晔大喜,当即封阳济中为农务司少卿,从三品,又把农务司从工部独立出来,专置屯田,以及皇庄的田地牧场。

    阳济中是天佑十一年的进士,四五年时间就做到了朝中从三品大员,可谓平步青云,羡煞不少读书郎。

    不过,北方还是主要种植大麦和粟米。

    李晔记得后世人常说康乾盛世是番薯的盛世,似乎在明末传入番薯之后,中土人口才迎来大爆炸。

    可惜这时代番薯、玉米、土豆等高产作物远在南美大陆,暂时够不着。

    除了吃饱还要有营养,吃不上肉叫什么盛唐?

    满清和民国号称人口四万万,但却是骨瘦嶙峋,面黄肌瘦。

    后世老外们一个个膀大腰粗的,是因为经过了两百年牛肉牛奶的营养改良。

    倭人号称东洋矬子,明治维新之后,短短一百多年,倭人的身高和体质迅速加强。

    李晔记得他们的口号就是取营养自海上。

    这时代不存在什么濒危物种,人类在野兽面前才是濒危物种。

    就算是繁华的中土,也有大量人迹罕至之地。

    有了肉食,对粮食的消耗会下降一些。

    关中、蜀中、河东、河北可以得到草原的肉食补充,荆襄、湖南、黔中有鱼兽之利,而山东、淮南、浙东、广东,正好可以取营养于海上。

    李晔与诸殿大学士商议之后,决定颁布开海令,鼓励百姓下海捕鱼。

    其实有没有开海令都无所谓,沿海的百姓们早就在干了。

    至于他们是在捕鱼还是当海盗就不得而知了。

    唯一缺少的就是能远洋的大船。

    这些年温州造船厂出来战舰跟民用船差距不大,李晔干脆弄一个官家捕捞队,安上两架床弩就是捕鲸船,平时为海员,战时可为海军。

    还有什么能比出海打猎更能锻炼海军?

    腌制的鱼干也可卖到中原、荆襄等内地。

    李晔深知海洋利益之大,是华夏民族的未来,下令恢复玄宗朝设立的广州市舶司,增加温州市舶司、泉州市舶司。

    版图之类,大唐横跨东西,纵横南北,福建的问题不可能再拖延下去。

    随着大唐的目光转向海洋,福建成了重中之重。

    王审知这些年越来越恭顺,进奉之物一年比一年丰厚。

    这也说明他在海上的日子越来越好。

    李晔多次旁敲侧击,王审知就是不提回归大唐,几个儿子频频来往长安,结交朝臣,就连李唐宗室,也颇有人缘。

    朝堂上为其说好话的人不少。

    但这都无法打消李晔的决心,他们装作看不到海洋的巨大利益,李晔却装不下去了。

    后世,单是海关带来的利益,就能把腐朽透顶的晚清撑起来。

第六百零一章 诸子问对

    王审知在福建的存在,相当于分去了大唐的海上利益。

    以前倒也罢了,现在朱温、李存勖、阿保机相继平定,解决福建就要提上日程。

    在与阁臣议事之前,李晔先召李祎、李祤、李禔、李祐、李祯、李祁六个皇子商议,还令李洺、李深旁听。

    皇子皇孙中有出息的也就这么几个,其他的尚在襁褓之中,或者沦为纨绔子弟,连封王都是个问题。

    “朕欲取福建,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对如今的大唐而言,福建就像一块精品瓷器,唐末大乱以来,中土大儒学者纷纷避入其中,王审知励精图治,福建政通人和,百姓殷实,商贾遍地,而且还是海贸的商人。

    曾出使福建的杨渥曾言,福州人烟绣错,舟楫云排,两岸酒市歌楼,箫管从柳阴榕叶中出。

    又言甘棠巷东画长川以为洫,西达于南,盘别浦以为沟,悉通海鰌(快速战船);朝夕盈缩之波,底泽鳞介,岸泊宗艛(楼船)。

    福建的财力、军力并不弱,而其水军一直令李晔大为忌惮。

    这也是大唐的短板。

    当初收复江西、岭南,放着福建,也是因为此。

    不打没把握的仗,胜了还好说,若是败了,说不定王家就在战争红利下抖擞起来。

    和平接收,才是利益的最大化。

    动用武力,只能打碎了这件精美的瓷器。

    李晔个人对王审知的印象颇佳,唐末少见的一方英主,如钱镠一般,浙东、福建的治理,正是他们的功劳。

    为历史上的南宋打下了根基。

    太子李祎不说话,只能年岁最长的李祤先开口:“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福建区区六州之地,难道真能跟大唐分庭抗礼?”

    李祐补充道:“兄长所言不差,福建多有大儒,各州刺史也曾是中土世家,只需大军堵住长汀,再集合水师封锁福州、泉州港口,则福建可不战而下。”

    李晔笑而不言,目光转向李禔。

    李禔自被封为嘉王之后,似乎知道李晔对他失望,人也变得低调谨慎了,“儿臣以为王审知并未割据之心。”

    “哦?”李晔笑道,“你何以知晓?”

    李禔拱手道:“儿臣在长安,与其子王延禀、王延翰多有交情,打听到一些福建的内情,儿臣觉得王家的心思更多在海上。”

    “你接着说。”李晔鼓励道。

    “王家开辟甘棠港,富可敌国,对王家而言,割据福建不现实,王家更在意保住眼前富贵。”

    李晔深以为然,这么巨大的利益,自然会形成一个利益集团,无论王审知是否愿意归降,他的部下肯定不愿放手。

    “那么你觉得应该如何收复福建?”

    李禔道:“儿臣听说王审知在流求建有城池,不妨封其为流求郡王。”

    “不行。”李晔直接打断,摊开地图,指着流求道,“此地为我华夏故土,不可假手外人,将来大唐开辟海疆,流求卡在大唐海疆咽喉,一旦王氏壮大,则浙东、淮南、广东诸道皆受其封锁!”

    现在的王审知固然没胆量跟大唐叫板,但几代以后呢?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再强盛的帝国都会有衰弱的一天。

    流求对面就是大唐的钱粮重地,西南更是还处于野人时代的吕宋,连个国家都没有,但已经有大食人的足迹。

    大食法随后而至。

    李晔隐隐记得吕宋建立的第一个国家好像就是大食法样式的。

    所以流求对华夏有重要的战略意义。

    可以以此为跳板,深入吕宋。

    也许李晔这一代做不到,但将来大唐迈入海洋,流求又成了一个问题。

    “这两年,你长进不少。”虽然否定了李禔的建议,但他的这个思路可以考虑。

    这大概是李禔成长的二十年来,为数不多的得到了父亲的赞扬,神情激动。

    其他皇子都投来羡慕的眼神。

    “这样吧,既然你跟王氏有交情,朕委任你为福建观察使,冯道协助你去跟王审知谈,探一探他的底,基本原则是,大唐境内不允许割据,但不放弃武力!把朕的两个孙儿带上也一同带上,见见世面。”

    “儿臣遵旨!”李禔大喜。

    李洺、李深也大为欣喜,“孙儿领命。”

    废太子李裕专心床事,对家眷子嗣不闻不问。

    两人尝了尝人间冷暖,小小年纪,性格就比较内敛,这些年在尚学中颇为上进。

    这也是李晔对他们青眼有加的原因。

    不能老李家全都是酒囊饭袋纨绔子弟吧?

    总要出一两个人才,这样大唐下一代的江山才会稳固。

    高祖定天下,还有李孝恭、李神通等宗室名将辅助。

    李晔望着李祎道:“太子意下如何?”

    从开始到现在,李祎都没说过话。

    当了太子之后,他就变得更深沉了,待裴贞一如生母,当然,皇后裴贞一也是他的嫡母。

    对李晔更加恭敬,事事请教,连聘用个幕僚,都向李晔禀报。

    有时候太孝顺了,反而令人心底有些发毛。

    李晔觉得自己混了二十多年,好歹有有个仁义的名声,也不知他这么谨慎干什么。

    身后站着张承业与淮南系,现在又得到了清流的支持,裴家还不一定弄得过他。

    但不得不说,在大唐当太子,没点城府还真走不到最后。

    “全凭父皇做主,儿臣聆听教诲即可。”李祎淡淡道。

    “此间没有外人,朕要你说想法。”李晔微微不悦。

    李祎拱手道:“儿臣以为,口说无凭,不如屯兵赣州、升州、温州,即便不打,也要宣示我大唐国威,否则和谈就只是空谈。”

    “你说的很好,朕再调令米志成、李承鼐加强兵备,作出随时攻打福建的态势。”

    其实这几年,大唐跟王审知合作比较愉快,攻略新罗、辽东,福建还协助运送粮食、辎重。

    这些年对大唐毕恭毕敬,没有丝毫逾礼之处。

    但福建的问题不能这么悬而未决下去,特别是大唐将要把目光转向海上的时候。

    大唐的三个市舶司,泉州市舶司还在王审知手上。

    “大唐是朕的,是天下百姓的,也是你们的,尔等不可懈怠。”李晔望着满堂的二手儿孙和亲生儿子,大唐的未来终将落在他们肩膀上,忽然感觉时间过得太快了。

    眼睛一闭一睁,大半辈子就过去了。

    好在盛唐不在是缥缈的梦想与口号。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第六百零二章 一石四鸟

    天心阁议事,新增了韩延徽、冯道、宋齐丘、崔源照,军方杨师厚、刘知俊、朱瑾、李承嗣旁听。

    福建之事,基本就这么定下来。

    不过张承业对李禔出任福建观察使稍有微词。

    李晔知道他的想法,既然立了李祎为太子,就不应该再提升李禔的名望。

    然而在李晔眼中,李禔、李祐毕竟是亲生儿子,终究是放不下,他现在还年轻,性格虽然暗弱了一些,但才干还是有的,不当太子,当个藩王,传播传播华夏文明还是够的。

    辽东漠北平定之后,周边基本没有对手,若是能和平解决王审知,大唐在海上力量薄弱的短板也将被补齐。

    至于吐蕃,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就看大唐想怎么吞下去而已。

    银行、金银钱的推广,也在此次议事中敲定。

    只要框架搭建起来,制度可以慢慢补齐,正如海洋一样。

    东吴黄武五年,孙权就令宣化从事朱应、中郎康泰浮海到达过吕宋,巡抚过南洋诸岛。

    唐宋是造船的高峰期,安史之乱后期,户部侍郎刘晏造歇艎支江船二千艘,每船受千斛。

    一斛等同一百二十斤,千斛差多不是六十吨重,放在后世也不能算小船了。

    代宗朝时,有船名曰“俞大娘”,开巷为圃,操船之工数百,吃穿用度、婚丧嫁娶皆在船上,重**千石,差不多有六七百吨。

    海贸蓬勃发展,出现大量港口城市。

    广州正是其中之一。

    历史上的岭南都被认为是荒蛮之地,当广州兴起之后,南方蓬勃发展,交趾随之而起。

    如果不是被安史之乱、黄巢之乱打断华夏前进的脚步,历史上的华夏可能在大唐就迈入海洋。

    李晔兴建大船、组建大船队、发展海上贸易的提议,还是遭到了赵崇凝、张承业的抵触。

    似乎传统文人对海洋有种莫名的抵触。

    认为此举是劳民伤财,大唐为了几两银子“下海”有失体面。

    再说有路上丝绸之路的支撑,已经足够了。

    不过军方对李晔的提议,都是无条件支持,还有韩延徽、冯道、宋齐丘、崔源照年轻一代也是支持,这让他颇为欣慰。

    “大唐之未来在海上,这几年诸位的日子过好了,却不知百姓仍有啼饥号寒之苦,朕取利于海上,何为劳民伤财?”文人视角仍然聚焦在陆地上,却不知道大食人在海上已经蓬勃兴起。

    而商业旺盛之后,也能减轻对土地的压榨。

    百姓更能安居乐业。

    少数服从多数,李晔本来也不是征求他们意见的。

    赵崇凝代表传统文人视角,张承业则是怕李晔急功近利。

    一个月后,春暖花开。

    李禔的奏表从福州传来,和谈取得阶段性进展,王审知愿意回归大唐,但求封于福、泉二州。

    这两州差不多是福建的精华,若不收回,福建也没多少意义。

    李晔八百里加急,传信李禔,福泉二州绝不可放手。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李晔知道这其实是王审知的试探。

    只要愿意谈,总会找到利益共同点。

    王审知是这个时代的顶尖人物,不会看不清形势。

    又过了十几天,福州的奏表又到了,言王审知果然求封于流求,被李禔和冯道拒绝了。

    涉及到这么重大的利益,谈判本来就是万分艰难的。

    李晔希望王审知能无条件入长安,王家可以得到一个世袭罔替的郡王,或者下南洋去发展,成为大唐向外拓展的先锋。

    不过王审知也拒绝了。

    就算他想,他手下的利益团体也不会同意的。

    这个时代的南洋还是蛮荒之地,到处是未开化的野人,还要跟大食人死磕,在他们看来如同放逐。

    谈判就此陷入僵局。

    升州防御使米志成配合朝廷,领一万厢军向武夷山挺进。

    李承鼐领军出赣州,翻过武夷山,直逼长汀。

    真到了要打的时候,李晔绝不会手软。

    不过李晔沉得住气,优势在自己手中,福建区区一道之地,在陆地上无法跟大唐抗衡。

    而没有陆地为根基,王审知的海上力量只能是浮萍。

    所以王审知比大唐更着急。

    关中春耕结束之后,李晔刚视察完渭北的皇田,福州就传来决定性消息。

    王审知求封于倭国奈良地!

    李晔看到奏表之后,心中不禁大笑,这不是利益共同点吗?

    奈良地原称平城京,后迁都于西边的平安京,算是倭国的精华之地。

    王审知要这么一块地盘,可见其野心。

    名为求封,实则合击之,王审知请求大唐从熊津道出兵,协助其成事。

    倭人承平了两百多年,也算有些家底,该尝尝大唐武人们的刀子了。

    再说从乾宁元年起,倭人就断了遣唐使,也就不存在跟大唐的宗藩关系。

    别看倭国就这么点地方,历来就比较猖狂,当年还跟隋文帝玩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

    如果不是白江口之战,倭人肯不肯低下头颅还是两说。

    即便是后世,倭人依然狂傲,不肯悔罪,以西方马前卒为荣,弄什么脱亚入欧沾沾自喜,配合美帝的战略步伐,压制华夏。

    李晔是皇帝、圣人,倭酋就抄袭高宗,弄个天皇出来,这不是打李晔的脸,打大唐的脸吗?

    天皇也是他们叫的?

    李晔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抄袭,

    当即在奏表上批复一个字:可!

    只要你王审知能打下来,整个倭国都封给你都可以!

    李晔估计这或许就是王审知心中所求,前面都是试探。

    令八百里快马飞奔福州。

    至于派谁出兵,李晔遍观朝中大将,杨师厚功劳太多,朱瑾是骑将出身,李承嗣已老迈,女婿周云翼镇太原,李筠镇幽州,想来想去只有杀心最重的刘知俊最适合。

    刘知俊是诸大将中最具唐末武人精神的一个,在中土一直压着刀子。

    眼下大唐推行金银币,但中土金银矿并不富足,有些还是深埋在地下不好开采,放眼周边,也就倭岛金银矿多。

    战略利益与实际利益重合。

    又解决了福建之事,还能报后世华夏英烈的血仇,一石四鸟。

    这场战争必须打。

    而且是捣其巢穴,绝其种类!

第六百零三章 兵马未动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倭人了解大唐,但大唐并不了解倭人。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历史上忽必烈两次攻打倭人,固然是天时不利,有飓风为祸,但李晔觉得最大的错误是仓促出兵,对倭人的顽强认知不足,而且派出去的还是二线将领,以及高丽、南宋的降军,诸将内部也有不谐,前期取得的优势,却始终无法打开局面。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李晔需要倭国的国情来分析。

    现在皇城司派去侦查似乎有些晚了。

    一来一去,加上收集情报的时间,至少要一年。

    还要征调大军,押送粮草,制定作战计划,选择合适的时节避过飓风期,所有一切加起来,至少两年以上。

    不过,王审知对倭国起心思不是一天两天,早在几年之前,便与萨摩国府岛津氏发生摩擦,最终激化为海战。

    后又通过海贸窥得倭国虚实。

    五月末,王审知派第四子王延丰领使团入长安,汇报倭国国情。

    此时的倭国大权旁落于藤原氏之手,醍醐天皇暗弱,上层贵族热衷于宫廷贵族文化,参佛、音乐、游宴。

    以藤原时平为首的官僚日渐腐朽堕落,卖官鬻爵,骄奢无度。

    与地方庄园主沆瀣一气,搜刮倭人。

    跟大唐一样,班田制解体之后,农民大批破产,聚众为匪,倭军毫无战力,听之任之。

    地方豪强地主趁机大肆兼并土地,并招募私人武装,利用其扩张势力,逐渐形成武、士阶层。

    这个时期的武士只是庄园主的私人武装,虽有一定的战斗力,但也仅限于打打村战。

    真正武、士阶层成型,要等到几百年后的江户时代吸收儒家思想之后。

    倭国朝廷的情状跟懿宗早期有些相似,黑暗腐朽到了崩溃的边缘,天皇没有任何威信。

    李晔记得倭人历史上号称四大怨灵之二的平将门,差不多将在十几年后发动叛乱,打的倭国朝廷节节败退。

    倭国这么个情况,也难怪会被王审知惦记上。

    至于倭人战力,李晔轻蔑一笑。

    当年倭国大化改革二十年之后,国内正处于强盛时期,举全国之力出兵百济,却在白江口被刘仁轨的偏师轻松击败。

    如今的大唐,战力也许比不上当年的太宗朝,但跟高宗朝应该相差不多。

    经过唐末战火淬炼的唐军,若是打不过腐朽的倭国,以及地方村战的庄园武、士,李晔觉得干脆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战略上可以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起来。

    李晔下令正在积利州训练海军的顾全武以剿灭海贼为由,摸清对马海峡的水情、气候状况。

    眼下大唐,其实也打不起大规模战争。

    将士们刚刚平定了辽东,难免有厌战之心。

    近三十万大军在辽东耗时一年,大唐的府库早就能跑耗子了,已拿不出钱粮。

    而目前正在进行金融改革,漠北、辽东还在建城当中。

    对吐蕃的战争也在紧锣密鼓。

    所以灭倭的主力还是要靠王审知。

    他那么大的野心,麾下步卒出自淮西,当年跟秦宗权也死磕过,加上这么多年,在福建大兴海贸,钱粮广盛。

    为了表示对此战的重视,李晔令李巨川、刘知俊带着十几名枢密参事到温州,与王审知进一步沟通,包括如何划分利益。

    军中对倭国相当轻蔑,认为不过是百济新罗摩震之流,政事堂认为倭国得其地而不能守,空耗国力,不过他们对福建倒是相当看中。

    毕竟这么多年,福建已经成了文教重地。

    李晔也不解释,一切都等详谈之后再说。

    每过一日,李晔便能感觉大唐又强盛一分,西面诸国、北方部族,南面酋首,纷纷入朝,跪伏在自己面前,请求册封。

    大丈夫如此,不愧此生。

    虽然比不上太宗,但在大唐诸帝中,也算是能派上名号了。

    长安车水马龙,南来北往的商贾、士子、胡人,大有万国来朝的气象。

    关中日渐繁华,也日渐臃肿。

    作为京畿,自然会吸引地方人口。

    目前来说,关中人口的承受能力还有余地,未来就不好说了。

    李晔记得宋仁宗在推广占城稻之后,华夏人口首次突破一亿。

    这也算是大宋的对华夏不多的功绩之一。

    鼓励生育已经成为地方官的政绩之一,以目前的力度,也许三五十年之后,人口就会迎来第一个小高峰。

    李晔这一代注定是留在长安,未来大唐的还是迁都。

    不然关东、江南进一步发展,关中就会被甩在后面。

    其实现在就已经出现了这种端倪,淮南、荆襄、湖南、浙东、广东在经济上已经取得优势,未来大唐走向海洋,这种差距会进一步拉大。

    而河东、河北、中原、山东的军事优势也超过了关中。

    历史上的唐末五代,名将强军大部分出自这四道。

    以一个劣势地缘统治广袤的优势地缘,时间长了必然会出现重大问题。

    大唐的脚步滚滚向前。

    进入六月,引来了李祐的婚事。

    李多禄为了这场婚事煞费苦心,弄了一支两千人的白马骑兵,骑兵清一色的黠戛斯健儿,朝气蓬勃,又送了两万头牛羊作嫁妆,连剑水流域的黠戛斯部族也派人来观摩。

    长安顿时热闹起来。

    诸皇子中,名声最响的不是李祎、李禔,而是李裕、李祐。

    李裕死于床事,不知怎么就传遍长安大街小巷,着实给老李家脸上又抹了一层黑。

    民间最爱嚼舌头的不就是这些事?

    李晔开始还想禁止,后来一想,也就随它去吧,做都做了,还怕人说?

    再说老李家的黑料也不止这一件。

    你越禁止,民间就越兴奋。

    至于李祐在草原上大出风头,英雄少年,还是大唐皇子,忠义堂稍一传播,李祐便名躁长安。

    成婚当日,李晔封李祐为英王,双喜临门,李渐荣喜极而泣。

    朝臣对大唐亲王娶异族女子为正妻颇为不满,按照惯例,应该是选世家门阀女子。

    最不济也该是个书香门第。

    乌尔沁浓眉大眼,手大脚大胸大,显然不附和他们的审美。

第六百零四章 王氏实力

    在李祐大婚后,进攻倭国之事基本敲定。

    王审知出动水陆大军十五万,进攻四国地区,朝廷出兵三万从对马海峡攻九州,南北夹击,扫平倭西,然后合军长驱直入,挺进平安京。

    为了表示诚意,王审知献军俸一百万缗,粮草三万石,支援大唐。

    有了这些钱粮,大唐前期的军资算是够了。

    只要能在倭国打开据点,广东道、淮南道的粮食就可以源源不断的运上去。

    不过福建的实力令李晔咋舌不已,暗道王审知果然财大气粗。

    福建也就六州之地,被王审知经营了近三十年,居然就能掏出十五万大军。

    这要是跟大唐死磕,加上海上势力,够李晔喝一壶的。

    在皇城司密报之后,李晔才得知王审知为了这一战,把全部家当都压上了,广募东海群盗,连大食商队的护卫也招募了,承诺他们可以肆意劫掠。

    最奇特的是王审知的水陆大军中,还有七千倭人海贼。

    看来带路党不止是中土的特产。

    其实想想也是,后世倭人在美帝面前,不也是毕恭毕敬的吗?

    大唐的三万大军,主力是刘知俊的两万天策右军,顾全武水军为辅。

    三万大军,又有王审知支援,大大减轻的朝廷的负担。

    兵贵精而不贵多。

    天策右军步军为主,有少量重骑,正适合九州岛的多山地形。

    历史上蒙古人推不进倭国内地,其实也是受了地形限制,蒙古骑兵不擅山地作战,在正面击败倭人之后,却无法突破九州岛崎岖的地形,进入其腹地,所以才打不开局面。

    秋收之后,李巨川与刘知俊回返长安,李禔留在福州负责沟通、后勤,以及随之而来的接管福建全境。

    “这些年你束手束脚,到了倭国,可随心所欲!”李晔特意强调。

    李巨川、刘知俊都是一愣,话中的意思听明白了,但却不明白李晔的仇恨从何而来。

    毕竟李晔算是个仁君,至少对大唐百姓不错。

    倭人这两百多年来,也还算老实,跟大唐的关系也不错,派遣唐使,全面唐化,高僧空海引密宗真传入倭土,名臣晁衡仕唐五十载,都是一代佳话。

    但李晔深知这只是表象。

    倭人是有长处的,特别擅于学习,也特别会隐忍。

    所谓忍术、剑道,不就是各种偷袭吗?

    在地缘上,它是中土永恒的敌人。

    一旦它强大起来,刀锋肯定对向海之彼岸。

    刘知俊眼神大亮,“末将领命!”

    李巨川道:“王审知若取倭国膏谀之地,王氏将兴。”

    李晔笑道:“倭国虽然腐朽,但还是有一战之力,王审知若是占了平安京,灭倭国王室,倭人难道不会找他报仇?”

    在李晔看来,倭军不足为虑,早已腐化,没有多大战斗力。

    关键在于地方豪强与庄园主,他们有一定的实力,倭人向来骄狂,自会容忍京城落于外人之手?

    大唐只要占据倭西的九州,加上对马岛、壹岐岛为跳板,便可对王氏形成威慑。

    王审知先站住脚再说其他。

    历史上倭人能入侵中土,要么是中土大乱,要么是三千年未有之变局。

    这个时代,他永远没有这个机会。

    大唐不是历史上的大宋,也不是白山黑水里崛起的土匪,李晔有信心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把海洋灌入大唐的基因中。

    其实华夏从来不是一个单纯的陆地民族。

    那是满清自己的帽子,他们闭关锁国。

    东吴便有大臣巡视南洋,隋炀帝也搞起了海军,攻打流求。

    至于大唐,两百年来,沿海兴起的港口城市便是证明。

    “将士们可有怨言?”李晔问道。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圣人安心,儿郎们为国征战,怎会有怨言?”刘知俊道。

    话虽然这么说,但将士们心中怎么想,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上下同欲者胜,国家开疆拓土,将士一个个出生入死却一无所得,太说不过去了,“倭人子女钱帛,任尔等取之,朕只要土地!”

    李晔记得九州萨摩藩就有一座大金矿,品质高,易开采。

    对如今的大唐来说太重要了。

    “末将待儿郎们多谢圣人!”刘知俊的所有束缚都被打开。

    三条军纪再无约束力。

    剩下的就看他刘知俊的刀子狠不狠。

    李晔伐倭的密令下达,天策右军诸将皆大喜,全然没有将要大战的紧张感,一个个喜笑颜开的跟父母妻儿告别。

    当初淮南系在新罗发了一笔横财,军中无人不知。

    李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合理的利益可以接受,没有利益的激励,将士们凭什么去玩命?

    历史上的大航海时代,不也是利益主导的吗?

    在这时代,倭人根本就没入大唐的眼。

    当年刘仁轨白江口一战尽灭倭国精锐,倭人举国震惊,又是修长城,又是迁都的,一片风声鹤唳,岂料大唐根本就没看上他们。

    不过这也导致大化革新向全面唐制转变。

    两万大军出征,也不至于动摇国本,大唐也负担的起,朝臣也就没有多少怨言。

    这么多年,他们早已习惯了李晔的思维方式,尽力执行就行了。

    这也是开国皇帝的特权,想打哪儿就打哪儿。

    在他们眼中,李晔无疑是英明神武的。

    每次决断也没令他们失望。

    出征大军将在莱州集训到明年春暖,九月之后,便是对马海峡的飓风期,而十一月之后,天气转寒,不利征战。

    顾全武的水军已经出发,扫荡对马海峡附近的海贼,偶尔也与九州豪强发生冲突,但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只要亮出大唐旗号,倭人们客客气气。

    这时代的倭人对大唐崇慕中带着恐惧。

    白江口一战把他们彻底打疼了。

    心理优势在唐军。

    王审知则不讲武德,以海贼侵扰倭国南部沿海,洗劫城池。

    倭人大惧,但醍醐倭王不为所动,专心礼佛饮宴,国中大事全都托付藤原氏,此时藤原时平新死,藤原忠平摄政,对地方的控制力更弱,更加不敢轻易出兵,海贼只要不冲进平安京,他们自然也不会管。

    反倒是地方庄园主,积极组织武士,守卫地方,向倭人朝廷表达不满。

    藤原忠平以天皇的名义向大唐派出使者,请求约束沿海。

    李晔连见他们的兴趣都没有。

    为了配合唐军的攻势,李晔带着亲卫都与黑云长剑都下升州。

    顺道巡视江南诸道。

    太子李祎留在长安监国。

第六百零五章 高原之战(一)

    尽管在军事上,张行瑾立于不败之地,多次击退吐蕃城邦主的围攻,但并没有改变他政治上的劣势。

    陆论藏被大唐封为妖僧之后,高原上信奉佛门的吐蕃人便逐渐狂热起来。

    朗达玛虽然灭佛,但佛门依旧树大根深,在吐蕃人心中占据重要地位。

    大唐的僧人们,往往彬彬有礼,尊重他们的习俗,温和的与他们沟通,赢得了吐蕃的人广泛尊重。

    甚至有些僧人是当年灭佛之时,避祸大唐蕃僧的徒子徒孙。

    他们自然赢得了吐蕃人的好感。

    反观陆论藏,自称佛王、佛子,但对佛法的理解浮于表面,骗骗愚夫愚妇还行,其歪理经不住考验,无法自圆其说,漏洞越来越大。

    政治上困窘,更加重了他们内部的崩溃。

    当吐蕃联军披着斑驳的盔甲,提着生锈的刀矛,毫不吝惜自己的性命,发疯一般冲过来时。

    兴海军逐渐被这种狂热感染,从惊疑变成了恐惧。

    无论陆论藏如何宣扬他的那套歪理,都无法改变兴海军颓废的精神状态。

    而且他们在高原上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逻些经过二三十年的战争,先后几次被农奴军、叛军攻入,战火烧毁了一切,钱粮、人口,都不足以支撑陆论藏的野心。

    最开始的时候,张行瑾也曾向周边扩张过,地盘是打下了,人却都逃散了。

    没有农奴种田,兴海军打下再多的地盘都没用。

    本来就不多的农奴负担越来越重,要么累死,要么逃亡,并最终波及到军中。

    士卒也开始逃散。

    张行瑾曾考虑过屯田,但拿惯了刀子的兴海军,拿不起锄头和镰刀。

    种田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种的。

    兴海军军纪败坏,平日除了砍人,也就对吃喝嫖赌感兴趣。

    于是屯田也变成一场闹剧。

    以前还能轻松击溃吐蕃联军,今年却越发困难。

    张行瑾手上的兵力越来越少,只有他自己掌握的一千五百精锐汉军,赖力的四千吐蕃、吐谷浑军,还有陆伦藏手上的一支千人僧兵。

    剩下的八千人,都是乌合之众。

    六年前攻入逻些城时,浩浩荡荡十万大军,声势震天,吐蕃贵人们匍匐在他的脚下。

    陆论藏一度觉得恢复吐蕃的荣光近在眼前。

    而现在他们却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绳索,在他们脖颈间越拉越紧。

    陆论藏生于凉州,长于凉州,对高原的了解,都是来自于父辈们的美好幻想。

    “我军已成众矢之的,逻些无以为继难以立足,不等唐军攻来,我们自己就将崩溃,为今之计,当舍弃逻些,东南攻云南,或西南进天竺,休养生息,十年之后,或可卷土重来。”张行瑾在军事上一向实事求是。

    他们最大的困境就是有地盘,没有人口。

    大唐还切断了高原的布茶盐铁贸易,没有布,就挨不过漫长的寒冬,没有茶盐,生存就成了问题,吃肉也没有力气,还难以消化,没有铁,就没有战争能力。

    “人王殿下是想逃走吗?”陆论藏讥讽道。

    张行瑾冷笑道:“留在逻些等死吗?若我预料不差,廓州的唐军已经在攻来的路上!”

    陆论藏败多黑少的眼睛盯着他,“没有逻些,我们还能有什么?”

    “只要远离大唐,我们就还有一线生机!”张行瑾语气少见的真诚起来。

    然而陆论藏一口拒绝了,“不。”

    “那你就在留在逻些当你的佛王,本将不奉陪了!”张行瑾最后的诚意散去。

    上了神坛的人,自然很难走下,一旦离开高原,局面就不在陆论藏的掌控当中。

    “佛祖会保佑我们。”有时候,陆论藏自己都沉迷在自己编制的歪理之中。

    两人的争执向来不为外人得知。

    出了宫殿,赖力与两个义子张奉恩、张奉堂在外等候。

    张行瑾望着北面雪山,风云如浪潮在天边舒卷。

    而在雪山的另一面,一支万人规模的唐军在快速挺进。

    人皆骑乘两马,一马负人,一马负粮草辎重。

    唐古拉神山之北是茫茫的无人区,南麓才是吐蕃的膏谀地区。

    并非李存审不愿多带人马,从廓州出征的三万蕃汉大军,一路马不停蹄,长驱直入,高原城邦望风而降。

    但越往上走,掉队的人就越多,连战马都吃不消,加上山路险峻,对士卒的体力考验越来越大。

    别说唐人,就连蕃人也吃不消。

    李存审只好令体力不支之人在沿途城池戍守、休整。

    符彦卿也有不支之象,但被符彦超照料,勉强能跟上。

    李存审体力超卓,没有丝毫疲惫之象,不断激励士气,“国家三百年之宿敌,将灭于我等之手,诸君必将留名青史!”

    符彦卿道:“招讨将军所言不差,我等只要出现在逻些城下,吐蕃便入大唐版图!”

    诸将皆奋然。

    一路行来正是如此,高原上的豪强城邦,只要望见大唐旗号,别说出城作战,即便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

    偶尔有顽抗者,被符彦超领着飞猿都攀城而入,杀的血流成河。

    父子三人齐心协力,诸军奋勇向前,归化蕃军比唐军更积极。

    还有大唐僧人传递情报,或为唐军引路,或为唐军牵线搭桥,联络友好城邦。

    唐军得以快速挺进,穿过唐古拉神山,吐蕃的膏谀之地顿时暴露在大唐兵锋之下。

    此时的高原还沉浸在与张行瑾的厮杀当中。

    大唐旗号出现在逻些,顿时令吐蕃诸军惊诧。

    符彦卿建议通过僧人联络吐蕃诸军,招为己用,合攻逻些。

    被李存审一口否决,“此乃乌合之众,联之何用?我军远来不可久战,吐蕃自相残杀,乃天灭其国,今一鼓作气顺势讨平,高原之上再无披甲之人,大唐一劳永逸,岂不美哉!”

    符彦超道:“大人所言甚善!当年吐蕃趁安史之乱,攻陷长安,劫掠百万子民,今当为其报仇,一扫国耻!”

    符彦卿咋舌不已,不过也被父兄激起心中豪气,毕竟他也是武人。

    符家几代出身陈州牙将,唐末大乱,陈州喋血,李存审依附于当时的光州刺史李罕之。

第六百零六章 高原之战(二)

    逻娑川下,大军云集。

    时吐蕃诸军尚在犹疑。

    既然是联军,当初内部有很多裂痕,有人见唐军兵少,不到万人,要先击唐军。

    也有人见形势不妙,生出后退之心。

    还有人觉得可以跟唐军谈谈,毕竟他们名义上也臣服于大唐。

    联军主将额松赞一时不能决断,他是山南地区最大的势力,占据匹播城,此城乃吐蕃旧都,也是吐蕃兴起之地。

    历史上额松赞父子曾辉煌过一阵,后淹没于部将兵变当中。

    时代的共通性就在于此,中土的大王们你方唱罢我登场,高原也是如此,甚至更为激烈。

    农奴的仇恨、教、派的争执,王权的争夺,最终让高原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

    联军乱做一团的时候,唐军已然结阵。

    符彦超领百余重骑列阵在前。

    灿烂的阳光洒满整个逻娑川,唐军的银甲蒙上了一层豪光。

    冷锻甲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已经趋近完美,狰狞如铁兽,又不失精美,马上骑兵人人雄壮威武。

    符彦超长槊扬起,“儿郎们,破吐蕃就在今日!”

    “杀!”一百三十名河陇汉家健儿也举起了骑槊。

    当年大唐最骁勇的将士在陇西。

    时过境迁,河陇汉家健儿在重归大唐之后,变得更加武勇,这些人大多生于大唐收复河陇之后,沐浴着大唐的荣光,少年时便从军,在牛羊肉与河陇雄风的滋养下,一个个威武健硕斗志昂扬。

    重骑缓缓而动,向最近的吐蕃军冲杀而去。

    吐蕃军一脸懵然,一百多人向四千人的阵列冲击。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可怜的认知。

    几个吐蕃将领在阵前大笑,组织长矛手列阵。

    重骑渐渐加速,地面也随着他们的冲击而震动起来,杀气如秋风一般肃杀。

    望着滚滚而来的铁兽,吐蕃人终于惊慌起来。

    唐军重骑挟雷霆之势冲入敌阵,如狂风扫落叶一般,踩踏出一条血路。

    长槊居高临下,随意攒刺,战马横冲直撞。

    吐蕃军的长矛在冷锻甲面前,纷纷断裂。

    在唐军眼中,他们的长矛几乎不能称之为矛,最多是长木棍上镶嵌着一段铁皮。

    装备的差距太大。

    双方的战斗意志也不在一个层面。

    曾经的高原帝国,崩溃的不仅是国土,还有意志。

    而现在的吐蕃根本没有能力与资格成为大唐的竞争对手。

    从重骑破入吐蕃军松散的阵型当中,此战就已经结束。

    李存审乌合之众的评价并不过分,稍稍遇到挫折,吐蕃军便四散而逃。

    在吐蕃将领的尸体挂在符彦超的长槊上时,吐蕃军便彻底崩溃了,乱军慌不择路,互相冲撞、践踏,逐渐波及其他军阵。

    符彦卿指挥三千步卒掩杀。

    李存审领飞猿都押阵。

    联军的弱点便在于此,都想别人出生入死,自己保留实力。

    眼睁睁看着友军被屠杀。

    唐军凶悍给他们带来了强烈的震撼。

    符彦超的一百骑左右冲驰,挡在前面的人马俱碎,唐军声势震天,吐蕃军人人胆寒,空有三万多的兵力,却不敢接战,纷纷后退。

    这一退,便大势已去。

    李存审趁势而进,驱兵掩杀,如狼群围猎羊群,连破六座营垒。

    吐蕃人无处躲避,逃跑不及,纷纷跪地请降。

    李晔为吐蕃准备的这把剑,足足磨了十几年。

    若不是张行瑾、杨崇本先后出问题,冯行袭病逝,吐蕃早已在大唐版图之内。

    盛唐若没有吐蕃掣肘,本可以达到一个更高的层面。

    李晔的盛唐若想西进,让大唐文明走向世界,则必须解决西南的吐蕃以及北面的契丹。

    李存审多年的压抑在今日得到释放,自从军以来,大小百余战,从无败绩。

    直到遇到了杨师厚的银枪效节都。

    不过这场较量并不公平,杨师厚背后是大唐的全面支持,而他的背后只有猜忌。

    现在是他归唐真正意义上一场大战,也将决定此后在大唐的地位。

    战场形势一面倒,吐蕃军比想象当中的还要不堪一击。

    雄浑的号角不断激励着唐军心中的豪壮。

    在出兵之前,宣教使已经将大唐吐蕃三百年仇恨洒进每一名唐军的心中。

    复仇雪耻,男儿之夙愿!

    就在吐蕃完全崩溃的时候,逻些城的大门打开了。

    一支万人步骑冲出城内。

    张行瑾深得唐军先声夺人的真传,人未到,声势震天,城头鼓声伴随马蹄声、喊杀声,居高临下,从西北面如浪潮一般涌来。

    所过之处,无论投不投降,尽皆残杀之。

    兴海军的狞笑震动逻娑川。

    杀戮激起了他们的暴虐之心。

    而且张行瑾出战的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唐军激战两个时辰之后,已然力竭,气势大不如前。

    天时地利皆在掌握。

    这一次不仅符彦卿,就连骁勇的符彦超也心生惧意。

    有部将建议李存审暂退吐蕃营垒之中,结阵自守,以待敌军势衰。

    李存审踏马在前,大笑道:“贼人虚张声势而已,是自寻死路,今我军携大胜之威,天下无不可破之军!今若后退,贼势必高涨,我军必败!”

    遂自引飞猿都列阵在前,又传令符彦超、符彦卿靠拢。

    父子三人皆在前阵,直面滚滚而来的贼军。

    唐军将士皆为其勇烈动容,诸军奋力向前。

    两股洪流撞在一起。

    符彦超力战在前,身披十数创,兀自不退。

    符彦卿组织甲士列阵前推,硬撼贼军。

    一场惨烈的厮杀展开。

    张行瑾这么多年大有长进,如果是六年之前,说不定能击败符家父子。

    可惜现在的兴海军不是当年,很多人已经老迈,意志也在松懈之中。

    跟吐蕃联军打,并不能提升他们的水平。

    反而在无穷无尽的厮杀中日渐衰弱。

    “贼人虚张声势,儿郎们,雪大唐三百年之耻,就在今日!”战争最激烈的时候,李存审振臂而呼,催动战马,奋勇向前,长枪寒芒吞吐,银光电转,血肉横飞。

    李存审跟随李罕之,曾多次与秦宗权的蔡军大战,投归李克用,征赫连铎、讨李匡威,冲锋在前,亲冒矢石,率军死战,血流盈袖,身体取出的箭簇一百多个,还以此劝诫诸子,家业不易,戒奢戒侈。

    历史上在周德威陨落胡柳坡之后,成为河东首将,位在李嗣源、李嗣昭之前。

    今日之战,虽然艰辛,但比当年大战秦宗权差太远了。

    有如此老将,唐军不在惊惧,身体里重新涌起力量。

    “杀、杀、杀!”

    喊声直冲苍天雪峰。

    这是一场意志的较量。

    很不幸,兴海军的失败是注定的。

    在疯狂冲杀半个时辰之后,兴海军顿时就泄气了,他们在唐军中本来就是二流的存在,心中对唐军存在深深的敬畏。

    符氏父子三人在阵前厮杀,唐军死战不退,已经唤醒了他们心中的恐惧。

    大唐像一座大山压向他们的心头。

    而他们的将军——张行瑾与赖力在后方压阵,手下精锐汉军,一个都没有投入。

    他们的佛主——陆论藏在城头坐山观虎斗。

    这本来就是一群各怀鬼胎的乌合之众。

    又怎敌得过唐军的众志成城?

第六百零七章 高原之战(三)

    张行瑾的心思并不在战场,而是在逻些城上的陆论藏。

    “大人,前军败象已定。”义子张奉恩道。

    赖力也看着他,等待他的最后决断。

    此时张行瑾手中还有一千多精锐汉军,加上赖力手上两千蕃军,可以影响此战的最终结局。

    “大唐名将辈出,高原终究不是我们的立足之地。”张行瑾意兴阑珊道。

    “大人是要放弃逻些城?”张奉恩道。

    “陆论藏已成高原之敌,逻些城守下来又能如何?唐军已窥得高原虚实,即便这次败了,下一次再来,我们只会更虚弱。大唐可以败两次、十次,我们只要败一次,就会万劫不复,至于你们,愿意留在逻些城,跟随陆论藏,可自行离去。”

    没有人比张行瑾更了解大唐皇帝,只要他活着,就不会放弃征服这片土地。

    这些年,离开大唐,以局外人的眼光观察,才更觉察出皇帝的雄心。

    回望战场中的符氏父子,张行瑾脸上浮起一丝落寞。

    不过,这丝落寞很快就被挥去,取而代之的是昂扬,“如果还愿意跟随我,我将带领你们开辟新的疆土!”

    今年的他不过三十有五,一个男人最睿智的年纪。

    而他张行瑾心头的热血依旧在流淌,野心依旧在燃烧。

    “愿跟随将军!”张奉恩、张奉堂两个义子拜在马前。

    身后汉军纷纷响应。

    这些人原本是不容于大唐的强人、罪人,被张行瑾收至麾下,待之如手足,不离不弃,号为勇义都,凡加入者,在神明前歃血盟誓,永不背叛。

    也正因为他们,才能与陆论藏维持微妙的平衡。

    “但我们家眷还在城内……”赖力提醒道。

    张行瑾眼眸露着寒光,“成大者不拘小节,此番南下,千难万险,家眷跟着也是受罪,留在逻些城尚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赖力如坠冰窟,忽然想起这么多年张行瑾连个家室都没有。

    但他不一样,是吐蕃人,在城中有偌大的家业。

    手下士卒有很多人是陆论藏的忠实信徒。

    也是双方一直争夺的焦点。

    赖力一时陷入艰难抉择。

    此时唐军已经击溃兴海军,符氏父子挥军大进,唐军士气如虹,追亡逐北。

    逻些城的败亡已经不可避免。

    张行瑾静静的等待着赖力的决断,不过时间已经不多了。

    唐军中为数不多的骑兵已经盯上他们,正在向北面迂回,试图包抄。

    张行瑾与汉军不为所动,但蕃军却惊恐起来,已经有人向逻些城逃跑,赖力举起斧头,“回城!”

    张行瑾叹了一口气,“南下!”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逻些城之前最后的兵力也消散了。

    唐军追着败军,杀至逻些城下。

    城上矢石如雨,陆论藏征调军奴、农奴作最后的反抗。

    僧兵们一个个穿梭在城墙上,口念佛法,斥唐军为妖魔,试图调动起奴隶们最后的反抗之心。

    不过逻娑川一战,唐军大展神威,破吐蕃联军,挡兴海军,杀的尸横遍野,城上早就没有抵抗的心思。

    奴隶们在陆论藏手下日子过的比以前更加艰难。

    哪里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在僧兵的逼迫之下,农奴与军奴拿起武器,却不是对向登城的唐军,而是身边的僧兵。

    混乱、仇恨、杀戮,最后全都化成烈火。

    这些肩胛骨上穿着锁链,脚裸上带着镣铐的奴隶,的确爆发出最后的反抗,抱着僧兵一起冲入烈火中,或者一起跌落城下。

    陆论藏万没有想到他的“佛国”会如此不堪一击。

    唐军才登上城墙,逻些城的南门便打开。

    赖力带着一众骑兵拥着几千家眷且战且退,追寻张行瑾的步伐而去。

    城中最后的抵抗力量也没有了。

    陆论藏大怒,下令超度全城,僧兵们仿佛着魔一般,在城墙上乱砍乱杀,不分敌我。

    混乱中城中燃起熊熊烈火。

    无数人的哭喊声随之而来,贵人、奴隶四散奔逃,互相践踏。

    陆论藏手持弯刀,连杀数人,也分不清是唐军还是友军。

    鲜血溅了他一脸,金子珠宝打造的五彩高冠不知掉落何地。

    张行瑾能走,他却不能走。

    攻下逻些城,将他的声望推向顶峰,但也把他跟逻些城绑在一起。

    “张行瑾!”陆论藏如疯如魔,如同恶鬼一般大声呼喊,声音中怨恨令人不寒而栗。

    他借张行瑾的势成就了一切,而一旦离开张行瑾,他的一切轰然倒塌。

    大唐如朝日喷薄,名将名臣如过江之鲤。

    高原如夕阳垂落,愁云惨淡,人口锐减带来的是人才的凋零。

    这也是陆论藏能成事的原因。

    张行瑾在大唐不过是二流人物,即便是陆论藏放在中土,也上不了台面。

    阴谋诡计能得逞于一时,不可得逞于一世。

    陆论藏越杀,心魔越是强大,逐渐失去理智。

    仿佛眼前都是敌人,就连僧兵也被他杀散了,身边再无一人敢靠近。

    在城墙上如同一个妖魔胡乱砍杀。

    “张行瑾!”他一遍又一遍的怒吼。

    吼声吸引到唐军,一个骁勇武贲上前欲生擒之,却被他一刀劈成两半。

    身后袍泽见状,欲上前报仇。

    陆论藏人疯魔了,身法却没有,在刀锋间左右腾挪,身如鬼魅。

    六七人战之不下。

    斜刺里,一杆长枪携风雷之声刺出,本是刺向陆论藏的咽喉,却被他鬼魅的身法躲过,刺中肩膀,血流如注。

    痛苦顿时令他清醒不少。

    面前的青年将领大喝一声:“符彦卿在此,妖僧受死。”

    手上发力,正想挑起陆论藏。

    陆论藏忽然狂笑起来,一刀斩断枪杆,“天欲亡我,非我之罪,也罢,下一世本座还与大唐不死不休!”

    言罢,纵身跳入火堆之中。

    他一身丝绸,遇火既熊熊燃烧起来。

    狂笑声继续从烈焰中传出。

    符彦卿大怒,“教你永世不得超生!”

    捡起地上的长矛,将起从火中挑出,但陆论藏已经变成一个火人。

    陆论藏一死,城中的反抗逐渐停歇。

    本就没有多少人,全部跪伏在地上。

    逻些城是吐蕃的都城,居于高原最精华的山南之地,拥雅鲁藏布江,哺育出当年的高原帝国。

    而如今,经过多年的厮杀,此起彼伏的叛乱,逻些城早已不复当年之盛,巍峨宫殿与佛寺早已化为废墟,尸骨累累。

    城中只有目光呆滞的奴隶。

    这让进城的李存审没有多少征服感。

    不过唐军将士倒是欣喜万分。

    大唐的宿敌在他们手上彻底覆灭。

第六百零八章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歌伎在船头清唱,虽无丝竹相伴,但在江中更显空灵。

    江南的风情,便在这化不开的吴侬软语绵柔当中。

    “此曲乃是当年武宗朝名相李德裕所作,香山居士改法曲为忆江南,广为传唱。”李巨川随口道。

    香山居士即为白居易,曾在苏杭二州担任刺史。

    不过李晔的心思不在白居易,而在李德裕。

    黠戛斯攻灭回鹘帝国,乌介可汗南逃,以供养太和公主为名,索要天德军丰州驻地,意图染指河套,李德裕力主反击,征调六镇兵力,奇袭回鹘,才彻底灭亡回鹘南侵的野心,回鹘自此四分五裂。

    其主政时期,抑制宦官、裁汰冗官、禁毁佛教,为武宗铸就了一个会昌中兴。

    这些年没有战火,淮南、江南越来越繁荣,比关中强太多,就连汴梁也被甩在后面。

    进入江淮,在李巨川的提议下,弃马驾舟,征调楚州六艘千斛楼船顺运河而下,沿岸风光尽收眼底。

    书面写的再详细,也不及亲眼所见。

    钟传、钱镠、王审知统治江南期间,大力发展地方。

    和平收复江西、宣翕、浙东,也让大唐的复兴加快了进程。

    地方与朝廷最和谐的局面就是此,没有像中原、河北一样直接对抗中、央朝廷。

    有宣教司皇城司一明一暗,大唐的吏治不至于那么黑暗,至少没有出现公开的卖官鬻爵现象。

    地方上的一举一动都在李晔的掌控之中。

    税权收归三司,朝廷还有专门的转运司衙门。

    军权归枢密院,地方只有防御性质的厢军。

    基本杜绝了地方野蛮生长的可能。

    现在李晔下达开海令,地方势力不再被圈禁在土地上,可以组建船队出海,中土丝茶瓷、木器、书籍,随意运到南洋、倭国,就是翻倍的利润,回来带些香料、胡椒、翡翠玉石,直接就是价比黄金的硬通货。

    民间的活力远超李晔的想象,早在大唐没有收复淮南、浙东之前,就有不少大商贾随同大食人出海经商。

    陆上丝绸之路被隔断,海上贸易蓬勃发展。

    海上的利益就放在哪儿,你不拿,别人就会拿。

    说不定就养出一个庞然大物起来。

    福建王氏不就有这种趋势吗?

    大唐和平收复福建之后,最后一块短板也就补齐了。

    三市舶司每年收取的关税、商税,就足以让大唐经济腾飞。

    刚刚到达升州,李晔就收到了逻些城的八百里加急,李存审重创吐蕃联军,攻陷逻些,陆论藏殒命,张行瑾挟两千众向南逃窜,李存审连场大战,追之不及。

    虽然知道李存审必能攻克逻些,但收到捷报,还是忍不住欣喜。

    大唐最大的地缘竞争对手已经覆灭,再也没有能限制大唐腾飞的势力。

    可惜张行瑾跑了,不免有些遗憾。

    不过李存审一战而定高原,也算为大唐节省了国力。

    此等名将不愧是国之利器。

    “陛下文治武功,远迈秦汉,比之太宗,亦不遑多让。”李巨川看信之后一个火辣的马屁拍过来。

    李晔哈哈大笑,“朕不过是因缘际会罢了,怎可跟太宗相提并论,下己勿再吹捧。”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太宗十六岁出马,雁门关之战救隋炀帝。

    十八岁起兵反隋,灭宋老生,入关中,战薛举,破刘武周、宋金刚。

    二十四岁虎牢关一战生擒窦建德逼降王世充。

    二十七岁玄武门政变登基。

    此后又连续击败突厥、高句丽、吐谷浑、吐蕃、薛延陀。

    这些势力可不是现在的奄奄一息的吐蕃可比,很多都是一方霸主,或者正处于国势上升期。

    李晔对手,除了朱温,基本都不算什么强者。

    朱温还是被熬死的,至于李存勖,自身缺点太多,阿保机的契丹实力不足。

    剩下的百济、新罗、摩震、漠北,基本上等于白捡。

    就算李晔不捡他们,他们自己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处在崩溃的边缘。

    周围都是弱鸡,大唐想不崛起也不行啊。

    事实上,这个时代正处于历史的转折期,东亚秩序相继出现重大问题。

    历史上,阿保机先一步解决内部,杀了其他七部首领,效法唐制,登基为帝,设立南北院整合蕃汉,才有了辽国之兴。

    朱温、李存勖、李嗣源没有做出任何革新,所以才被时代的洪流淹没。

    而大宋矫枉过正,崇文抑武,分权之后再分权,冗官冗军,地方和朝廷都臃肿不堪,却又虚弱无比。

    地方毫无任何反抗之力,几百山贼,就能攻城略地,地方束手无策。

    号称富庶的大宋有将近四百多次起义,地方知州、知县主动贿赂义军,请求他们绕道攻打别的州县。

    这样的王朝又怎么会有力气去抵御外辱,开疆拓土?

    只能陷入对地方、对百姓无尽的压榨之中。

    李晔觉得分权是对的,地方势力太过壮大,一定会挑战中、央朝廷。

    安史之乱的一百多年,关东发展,关中沉落,所以才会有河朔三镇、淮西的相继崛起,挑战大唐朝廷。

    如同狼群之中,头狼衰朽,其他雄狼自然会出来挑衅。

    但分权之后再分权,就不对了。

    收归中央的军权分枢密院,成了文官的后花园,与三衙互相牵制,军权分散,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大部分出征全部由文官统兵。

    一口一口把西夏喂大。

    掌握笔杆子的文官还自我吹嘘,今天大胜,明天大捷。

    西夏四五州之地,在秦汉隋唐还是个事?

    宋廷抽干了地方军权、财权,连政权都是令出多门,帅司、漕司、宪司、仓司,基本剥夺了地方的治政权。

    唐代,地方收入,一部分归朝廷,一部分归地方。

    但到了大宋,竭泽而渔,全部收归宋廷,地方因此而羸弱。

    作为穿越者的李晔,不仅能吸收前代的教训,还能吸收后代的经验,这算是他最大的金手指。

    能摸着大宋过河。

    其实如今的大唐也收地方的军权、财权,都留下一部分,根据实际需要用于发展地方。

    一些贫瘠的地方,财税也会酌情减免,或者朝廷扶植。

    地方健康成长,大唐才能健康成长。

    此次征讨倭国,淮南、山东、浙东三道提供了庞大的钱粮支持,如果都是从长安转运,黄花菜都凉了。

    光是运送途中就要消耗多少?

第六百零九章 羁縻之策

    大唐三十一道,京畿、河南、山东、河东、河北、辽西、辽东、辽北、熊津、漠南、漠北、荆襄、湖南、淮南、江西、浙东、福建、黔中、东川、西川、云南、广东、广西、广南、河陇、陇南、河湟、吐蕃、天南、天北、河中。

    如今只剩天北、河中两道不在手中,天南道占据了西州、龟兹等地,算是半个。

    漠北与辽北还处在融合阶段。

    现在的大唐刚刚统一,还处在蓄力阶段,萨曼、喀喇汗都处于国势上升期,对他们一定要稳妥。

    当所有治政手段失效时,才动用武力。

    而目前的喀喇汗对大唐恭恭敬敬,每攻陷一地,就以外甥之礼向大唐进献俘虏、财宝。

    跟于阗发生冲突,尽量克制,请求大唐仲裁。

    对伊犁河谷的仁美,也是挤压、摩擦,没有爆发大规模冲突。

    不管萨图克真实意图是什么,这份恭敬挑不出任何毛病。

    从这些手段就能看出萨图克的手段高明,不愧是喀喇汗的开国之君。

    版图之内,李晔取消了羁縻性质的都护府,改设更加强势的宣慰司,在具有重大战略价值的城池设有都督,如扶余府、勃利府、临潢府、可敦府,统摄三辽、辅控漠北。

    李晔对辽北和漠北羁縻没有任何意义。

    大唐笼络了契丹上百年,又是和亲,又是封爵赐姓,一旦翅膀硬了,举起刀子毫不犹豫砍向中土。

    即便历史上的辽国把完颜氏当亲儿子一样对待,女真的屠刀何曾心软过?

    大明对野猪皮一家爱护有加,又能怎样?野猪皮还不是在辽东搞种、族、屠、杀?

    李晔觉得消除他们的族群意识,主动融合他们,才是最有效的手段。

    哪怕这个手段是血腥的黑暗的,也再所不惜。

    不想当唐人,那就是大唐的敌人,要从**和精神上坚决毁灭。

    在辽北推行的归化策就没有之前的软绵绵,强扭的瓜不甜也要扭。

    契丹与蒙古都是出自室韦,李晔可不想北面每过几十年就来一波叛乱。

    当然,想当唐人也不是那么简单,归化策有具体的要求,除了会说唐言,还要该换大唐衣冠和姓名,子孙要接受宣教使教育。

    在李晔看来,辽北除了冷点穷点,其实是个宝地,森林遮天蔽日,连绵几千里,自然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土地肥沃,河网纵横。

    既然渤海国能在辽北兴起,大唐也能。

    建个厚实一些的堡垒遮风挡雪,烧着壁炉、土炕,吃着火锅烤肉,不信挨不过冬天。

    关键在生活方式与观念的改变。

    若是真怕冷,后世沙俄也不会翻过乌拉尔山,扎入西伯利亚的严寒中。

    关键在于有没有利益。

    只要利益足够大,刀山火海也有人闯。

    监国的李祎建议刑犯不再发配崖州、岭南,改发配辽北,得到了李晔的赞许。

    大理寺中人满为患,多是一些顽固不化的牙兵牙将和罪大恶极的土匪头子,其中蔡州人与魏博人就占了一大批,当年大赦他们,出来之后还是本性不改,杀人放火。

    让这些人老老实实的种田,还不如杀了他们。

    谷  再说他们也没这个闲情雅致,尝了血的狼,怎么还愿意老老实实的吃草?

    换个角度来看,这些人其实都是人才。

    一刀砍了太浪费,大唐现在缺的就是这些狠人。

    蔡州魏博的狠人,对付白山黑水的野人,简直不要太合适。

    今年以来,勃利府的郭崇韬与会宁府的高思继都没动静,还在积蓄实力。

    但临潢都督李嗣源、扶余都督杜晏球,今年多次出手,小规模骑兵突击桀骜不驯的室韦、乌古部落,掠夺牛羊战马,补充军用,俘虏成了苦力,兴建城池。

    草原便是如此,绝对的丛林原则,打的越狠,他们就越臣服。

    而一旦你对他们太好,他们就会觉得你不行了,连欺负他们的力气都没有,他们就要来欺负你。

    太宗能统合草原各部,建立联盟,用阿史那王姓为将突厥甘为马前卒,固然是其雄才大略与人格魅力,但这治标不治本,突厥的反叛一直都是此起彼伏。

    东突厥、西突厥、后突厥……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直到天宝二年,王忠嗣乘其内乱果断出击,破后突厥十一部,联合回鹘、葛逻禄击灭白眉可汗,传首长安,毗伽可汗之妻率众归唐,突厥帝国才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突厥虽然灭国,但在中亚仍有不少散乱的部落存在,并逐渐成为大食、萨曼的雇佣军。

    沙陀也是起源自突厥处月部。

    李晔没有太宗人格魅力与军事能力,但有来自后世的经验。

    羁縻之策固然能降低朝廷的统治成本,但会埋下更大的隐忧,对于一些野心勃勃的部族,无异于养虎为患。

    包括对黠戛斯也是如此。

    不管口头上表现的与莫咄有多亲密,一旦莫咄不接受唐化,李晔会毫不客气的斩草除根。

    大唐利益面前,没有私情。

    自从太子监国之后,政事就交给他处理,李晔顿时清闲了许多,从升州跑到苏杭,从苏杭跑到扬州,一路上游山玩水,总算体会了一把帝王的游手好闲。

    也顺便探访一遍民情。

    其实也用不着微服私访,只需要看看城池的规模,村镇的密集,就能知道大概。

    大唐处于上升期,无论是百姓、将士,还是官吏,上升的渠道都是敞开的,百姓经商、务工、读书科举、从军各随其便。

    阶级是永远存在的,就像一个国家总有人才,但只要流通性良好,社、会就不会板结,也不会埋没了人才。

    李晔一概拒绝了知州、布政使的觐见,好言安慰他们忠于职守即可。

    有宣教使与皇城司一明一暗,官吏走后门的成本和风险太大,还不如老老实实的以政绩说话。

    吏治的清明便来源于此。

    李晔也算以身作则,毕竟接待皇帝,可不是小事,花费太大。

    朝廷与地方都是百废待兴的状态,能省就省。

第六百一十章 东海之上

    回到升州的时候,长安农务司的劝农使也到了。

    带来一蓬白花花的东西。

    正是李晔寻找的棉花。

    早在的汉代,就有过棉衣的记载,武帝末珠崖(海南)太守会稽孙幸,调广幅布献之。

    广幅布便是棉布,南方早有种植。

    南北朝时,棉花随着天竺僧人一同传入北方。

    唐代御寒,达官贵人用毛皮绒被,百姓用柳絮和芦花填充被褥。

    毛皮太贵重,普通百姓用不起,而柳絮和芦花的保暖性可想而知。

    这个时代棉花的价值还没有被发掘出来,而粮食产量的压力太大,耕地紧张,所以才没有大规模种植。

    百姓在苛捐杂税之下饭都吃不饱,当然不会种棉花。

    历史上真正的推广开来,还是朱元璋强制下令。

    不过对于李晔来说,并没有多大压力。

    皇庄掌控大量土地,一声令下,就可以大规模种植。

    所以李晔对土地的渴求是无限的。

    后世华夏最大棉花产地在哪?

    毫无疑问在西域。

    这也成了大唐西进的理由。

    而棉花一旦推广开,将具有划时代的意义,辽北漠北的苦寒不再那么难熬。

    大唐将士可以攻陷更寒冷更遥远的土地。

    当然,现阶段天下初定,大唐的底子太薄,还是以占城稻的推广为先,稳定桑田的产量,等到粮食储存到一定的量级才能在中土种植。

    什么事都要分清主次。

    饭一口一口吃,路一步一步走。

    “朕给你们农务司记一功。”李晔欣喜道,“朕给你们在渭北开十顷田地选育良种,以作日后之用。”

    劝农使得了赏赐欢喜而去。

    李巨川也是认得棉花,“此物可纺布,比丝绸锦缎低廉,商利不大。”

    李晔笑道:“朕得此物,辽东便永为大唐之土!”

    李巨川不管懂不懂,还是一阵马屁拍过来。

    进入冬季,江南依旧气候温润,远没有关中苦寒。

    水乡的柔情在冬日也不曾散去。

    升州自古便是江南形胜之地,自孙权在此建都起,东晋、宋、齐、梁、陈相继建都于此。

    隋唐属于北方政权,为了压制南方,刻意经营江北的扬州,但依旧无法压制升州的地理优势,自杨行密崛起以来,升州远离江北战火,又被大唐和平接收,十几年来,渐渐重现当年六都时的风采。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李晔在此颇有乐不思蜀之意,既然成了大唐五都之一,再叫升州肯定不合适了。

    升州的格局早已超过一州的建制。

    李晔改回江宁府,又把幽州改为北平府,广州改为广兴府。

    如此又住了一个多月,新的一年迎面而来。

    沿海形势顿时紧张起来。

    福建王氏的战场在东海越来越活跃,数不清的官船商船从广东、广南运送稻米至登莱、熊津。

    倭人也感到来自海上的强大威胁,但醍醐倭王仍在醉生梦死当中,不理政务,朝中贵族皆以“风雅”自居,自然不愿理会刀兵之事。

    藤原忠平长于文章,政治上的建树则善乏可陈,军事上更虚弱无力,只下令沿海加强防御。

    倭国本就是一岛国,要设防的地区太多,肥前、萨摩、日向、土佐、阿波、纪伊等西海道、南海道皆受侵袭。

    谷  地方趁机夸大受害程度,向倭朝要钱。

    到处都在喊狼来了。

    久而久之,倭国朝廷也就习以为常,向大唐派出使者询问情况,请求约束福建王氏。

    地方豪强倒是清醒,积极备战,招募武、士,训练民夫,数次击退王氏麾下的海贼。

    春暖之后,海面一改常态,变得平静下来。

    却是狂风骤雨前的平静。

    倭人朝堂喜不自胜,以为是大唐朝廷起了作用,正商量着重新委派遣唐使。

    李晔接到隐藏在王审知海贼中皇城司的密报,对倭人的战力做出了评估。

    特别提到武、士,虽身躯矮小,却跃马突前,骑射不俗,悍不畏死,颇有战力。

    不过也只是相对于王审知的海盗而言。

    与唐军武贲仍有不小差距。

    在战术层面尤为落后,大多是武、士策马冲锋在前,民夫持竹矛长弓紧随其后。

    若是一击不能破敌,往往就会自行崩溃。

    打仗也是需要技术的,战术思想不断更新,倭人两百多年没有大战,最多也就是争夺地盘的村战,自然跟不上时代。

    当然,倭人非常擅于学习。

    学习大唐的典制、兵制,平安京就是不由桓武倭王效仿隋唐长安和洛阳建造的吗?

    均田制、租庸调也被一并抄袭。

    就连刀剑也是模仿唐刀。

    除了擅于学习,倭人的适应能力相当之强。

    历史上,忽必烈第一次征倭,倭人措手不及,被杀得尸横遍野,但受制于山地地形,没有深入腹地,打不开局面,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飓风一锅端了。

    然而几年后的第二次伐倭,倭人已经适应了蒙古人的凌厉攻势,与元军打的有来有回,以优势兵力各个击破,飓风又端了元军的船队,没有后勤,没有退路,元军军心一落千丈,被倭人剿灭。

    密报还对倭国朝廷军做出评价,大多是些懒散农夫,盔甲不全,兵器不修,斗志松垮,属于海盗们最喜欢捏的软柿子。

    也就是说,大唐面对的敌人只有地方松散的豪强势力。

    倭国朝廷能不能在雷霆一击中反应过来还是两说。

    武、士是他们抵抗的主力,但过于松散和单薄。

    这玩意在后世吹上了天,但在这时代,武勇属于大唐将士。

    大唐三百年,就是一部战争史。

    那一代没有血腥的厮杀?

    灵武牙将史敬奉两千五百骑兵破十六万吐蕃大军于盐州城下。

    郝玼百余骑常深入吐蕃境内,刳肉剔骨,吐蕃小儿不敢夜啼。

    到了唐末,更不用多说。

    名将雄兵比比皆是。

    武勇都是从战争杀掠中磨砺而出的。

    进入二月末,江南水暖,福建大军悉数出击。

    东海之上旌旗蔽日,帆樯如云,舳舻千里,王审知亲自领军,千帆乘风破浪而去。

    与此同时,莱州也是如此,顾全武的战舰枕戈待旦。

    刘知俊的两万天策右军悉数登船。

    大战的气息弥漫在东海之上。

    李晔在江宁府安心的等待着。

第六百一十一章 玩火**

    长安,大理寺府衙。

    一具尸体放在太子李祎面前。

    这个人他太熟悉了,相处了八年,几乎是他唯一的朋友。

    利器直接洞穿了独孤敬达的心脏,黑褐色的血迹变成粘稠物,散发着腥臭的气息。

    “尸体在平康坊后院找到。”大理寺少卿赵扩面色难看,声音也低了下来。

    他本在辅军任司马,能力突出,辅军改为厢军之后,赵扩因功被提为大理寺少卿,从四品上。

    没想到刚刚上任,就碰到这么棘手的案子。

    独孤敬达是什么人?

    太子的亲信。

    在长安扶摇直上,是近期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如今却莫名其妙的横死,关键还死在这个时候,当然不会是一桩简单的凶杀案。

    一个人的身家性命倒是小事,从战场上走下来的,也见惯了生死,但赵家刚刚在长安有了些起色,就被卷入这种事情中。

    正因为棘手,大理寺卿江怀昌才把没有根基没有背景的他踢出来。

    除了大理寺,现场还有刑部、御史台的人。

    皇城司统领薛广衡也在场。

    这些大人物们全都沉着一张脸。

    什么人敢杀太子的亲信?

    赵扩不寒而栗,这比在战场冲杀凶险百倍。

    “找到线索了吗?”太子眼神悲伤,语气却很温和。

    他对任何人都这么温和,包括马夫、侍卫,在长安广为称颂。

    “凶手手脚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尸体是在死亡两日之后,被役夫在平康坊的沟渠中发现。”赵扩有一说一。

    一双如幽魂般的眼睛在赵扩脸上来回扫动着,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到蛛丝马迹。

    赵扩不敢直视,眼神低垂。

    皇城司的大名天下皆知,那是一群从地下爬出的尸鬼,被他们盯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三个月前简州知州韦恭直,被皇城司的人查出了私开杂税盘剥百姓,直接被吓死在府衙中,人死了,罪没有消,全家上下三百口流配龟兹。

    汝州防御使邓继铭私蓄牙兵,纵容部下掳掠民财,被皇城司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回长安受审。

    皇城司的凶名,是累累血迹堆起来的。

    好在这双幽魂般的眼睛并没在他身上停留多久,又在其他人脸上扫来扫去。

    刑部侍郎崔源照、御史台中丞裴贽、大理寺卿江怀昌,就连太子也在这双锋利的眼神下。

    太子长叹一声:“大唐刚出兵征伐倭国,长安就出此等大案,诸位恐怕难以向圣人交代。”

    语气依旧温和,但话中的分量却没有丝毫减弱。

    裴贽脸色阴沉,江怀昌唯唯诺诺。

    “独孤敬达为何会出现在平康坊?接触过什么人,你们可有线索?”崔源照询问道。

    赵扩得到消息只比他们早半个时辰,又哪来的线索?只能无奈的摇头。

    旁边的江怀昌怒道:“这也不知那也不知,你是怎么做事的?”

    被顶头上司责骂,赵扩只能低着头。

    太子温和道:“江卿正此言差矣,此案棘手,来头不小,非是三两日便能破的,诸位还请精诚一致,破获此案,免去圣人后顾之忧。”

    “臣谨遵殿下教诲!”江怀昌一脸谄媚。

    裴贽皆拱手致意,一直沉默着。

    崔源照道:“此案先不要宣扬出去,封闭消息,由刑部大理寺一同探查。”

    刑部职权范围极小,基本只限于平民及七品以下官员,刑罚、审理权基本被大理寺垄断。

    御史台更多是行使监察权。

    不过这也要看人,江怀昌只是一个大理寺卿正,但崔源照除了刑部侍郎,还是皇帝加封的阁臣,前途不可限量,就是站在赵崇凝面前,崔源照也丝毫不虚。

    这么棘手的案子,江怀昌把一个刚刚上任的少卿推出来,明显是想躲。

    崔源照主动站出来,江怀昌求之不得。

    这也减轻了赵扩的压力。

    否则一个从四品的大理寺少卿,没有后台,上司又是这么个德性,想在长安查案,难比登天。

    赵扩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不过都在军中,如结义兄弟杜晏球、老上司张承业,一个远在辽北,一个成了天上人物,拿这种事情去搅扰他们,只能是自己的愚蠢。

    太子眼神中露出几分赞许,“崔侍郎勇于任事,不愧是阁臣。”

    崔源照拱手道:“奸人兴风作浪,臣身为刑部侍郎,本职所在。”

    “如此,就有劳崔侍郎、江卿正。”

    一场刺杀案,将长安各种势力搅入其中,嗅觉灵敏之人已经感受到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兆。

    至于案件本身,在一些人眼中并不重要。

    也许只有三个人关心真相。

    赵扩是一个,崔源照是一个,还一个便是薛广衡。

    皇帝特意把他留在长安,其中深意他不会不知。

    围绕在太子身边的任何事,都不会简单。

    自从大唐复兴之后,长安越加繁荣,人口过百万,流动人口至少在二十万之间,想查明一个人的死因,太过困难。

    长安阴暗的沟渠里,每过几天都会有浮尸。

    东宫的阴暗中。

    李祎还是神色温和,“独孤敬达怎么死的?”

    “他怎么死的重要吗?”女人眼神中荡漾起一丝春情。

    她身体里的**,仿佛永远都填不满。

    “很重要,非常重要,独孤敬达陪伴了我八年。”

    “所以他才应该死,不然就会成为殿下的弱点,一个人不应该知道太多。”

    李祎眼中升起两团幽光。

    女人发现面前的男人忽然变得遥远而不可捉摸起来。

    “殿下不要忘记独孤敬达的另一重身份。”

    “所以你想让这团火烧到裴家?”

    “七殿下有复起之势,殿下难道不应该警觉?”女人挺起高耸的凶部,眼神中带着丝丝媚意,如同盛开的牡丹,正等着有心人来采摘。

    李祎没有如往常般迷离,而是叹息道:“我想提醒你,如果父皇不想动裴家,裴家就稳如泰山,你最好不要自作聪明,父皇不是寻常君主,有时候,我这个亲儿子在他面前都感到难以安心。”

    说完这句话,他推开暗室的门,毫不留恋的离去。

    “最是无情帝王家呢。”女人在暗室中自言自语。

第六百一十二章 倭岛烟尘

    王审知三兄弟起于刀兵,跟随王绪从光州一路披荆斩棘攻入福建。

    其统治福建期间,严明纪律,杀杀为止,招怀离散,福建士民皆归心王审知。

    把一支乱军打造的颇有王师气象,弯弓而兔伏窘惊,举刃而冰消瓦解,远近城池,主动请求归附。

    这样的人肯定是谋定而后动。

    东海之上,海贼大起。

    西海道、南海道遭受的侵袭最重,一支倭人组成的精锐海贼,甚至登陆摄津,攻入畿内道,在平安京外招摇。

    这些人熟悉倭国地势,神出鬼没,又得了大财主王审知的军备支持,盔甲兵器,皆是上品,王审知厚赏以结其心,得到了这些人效忠。

    窜入倭国,手段极其残忍,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平安京外烟火遮天。

    到了此刻,藤原忠平再也不能当没看到,派出两股倭军围剿。

    海贼只有七八百人,却将两千人的倭军打的大败。

    然后堵在平安京城门下耀武扬威。

    倭国一直受到海贼侵扰,倭朝曾设追捕南海凶贼使,专司清剿海贼,效果一直不佳。

    国内腐朽如此,大量失去土地的平民没有活路,不愿成为农奴,就只能入海为寇。

    但闹得这么凶的,还是第一次。

    海贼的装备比正规军还好。

    藤原忠平至此还以为是寻常海贼,派使者欲招安他们,收为己用。

    第二天,使者的脑袋就被扔上城墙。

    醍醐倭王与风雅的贵人们被惊动了,责问藤原忠平,忠平不能答,亦不能制,他的权力来自于权谋之术,对付玩刀子的海贼,没有任何用处,王审知的赏赐远比他们高。

    而且海贼都是与倭朝有深仇大恨,能有一口饭吃,也不会流落到海上为贼。

    倭人朝中不全是酒囊饭袋,清和天皇之孙、贞纯亲王的长子经基就属于脑子清醒之人,提醒海贼大起,必有人在后扶植,建议招募武、士,准备大战。

    历史上此人开创清和源氏,倭国武家之始,其孙就是倭国大名鼎鼎的源赖光,镰仓幕府亦为其后代创立。

    源氏为倭国之武脉。

    可惜一个人清醒也没用,醍醐与忠平既不愿召豪强入京勤王,也不愿花心思招募武、士整军备战。

    至于城外贱民的生死,则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放任海贼祸害平民,对于即将来临的大战毫无知觉。

    或者他们不愿相信会有外敌入侵。

    自倭人立国以来,还曾为有人看上过他们的土地。

    这也导致他们对外部危险比较迟钝。

    地方豪强却比较积极,这么好一个光明正大壮大的机会,自然不愿放过,趁机扩充兵备,借着讨贼的名义趁机兼并其他势力。

    平时就打来打去,摩擦不断,现在更是下了死手。

    倭国顿时一片大乱。

    海贼、豪强、倭朝正闹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大唐琅琊郡王、福建节度使王审知高举协助友邻讨平贼乱的旗号,大举登入倭国。

    先期四万大军,登陆四国。

    一战而灭土佐、阿波,四国去其二。

    倭人举国皆惊,但朝堂除了混乱,竟无一策。

    三五日之后,四海道传来的消息更是令他们瞠目结舌。

    大唐水军攻占对马、壹岐二岛,并火速在博罗津登陆!

    刘知俊的天策右军一沾地,立刻掀起腥风血雨,大宰府尸山血海。

    九州的山地地形对他们没有任何限制。

    承平了两百多年的倭人,何曾见识过中土的刀锋?

    刘知俊尽杀老弱,圈禁年轻女人,俘虏青壮为前驱,攻城略地。

    旬日之间,筑前、筑后、肥前迅速沦陷。

    亡国之战近在眼前,醍醐、忠平再也不能装糊涂了。

    大唐攻灭百济的时候,甄萱就向倭人求援过,当时摄政的藤原时平置若罔闻,一心巩固权力。

    与海贼相比,王审知是庞然大物,与王审知相比,大唐更是潜藏在水下的巨鳄。

    刘知俊的大名在倭人中亦有耳闻,渤海国向来与倭国亲密,当初遣唐使的学费还是渤海国出的。

    辽东血战,渤海人乘州浮海,把左威卫大将军的威名也带到了倭土。

    藤原忠平启用镇守府将军平良持,总领山**、山阳道、西海道、南海道诸军,抵御大唐与王审知。

    名头给的很大,实则并没有什么权力。

    此时的倭国也处在历史的转型期,全面唐化,随着班田制的解体,也形成了藩镇割据之势,只是没有大唐这么激烈。

    倭朝腐朽、地方崛起是其大势。

    朝廷无力压制地方,连镇压地方叛乱的战力都没有,导致豪强们的武、士阶层逐渐崛起。

    历史上平安时代中后期的叛乱,都是豪强们的武、士镇压的。

    藤原忠平与醍醐为策万全,又封经基为守护大将军,赐姓源,是为源经基,招募武、士,训练士卒。

    临阵磨刀,总算为倭国聚集起一支军队。

    东山道、东海道也有忠于倭王的豪强、大庄园主,积极响应源经基,组成联军,围剿畿内道肆虐的海贼。

    进入五月,倭国形势进一步恶化。

    福建水军封锁内海,蚕食伊予、赞岐,四国全境落入王审知囊中。

    地方豪强的武、士带来了一定的伤害。

    兵力虽少,但极其悍勇,死命前冲,远则用弓矛,近则用倭刀,数次切入阵中。

    但在几万大军团大阵列中,几百武、士的作用实在微不足道。

    王审知对倭人武力了如指掌,破了这几百武、士,后面农夫组成杂兵不堪一击。

    也许这种精锐武、士配以杂兵的模式适合倭岛的村战,但在中土动辄几万、十几万的大会战面前,实在上不了台面。

    自隋末以来,中土与突厥战、与吐蕃战、与契丹战,又与自己战,战法、战术不知领先倭人多少倍。

    冷兵器时代,唐军是毫无疑问的王者之一。

    两百年前,白江口大战,倭人还能凑出千艘小船,而到了现在,倭人水军几乎成了摆设,连沿海海贼都剿灭不了,又怎么打的赢王审知的大船队?

    制海权在王审知手中,倭人全面落入下风。

    倭国大军云集在平安京,紧张的盯着形势的转变。

    可惜这个时代在李晔与王审知的精心算计下,神风不会再保佑他们。

第六百一十三章 两路大军

    镇守府将军平良持,又名平良将,乃桓武倭王的四代孙,在倭国素有名望,颇有兵略,不断兼并东山道大小豪强,并逐渐向富裕的关东平原渗透,属于最大的地方势力。

    倭国历史上的源平之战,正是在源氏、平氏两个家族之间爆发。

    大唐与王审知入侵倭土,倭国面临灭顶之灾。

    身为倭国王系的平良持当然要站出来。

    地方藩镇对平良持的呼声也很高,在强敌面前,倭人难得的团结起来,东拼西凑出一支四万人的大军,奔赴长门,欲将唐军堵在九州地界。

    源经基领平安京诸军三万人前出摄津,防备王审知。

    两支大军暂时稳定了本州岛的形势。

    不过这种稳定只是表现,唐军在九州攻城略地,王审知在四国积蓄兵力,等待后方的粮草辎重。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两万天策右军大多是步卒,只有少量斥候与重骑,战马不到一千匹,辎重由山东道运送,加上刘知俊的焦土之策,就粮于敌,对粮食消耗不多。

    王审知弄出的十五大军虽然水分较多,**万兵力应该是有了,对后勤压力极大。

    快速攻陷四国之后,不等不静候福州的粮草。

    这个时代倭国,最精华的地区也就平安京所在的京都盆地与关东平原。

    倭西基本都是山地,这也导致这些地区比较闭塞和落后。

    九州一向是倭国的流放之地,与藤原时平争权失败的菅原道真就被流放至九州岛大宰府。

    冠山山地、中国山地、纪伊山地连绵的山脉成为天然的屏障。

    唐军与王审知在分别夺取九州、四国之后,想要再进,就必须面对地形的压力。

    平良持在长门、周防、安艺凭借山势层层建筑城池。

    源经基也在播磨、摄津、和泉修筑防线。

    王审知发动了几次试探性的登陆战,受地形限制,无法取得突破。

    源经基知福建军精锐,已方虚弱,深沟高垒,当起了缩头乌龟,居高临下,以长弓、投石击敌,绝不野战,勉强挡住王审知,双方在白日陷入胶着。

    而当福建军疲惫,源经基选拔精锐武、士,利用地形,趁夜发动突袭。

    这算是他们的长项。

    黑夜混战,四方喊声如雷,不知倭人虚实。

    袭营的武、士极为凶猛,其兵刃虽仿效唐刀,但两百年来工匠用心打造,弓矛刀剑有独到之处,颇为锋利,寻常士卒不能挡。

    王审知军中多夹杂海贼,良莠不齐,骤逢兵乱,自乱阵脚,只顾抱头鼠窜,营垒中更加混乱,并波及中后军。

    王审知当机立断,冲撞中军者一概斩杀,才稍稍稳住阵容。

    比及天明,招募的海贼或死伤、或逃窜,福建军没有遭受大多损失,但战船损失百余艘。

    一场小胜,极大激励了倭人士气。

    藤原忠平大肆宣扬,国内人心振奋,四方豪强携武、士杂兵而来。

    叫嚣要令唐军片帆不得回还。

    王审知虽然吃了个亏,但主力并未折损多少。

    诸将见贼势高炽,皆要领军前去挑战。

    王审知一概不允,只令士卒日夜防备,巩固所得四国土地。

    另一面,刘知俊在九州深入腹地,打开杀戒,凡遇见城池村镇,皆洗劫一空,男丁驱赶在前,开始还扭扭捏捏,后见唐军战无不胜,豪强城主全都不堪一击,心态逐渐发生变化,开始唐军主动带路,骗开城门,为刘知俊省了不少力气。

    不到两个月,九州迅速沦陷。

    城池、庄园、村落,皆被一把火烧光。

    刘知俊起身大唐最血腥的年代,经历过黄巢、秦宗权、朱温,深谙这个时代的黑暗规则,在中土束手束脚,到了倭国再无保留,沿途所过,不管豪强们降与不降,一概斩草除根,掠其家资充军实。

    宣教使为了保持将士的战斗力,不准碰女色,后营中的一万余年轻倭女因此免遭大难。

    顾全武的水军将倭女集中在大宰府,许诺将来可凭功绩领取,才消除了士卒们的怨言。

    这时代常年战争,男少女多,唐军待遇颇丰,在大唐地位颇高,弄两房小妾不是什么稀罕事。

    唐军也因此成为繁衍人口的主力。

    龟缩在长门在长门的平良持极为谨慎,即便刘知俊领大军在南九州烧杀,也不敢出战,坐看九州毁于战火。

    他和源经基手上是倭国最后的兵力,一旦损失,倭国不保。

    不过这种谨慎激怒了他年仅十五岁的儿子平将门。

    初生牛窦不怕虎。

    历史平将门的叛乱,是倭人有史以来唯一一个敢自称新皇之人。

    生性倔强蛮勇,年纪轻轻,却孔武有力,在普遍矮小的倭人中算是异类。

    平将门几次要领军出关,寻刘知俊单挑,被平良持拦阻。

    别看倭人起名字一个个口气很大,九州相较于中土,也就两州之地,若不是刘知俊实行焦土之策,也不用耽误两个月之久。

    不过好处显而易见,九州彻底成了唐军的后方。

    刘知俊没有后顾之忧,遂挥军向长门。

    沾了血的唐军将士,杀气滔天,斥候环绕左右,重骑列阵在前,旌旗遮天,银甲曜日,动则四方风起,静则漫天云合。

    李晔推行强身健体之策,改善营养,将士们的身体素质越来越强。

    这几年新招募的唐军无不是身强体壮的材勇。

    沿途凶焰滚滚,倭人望了破胆。

    比之年两年前的龙泉府大战,天策右军更加锋利无匹。

    长门关城之上,倭人将佐望见此等军容,皆面色惨白。

    也只有平将门还在叫嚣要找刘知俊单挑。

    长门国为倭人之重镇,处于本州和九州的咽喉地带,古称穴门,后世易名为长州藩。

    攻破此地,才算真正进入倭国腹心。

    倭人城池虽仿效大唐,但也加入本土风格,依山势而建,防御功能颇强。

    平良持龟缩长门,也不是无所事事,一再加固,城池更加险固,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刘知俊驱倭人男丁攻城,倭人嚎哭而进,平良持没有丝毫犹豫,一概射杀之。

    敢有逃窜者,为督阵唐军斩杀。

    倭人惨嚎震天,但无论是刘知俊,还是平良持都不为所动。

    屠杀持续到黄昏,倭人死伤近万。

    重伤者在城下哀嚎,鲜血如溪,乌鸦盘旋,落日黄昏照在尸体上,仿佛地狱一般。

    倭人心中蒙上沉沉阴影。

第六百一十四章 平氏奇谋

    望着唐军营寨,倭人将佐皆面色凝重。

    虽然没有交手,但这种气势已经令人胆寒。

    刘知俊的凶名早有流传。

    平良持召集众将议事,“源经基大破王审知于摄津,我等若是无功,岂不落于人后?”

    见众将唯唯诺诺,平将门怒吼道:“诸君平日一个个自称武勇,今日却变得胆怯?”

    父子二人也算齐心。

    其实堂中将佐,大多是平氏,平国香、平良兼、平良正,还有下一代的平贞盛、平将平等人。

    其他人要么是家臣,要么是武、士头领。

    没有主人的允许,都不敢发言。

    倭国朝野皆靠血缘维系,寻常平民连姓氏都不被允许,直到后世明治时期,为了方便征税才强令百姓起姓氏。

    “唐人军势太盛,我等不敌,不能盲目出战,守好长门就可以了。”平国香年纪最大,最有发言权。

    平将门一双牛眼瞪着自己的伯父,“我们有四万,敌人只有两万!”

    平国香知道这个侄子的脾性,时常怀疑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好在儿子平贞盛挡在面前,“唐军大将刘知俊,天下英雄,你若是厉害就找他去出气,在这里大呼小叫干什么?”

    两人都是平氏的下一代精英,体格、性情多有相似,但一向都看对方不顺眼。

    “你怕刘知俊,我不怕他,你们家全都胆小如鼠。”平将门声音越吼越大。

    眼见两人就要闹起来。

    平良持道:“够了,敌人还在外面,你们吵什么?”

    他这个时候议事,当然不是让他们吵架的。

    “刘知俊骄横自大,不知道我们的底细,所以今晚是偷袭的好机会。”平良持干脆不卖关子了,不然什么事都谈不成。

    平将门哈哈大笑,“早知道父亲大人有高见。”

    年轻一辈颇为兴奋。

    平国香蹙眉道:“唐军身经百战,刘知俊有武勇之名,从无一败,我们多年没打过仗,夜袭恐怕不能得手。”

    平良持道:“唐军刚来,立足不稳,还不熟悉地形,正是发动的好机会,过了今夜,刘知俊有了防备,恐怕更没有机会。诸君听令,将门、将平、贞盛各带两百武、士突击敌阵,良兼、良正引步军跟上,能斩杀刘知俊者,我一定上报天皇陛下,为他请功!”

    军令一下,诸人全都肃穆起来。

    平良持语重心长道:“我平家的未来、大日、本国的天下就拜托诸位了。”

    平良持选择夜袭,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守城靠的是士气。

    两百年来,倭人在享受大唐文明成果的同时,也对唐军有深深的敬畏之心。

    白江口一战,倭人精锐一朝沦丧,倭人被吓得迁都。

    心理优势对战争的影响极大。

    长门倭军虽多,但面对唐军,仍是士气低落。

    一旦唐军发动猛攻,长门还能守多久?

    平良持是自家人知自家事,除了本部的千余武士,所谓的四万大军不过是临时征调来的乌合之众。

    所以偷袭就是他们唯一翻盘的机会。

    月黑风高,长门城悄无声息的打开。

    几百黑甲武、士出城。

    摄津的胜利激励着他们。

    不管倭国多么混乱、腐朽,武、士算是他们唯一的进步力量。

    也是民间勇者唯一的出路,倭国照抄大唐制度,连贞观的年号都抄袭了,但达官贵人们出于私心,科举没有抄过来。

    书是达官贵人们的风雅之物,平民老老实实种田交租就行了。

    想要出头,只能给贵人豪强们当打手。

    黑暗中的平将门心潮澎湃,双眼死死盯着唐军营垒。

    若能斩杀刘知俊,倭国第一猛将非他莫属。

    虽然倭人上层沉迷于“风雅”,但民间因私斗盛行,尚武之风不减。

    他们很隐蔽,也很谨慎,身材矮小也不是没有优势,至少搞潜行偷袭还是挺合适的。

    老天爷也特别配合他们,没有月亮,天边只有几颗寥落的星辰,照不到他们,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唐军不过如此。”平将门摸到营中,也没被发现,巡逻之人也少得可怜,火把也稀稀落落。

    “没人!”一名武士挑开营帐,里面什么人都没有。

    “这里也没人。”

    “这里也是。”

    部下的汇报令平将门大惊失色,其他堂兄弟也是如此。

    “唐军去哪了?”平将门大着嗓门道。

    回到他的只有无边的黑暗。

    黑暗中仿佛藏着凶残的猛兽。

    “快走,是埋伏!”平将平算是平家青壮派中少数几个脑子正常一些的。

    但这个时候平将门大吼一声:“刘知俊出来一战!”

    这一声喊把周围武士吓了一跳。

    本来偷偷摸摸,现在搞成明火执仗。

    黑暗中传来一声大笑。

    倭人的唐言虽然口音不太一样,但大抵还是能听懂的。

    笑声之后,营垒之外盔甲声像是潮水一般汹涌而起。

    在黑夜中带来强大的压迫感。

    接着,四面火光大作。

    将营垒照得通明。

    唐军四面围定,人高马大,衬得垓心矮小的倭人武士如同猴子、孩童一般。

    偏偏这些猴子还提着倭刀、穿着竹甲,背上插着旗帜,颇为滑稽。

    长矛层层推进,武士们被当场绞杀。

    外围良兼、良正的步军也被一击即溃。

    唐军正在顺势攻取长门城。

    刘知俊打了一辈子的仗,能活到现在,当然是有勇有谋,岂会不防备敌军袭营?

    乱世中,最不缺的就是一勇之夫。

    白日唐军都没有出手,就是在等这个机会。

    所谓的精锐武士,纷纷挂在长矛之上。

    只有几个身穿铁甲的将佐,还在上蹿下跳,在长矛丛中左支右绌。

    “哇啦啦呀——”平将门从唐军将士的眼神中感受到了轻蔑,“刘知俊出来一战。”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向大将军挑战?”唐军中走出一员将领,身材魁梧,双臂壮实,面容英武,与长相奇怪的倭人大不相同,手持横刀,身披冷锻甲,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人还未至,气势已然蓬勃而起,死死压住平将门。

    平将门道:“你是什么人?”

    “天策右军中校尉史弘肇!”英武青年嘴角冷笑,挥手令长矛手退后。

    “杀了你也不错!”平将门大喜,毫不为自己的困境担忧。

    两人快步接近,火光似乎也随着他们的步伐而明灭。

    风声、脚步声、呼吸声。

    然后是彼此刀锋的破风声。

    只见昏暗中两道刀光如电,划过不可思议的弧线,仿佛要割开黑夜一般。

    接着是盔甲被斩破声,以及人的闷哼声。

    一个照面,史弘肇刀锋上染着殷红的血迹,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多少变化。

    但平将门胸口至腹部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血流如注。

    “哇哇……”平将门一时不倒,嘴中说不出是在笑还是在哀嚎。

    双眼蒙着一层血色,转过身,再次向史弘肇冲锋。

    刀光再次暴起,史弘肇反手一刀,平将门的人头高高飞起。

    远处,长门城墙上火光大起。

    唐军健儿的喊杀声响彻黑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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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王李茂贞:陛下今后准备往哪逃呢?邠宁节度使王行瑜:我要当宰相,不给我就自己进长安拿。晋王李克用:我老李是老实人,为何陛下总欺负我?不行,我要带五十万大军问一问陛下是怎么想的。梁王朱温:陛下,我老朱是大唐的忠臣啊,您看我叫什么,朱全忠,全心全意忠诚为大唐的江山社稷,从来没有想过弑君。……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穿越到唐末这群大忠臣中间,成了唐昭宗,只能苟且。(无系统、无科技、无商业、无脑洞,入坑慎重)苟出一个盛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苟出一个盛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苟出一个盛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