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大宋燕王TXT下载大宋燕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宋燕王全文阅读

作者:战国萧烟     大宋燕王txt下载     大宋燕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大宋燕王全文阅读

第1章 穿越南宋

    繁星满天,不见月光。

    一家不算大的网吧,热闹非凡,几乎所有人都在玩一款时下最火爆的角色扮演游戏,噼里啪啦敲击键盘,语音聊天的喊叫,纷乱的声音充斥整个网吧的角角落落。

    在偏僻角落里,一个用帽子遮掩住头脸的人,正伏在电脑前轻轻敲击键盘。

    他前面的电脑屏幕游戏界面上,角色对话框时不时闪亮。

    “能保证安全吗?”

    “没问题,世上所有疫苗都给他打过,只要不作死,就不会病死。”

    “假疫苗那么多,真没问题?”

    “放心,每种疫苗都找人亲自实验过,绝对没问题。”

    “真没问题?”

    “我办事,你放心。”

    “........”

    “你什么意思?我哪次办的不让你放心了?”

    “你哪次办的让我放心了?那么多探路的人,每次你都给我保证至少能活十天,哪个活过五天了?”

    “那都是他们自己作死,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是武松,非要去打虎,不是阮小七,非要下水摸鱼,不是西门庆,非要去招惹潘金莲,我有什么办法,去了那边,我还能管得了他们?”

    “好了好了,你不要跟我抱怨。这次可千万不能出事!”

    “我办事,你放心!”

    “..........”

    “......前边那些人不都是给他探路的吗,这我知道。失败是成功他妈,当所有失败的可能性全都排除了,剩下的就只有成功。放心吧,这次万无一失。”

    “系统呢?”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说了放心,你怎么还问?”

    “系统呢?”

    “......已经植入,达到条件就触发。我的东西?”

    “来仓库交易。”

    “哇,你可真够大方的,这东西可不好弄。”

    “多大点事,改几个数据就行了。”

    “......你这么玩就没意思了,游戏要亲自玩,装备要亲自刷,全身心投入其中才能体验到它的乐趣!”

    “那你还我?”

    “想的美,有本事你顺着网线过来拿......你这就没意思了,赶紧把东西还给我,团长还等着我去打团抗伤害!”

    “你顺着网线过来拿吧。”

    “......”

    网吧角落里发生着什么,无人知晓,游戏里两个小角色在私下密聊什么,也无人得知。

    这大千世界里,更不知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

    话说中原之地有一山脉,群山莽莽,景色秀丽,绵延八百余里,北依河南,东临安徽,西接湖北,实为中原之心腹,是为大别山。

    大别山地处三省交界,山高林密,交通不便,对革命发展十分有利,所以在上世纪就成了新中国的一块革命胜地。

    新中国成立六七十年来,革命老区经济发展落后,国家大力支持发展特色经济,办红色旅游。为相应号召,不少人去革命老区挖掘革命故事,探寻红色踪迹。

    作为一个大学二年级学生的杨丛义,也是其中一位。

    平常的学业也不重,五一假期又到了,按计划还是要去革命老区寻找红色遗迹。

    三天的假期不长,他选择了位于大别山南麓的黄梅县,从武汉过去只有三四个小时的车程,玩两天,还能顺道回趟家。

    跟家里通过电话以后,他就独自前往黄梅县。

    一早出发,爬了半天山路,杨丛义到了一片竹林下,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顿时神清气爽,满身疲惫消除不少。

    抬眼一看前边那座山,不是太高,但看着却十分陡峭,看那山顶的模样形似虎头,应该就是村民口中所说的虎头寨,一个在革命年代有过激情岁月的地方。

    既然找到了,肯定就要去看看,以他的脚程,估计半个小时就能爬上去。

    考虑到下山问题,他又翻出地图察看路线,从这儿到山下的公路,也不是太远,三个小时足够下山,现在不到一点钟,上山下山时间充足。

    稍稍休息一会儿之后,便起身继续出发,顺手就把地图册揣进了上衣兜。

    山路难行,越往上爬越艰难。

    正慢慢爬着,天忽然渐渐变暗,抬眼一看,乌云密布,似乎要下暴雨。

    一旦下雨,今天就很难顺利下山。

    杨丛义心里一着急,就加快速度,手脚并用爬上一个山脊,没来得及休息,就沿山边小路迅速下山。

    路有几分陡峭,他十分小心。

    “捧一丝清风吻上你的脸,盈一弯新月伴着你入眠,做一颗流星落入你心间,送一首恋歌爱你到永远.....”正小心走着,熟悉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女朋友的电话。

    他只能停下脚步,赶紧掏出手机接听。

    “我正爬山呢,等会儿回你。”

    “我们分手吧。我想了好久,我们已经不合适在一起......”

    杨丛义当即愣在当场,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心脏在那一刻似乎也停止了跳动。

    相处六年,现在说分手?为什么?为什么?

    他喉咙发涩,满满的疑问,嘴里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突然有几道强光撕裂了黑沉沉的天空,紧接着又是震耳欲聋的炸雷声,在耳边响起。

    炸雷一惊,杨丛义顿时头晕目眩,双眼一黑,一头栽倒在路边,滚落下山崖......

    手机掉在地上,还有声音传来:“你说话,再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听到没有......”

    不多时,云开雾散,艳阳高照,天晴了。

    五一过完,杨丛义也没有回家,他家人始终联系不到他,就报了案。

    办案人员通过手机定位,找到了他最后出现的荒山,在山崖下找了许久,只在树上发现了他的背包,其他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公安只能把列为失踪人员,希望有一天他能自己出现。

    杨丛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

    山间林木萧萧,极目远望,山峦起伏。

    半山腰,在一地势平缓的林中,正有两人在习武。

    “大叔,你把这断魂枪教我吧。”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年轻人,练完拳后坐在地上,看着舞枪的中年男子,眼中满是崇拜之情。

    这年轻人不胖不瘦,满面春风,面色红润,浓眉大鼻,双眼炯炯有神,正是失踪的杨丛义。

    “什么断魂枪,不许乱说!”中年男子脸一寒。

    “你这枪法招招夺命,不是断魂枪是什么?”杨丛义笑着。

    “枪法不夺命,那还叫枪法,不如叫打狗棍法好了。”中年男子收枪,徐徐吐气。

    “管它叫什么,能不能教我?打猎的时候万一遇到老虎狗熊,我还能跟它们斗一斗,不然被它们咬死,大叔不是白救我回来?”

    中年男子想了想道:“行,这枪法流传开来,在世上留个念想也好,也不枉当初把它创出来。”

    随后,中年男子便开始手把手的教起枪法来。

    杨丛义经过几个月的锻炼,已经有了一些练习武术的基础,学习这套枪法不是特别困难。

    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把这套枪法学完。

    下山的路上,杨丛义看着自己一身麻衣,心隐隐有些悲凉。

    虽然已经来到这儿好几个月,每次半夜从梦中醒来,还是会想这一切是否只是一场梦?

    当他拍打自己感觉到疼痛时,他知道自己永远也回不去了,这个时候他心里总会失落与害怕。

    他在掉落山崖之后,莫名其妙来到这儿,想破脑袋,他也想不通是什么原因。

    当初被打猎的大叔所救,他才知道现在是宋朝靖康之乱以后十几年。

    他来到了宋朝,还是南宋!

    对于他的来历,在大叔一再追问下,他编了一个故事,说他来自东罗马,是唐朝商旅的后裔,早年由于战争,先祖未能回归故乡,到了他这一代,在父辈的要求下,他花了三年时间一路东行,到了西辽才知道繁华的唐朝早已不复存在。

    而这个打猎的大叔是一个隐居之人,据他说,是因为在外面生活的不顺利,干脆就到山里来。

    几天相处下来,大叔觉得这个山沟里捡来的年轻人很有学识,不一般,没有武艺居然也能历时三年,越西域诸国到达宋朝境内,很不简单。

    得知杨丛义不愿再返回东罗马后,大叔便劝他留下来。

    在陌生的世界,他无处可去,有人挽留,那真是求之不得,当即同意。

    山里的生活有些枯燥,但也很充实,每天一早爬山、练拳、练枪、射箭,然后打猎,风雨不改。

    一晃,一年过去了,又到春天。

    这天,练完功后,大叔说:“丛义啊,你还年轻,不应该跟我一样在山里呆一辈子,你学的武艺也足以自保,可以下山去走走,大宋的风光还不错。”

    杨丛义笑道:“下山干嘛,山上打的猎物不够我们两个吃吗?”

    大叔笑道:“猎物倒是多,你想打多少都有。”

    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其实大叔是想让你去临安帮忙找个人,打探打探他的消息。”

    杨丛义一听临安就笑了,那是杭州啊,杭州美景天下无双,西湖堤,钱塘潮,天下闻名,那可是皇帝老儿、达官贵人集聚的好地方,能去看看千年前的杭州是何模样,也不枉来这一遭。

    “从这儿去临安有点远吧,没车没马,没个一年半载恐怕回不来,路上再出点意外,等我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大叔,你能等?”

    “没什么不能等的,我是不想出山了,等的到就等,等不到就算了。”大叔抬眼望远山,眼里似乎有淡然,也有留恋。

    “那行,我替大叔去打探打探。”杨丛义笑言。

    “那人具体姓名我就不说了,不想提。你去临安,打听朝中权势最大的那个人,如果死了,回来给我报个消息,如果没死,那就不急。”大叔脸上神情有些黯淡。

    “大叔放心,一定给你打探出消息来,探到消息就回来找你。”

    “你能记着就好。”说完大叔起身提枪:“再来练练。”

    三天之后,大叔给了杨丛义一些铜钱,当作盘缠,他辞别大叔下山。

    来到宋朝,随身带着的只有那本装在身上的地图册,他一直藏着,没敢让大叔看见,这次出山当然也不会带在身边,他早就趁着打猎的时候,找了个干燥的山洞妥善保管。

    从此杨丛义离开了蕲州黄梅县,开始属于他的传奇征程。

第2章 寂静官道

    绍兴十五年,四月十二,晴。

    黄历记载,当天宜修造,动土,沐浴,祈福;忌开市,入宅,安床,作灶,出行。

    初夏,灼热的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星星点点洒在地面,生满野草的官道上空无一人,显得异常冷清,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鸟叫,使这条穿过密林的官道愈加安静。

    古树上停落的几只鸟雀警惕观察着四周,不知在察看什么,突然几只鸟雀几乎同时拍翅破空而去,瞬间不见踪影,只有几根羽毛随风飘落,官道更静了,静的有一丝阴森。

    不知过了多久,官道终于出现了行人,远远传来的话语也使这寂静的山林有了些许人气。

    只见远处一辆拉着货物的驴车缓缓前行,一老一少分开左右跟在毛驴旁边。

    “爹,你刚才就不该拦我,这种上路不带眼睛的就该往死里骂。”

    “儿啊,你这脾气得改改。你也不看看你多大了,再这样,以后可怎么嫁人,爹可养不了你一辈子。”

    “爹,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你忘了刚才那赶车的,这么宽的路,大白天的迎头就往我们撞过来,要不是我眼疾手快,你就被他们撞伤了。”

    “爹这不是没事吗?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四海皆平,遇事多忍让,总是没错。”

    “你看,我衣裳都被那车给挂破了,还怎么忍啊。这可是过年新做的衣裳,我都没舍得穿,就让那不长眼的弄破了,你能忍,我可忍不了。不骂他祖宗十八代,我咽不下这口气。”

    “之前教你的,你这么快就忘了?出门在外,少惹事,少说话。一点记性都没有,以后可怎么办哟。”老汉走在路中,无奈的拍着驴背,就像在对它说话一样。

    “爹,你的话我都记着呢,可我心里就是气不过。”姑娘说着扬起枝条照着驴屁股就是一下。那驴吃痛之下,迈起小步紧跑起来,将二人甩在身后几丈开外,方才放缓了脚步。

    “那你给我说说刚才那车上坐得是啥人?”

    “我哪知道啊,就看到那赶车的脏的跟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肯定不是好人。”

    老头摇摇头,叹了口气:“你看清拉车的是啥了吗?”

    姑娘扬起枝条拍着脑门,想了想:“好像是马。跑太快了,看不太清。”

    “确实是马,还是高头大马。这种马只有三个地方有,一是军营,二是官府,三是豪门大户。这三种人,我们都惹不起,不仅不能惹,一旦遇上了,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千万别招惹他们。”

    “那你说刚才车上的是哪种人?”

    “依我看啊,多半是豪门大户出来的。”

    “为啥,依我看倒像是官府的。”

    “傻儿,官府的人出来,哪有跑那么快的,还不带随从?一准是富贵人家,路过这荒山野岭的,害怕了,就拼了命的跑。”

    “胆小鬼,前边十多里就有人家,有什么可怕的。肯定是平常做多了亏心事,才会大白天的也怕鬼。”小姑娘随口一说,却把老头急得想要捂住闺女的嘴,姑娘被老头的表情吓了一跳。

    “爹,你咋了?我又说错啥了?”

    “荒山野岭,莫谈鬼神。”老头警惕的四下环顾,压低声音。

    “爹,这大白天的,太阳就在脑袋上,你怕啥啊,就算有鬼它也不敢出来。”小姑娘压根就不信鬼神之说。

    老头干咳两声:“爹啥风浪没见过,啥时候怕过。我只是怕在这僻静的地方,有人装神弄鬼,趁火打劫。”说着便往路边密林里悄悄察看。

    “从这儿不到两个时辰就能到县城,谁敢在这儿打劫,哪有这么胆大的土匪。”小姑娘摇摇头,显然不相信她爹的话。

    “出门在外,小心为好。赶紧走吧,我总觉心里不踏实。”老头说完,招呼闺女加快脚步追赶前边的驴车。

    “大惊小怪。”姑娘嘴里嘟囔了一句,见她爹甩开她了,赶紧紧跑几步跟上去,不敢离开她爹太远。

    追上驴车的父女两人,各怀心事未再言语。

    微风吹过,头顶的树叶随风摇动,沙沙作响,一路上陪伴他们的鸟叫虫鸣,到了这里全然听不见,除了驴车熟悉而有节奏的声响,林中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周围静的沉闷,静的让老头心里十分不安。这不是好兆头,一把年纪了,大大小小的风浪遇到过不少,这条官道也走了不下百次,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心神不宁过。

    周围弥漫着不祥的气氛,老头心里这么想着,接着便有了行动,只见他扬起手里的鞭子,那驴刚好偏头看到了主人的动作,不等鞭子落下,抬脚便跑。

    “儿啊,赶紧走。”老头催促着。

    “爹,我走不动了。这儿凉快,我们歇一会儿吧。”姑娘摆弄着衣裳上那个挂破的洞,犹自心痛,心里把那个赶车的骂了千百遍,仍然觉得不解恨。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的环境全然没有感知。

    “出了这片林子再歇,快走。”老头不再温和,他心里已经开始有些紧张。

    姑娘从她爹的语气里觉察出一丝异样的气氛,放开手里的衣襟,向密林左右看了一眼后,林子里静的感觉不到有其他生命存在,心里顿时生出丝丝恐惧。

    她赶紧向她爹靠近了一步,紧跟在老头身旁,不敢稍有落下,也不敢再开口说话。

    走着走着,隐隐约约有一股怪异的气味飘进姑娘的鼻子里,当她想仔细闻一下的时候,那丝气味又消失不见。反复几次之后,她清晰的闻到了那怪异的气味,并且感觉越来越浓烈。

    “爹,你闻到没,好难闻的味道。”姑娘用手扇着鼻子前的空气,不管怎么驱赶,那气温还是直往鼻孔里钻。

    老头心里想着其他事,经女儿提醒,这才发觉周遭弥漫着不祥的气味。他仔细闻了闻,突然脸色大变,额头上瞬间冒出汗珠。

    他的神色被女儿看在眼里,姑娘不明所以,但能明显感觉到她爹很紧张,她也莫名的害怕起来,平常伶俐的口齿也变得迟钝。

    “爹,咋回事?”

    老头没有说话,一把拉住前行的驴,止住脚步,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气味他太熟悉了,即使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他依然不能忘记。当年大名府一战之后,他去打扫战场,闻到的就是这个气味,从战场出来之后的半个月里,只喝得下水,那种折磨他终生难忘。

    血腥味浓烈,肯定死伤不少,难道金军又来了?转念一想,不对,宋金议和还不到五年,金军不可能这么快就打过来,就算要打也不会打到山里来。老头稳了稳心神,想到先前狂奔的马车,难不成刚才所虑成真,真是要遇强盗?

    之前听传言这一带有强盗,只是谁也没见过,也没听说周围十里八乡有谁被劫过,所以谁也不信。刺鼻的腥味不断飘来,看来传言不是没有根据。

    马车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前边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强盗劫了财肯定不会在官道上久留,估计早跑没影了。死人他倒不怕,毕竟早年也上过战场,但他就是见不了满地血红的场面,一想起来心里就犯怵。

    望着血腥味飘来的方向,老头想起几十年前打扫战场时,将军跟他们说过的话,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清楚。“死在远方的人,我们能给他们一张草席,一杯黄土,让他们埋骨他乡,就绝不能让他们暴尸荒野,不管他们活着的时候如何,死了,就一定要让他们入土为安!”

    魂归故里,入土为安。南迁以来,年纪越大,见得越多,他感触就越深。今天不幸遇上,无论如何都得管一管了。

    “你先走。”老头不由分说,迅速将小姑娘扶上驴背。

    “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姑娘也猜出来可能是出事了,挣着要跳下驴背。小姑娘看起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这阴森森的林子,真要让她一个人走,她还真不敢。

    老头哪能让她轻易下来,姑娘刚刚侧身,他便一把将她按住扶正,接着扬手照着驴屁股就是一鞭子。那驴吃痛之下,驮着小主人撒腿就跑,哪管她情不情愿。

    不知道前面是怎样一副场面,她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不能见,也见不得。

    看着闺女在眼前渐渐消失,老头将弯曲的背挺直,仿佛又成了一个兵。

    他顺着血腥气飘来的方向,一步一步向树林中走去。

    入眼的是散乱丢弃在灌木丛里的尸体,尸身上的血液早已凝固,他粗略察看了几具尸身的伤口,几乎全是一击毙命,显然对方根本就没想留他们性命。

    这是一桩大案,不是两军对垒,不能把他们草草掩埋了事,死了的人,不光要入土为安,还要有一个说法。老头丢掉手里抱着的树枝树叶,转身向林外走去,要赶紧去报官。

    “救救我.....”

    身后忽然传来的呼叫声,让老头心头一跳,吓得他站在原地抬不动脚,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他忍住逃跑的冲动,猛然回头,只见一人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还有活着的人。

    老头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赶紧回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人身边。

第3章 精彩的故事

    太湖县,县衙公堂。

    “明镜高悬”四字牌匾之下,端坐着一位面色红润体态略显臃肿的县官。

    堂上站着一个头发散乱,面容刚毅的青年,只见他手负镣铐脚戴锁链,衣衫破损,身上血迹斑斑。

    “堂下何人?跪下回话!”只见那县官高举惊堂木重重拍下,威不可视。

    青年双膝未动,抬头望着县官头顶的牌匾,如若未闻。

    “跪下。”两名衙役见状快步上前,一左一右从后面按住那青年肩膀,向他小腿狠狠踢去。重击之下,青年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两衙役顺势死死按住。

    “说。”又一声惊堂木落案刺耳的声音响起,堂上一片寂静。

    “大人,你让我说什么?”青年目视县官挣扎着了几下,未能摆脱身后两人的束缚。

    “堂下所跪何人,所犯何事,如实招来!”县官手握惊堂木随时准备拍下。

    “大人,你不知我犯了何事,那为何要抓我?乾坤朗朗,明镜高悬,既然大人相问,草民倒想知道,青天大老爷为何未审未判,先打草民二十大板?”青年又抬头看了一眼县官头顶的牌匾。

    “大胆刁民!居然讽刺本官,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县官怒斥堂下疑犯。

    两衙役架起青年的双臂,就要拖他出去受刑。青年回头辩驳道:“草民据实相问,何来讽刺?大人未问案情先用刑,有失公允,草民不服。”

    县官听得此话,略一迟疑,便高声道:“带回来。”

    衙役闻言将青年带回,重新押他跪下。

    “好,本官今日便要你心服口服。”县官手指青年,面有得意之色,接着问道:“堂下所跪何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来此何事?如实招来!”伴随着惊堂木落案声响,县官看起来甚是威严。

    青年昂首答道:“草民杨丛义,家住蕲州黄梅县,途经此地去往临安。草民也曾读过几年圣贤书,平日安分守己,并未**鸣狗盗,伤天害理之事,却不知为何拘押草民在此。”

    县官闻言冷笑,厉声道:“亏你还敢说,曾读圣贤书。本官且问你,三日前在小松坡你可遇到一行十二人?你见对方携带财物颇多,便下手截杀,手段歹毒,伤人命十一口,可有此事?”

    杨丛义听得此话,大惊,急忙辩解道:“冤枉啊,大人。三天前,草民经过一片密林,确实看到一家十多口人被山贼所劫。那伙贼人抢了财物杀了人,还想将幸存的老人和孩子灭口。草民心有不忍,便拼了性命,救出了老人和孩子。杀人劫财之事,与草民无关,请大人明察!”

    “好一张利嘴。取凶器来。”县官面有怒色。

    衙役上前,将一杆长矛立在杨丛义身前。县官问道:“可识得这凶器?”

    杨丛义仔细看了看,点头道:“这是草民的长矛,但不是凶器,从未沾人血。”

    县官不理他的辩驳,摊开案上一纸,念道:“小松坡劫案验状:绍兴十五年四月十二日,本县商贩来报,梅山镇小松坡发生血腥命案。经本官现场查验,得尸身九具,七男二女。三人,致命伤口在前胸,伤口宽一寸,深五寸,伤口细而深,是为枪矛所伤。其余六人伤在胸腹,伤口宽三寸至七寸不一,深一寸至八寸不等,经鉴是为刀伤。俱九人皆为利器所伤,失血过多而亡。”

    念完验状,县官问道:“还有两具尸首,你弃在何处?”

    听到这场人命官司,杨丛义吓的冷汗直冒,急忙大声叫道:“大人,那些人不是草民所伤,草民是救人,没有杀人,那一老一小被草民救了之后就自行离开了,去了哪里草民不知。草民可以对天发誓!”

    县官冷笑道:“不急,本官也没说那一家人全部都是你亲手所杀,这不是只有三人是枪矛所伤吗。现在你告诉本官,你的那些同伙现在何处,便可免了你的皮肉之苦。”

    杨丛义急道:“冤枉啊,大人。草民确实见过那伙匪徒,也看见他们杀人劫财的经过。请容草民细细说来。”

    县官哦了一声,接道:“既然有冤情,本官不能不听。那就讲来与本官听听。”语气虽温和,脸上却依然挂着冷笑。

    杨丛义道:“谢大人。”定了定心神,接着便缓缓将当日所见所闻讲了出来。

    “那日天气炎热,草民赶路好几个时辰,没有休息,有些疲乏,午时路过一片密林,便想在树荫下歇息片刻。草民靠打猎为生,经常会在山林里休息,因此那日在路旁的一株大树上躺下,不久就睡着了。那日睡的很沉,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听到刀兵相交的声音,不多久又听到小孩凄厉的哭声,草民忽然想到此地荒山野岭,怕是有鬼怪灵异之事,便被惊出一身冷汗,醒了过来。清醒以后,小孩的哭声听的更清楚了,草民心中害怕,躺在树上不敢稍动,就怕一不小心惊动了小鬼,惹上麻烦。”

    县官听到此处,眉头一皱肃声道:“荒唐,朗朗乾坤,本官这大堂之上岂容你说些魑魅鬼怪之事。来人啊,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以示惩戒!”两衙役立即动手拖起杨丛义。

    杨丛义急忙道:“大人,且慢,草民说的绝不是鬼怪,容草民把话说完,再打不迟。”

    县官将手轻轻一摆,衙役见县老爷收回命令,便松了手,让杨丛义重新跪下。

    杨丛义免去一顿板子,心中稍定,接着说道:“草民躺在树上不敢动,仔细听着不远处的动静,发现在哭声中还有人对话,听到有人说,他们只是求财,但不合作就要杀人。小孩的哭声太大,只听到又有人大声的说了一句,士可杀不可辱。草民这才知道是遇到打劫的匪徒。草民常在山中与野兽相斗,多少也有些手段,山野里遇到些歹人却也不怕,便悄悄下树摸了过去。潜到近前一看,只见路上已经躺了好多人,血流了一地。草民猎野兽无数,自然是不怕血,当时却也被眼前的那一幕惊得肚子里翻江倒海。

    接着便看到一老者挡在车前,小孩的哭声从他身后的车中传出来的,在老者对面是一群手持兵器的匪徒,约有二十多人,为首的三十来岁,身前立着一杆长枪。看到匪徒人多势众,草民心想双拳难敌四手,肯定打不过那么多匪徒,说不定还要被他们杀了,那老者我又不认识,非亲非故,何必为了一个陌生人搭上自家性命。草民有了退意,心中烦躁,已没心思听他们再说什么,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免得被匪徒发现,杀我灭口。

    正决定要走,又听到小孩尖声哭喊。草民抬头一看,见一个小女孩被匪徒从马车里拖出来,而那老者倒在地上,犹自挣扎。看着那小女孩哭的十分可怜,草民心有不忍。又听到那为首的匪徒吩咐手下,要他们斩草除根,杀了老者和孩子,草民心里激愤难平,就冲上去,救了那对落难的父女。”讲到这里他便停了下来,看着县官。

    县官见杨丛义闭口,便意犹未尽的问道:“完了?”

    杨丛义回道:“是,说完了,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县官坐直身子,轻咳一声道:“你这故事虽讲的精彩,煞有其事,可故事始终是故事。好了,你的故事本官听你讲完了,现在告诉本官,你的同伙在哪里?”

    杨丛义道:“大人,草民没有同伙,就草民一人救了那对父女。”

    县官面露冷色:“本官是问你的匪徒同伙在哪里?”

    杨丛义急道:“大人,你不相信草民刚才所说的话?那就是事情的经过啊。”

    县官手指杨丛义厉声问道:“那你告诉本官,你救的人现在何处,你杀的匪徒又有几人?”

    杨丛义低声答道:“草民不知,那对父女要西去江陵,草民去临安,并不同路,送了他们一程之后,就分开了。至于匪徒,草民实话实说,未杀伤一人。”

    县官道:“那也就是说,你所讲的事情无凭无据了?既无人证,也无物证。”

    杨丛义答道:“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啊,大人。”

    县官高举惊堂木,伴随它落案的惊响,怒道:“大胆刁民,你当本官是三岁孩童吗?就凭你也能从群匪中毫发无伤救出人来?除非你就是匪徒!”

    杨丛义见瞒不过去,只得无奈的低声道:“大人英明,方才草民所说的事情经过确实有所隐瞒,请容草民再说于大人知晓。”

    县官面无好色,口中蹦出一字:“讲。”

    杨丛义此时心中矛盾万分,在这事关多条人命的大案面前,自己的生死全凭眼前这县官一句话。不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就无法洗清自己的清白,若真要在这糊涂官面前,把事情的经过全说出来,说不定会死的更惨。

    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

第4章 人证物证俱在

    县官见杨丛义眼神闪烁,知他心中定然有鬼,这就更加确定了他先前对此案的判断。

    不过在属下面前,他想显一显自己的手段,让他们知道县老爷的厉害,以后好好办事,再不要偷奸耍滑,拖拉推诿,擅作主张。因此他决定让杨丛义把他的故事继续讲下去,假的故事一定会有破绽,经不住推敲。

    他此时胸有成竹,于是轻松的说道:“还讲不讲了?再不讲,本官就宣判了。”

    杨丛义权衡再三,又见县官催促,便决定将细节说出来,解了眼前的冤情再说,便道:“大人,草民这就说于大人听。那日草民见情况危急,再不出手,那可怜的父女二人就要被杀,命丧荒山成孤魂野鬼,便急忙跳出去,把拖着小女孩的匪徒踢到在地,把那父女两人护在身后。那些匪徒人多势众,当时见只有草民一人,就没把草民放在眼里。为首的匪徒以为草民跟他们一样,也是土匪强盗,便问草民是哪个山头的,为何跑来他的地盘。草民见他们对土匪强盗好像没有太大的恶意,便想这也许就是生路,于是就诓骗说草民是天柱山的杨老五。

    不料那匪首却说,天柱山在八年前已经被灭,哪里又来的什么杨老五?草民正不知该如何辩解的时候,有匪徒对匪首说,听说八年前天柱山逃脱的残余势力又悄悄的重聚了,这两年都小心的很,没露过风声。匪首听了手下人的话,心里的疑惑消了几分,就问草民现在突然横插一手是什么意思。

    草民情急之下就诓骗道,眼下这桩生意,天柱山已经跟了半个多月,本打算出了太湖,过了宿松,到蕲州和安庆两不交界的地方再动手,也好不惹麻烦,谁知被他们抢先动手。那匪首他连天柱山匪徒上山重聚都不知道,天柱山有没有做过的案子,定然也不知道。听到这话,匪首便不再怀疑,同道中人,不好撕破脸皮,就说现在财他们已经劫了,先来后到,自古如此,但怎么分配还可以坐下来商量。

    草民本意只在救人,匪徒势众,那父女二人所带财物众多,为了方便尽早远离是非之地,草民便说,既然他们动了手,出了力,这些财物就归他们,但这剩下的人草民要带回去,不然没法跟山上的兄弟们交代,让兄弟们误会吃独食,在山上就没立足之地了。那匪首听了这话,就说天柱山早年名头很响,一直没有机会拜会,如今正好遇到,实在是缘分不浅,既然草民追了半个月,肯定不能空手回去,这一老一小可以带走,财物也随一箱,就当交个朋友。

    草民心想,这父女二人遭此大难已是人间惨剧,若能保得些许财物也是好的,就挑了一箱金银珠宝,绑上那父女二人准备向西离去。匪首生疑,问道天柱山在东,为何要往西?草民说兄弟都等在宿松,到了宿松与兄弟们会合后,便借道北上返回天柱山。那匪首再无疑虑,就让路放行。

    上了马车,草民一路疾行,不敢有片刻停留,跑了一个多时辰,才停下马车,解开那父女二人的绳索,把草民的本意告诉他们,虽然他们惊吓过度,心力交瘁,但那老者是个明白人,很快就知晓了事情的原委,对草民千恩万谢,还问了草民的来历与姓名。他的管家和随行仆人全都不在了,西去江陵万水千山,路上一老一小多有不便,就想邀草民与他们同去江陵,好与他们有个伴。草民据实相告,要去临安,不能陪他们去江陵。之后那对父女就往宿松去了。大人,这就是草民方才未说完的全部细节。”

    讲完事情的经过原委后,杨丛义静静的等待县官的评判。

    哪知县官把惊堂木一拍,厉喝道:“好一个合谋害命,坐地分赃。既然你的同伙在宿松,那就不归本官管理,只治你一人即可,倒省了本官许多麻烦。”

    杨丛义听得是大惊失色,原本心下淡然,只要把事情的经过全说清楚便可以得到清白,怎知县官还是一口认定是他劫财害命,这可真是百口莫辩了,该说的和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再无任何可以辩解的了,这可如何是好?一时惊恐无措,只能大呼冤枉,请知县大人明察。

    县官不再理会杨丛义的呼喊,却道:“带证人。”

    不多时,一个仆人模样的人被衙役带上堂来跪下,那人一跪下就口呼冤枉。

    县官正声道:“堂下所跪何人,有何冤屈?如实禀来。”

    那人俯首哭道:“小人王小七,家住临安府,本是吏部侍郎莫大人府上的仆人,莫大人辞官返乡,路途遥远,小人随老爷和小姐先行,从临安到怀宁一路顺利,老爷以为天下太平,就让随行的部分护卫返回了临安。谁知天降横祸,我家老爷和小姐竟遭歹徒杀害。”说到此处,竟是泣不成声。

    县官神情肃穆,自语道:“观文殿直学士莫悠莫大人,博学多才,善文章,通音律,书法绘画皆有所长,官至吏部侍郎,德高望重,门生故吏遍天下,向来是我等为官者的楷模,我等终其一生恐也难望其项背。莫大人路过鄙县,本官若是得到消息定然出城相送一程,怎奈莫大人身居高位,为人却又是异常低调。如今在我县内被贼人所害,使我朝痛失栋梁,本官难辞其咎。”

    县官见王小七渐渐止住了哭声,又道:“莫大人遇害,本官一定上报朝廷,为莫大人申冤血恨。你且把当日经过细述一遍。”

    王小七连连磕头道:“谢大人。那日午时左右,天气炎热,我们一行人经过一片密林,就想借着阴凉休息一下,不料刚停下没多久,前边就闪出一帮贼人,话没说几句就杀人,随行的护卫只有五个,根本敌不住贼人人多势众,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倒在血泊中,小人见老爷危险就想带着老爷和小姐逃走,结果被砍了一刀,疼的昏迷过去。等小人再醒来的时候,听到小姐的哭声,老爷也还活着,两伙贼人为也为钱财起了纷争。草民亲眼看到,有一个贼人脸面干干净净,年纪轻轻,约有二十来岁,听他自己说,他是天柱山的匪徒,叫杨老五,他已经跟着我们半个多月。那伙贼人不想有人出来分他们到手的财物,领头的就说天柱山他知道,八年前就被官府剿灭了,自然不信他说的话。那人说天柱山在两年前就已经重建了,只不过行事隐秘,他们外人很少知道。那伙贼人还是不信,领头的说天柱山他年轻的时候去过,认识一些人,山头上教授武艺的不多,也领教过他们的武艺,是不是真的,只要露上几手他就知道真假。那人听后就举起长矛跟那领头的打起来了,打了没多久那人就被打倒在地,领头的哈哈大笑,说那人辱没天柱山的名头,武艺学成那样也敢下山。后来他们就分财物,那人带着一大箱金银珠宝,绑住老爷和小姐就走了,说是要去宿松与其他贼人回合,然后再回天柱山。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大人,您一定要为我家老爷申冤啊!”说完又是一顿叩头,长嚎。

    县官作若有所悟的样子,点头道:“你的意思是那帮匪徒通过比试武艺,确定了前来分赃的人是天柱山的匪徒,之后他们两伙人坐地分赃,后来的那贼人将莫大人父女二人捆绑起来带走了,是吗?”

    王小七点头答道:“是,大人,是这样。”

    县官又问道:“你可认得那人的容貌?”

    王小七点头,坚定的答道:“认得,化成灰小人也认得出来。”

    县官道:“王小七,你好好看看你旁边这人,你可认得?”

    王小七扭头只看了杨丛义一眼,就哭着喊道:“就是他,就是他把老爷和小姐绑走了。大人,您可要为我家老爷做主啊!”

    县官对着杨丛义冷笑一声道:“王小七所述可是实情?可有你与那伙匪徒比武较技之事?”

    杨丛义已然无话可说,不知如何辩解了,只得大呼道:“大人,草民冤枉。草民真的不是那天柱山的匪徒,草民家住蕲州黄梅县,一查便知啊。”

    县官喝道:“与匪首比武,可有此事?说!”

    此事杨丛义无法辩解,他确实与匪首比过武艺,也正是通过比武,那匪首才相信他来自天柱山。

    杨丛义只得低头道:“是,草民跟那匪首比过武,可草民不是匪徒,大人可以派人去黄梅县查证。草民冤枉啊,请大人明察。”

    得到回答,县官便不再理会他,向师爷道:“把物证呈上来。”

    书吏将桌案上用锦帛包裹着的物件送到县官案上。

    县官轻轻打开包裹着的锦帛后,里面露出了一只乳白色的玉佩,精美的花纹十分惹眼。县官小心拿起玉佩,问道:“王小七,你可识得这只玉佩?”

    王小二上前细看之后答道:“回大人,这正是我家老爷的随身玉佩,十多年来,从未离身。”

    县官又冷笑着问杨丛义:“这玉佩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你作何解释?”

    杨丛义辩解道:“这是那老者临别时送我的,大人不信的话,现在就可以派人向西追去,肯定还能追到那对父女。”

    县官冷笑连连,收好玉佩,然后高声道:“莫大人从不离身的贵重之物,怎会轻易送与旁人。事实已然明了,这玉佩便是你杀害莫大人所得。杨丛义,你还有什么话说?”

    杨丛义猛然挣脱衙役站起来,向县官愤怒的吼道:“我没杀人,我是冤枉的。”

第5章 结案

    县官见杨丛义突然挣脱衙役压制跳起,大吃一惊,吓的脸色变白,正要站起来躲避,却见众衙役又迅速抓住了杨丛义,并死死压住。

    县官悄悄吐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受惊的心,重新坐直身体,直指杨丛义怒道:“大胆狂徒,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来人啊,给本官重打三十大板!”

    众衙役二话不说,不顾杨丛义愤怒的呼喊,把他踢到在地,直接一顿板子招呼上去。

    之前的二十大板早已将杨丛义打的皮开肉绽,坐不得,站不得,此时的每一板子打在身上,犹如剜肉揪心之疼,开始的几板子,他还能勉强能承受,口中还能叫骂,接下来更重的板子让他已无力呼喊,只能咬紧牙关,转移身体上的疼痛。虽然年轻,身强体壮,但钻心之疼实在是难以承受,三十板子还没打完,他已疼的昏死过去。

    县官受惊的怒气已消,见杨丛义依然昏死,便一挥手道:“押下去,打入死牢。”

    接着望向书吏,问道:“问案经过可否记录完全?”

    书吏起身答道:“一字不落,全部记录在案。”

    县官点头道:“好。王小七,你看看你的口供,如若无误,便签字画押。”

    王小七接过师爷的供状迅速看完,确认无误,签上姓名,按上指印,然后跪下叩首道:“大人,我家老爷和小姐现在生死不明,也不知他们身在何处,小的回临安无法向老夫人交代,请大人明察。”

    县官道:“莫大人向来受人敬仰,本官也是仰而望之。莫大人遇难,本官也甚为心痛,不把此案查清,我心实在难安。你且安心修养,本官定会将匪徒削首以正国法,蔚莫大人在天之灵。”

    王小七叩首再谢道:“谢大人为我家老爷和小姐主持公道。”

    县官接着吩咐道:“张捕头,你带上莫大人的画像,一路向西寻访莫大人的下落,如有消息速速回报。”

    张捕头心有所虑,问道:“大人,这是大海捞针吧,我们对莫大人一无所知,匪徒说莫大人向西,我们真要向西?”

    县官道:“据那匪徒所讲,王小二所述,莫大人无论生死,定然还在宿松县境内。你等速速去寻,不得迟误,五日之内,本官便要结果。”

    张捕头听了县老爷的话,虽然心里很不认同,却也不好再反驳,只有辛苦一趟,能不能找到真的要靠运气。

    运气有好有坏,坏运难求,好运更难遇。

    张捕头就没有这样的好运。短短五天时间,要想在太湖县和宿松县找一个路过的老头子,谈何容易。他带人一路向西,直奔宿松县,沿路广发莫悠的画像,到了宿松又请求同僚协助寻访。五天来他们吃不好,睡不好,腿都快跑断了,然而宿松县地处山区,面积广阔,几十个捕快撒下去,浪花都不泛一个,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谁都没有见过画中人。

    县官听完张捕头的诉苦和汇报,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只是让他回去休息。

    县官心中早有定论,让他们费力去找,不过是验证犯人供词真伪,以防万一。张捕头已经证明那犯人供词有假,反向推来,结合仆人王小七所供,那么犯人杀人劫财便为真,人证物证俱全,到此时,县官认为小松坡案已无疑点,可以定案了。

    杨丛义再次来到县衙公堂的时候,是被衙役架着拖来的,几十板子挨在身上,他全身骨头就像散了架,没有半分力气,眼睛也睁不开,脸色煞白,毫无血色,若不是还有细微的呼吸,没有人会认为他还活着。这几天在狱中也没让他歇着,浑身上下血迹斑斑,脸上几条血痕,看起来有些恐怖,对于将死的匪徒,狱卒向来不会手软,虐他也算是因果报应,为苦主报仇雪恨。

    县官端坐在大堂之上,看着像死人一样的杨丛义,他心里很平静,这种为非作歹的匪徒就应该见一个杀一个。他拿起惊堂木重重的拍下,然后慢悠悠的说道:“犯人杨丛义,本月十二,你伙同小松坡匪徒,在太湖县梅山镇西南小松坡一带,将辞官还乡的吏部侍郎莫悠莫大人父女及一众随从杀害,伤人命十一口,劫掠财物五箱,你可认罪?”

    杨丛义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表示,既不说认罪,也不说不认罪。事实上,他什么都没听进去,他都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如何能回答县官的问话。

    县官见杨丛义的情况,知他难以回答认罪,便向堂上众人说道:“犯人杨丛义,本是天柱山余匪,为害一方,近日流窜至本县,与本县流匪勾结,于本月十二,在梅山镇抢夺财物,杀害辞官还乡的莫大人父女及随从,共十一口人命,谋财害命,罪大恶极。本县接报后,迅速查明案情,广发通缉文告,将同案犯人杨丛义抓获。虽然犯人死不认罪,且口灿莲花,颠倒是非,百般狡辩,但人证物证俱在,本县就容不得这等草菅人命的匪徒在太湖县逃脱大宋国法的惩戒。今日本县依大宋律法,判处匪徒杨丛义死刑,待上报刑部复核之后,游街示众,削首谢罪。”随着一声惊堂木落案的声响,宣判完毕。

    随后县官吩咐道:“让他在供状上签字画押。”

    书吏拿起昨晚早已写好的供状走到杨丛义身前摊开,衙役抓住他的手指沾了印泥后在供状上印上手印。

    县官见犯人已经画押,便吩咐道:“带下去,好生看管。”

    犯人被押回大牢,堂上众人散去。

    至此,这件突如其来的血案,用了不到十天的功夫便已结案,过程还算顺利,并无太大波折,本来是值得庆贺的事情,然而县官却高兴不起来。

    县官很头疼,一个劫案死了十一人,苦主还是刚刚辞官不久的吏部侍郎,这要如何向上汇报,朝廷又会有怎样的责罚?他需要好好想想,稍有不慎,仕途就到此为止了。

    当杨丛义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被锁链紧紧的束缚着,关在黑暗沉闷的牢狱里的时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停地大呼冤枉。

    一个狱卒听到喊叫声,骂骂咧咧的走过来,嘴里骂道:“给老子安静点,都要被砍头了还不消停。”

    杨丛义见有人过来,连忙挣扎着起身道:“我冤枉,我是冤枉的,我要见知县大人。”

    狱卒环顾一圈,指着其他监牢里的犯人,冷冷的说道:“他们跟你一样,都是冤枉的。现在知道冤枉,当初就别犯事,法网恢恢,疏而不露。什么世道,杀人犯也敢喊冤了。我呸!”说完一口唾沫飞向杨丛义,然后转身离去,不再理会这该死的犯人。

    杨丛义听到这话就闭了嘴,刚刚燃起的斗志和希望瞬间熄灭,倒在地上面动也不动了,双眼再无一点神采,只有泪水不停的涌出,恨?不甘?或者后悔?也许都有吧。

    剩下的时间还有多久,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可以猜到。

    但他不想死,一年前意外摔落山崖来到这个时代,机缘巧合被山里打猎的大叔救下,如今才刚刚走出大别山,还没到临安,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就冤屈至死,不甘心啊。

    杨丛义在心里高声呐喊,他真的不甘心!但又能如何?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从眼眶里滑落,流到地上,打湿一片。

    作为这个世界的孤儿,身陷牢狱,没有人会来救他,也没有人会关心他的生死,因为他是孤孤单单的一个外乡人。

    万般的不甘心,却也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躺在阴暗的角落里,默默流泪,等待最后的时刻到来。

第6章 偷鸡道长

    太湖县的监牢从来没有空过,自从来了这个陈知县,监牢就更是人满为患,一个牢房要关七八上十人,有时候实在没地方,就连死牢里也要加人。

    死牢只关押一种人,就是犯有命案在身的死刑犯,这种人极度危险,每间牢房从来都只关押一个人。

    牢头看着衙役送来的犯人,心突然有些累,牢房已经不够用了,最小的牢房都已经关了十个人,昨天进来的两个就是硬塞进一个牢房的,现在他们只能坐着,连躺的地方都没有。现在又来一个,该关到哪里?

    牢头冲衙役拱手哀求道,“我说兄弟们,你们能别天天送人来了吗?这监牢都要被挤破了,犯人又多,整天吵得我耳朵都快聋了。”

    衙役道,“你以为兄弟们愿意啊,谁不想在家休息,可咱县老爷不让啊。这个老道就交给你了。”

    牢头很无奈,随口问道,“犯了啥事?”

    衙役道,“偷鸡。”

    牢头叹了口气,道,“偷鸡也坐牢?偷了多少?”

    衙役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牢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问道,“十只?”

    衙役道,“一只。”

    牢头抬起头来望向县衙正堂,“县老爷这是疯了吧,偷一只鸡都要关。像这样下去,这监牢再不扩大,真要连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衙役道,“别抱怨了,咱这县老爷没别得爱好,就爱断案,一天不断案就坐立不安,断案就得抓人。最惨的是我们,没人报案的时候,咱们还得上街下乡找案子,不管大事小事,拉来了就得判,就得有人坐牢,搞得老百姓见了我们就跟见到瘟神一样,就连家里的亲戚都不敢跟我们往来,别提有多糟心了。”

    牢头道,“你们倒好,你们每天任务是完成了,可人全到我这儿来了,进的多,出的少,再这么下去,迟早全县的人都要挨个进来,尝尝牢饭。”

    衙役哈哈笑道,“那我们就管不着了。难得今天这老道送上门来,我们任务完成了。”说完转身就走,找人去逍遥快活。

    牢头招来狱卒吩咐道,“登记入册,关进去。”

    狱卒问道,“关哪里?都满了,没地儿关了。”

    牢头没好气地道,“这么大的监牢,连一个人都放不下?自己找去。”说完头也不回的回他的小房间睡觉去了。

    狱卒带着老道在监牢里仔细找了一遍,却找不到空地,除了关着死刑犯的死牢。

    一直没说话的老道有些不赖烦了,突然开口道,“小伙子,别找了,就这儿吧。”

    狱卒看着老道手指的牢房,相比于其他牢房来说,那牢房很宽敞,但那是一间死牢,里面还关的有死刑犯。

    狱卒疑惑的看着老道,说道,“道长,你不过是偷了只鸡,十天半个月就出去了,这死牢可是有进无出的。里面关的这个死囚,是杀人不眨眼的匪徒,前几天才关进来,你别看他现在像条死狗,没有危险,听说他以前是很有名头的匪徒,手段很毒辣,很凶残,会半夜起来喝人血的,你不怕吗?”

    老道笑道,“不怕,你不是说他像条死狗吗,贫道看也是。现在他只剩一口气,动都不能动,能把贫道怎样。就这儿了,宽敞。”

    狱卒摇头道,“道长你自己小心了。”说完拿出钥匙打开死牢牢门,送老道进去。

    老道笑道,“这都是快死的人了,伤不着贫道。”说着走进牢房,盘膝坐下。

    狱卒见老道盘坐在地,闭目养神,就不再多说什么,锁好牢门径直走了。

    牢中浑浑噩噩,杨丛义不知监牢里的油灯燃起几次,又熄灭了几次,涉及这桩命案,被判死刑,他就失去了活命的机会。身上的伤口已经在腐烂,全身没有一点力气,躺在地上就就是一条死狗,也许等不到执行死刑他就要病死在牢里。

    虽然他不动弹,但清醒着,那几十板子把他打得皮开肉绽,任何细微的小动作就使他疼痛难当,哪怕只是想动,想一下就疼,这种状况,想不清醒都不可能。

    监牢里的天总是特别漫长,时间过得总是特别慢,打发时间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睡觉,止疼的最好方法也是睡觉。在不知道多少次睡醒入睡再睡醒的反复中,油灯终于亮了。

    现在杨丛义每天只做两件事,睡觉和吃饭。白天的觉现在睡完了,只剩下吃饭。他把伏在地面的脑袋转向牢门,饭什么时候送来,他不知道,但灯亮的时候饭应该就在那里放着,今天也不例外,饭碗就在那里,他转过头就看到了。

    当他好不容易爬过去拿到饭碗的时候,却发现饭碗是空的。他先前清醒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进来,是那个人吃了自己的晚饭?杨丛义转头就看到了靠墙坐着的一个老头。

    杨丛义看了那人一眼,心想既然是老头,那就没必要说什么,一顿饭不吃也不会饿死,反正是要继续睡觉。他就地趴下,准备接着睡觉,只要睡着了就不会饿,他很早以前就知道。

    当他闭上眼睛以后,那老道却睁开了眼睛,一脸坏笑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将死之人。反正这死刑犯就快要病死,那碗饭就不要浪费了,老道心里是这么想的,于是他就这么做,牢饭虽然味道不怎么样,却能填饱肚子。

    老道无意之间将目光扫到杨丛义侧着的脸上,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惊异,一脸的坏笑瞬间变成了严肃。他起身走到杨丛义身旁蹲下,他想走近一点,看得更清楚。

    这一辈子他看过无数人的面相,上至朝中权贵,下至贩夫走卒,不管是谁,只要他看一眼就知道这人一生是该富贵还是贫贱,是该受人尊敬还是万人唾弃,是该长寿还是短命,是善还是恶,他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然而眼前躺着的这个将死之人,面相十分模糊,走的越近就越看不清。他不相信,这一生从来没有见过看不清的面相,即便是只看半边脸,任何正常的人也只需看半边脸。但眼前的这个人不同,也许他两边的脸不同?

    杨丛义勾起了道人强烈的好奇心。所以他伸手轻拍了一下杨丛义的头,“小伙子,别睡了,抬起头来看看贫道。”

    杨丛义没有睁眼,没好气的回道,“我为什么要看你。”

    老道笑道,“贫道偷吃了你的救命饭,难道你不想看清楚贫道,将来好找贫道报仇吗?”

    杨丛义道,“一碗饭救不了我的命。”

    老道问道,“有意思,多少碗饭才能救你的命?”

    杨丛义自知没人没能救他的命,便回道,“多少都救不了。”

    老道却道,“此言差矣。你没吃那碗饭,也许今天夜里就死了,也就不会有活的机会。要是你吃了那碗饭,今天不死,明天也可能不死,活着出去也有可能。贫道夺了你的活命饭,你不记恨贫道吗?”

    杨丛义反问道,“我活不活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记恨你?”

    老道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让贫道看一眼,就知道你能不能活下去。”

    杨丛义听到老道的话,缓缓睁开眼睛,问道,“你有这样的本事?”

    老道见杨丛义有了兴趣,赶紧说道,“贫道骗你做什么。抬起头来,让贫道帮你看看,看你还能不能从这死牢里走出去。”

    杨丛义心想自己是将死之人,反正又不会再少了什么,想到这里,就把头抬了起来,让老道看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来,求个安慰也好。

    老道仔细看着杨丛义并无二致的双脸,眼前仍然是一片模糊,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他不信,仍然想补救一下,于是伸手从杨丛义头顶摸到下巴,摸骨断命,他也略知一二。然而,一番摸骨之后得到的结果与相面并无不同,依然一无所知。

    杨丛义见老道看过面相摸过骨后,面色疑重,紧张的问道,“道长,怎么样?”

    老道答道,“奇怪,你五官端正,面目温和,应该很容易就能看清楚,如今贫道看不清,真是怪了。”说完就陷入到深思中,寻求答案。

    杨丛义轻叹一口气,伏在地上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吧。这老道就是个骗子,看相不过是封建迷信,文化糟粕罢了。

    老道暗自思索,看相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老道自己看不清楚的人,必然不是一般人,当此落难之时,正好与他结一番善缘。

第7章 狱中传道(上)

    老道打定主意,便开口道,“贫道乃武当山陈抟老祖门下第六代弟子清木子,你与贫道在此相见,缘分着实不浅,今日贫道便送你一番机缘。”

    说完便不等杨丛义回话,手指在他后背连点,疼的杨丛义差点把牙齿咬崩。之后又迅速脱去他脚上的鞋子,抓住脚掌对着脚底的穴位击打,指如疾风,瞬间完成。

    老道拍拍手,笑道,“小友,你现在感觉如何?”

    杨丛义只觉得在身体疼痛难当的同时,从脚底升起两团暖气,慢慢散开在全身,片刻之后消失于无形,便回道,“刚才有点热,现在没事了。”

    老道盈盈笑道,“只是有点热吗,试着站起来看看。”

    杨丛义咬牙苦笑道,“道长,我被他们打得全身没有好肉,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动一下都难,怎么能站的起来。”

    老道胸有成竹,继续笑道,“让你站起来,你就试试,站不起来贫道就跟你一起趴着。”

    杨丛义已经在地上趴了好多天,都快忘记人本来就应该站着。听老道这么一说,便想着试试,大不了再疼痛一番而已,这些天也没少疼。当他尝试着支撑起手臂的时候,突然发现双臂充满了力量,居然毫不费力的就用双臂撑起了上半身,后背也不是那么疼了,轻轻松松就站了起来。

    老道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杨丛义,笑道,“怎么样,小友,现在告诉贫道感觉如何?”

    杨丛义震惊非常,翻来覆去看着自己手脚道:“我感觉全身都有力气,身上也不那么疼了,太神奇了。道长真是神人,多谢道长。”

    老道笑道,“不用谢贫道,这是你与我教的机缘。今日在这不详之地,你我相遇,说来也是机缘。”

    杨丛义感受着体内的力量,兴奋的无以言表,只是觉得这个老道本领很大,修行肯定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能得到他的帮助真是幸运。

    老道继续道,“贫道知道小友你是非凡之人,若修仙炼道必是成就非凡,入红尘定然能成就一番大功业。今日相见,实乃与我教机缘不浅,贫道既便违背教规,也要将我教祖师的秘法传授于你,助你日后修行。”

    杨丛义知道自己来历诡异,不可与人言,自然不会反驳,至于什么修仙练道,成就功业,他根本就不感兴趣。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后,他急忙谢绝道,“道长,传授秘法万万不可,我不修道,怎么能学贵教祖师的秘法,这违背教规,道长不要为我坏了规矩。”

    老道收住笑容,“无妨。道教与其他教派不同,我教所知皆可示人,典籍秘法皆可传授,不论身处何处皆可修行。所谓教规,不过是后人约束门人的法门,贫道清木子,从不受教规约束,小友非我教中人,自然也不受约束。贫道这就将祖师秘法说于你听,小友要牢记在心。”

    杨丛义根本不想学什么秘法,道教的呼吸吐纳之法以前倒是知道,对修身养性确实有益处,不过要练习十年二十年以后才会有效果,过程太长,他自知坚持不下来。正要拒绝,耳中却听老道念道,“夫道化少,少化老,老化病,病化死,死化神。神化万物,气化成灵,精化成形。神气精三化,炼成真仙。故云存精、养神、炼气,此乃三德之神,不可不知。子午卯酉四时,乃是阴阳出入之门户也......”

    老道也不顾监牢里挤满人,朗声将秘法口诀念出,监牢正在熟睡的众多犯人被老道吵醒,顿时骂声滔天,只把老道的口诀淹没的一字不剩。杨丛义听得开头几句,不明所以,也就无心去记,到了后面就只能听到犯人的叫骂声,就更不用去听了,只有老道还背对着他继续念祖师的秘法口诀。

    秘法口诀不长,老道念完回过身来,看着若有所思的杨丛义,以为他在心里认真的记,却不知道杨丛义根本就没有认真听。老道问道,“小友可记下了?”

    老道执意要传授,杨丛义也不好驳了他的颜面,便装作虚心求教的样子道,“刚才太吵,没听全,道长能不能再说一遍?”

    老道叹气道,“这里确实不是教授秘法的地方,改天贫道把口诀写给你,今天先教你修炼之法。此法名叫五龙蛰伏法,是我教陈抟老祖两百年前在武当山修炼之时由仙人传授,凡人修炼此法能延年益寿,受用无穷。修炼此法贵在坚持,若配合方才的口诀,练习十年便有成效。贫道现在就将修炼之法传授于你。”

    杨丛义听到这秘法来历久远,且是源于道教圣地武当山,顿时便有了兴致。刚才老道念的口诀他没听懂,觉得很有高深,很有道理,便问道,“道长,你刚才念的口诀是不是也来历非凡?”

    道长笑道,“不错,方才贫道所念口诀乃祖师所创,叫《胎息诀》,是祖师留于后人的无上秘法,虽然篇幅不多,却是修仙炼道的精要。先不说口诀,贫道先把修炼五龙蛰伏法的方法传给你。”

    不等杨丛义回话,老道便将双掌按在他背上。杨丛义顿时感知到一团热气从后背向四肢四散开去,在周身循环流转,一时便犹如身处温泉之中,毛孔顿开,舒爽极了。

    运功约一炷香之后,老道收功,盘膝而坐,示意杨丛义坐下听话。

    杨丛义沉在静温泉之中惬意无边,看到老道让他坐下,方才回过神来,赶紧坐下。

    老道看着杨丛义双眼,很认真的说道,“贫道之前已经打通你的七经八脉,方才又传给你引气之法,现在你已经入了道门,与我那几个小师侄一样,正式成为陈抟老祖门下第七代弟子。待日后机缘到来,再授你道号。”

    杨丛义只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老道一番运功,自己就成了道教门人,他可从来没有宗教信仰,他虽然接触过道教,在武当山也见过几个道士,《道德经》也会背,可他从来没想过要入道教。

    他不信奉宗教,当然不想入教,便小心地说道,“道长,我知道你法力无边,道教神通广大,但入教这个事不是我自己就能做主,首先需要我同意,其次需要我爹娘同意,最后才是道门愿意收我为门人弟子。现在道长反其道而行,好像不合适吧。”

    老道轻轻一笑,抬头望天道,“道教行天地人三道,不管哪一道,都不是反道。小友莫要多虑,道教由来几千几万年,支脉派别众多,教规森严,陈抟老祖早年于钧州武当山传下的这支却是新教,历时不过两百年,我教门人不多,因此这规矩自然就少。今日小友入我山门,只是挂名,他日由主持赐号之后才真正是道教弟子。即便日后你入了道教,你仍然是你,天地人三道,道道可行,全凭一心。”

    听完老道的话杨丛义倒疑惑了,便问道,“道长既然不是要逼我入教,那你费这一番功夫,又传秘法,又教功法,又是为什么?”

    道长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沉思了片刻,回道,“既然小友问起,贫道便不隐瞒,这就说于小友听。”

    杨丛义不知老道原本要隐瞒什么,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到底是听还是不听?这是一个问题。秘密既然成为秘密就是因为其不可告人,若是听到了耳朵里,然后记在心里,那这保护秘密的重担岂不是要压在自己身上。想到这里,他连忙说道,“道长你别说,我不想听,我入你门下就是。”

    道长此时却笑了,只听他说道,“小友,贫道已经想说了,话已在口,如何让贫道把话咽回去,人立天地,行三道,皆要顺其自然。说到顺,贫道便要顺道讲话,小友却要让贫道把话咽回去,这才是反道而行。小友是想坏了贫道几十年苦修的道行?”

    杨丛义一时无语,这老道话还真多,只好说道,“不敢不敢,道长你说,我听着就是。”

    老道满意一笑,然后恢复严肃的神情道,“贫道去年在武当山修炼时,曾夜观天象,偶然发现东南方星象有异,便去请教师兄,请他解惑。师兄说他早已发现,此星时明时暗,不知是福是祸,实难捉摸,恐天下将有大事发生,但细观紫微星,一连数月,却未见它有丝毫减弱,赵氏仍可安坐百年。师兄也百思不解,说不出所以然,只让贫道多多查看。贫道不修天道,哪里有那耐性日日查看天象,紫微星不动,就天下无事,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谁知一个月前,贫道在鄂州修人道,替人解灾除困的时候,遇到了几个小师侄,他们带来师兄手书,说师父让他们几个随贫道修人道,我门历来重天道,此次师兄命三名弟子随贫道修人道,这可让贫道大大的吃惊。贫道拆开书信一看,原来是说去年出现的那颗异星渐渐消失,隐去无形,紫微星也隐隐有黯淡之势,恐怕真有大事发生。

    赵氏历来奉道教,我教受人香火百年,当此之时不可不问,盛世天道修身,平世人道修缘,乱世地道修天下,要贫道率领门下弟子行尘世,修人地两道。贫道自来修的便是人道,替人相面摸骨,判前程消灾祸,自己修当然没问题,要让贫道带弟子却是万万不能,贫道就甩开了那几个小家伙,独自东行。”

    杨丛义听完心里直犯嘀咕,道教要入世了,难道这赵家天下真的要变,不可能啊,赵家在临安坐的好好的,还有一百多年寿命。而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哪有心思关心这天下大事,老道让他入教,多半是招人抵灾,还是不招惹的好。如此便道,“道长独行就对了。”

    老道一瞪眼道,“此话怎讲?”

    杨丛义笑道,“若是道长带弟子,那此时他们岂不是也在这监牢里受苦,其实道长早就知道自己有牢狱之灾,所以才独自修行,是不是这样?”

    老道听完这话忍不住笑道,“小友心思机敏,正好修人道。不过你这话却入不得同道中人的耳。”

    杨丛义不明所以,正要问个明白,却听老道说道,“相面摸骨,相人不相己,摸人不摸己,与医道所说医者不自医是一个道理。贫道能看清天下人的前程,却看不清自己。至于贫道为何会在这里,完全是机缘。”

    杨丛义揪住老道坐牢的问题不放,问道,“道长,究竟是什么机缘,让你走进这牢房?”

    老道抬头望天,长叹道,“这是一条狗和一只鸡的故事,不说也罢。”说完,盯着杨丛义,反问道,“你却是为何在这死牢里?你若出不去,那贫道不是白费一番功夫?”

    与老道一番交谈,杨丛义都已经快忘了自己是将死之人,待死之身,此时回过神来,心情瞬间低落。他已经知道这老道是有能耐的,靠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于是便把救人蒙冤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给老道听。

第8章 狱中传道(下)

    老道听完杨丛义所讲的事情经过,连连摇头,“小友啊,这个事情不好办,你可是人脏并获,不是主谋也是同谋,看来贫道是白忙一场了。”

    杨丛义见老道也这么说,心里很不是滋味,看来没有人能帮他洗清冤狱。失落之下,便躺在地上,“道长,你说这个苍天有眼吗?”

    老道回道,“人有人眼,天有天眼。”

    杨丛义问道,“道长,我还能出去吗?你能看清天下人,却单单看不清我呢。”

    老道答非所问道,“天地本为无,若化为有,尚需机缘。”

    杨丛义道,“不知道你说什么,我还能不能出去?出不去的话,这功我就不练了,反正就要被砍头,练也无用,还是让我睡到死吧。”

    老道笑道,“能出去,你想出去,贫道此时就能带你出去,这区区小牢还不在贫道眼里。”

    杨丛义忽的坐起兴奋的问道,“真的吗,你能救我出去?”

    老道点头道,“贫道当然可以,不过要过几日,想走贫道就带你走。”

    杨丛义正要答应,突然又觉得不妥,老道是有本事的人,举手投足间拆了这牢房也正常,但若是老道强行带走自己,那自己可就是逃犯,成了越狱的死刑犯,到时候通缉公文一发,这天下除了深山老林,就没其他地方可去,那还不如死了算了。就算过几年之后没人注意,没人再想得起来,自己总归是官府通缉的逃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免不了被抓住就地处决,还不是一死。自己是冤枉的,何必要逃,若是逃了真就是罪犯,谁也救不了吧。

    想到此处,杨丛义静静地说道,“道长,我是冤枉的,不洗清罪名,这天下哪里都去不得。”

    老道说道,“是不是冤枉,我也无法分辨,出去之后自会找人来帮你申冤。修道重在心正,心有愧,道难行,心无愧,道可成。贫道虽不会带弟子,可这收弟子的眼光却不会错。小友放心,我既然教了你本门秘法,自然会设法搭救你,你安心修炼吧,这人地两道,需要你们后辈来修。你这算是中途入道,修人道地道最适合不过。”

    杨丛义听了老道的话,心里顿时又明亮起来,此时他身后站着的是一群人,不再是自己孤孤单单的一个。之前他拒绝入教,对宗教不屑一顾,心里根本就不信奉宗教,经过跟老道的相处,他已经对道教产生了兴趣,现在老道拿他当真正的弟子看,杨丛义感动了。将一个犯了死罪的人收为弟子,还传授本门秘法,这是一种什么精神,这份恩情如何能报?

    想到此处,杨丛义不由得流下泪来,对着老道下拜,“师父,请受弟子一拜。”

    老道急忙伸手挡住,杨丛义这一下来的突然,他有些措手不及,怨道,“小友,莫要如此,贫道从来不收徒弟,更不会带徒弟,你这一声师父贫道受不起,你现在还不是我教真正的弟子,待日后机缘到来,你上了山门再拜师不迟。”

    杨丛义哭道,“谢谢道长,我出去以后一定上武当山拜师学艺。”

    老道摇头道,“不急,贫道说的是机缘,机缘不到,纵是你上了山也拜不了师,一切顺其自然,不可强求。”

    杨丛义回道,“弟子明白了。”

    老道起身来到杨丛义身后坐下,“让贫道再看看你的伤。”

    杨丛义收住心,止住泪,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一团热气又从后背四散开来,游遍全身。

    老道查看一番之后,说道,“伤基本好的差不多了,修养几天就可痊愈。”

    杨丛义不解,没见老道前自己连动一下都困难,没过几个时辰伤就全好了,太不科学,便问道,“道长,我的伤真的好了吗?药都不用吃吗?”

    老道回道,“谁说不用吃药?贫道只是将你全身的淤血打散,把经脉理顺打通,内伤差不多了,可你这皮外伤不辅以药石是不行的,明天贫道想办法让他们给你医治。”

    杨丛义听老道这么说,就很容易接受了,老道一番运功,就跟针灸是一个效果,扎完针还是要吃药,不吃药就能治病是的,肯定是骗子。

    老道将收回的手掌重新按在杨丛义背上,说道,“现在贫道把运功方法教给你,你细细体会,牢记在心。”说完便引导着杨丛义体内的真气从脚底升起,慢慢汇集于丹田,然后四散游遍全身七经八脉,之后又聚于丹田再散开,如此循环往复。

    运功停手之后,老道问道,“运功方法可记住了?”

    杨丛义虽然还不知道该如何将体内的那团热气聚集起来,但已经知道这团热气该有的运行轨迹,便回道,“记住了。只是不知道道长停手之后那团热气哪里去了。”

    老道笑道,“要找到它并不难,你只要勤练贫道教你的五龙蛰伏法,它自然就会出现。”

    杨丛义愧疚的回道,“道长,先前太吵,我没听清那口诀。”

    老道却道,“无妨,日后再传你口诀也是一样,现在把练习方法说于你听,好好记住。”说着便附耳将练习方法悄悄传给杨丛义,待杨丛义点头表示记住之后,才舒了一口气。

    杨丛义细细回味之后,问道,“道长,这不就是呼吸吐纳术吗?怎么这么神秘。”

    老道瞪眼道,“谁跟你说简单了,这秘法练习起来十分艰险,若没有机缘,根本就练不了。秘法口诀早已流传于世,但自陈抟老祖以后,就再无人能练成,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杨丛义摇头,他确实不知,从来没听过。

    老道接口道,“当年老祖只给门人留下秘法口诀,便一去不返。后来门人弟子在老祖修炼的石室中发现了练习法门和遗训,告诫弟子若无机缘,不可修炼,否则轻则无成,重则伤身。”

    杨丛义又不解了,问道,“道长,既然练这个秘法有危险,为什么要我练?”

    老道回道,“之前看你睡觉时气息时有时无,正是练此秘法的不二人选,才一时起意传你秘法,也正是因你资质非凡,贫道才跟你讲这几个时辰,传你功法。你现在明白了?”

    杨丛义这才明白,原来转了一圈,老道是要传他老祖留下的秘法,自己白捡个师父,老道白捡个徒弟,说来也还真是缘分。便回道,“弟子明白了,一定勤加练习,争取早有所成。”

    老道打了哈欠,摆摆手闭眼躺下,然后说道,“好了,睡吧,明天给你治伤。”不多久便起了鼾声。

    杨丛义还沉浸在兴奋中,在这牢房里遇到老道之后,不仅有人要帮他申冤了,还得了秘法,有了组织,以后出去就不是一个人闯荡了,想来真是激动,他这个夜晚只能无眠。

    就算再激动心情也有平复的时候,况且还是因为好消息。什么时候睡着,他不知道,这么多天以来从来没有过的安心与宁静,让这一觉睡的很香很沉,空到心无一物,清澈明亮。

    当杨丛义醒来,天已大亮,整个监牢也异常吵闹,这是入狱以来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好奇心勾引他正要起身一看究竟的时候,老道及时出现在他身前,轻按住他,低声道,“别动,继续装死,今天给你疗伤,顺便洗炼一下你的经骨。”

    杨丛义不知道老道要做什么,却依言不动,就像之前一样,如同睡死过去。一阵乱糟糟的声音过后,听一狱卒说道,“道长,你真能把这个犯人救活?我看他好像已经没气了。”

    老道回道,“死了也不管我事,贫道昨天进来时,他就是要死不活的样子。贫道最怕与死人同处一室,上天有好生之德,贫道就施展手段试试,看能不能让他留一口气。”

    牢头急道,“一口气可不够,等朝廷的复核下来,少说也要三个月,要是他提前病死,我们就有罪受了。道长你就发发善心,把他救活,也好让我们安安稳稳的送他走,再说死在监牢里终究是不吉利。”

    老道捋了捋胡须,“贫道尽力而为,能不能救活,那就要看上天让不让他活。把木桶和热水搬进来放好,让你们准备的药材备齐了吗?”

    牢头道,“齐了,齐了,都是普通药材。”

    老道吩咐道,“把药材放在木桶里,热水倒进去,你们就可以回去休息了,不要打扰贫道。”

    众狱卒依言,一番忙活之后,锁了牢门,“道长,我们等你的好消息。”说完就内心忐忑的出去了,牢里太过阴暗潮湿,气温难闻之极,他们自己都不愿多呆片刻。

    老道见狱卒都离去之后,悄悄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葫芦,倒出一颗药丸丢入水桶,随即融化在热水中。收好小葫芦,他把杨丛义身上脏兮兮的外衣脱掉,将他放入木桶中,然后悄声对他说道,“这水中化了金丹妙药,你安心在水里泡着,等会儿贫道引导你运功,将丹药的功效发挥出来。”

    杨丛义轻轻点了一下头,水有些烫,不过他能坚持住。几个念想的功夫,两团热气便从脚底升起,汇于丹田。他知道是老道开始引导他运功了,赶紧放松全身,任由老道引导他体内的一团气流动,聚散之间,金丹的药力也随之散遍周身经脉。

    药石辅以道家真气,伐毛洗髓的功效妙不可言,道家善于长于炼丹,有些丹药效果显著,治病疗伤自是不在话下。老道修的是人道,本不擅长炼丹,他的丹药都是从同门师兄弟那里顺手牵羊来的,珍贵之处他自己知道,用掉一颗,着实让他有些心疼,不过为了山门,破费也就破费了。

    半个时辰之后,木桶里的水已经完全凉了,老道收了功,低声对杨丛义道,“你的外伤没事了,体内经脉也已经洗练过,应该能感受到内息了,自己运功试试。”

    杨丛义闻言大喜,现在不光伤好了,连内功都有了,简直是因祸得福,他迫不及待的想试试自己的内功,于是依照老道教他的运功方法,调动体内的内息,说来也奇怪,之前没有老道的辅助,怎么也感觉不到的内息,此时心头一动,居然能感觉到双足微微有些发热,随着意念催动缓缓向上汇集,直到丹田,之后四散向周身,然后汇聚再散开,如此循环,浑身舒畅,第一次操控内息运行使他异常兴奋,根本就不想停下来。

    一般来说,像他这种从没练过内家功法的人,内息就像空气,抓不着摸不到,根本无从控制,对于外来的气息就更加不能掌控,不光不能掌控,还会因为气息乱窜,毁坏经脉,轻者终身落下病根,重者毙亡。然而,老道经过几次运功,已经将杨丛义的经脉打通,并且引导他体内的内息运行过多次,所有的节点都已经固定下来,内息能通的地方就通了,不能通的地方便转向,内息运行已然成了循环,根本不会有危险,且变得很容易练习。

    老道见杨丛义满脸掩饰不住的兴奋,知道他已经掌握了运行法门,便一伸手阻止他继续运功,低声说道,“先别练了,有句话,贫道必要告诉你。我道教历来讲求天地人三道相和,不强求,也不妥协,凡事顺其自然,顺则得正大道有日,逆则天诛地灭有时。这个顺字,顺的便是本心,本心是剔除一切**与私欲的枷锁之后对万事万物的本来看法。若他日你违背本心,招来天谴,谁都救不了你。切记,切记。”

    杨丛义听完这话吓出一声冷汗,连忙问道,“剔除私欲,连一点自己的**都不能有吗?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老道一巴掌拍在杨丛义头上,“真是不开窍,你的小小**能让天地人三道失和吗?事关三道大事,必须顺本心,其他的自己看着办。因为你本身就来历不凡,是非凡之人,所以贫道才细细告诫你,换了其他的弟子,谁能让三道失和?贫道才懒得费口舌。”

    杨丛义听完这个解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向老道保证道,“道长放心,我天生心地善良,怎么会做让三道失和的事情,再说我就是想做,也没那个能力。道长就别为我操心了。”

    老道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那就好。起来吧,差不多了。”

    杨丛义慢悠悠的站起来,跨出木桶,全身竟然感觉不到一丁点的疼痛,老道说的不假,一夜之间自己的伤居然被他给治好了,老道真是活神仙。他忍不住又要跪拜,可是老道却转过身去叫狱卒,完全没注意到他,更别说受拜了,便收住了身形。

    老道坐牢是因为偷了一只鸡,罪名不重,所以十天之后,他便被放了出去。

    临走前,老道要杨丛义安心等着,他会找人来救他。杨丛义对老道是恋恋不舍,十天相处,老道已经成了他的长辈,帮他治伤,又传他秘法,教他练功,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亲人般的温暖。

    杨丛义泪眼送别老道后,每天除了勤加练习老道传给他的五龙蛰伏法和道家功法,便是期盼着救兵早日出现,帮自己洗脱冤屈,还他清白自由之身,早日出去。

第9章 不速之客

    斗转星移,转眼就到了八月,但今年的夏天格外长,已经是八月了,天却依然很热。

    知县大人忙完公事,便回后衙去了,留下一帮衙役在县衙里大眼对小眼,无事可做。

    本来今天没什么事,可以早些回家,谁知知县大人一时不高兴,便让他们干坐在衙门晒太阳,只热得汗流浃背,恨不得把身上的衣裳全脱了。

    正在他们牢骚满腹的时候,有人进来通报,说外面来了俩人要见知县大人。

    众人一听,乐了。

    有人上衙门,这可是好事,准是来申冤的,知县大老爷最好这一口,他可是好几天没审案子,正心情烦躁,这可倒好,有人送上门来了。于是众人一起出去看看热闹。

    来到衙门外,只见门前站着两人,年纪大点的像生意人,年轻些的像是跟班。

    这时便有衙役高声问道,“你们有什么冤屈?带状纸了吗?”

    那中年人看看衣衫不整的衙役,立即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不想与他们说话。

    青年人见状高声说道,“我们没冤,恐怕有冤的是你们陈知县。赶紧进去通报,这大热天的,让我们张大人就这么在太阳底下等他吗?”

    众衙役一时面面相觑,没听说上头要来什么大人物啊,不过看那中年人双手背后目空一切的样子,虽然没穿官服,但确实有几分当官的模样。领班的衙役不敢慢怠,赶紧让一人去通报知县大老爷。

    接着快步走下台阶,来到中年人面前,弯着腰满脸堆笑的说道,“张大人辛苦了,这大热天的先到里面歇歇吧。”

    中年人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的说道,“带我去你见你们陈知县。”

    领班衙役不敢再说什么,赶紧先行在前边引路。众衙役知道这不是好事,凑不得热闹,纷纷躲开。

    三人来到客厅,只见客厅空无一人,中年人表情冰冷,在左边的椅子上落座,青年人站在一旁。

    领班的衙役不知所措,在这种冰冷的气氛笼罩下,他一刻也不想停留,可县老爷不出现,他就不能走,急的他心里直骂娘。

    幸好没等多久,就看见县老爷从后屋出来,领班衙役赶紧上前禀报,“大人,这位张大人等候多时了。”

    陈知县看着落座的中年人,对衙役挥挥手,让他出去,之后向中年人问道,“恕本县眼拙,不知阁下在何处任职,来见本县何事?”

    中年人没有回话,他身后的青年人说道,“陈知县,我家大人便是不久前到任淮南西路提刑司的张提刑。”

    陈知县闻言一惊,赶紧驱前几步,恭敬的拱手道,“不知张提刑突然到访本县,下官有失远迎,还望张大人海涵。”

    张提刑起身冷冷的回道,“陈知县,你是责怪本官没有提前通报吗?”

    陈知县吓了一跳,知道这张大人是心里不爽了,便连连说道,“不敢,不敢。看大人风尘仆仆,一路辛苦,下官这就安排一下,为大人接风洗尘。”

    张提刑道,“不必,本官此番前来可不是为了口腹之欲。”

    陈知县又拱手道,“不知张提刑到访鄙县,有何指教?还请大人明示。”

    张提刑脸色稍缓,“坐下说。”落座后,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说道,“介绍一下,本人姓张,名知远,一个月前接到调令,从绍兴府调任淮西提刑司任职,陈大人不知不罪。我此次前来确实有事要向陈大人请教。”

    陈知县连连道,“不敢,不敢,有事张大人尽管问,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知远道了声好,便接着说道,“前几日我查阅各州县历年上报的牢狱名册,发现太湖县近三年每年狱中常年关押的人数,相比三年前多了五倍不止,太湖县所辖人口不过十万,每年狱中哪来的上百人?我昨天便到了此地,只见家家户户安居乐业,处处祥和,打架斗殴见不到,就连吵架拌嘴都听不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太湖县治安如此之好,为何你的牢狱里却人满为患?”

    原来是为这个,陈知县顿时松了一口气,回答道,“张大人有所不知,三年前下官初来太湖县任职之时,此处治安状况极差,打家劫舍时有发生,当街斗殴更是屡禁不止,偷鸡摸狗之徒遍地都是,所以下官就花费了一番大力气,把这些为非作歹之徒全部绳之以法,关进大牢,如此,才有眼下这一片祥和的景象。”

    张知远回道,“陈知县的政绩我自会汇报,但今天我要跟你说的并不是这个问题。自太祖立朝以来,就留有遗训,刻于石碑之上,我等为官之人日日见,月月见,年年见,陈知县怎么就会忘记?”

    陈知县有些不解,问道,“不知张大人所言何意?”

    张知远继续说道,“太祖当年读前朝文章,读到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时,对这几句话颇有感悟,想到天下万民生活不易,于是将几句话刻于石碑,立在每一个衙门里,就是警示我等为官一方的官员要爱护百姓,体谅他们生活之艰辛,多施以教化,不要严刑峻法,徒增悲苦。而今陈知县却反其道而行之。我查看狱册,见你将邻里吵架拌嘴的双方都判处十五日牢狱,这等做法如何使得?”

    陈知县辩解道,“大人有所不知,邻里吵架拌嘴看似小事,可日久天长保不准会生出打架斗殴伤人性命之事,下官这么做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张知远起身,一甩手道,“胡闹。一点点小事,你一句话就把人关进牢狱,进了监牢便是罪犯,留下污点,他们出去之后如何做人?不施仁义,不施教化,简简单单把人关起来就了事?你这知县老爷做的也太轻松了吧,陈知县!”

    陈知县这才知道,眼前这张提刑来此不善,十分惶恐的回道,“大人息怒,下官知错了,以后一定改正。”

    张知远道,“恐怕晚了吧,已经有人将你太湖县之事告上提刑司,说你太湖县表面上看来安详宁静,可牢狱之中人满为患,偷鸡摸狗之徒都没地方关押,只能与死刑犯囚于一室,可有此事?”

    陈知县连连否认,“说下官断案刚正,责罚过严,下官不否认,可要说将普通犯人跟死刑犯关押在一起,这绝不可能,绝对是诬陷。”

    张知远不理会他的分辩,冷冷地说道,“把太湖县今年的狱册拿来,我要一一验看。”

    陈知县赶紧喊人,吩咐速去取狱册来。此时他极为惶恐,在此处为官三年,就是想做出政绩,好早日升迁,哪知会招来提刑司注意,要是处理不好,恐怕仕途就得在此断送了。

    不多时,属下便取来狱册,送到陈知县面前。

    陈知县都不敢翻看,直接递给张知远,“张大人,这就是太湖县今年的狱册,请大人过目。”

    张知远接过狱册,回身坐下,翻开第一册查看,前几页看得很慢很仔细,后来越翻越快,只听到书页哗哗直响,声音越来越急,他脸上的怒气也越来越盛,突然“嘭”的一声把名册拍在案几上,厉声道,“陈如是,你荒唐至极!**岁的孩童街上打闹,你也敢把他们抓进监牢?你依的是哪家律法?你今天给我说清楚。”

    陈知县吓的浑身一抖,不敢回话。

    见陈如是低头不语,张知远盯着他问道,“是不是这种案子办的太多,知县大老爷记不清了?”说完捡起案几上的狱册继续翻看。

    一盏茶的功夫张知远将几本狱册翻完,看着最后的数字,问道,“陈知县,现在县衙大牢关着多少人,你可知道?”

    陈知县没看狱册,当然不知道,额头冒汗的如实回答道,“下官不知。”

    张知远把狱册递给身旁的青年人,对陈知县说道,“一百五十三人!一个小小的县狱居然可以关押这么多人,我今天真是开了眼了。陈知县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不等陈知县回话,便起身向外走去。

    陈知县赶紧快步上前带路,不敢稍有怠慢。他清晰的感受到张提刑对他所办的事情极为不满,必须得想办法弥补,不然可就没有仕途可言了。

第10章 提刑查狱

    提刑官来查狱的消息,迅速传到狱卒的耳朵里,不等张知远来,监狱门前已经列了一队人。

    张知远在陈知县的陪同下来到狱前,见到众狱卒这个样子,他的脸色更加难看,对陈知县说道,“陈大人,请吧。”说着当先向监牢里走去,陈知县赶紧跟上。

    眼见牢房里人挤人,汗臭味混合着屎尿味,在炎热潮湿的季节实在是令闻者反胃,在这种环境里呆的时间长了可能不觉得有多难闻,但他们从外面进来的人却难以忍受。陈知县忍不住死死的捂住了鼻子,这种气味他一丝一缕都不愿多闻。

    监牢不大,他们匆匆看完,便快步出来。看着陈知县大口的呼气,张知远道,“陈知县,有何感想?”

    陈知县如实回道,“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张知远冷冷地说道,“你知道啊。”然后转头吩咐狱卒,“来人,给你们陈知县搬张椅子,他要认一认这牢里的犯人。”

    牢头得令赶紧去搬来三张椅子,请提刑官和知县大人坐下。

    张知远坐下后,接过青年手中狱册,吩咐道,“带李牛。”

    不多时一个叫李牛的汉子被带了出来,跪在二人面前。

    张知远问道,“你叫李牛?生的跟牛一样壮实,不回家种田,可惜了你这一身力气。你是因为打老婆入狱?”

    李牛小心答道,“是。那婆娘没事就跟我娘吵架,都把我娘气病了,不打她,给她些教训,会把我娘气死的。”

    张知远笑道,“你老婆不尊重婆婆,是有错,可一大家子在一起过日子,吵架拌嘴实属正常。但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特别是打自己老婆,让儿女看到多不好,也坏了夫妻情分。家庭矛盾,婆媳矛盾,一家人在一起好好说一说,谈一谈,总会有解决办法,以后可不能再打媳妇。现在是秋收季节,正忙的时候,你却躲在这儿偷闲,你知错吗?”

    李牛低声道,“小人知道错了。”

    张知远挥挥手道,“知道错了就好,赶紧回家,好好干活,将功补过。”

    听到这位大人自己回家,让李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跪在地上没敢动,转头去看陈知县。

    陈知县厉声道,“张大人让你回家去,你听不懂吗?”

    张知远冷冷地制止道,“陈大人!”他对陈如是面对百姓的态度极为反感。

    李牛吞吞吐吐的问道,“小人的刑期还没完,干完活还要回来吗?”

    见到这种糊涂人,陈知县都快要被气死,没好气地道,“张大人改判你无罪,赶紧回去。”

    李牛听明白了,憨憨的笑起来,对着张知远和陈知县叩拜,“谢谢大人。”

    张知远挥手道,“回去吧。”李牛起身大步飞奔出去。

    张知远见人走远之后说道,“陈知县,看来你真的是把太祖留下的戒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在百姓面前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陈知县拱手道,“张大人有所不知,在太湖县这种偏远的地方,做父母官的不树立威信,很难管教住治下的百姓。”

    张知远道,“你也说了难管,难管不是管不了,多花些心思在百姓身上,自然就好管。不是我说你,若是你时常出县衙走动,像李牛这种事需要到县衙公堂上来说?有时间多上街走走,几句话就能调节的事情,何必弄得这么严重。”

    陈知县不好再反驳,回道,“谢大人指教。”

    张知远拿起狱册,又道:“带李狗蛋。”

    不多时,一瘦弱之人被带到二人面前跪下。

    张知远问道,“李狗蛋,你因为到王员外家招惹是非入狱?”

    李狗蛋战战兢兢的点头道,“是。”

    张知远高声道,“是就是,不是就不要随便说是。本官再问你一遍,是不是?”

    李狗蛋听到这话,就低头不语了。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回话,张知远便知有隐情,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招惹是非。便向众人问道,“你们有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众狱卒和闻讯而来的衙役你看我,我望你,最后有一衙役上前,禀报道,“回大人,小人知道一些。”

    张知远道,“好,说来听听。”

    那衙役道,“李狗蛋家住城西,靠打渔为生,平常打的鱼都直接送到王员外家,王员外每隔一段时间给他结账,几个月前李狗蛋的娘病了,需要钱抓药,就去王员外家要鱼钱,可王员外说结账的时间没到,一个铜板都不给,李狗蛋就在他家闹,打烂了一个瓦罐,就被王员外告到衙门来了。”

    张知远听完问道,“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衙役回道,“一个老娘,一个妹妹。”

    张知远又问道,“他娘的病到底好了没?鱼钱可要回来了?”

    衙役回道,“他娘的病倒是好了,鱼钱他妹妹去要过,没要回来,好像还被王员外奚落了一番,臭骂了一顿。”

    听完衙役的回话,张知远对陈知县说道,“陈大人,要是你对民生了解的如他这般清楚,就不会胡乱断案了。”

    陈知县只能说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他确实不知道,也根本懒得去了解。

    张知远又问道,“李狗蛋,他说的可是实情?”

    李狗蛋这才开口答道,“是。”

    接着张知远高声说道,“陈知县,事情的经过你也听到了,现在你考虑清楚再判一次。”

    陈知县回道,“下官遵命。”看看张知远,干咳两声之后,对李狗蛋说道,“你向王员外讨钱治病原本没有错,可你不该要不到钱就砸人家东西啊,理本来在你这边,一动手理就跑别人那边去了。要不到钱,你可以来找本官做主嘛,为什么要动手。本县念你上有老母,下有弱妹,今天就放你回去,以后要好好照顾家小,不要再惹事生非。”

    李狗蛋磕头道,“是,谢大人。”

    那衙役提醒陈知县道,“那鱼钱?”

    陈知县瞪了多话的衙役一眼,又看看张知远,只得向李狗蛋保证道,“至于你的鱼钱,本县自会派人帮你讨回。”说完又看向张知远。

    张知远轻轻点头,这陈如是倒是不糊涂,就是做事简单粗暴。

    陈知县见张知远点头,松了一口气,“李狗蛋,回去吧。记住,以后有事解决不了,就来衙门找本县,本县给你做主。”

    李狗蛋连连磕头,感动的眼泪都留下来了,谢完两位大人,直直向家奔去。

    陈知县在烈日下晒了这许久,现在终于感觉到有点热了,便对张知远笑道,“张大人,剩下的就由下官来办吧。”

    张知远顺口接道,“那就辛苦陈大人了,有重罪在身的,还要麻烦陈大人整理出来,我要一一查看核对。”

    陈知县接过张知远手中的狱册,答道,“下官遵命。”接着向衙役吩咐道,“带张大人去休息。”

    张知远起身又道,“整理好之后,直接送到我房里来。”说完便随衙役去住处休息。

    接下来的事对陈知县来说不难,不就是从轻发落吗,只要把那些犯有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欺男霸女等性质恶劣的犯人关押起来,其他人教育一番,统统放回去,事情就算办完。

    陈知县心里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他没有依着张提刑的意思一个个再判一遍,只要知道了上面要求的分寸,他做起事来很麻利。一个时辰不到,他便把一百多人放了回去,整个牢狱顿时一空,然而令他头疼的事情却出来了。

    拥挤的牢房,由于绝大多数人的离去,变得空荡荡。原本平静的监牢,也因为多数人的离开,变得喧嚣。那些没离开的犯人喊冤之声此起彼伏,吵的陈如是耳朵都疼,最后他干脆带书吏去整理重刑犯名册,一走了之,来个耳根清净。

    傍晚时分,张知远收到陈知县亲自送来的名册,他当即翻开查看,名册中只有二十九人,这跟他翻看狱册时初步预算的人数差不多,这陈如是还是懂分寸的明白人,知错能改就好。细细看完名册后,问道,“陈大人,前几天刑部复核了太湖县今年四月发生的一起重大杀人劫财血案,离执行日期不远了吧。”

    陈知县答道,“刑部核准,八月十七执行,还有半个月。”

    张知远沉思了一下,“我朝历来不提倡死刑,这又是你监牢里在押的唯一死刑犯,你还是带我去看看。”

    陈知县惊讶地问道,“张大人是想重新审理?”

    张知远答道,“刑部复核过的案子,哪能说审就审,我只是去看看,太湖县民风淳朴,死刑犯几年难得出现一个,你就不想推敲一下?”

    陈知县劝道,“死刑犯有什么好推敲的,马上就要被砍头了,别去沾一身晦气。”

    张知远道,“我与陈大人不同,身在提刑司,也就只能跟犯人打交道。还是去看看。”

    说完便起身出门,不容陈知县再推脱。

    监牢里空荡荡的,冷冷清清,与之前已经大大不同。陈知县陪着张知远走过一道道牢门,心里十分忐忑,这些犯人可别胡乱喊冤,他平常怎么办案,自己很清楚,难保不会有一些瑕疵被张提刑抓住。

第11章 漏洞百出

    在牢头的指引下,张知远很快来到杨丛义牢房外,只见犯人盘膝而坐,双手叠加放在小腹处,精神十足,细细一看,只觉得这犯人居然还带着几分浩然正气的气息。

    张知远就那么看着,没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表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让陈知县心里很没底,在这种地方又不好问。

    张知远静看了一会儿,便转身朝监牢外走去。陈知县赶紧跟上,牢里的气味还是很难闻,他是再也不想进来。

    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陈知县感觉惬意无比。正在享受之时,却听张知远说道,“陈知县,把杨丛义的案卷送到我房里来。”

    陈知县心里一惊,问道,“张大人这是?”

    张知远道,“我是想看看这个年纪轻轻的犯人,是如何犯下杀人重罪的。”

    陈知县问道,“张大人喜好探究犯人如何犯罪?”

    张知远答道,“从如何犯罪,便能追出为何犯罪,如果知道了犯罪的原因,能不能在下次类似的案子发生之前介入,消除犯罪?这是我最近正想研究的问题。”

    陈知县道,“原来如此,下官稍后让书吏把案犯的案卷和证物送过来。”

    张知远道,“好。陈知县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有事会找你。”

    吃过晚饭,张知远喜欢散步,活动一下。院子很宽敞,种的这些花草树木都是叫的上名的品种,看来历任县官都很会享受。正在感慨时,随行的年轻人过来跟他说,书吏把东西送来了。

    听说案卷送到,便顾不得继续散步,毕竟只有十五天,人命关天的事,怠慢不得。

    先前在提刑司见到一封匿名信件,看了之后凭借断狱多年的直觉,觉得太湖县这个小松坡血案大有疑点。可这案子是由前任提刑官审核,连刑部都已经复核,还批了文书,若是要重审,不只会得罪前任提刑官,就连刑部那帮大人都得给得罪了。要是查明此案确实是冤假错案,占个理字在先,就算他们脸上无光,也不敢把他怎样。可要是查不明白,他就得丢官罢职。

    但审案断狱,人命关天,作为提刑官,他眼里容不得疑点和瑕疵,就算舍了这身官服,也得去一探究竟。因此,他悄悄的来了。

    张知远细细看完案卷,又查看比对物证之后,气得大骂愚蠢糊涂。身边的年轻人不知道大人这是在骂谁,便劝道,“大人消消气,有问题我去找他们就是。”

    张知远气道,“找他们有什么用,从下到上一群糊涂蛋,一个漏洞百出的大案血案,县衙还没查清就结案,提刑司还给审核通过,刑部居然也复核下了批文。你说说,哪有这么办案的,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年轻人道,“大人,既然有漏洞,那我们就查清楚。”

    发泄完,张知远平静下来,“你说的容易,刑部已经复核,就是有漏洞也很难翻案。”

    年轻人道,“我们就不管了?那要提刑司有什么用?”

    张知远道,“在朝廷大员面前,提刑司人微言轻,确实没什么用。不过这件案子不能不查,得罪刑部也要查。”

    年轻人激动的说道,“对,有漏洞我们就查,就该让刑部那些官老爷脸上无光!”

    张知远道,“先别这么激动,问题没那么简单。这个案子是要查清,但得先洗冤,刑部复核的死刑执行日期是八月十七,只有十五天了。案子还不能明着查,不然上面会施加压力,那就没法查了。你跟我去一趟死牢。”

    两人来到监牢前,狱卒问都没问,赶紧开门带他们进去。年轻人低声道一声死牢,狱卒便带他们径直来到死牢前。

    杨丛义正躺着在睡觉,狱卒是这么觉得,这个死刑犯不是打坐就是睡觉。他敲响牢门叫道,“起来起来,提刑大人问话。”

    杨丛义并没有睡着,他是在练习老道传他的秘法,听到大人问话,他迅速翻起身来,只见牢门外站着两人气度不凡,想必他们就是来救自己的人,于是连忙来到他们面前,正要开口却被中年人伸手制止。

    张知远低声说道,“你的案子我看过了,现在问你话,你只需要答是或者不是,知道吗?”

    杨丛义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还是点点头。

    张知远道,“你劫杀的是前吏部侍郎莫大人一家,是吗?”

    杨丛义连忙辩解道,“不是劫杀,是救。”

    张知远道,“你只要说是,或者不是。是莫大人一家吗?”

    杨丛义不情愿的点头道,“是。”

    张知远又问道,“他们是要去江陵吗?”

    杨丛义肯定的点头道,“是。”

    张知远两个问题问完转身便走,留下杨丛义和狱卒一脸的不解。

    回到房里,张知远吩咐道,“张鹏,你现在立即出发去江陵寻找莫悠莫大人,有了线索立刻飞书回报。”

    年轻人道一声是,便去准备行李。

    张知远提醒道,“把提刑司的铭牌带着,必要的时候请当地官府协助。”

    张鹏当晚便轻装直奔江陵而去。此案重审的关键便在他身上,他深知身上所负责任重大,此行若是找不到线索,牢里的人就要被杀头,漏洞百出的案子也只能不再过问,因此他一定要尽快找到线索。

    张知远看完案卷和物证后,对于小松坡血案已经有了基本的推断,但是要推翻原判必须要受害人现身作为人证,要是找不到受害人,这个案子即使是糊涂案也只能结案,而真凶依然可以逍遥法外。

    在没找到莫大人和他女儿前,不管张知远做什么,对于翻案重审都没有用处,眼下也只能等张鹏的消息。

    接下来的十多天,张知远要陈知县每天陪着查看审核一个重型案件,陈知县很不情愿陪同,因为几乎每个案子他审判的都有瑕疵,少不得每天被一顿说教,他又不好反驳,毕竟自己官职没对方大,恨不得张知远赶紧从他眼前消失,天天搞的他烦透了,每天早上一睁眼想到要见那个瘟神头就疼,一整天的心情都会被破坏。

    几天共事下来,陈知县发现这个新上任的提刑官其实是面冷心热,自己审理的案子虽然有瑕疵,量刑有些重,刑罚有些严,但也没错太远,都是可以改正和补救的,所以也就不像初见面时那么担心自己的乌纱帽,毕竟整个太湖县的治安状况任何人都能看到。

    陈知县粗略计算了一下,若是每天一个案子,把剩下的都审核完,至少还要二十天。过去的十天就让他快要崩溃,再来二十天那真是要命了,所以他婉转的向张知远提出加快审核进度。但张知远不置可否,一上午还是只审核了一件案子。陈知县烦在心中,毫无办法,上司不想走,他能怎么办,但去谈谈口风还是可以。

    于是这天下午他准备了一个小箱子,装满金银珠宝,捧着便去见张知远。

    张知远独自在房中查阅案卷,做批注记录,见陈知县来了,便起身说道,“陈知县,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

    陈知县连忙上前回道,“大人有事尽管说。”

    张知远坐下,拿起一卷案卷问道,“陈知县,你对小松坡血案有什么看法?”

    陈知县惊讶地回问道,“大人要复核这个案子?”

    张知远笑道,“陈知县说笑了,刑部复核过的案子,哪里还要我来复核。就是想问问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想法?”

    陈知县道,“这个案子性质十分恶劣,外地土匪强盗伙同本地土匪强盗所做的抢劫杀人案,对于这种目无王法、毫无人性的凶手就应该削首示众,杀一儆百。”

    张知远道,“陈知县嫉恶如仇,我见识过了。你也说了,此案是外地盗匪伙同本地盗匪做下的案子,那要伏法的至少应该有两个人。你说对吗?”

    陈知县心中一惊,自己怎么没想到,要是死牢里的这个外地凶手伏法了,那本地的凶手谁来指认?血案幸存的仆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如此一来岂不是死无对证,只能让这伙匪徒继续逍遥法外,继续作恶?想到这里,他十分惶恐,起身道,“下官未考虑周全,愿受责罚。”

    张知远道,“陈知县不必如此,坐下说话。责罚还不是时候,这案子还能补救,眼下最重要是有三件事要做,需要你全力配合。”

    陈知县道,“大人请吩咐。”

    张知远道,“第一件事,立即向刑部上报小松坡血案又发现了重大线索,请求将犯人杨丛义作为人证,延后死刑执行日期,待案情查明之后一同上报。第二件事,立即设法抓捕涉案的另一伙盗匪。第三件事,找到莫大人父女,或者是他们的尸首。”

    陈知县听完问道,“现在离八月十七没几天了,能行吗?”

    张知远道,“不做怎么知道行不行。莫大人我已经派人去找了,这两天就会有确切的消息,另外的盗匪需要你派人去抓。至于上报刑部的公文,我提刑司自然会签名落印,上面追究下来不会让你一个人担责。”

    听到张知远的保证后,陈知县点头道,“好,下官马上去办。”他担心凶手漏网,更怕朝廷追究责任,把上报刑部核准之后的案子推翻,让刑部那些位高权重者怎么想,他们稍不高兴,自己这个小知县丢官是小,入狱都有可能。有提刑司干预,上面还是要给几分薄面。

    临走前,陈知县把小木箱开打,低声说道,“大人,这些天辛苦了,下官办事不力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小小物件,聊表歉意。”

    张知远看到金银之物,脸色微变道,“陈知县,这恐怕不合适吧,我不能收。”

    陈知县略显尴尬,“大人这些天在鄙县广施仁义教化,百姓们都把你当作神明来敬,下官作为知县,代表百姓表示表示,也是应该的,请大人收下。”

    张知远听完这话便不再推辞,“好,我收下,不过我不会带走,你以官府的名义补偿给那些量刑过重的人。”

    陈知县听到这话入耳,一时之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他随即就想明白了,官府刑罚过重,事后安抚一下,实属正常。

    心里想着小松坡的案子,无心久坐,便抱着箱子告退。

第12章 漏网之鱼

    在上报刑部的文书上签名落印后,张知远心中颇不平静。

    对他来说,小松坡血案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成了倒还好说,若是败了,得罪朝堂上一众大员重臣,问责治罪是小,怕是前程也得断送,永无翻身之日。

    递交刑部的文书飞马去往临安,但距离执行死刑的时间太短,肯定来不及在刑部核准的日期之前得到回信,在没有得知回复之前,只能当成刑部同意延后执行日期。如此一来,为这个案子犯的事可就多了,值得吗?

    答案当然是值得。无错案,无冤案,这便是他对自己审案断狱的最低要求,若连无错无冤都做不到,那还不如挂印还乡。

    好在当天下午他便收到张鹏传回的好消息,在江陵已经发现了莫大人的踪迹,他会尽快找到莫大人。

    莫大人活着,杨丛义就极有可能确实冤枉。张知远现在最担心的是陈如是能不能尽快抓回真正的盗匪,若杨丛义冤屈澄清,把他放了,却又抓不回真凶,到时候不管怎么辩解,刑部都不会善罢甘休。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帮陈如是早日抓到那伙凶恶的盗匪。

    张鹏去了江陵,张知远身边现在无人可用,就是想帮陈如是也没有人手可调。他打算先去牢里看看见过盗匪的杨丛义,看能否从他口中得到有用的信息。

    他进到牢中与杨丛义同处一室,随即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告诉杨丛义被他救出的莫家父女已经回到江陵,等得到莫大人的证词,他马上就可以洗清他的冤屈,让他走出死牢。

    杨丛义听后十分激动,老道果然没有骗他,真的让人来救他了,老道在他心里简直就成了神仙一般的存在。

    随后张知远又告诉杨丛义,拿到证据后可以放他出去,但要是这个案子抓不到真凶,作为现在唯一见过盗匪,且跟他们打过交道的人,他哪里都不能去,只能留在太湖县,随时听候衙门传讯。

    现在从监牢里出去容易,但要离开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只有协助官府抓到真正的作案盗匪,他才能算是完全自由。

    杨丛义明白张提刑的意思,也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作为目击证人,他有义务协助办案。经过此番牢狱之灾,他还能活着洗清冤屈就已属大幸,能协助官府抓到那伙凶残的盗匪,当然最好不过,他是因为那些盗匪才蒙冤,抓到他们也算是报仇雪恨。于是他给了张提刑肯定的答复,他很愿意配合官府缉拿盗匪。

    张知远见眼前这个年轻人如此明白事理,心下甚慰。之后他对小松坡血案本身进行更加详细的询问,希望能从杨丛义的回答中找出盗匪的蛛丝马迹。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详细询问,虽然没有太大的线索,却也有了一些眉目,对侦察缉拿盗匪还是有帮助。于是他立刻便去找陈如是。

    陈知县此时正为抓捕盗匪毫无线索而头疼,见张知远到来便赶紧请教,毕竟提刑司办的案子比他多,也更有经验。

    张知远道,“我正是为这个来的。刚才我去牢里向疑犯做了更为详细的问询,得知这伙盗匪的头领擅长使枪,握枪方法与常人不同,是左撇子,并且得知他们只在本地作案,这就说明他们不是流窜的盗匪,作案多年都未被官府缉拿,说明这伙盗匪很狡猾,善于隐藏。我推测他们极有可能平常就隐藏在普通百姓当中,一旦发现劫财目标,便临时聚集作案,杀人灭口,坐地分赃,之后再就地解散,化身普通百姓。”

    陈知县听的惊奇,不由的叹道,“这盗匪也太狡猾了,如此一来要抓到他们岂不是大海捞针?”

    张知远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们既然知道事后分散隐藏,当然也会想到风声过后再销赃。我想他们一定会等到小松坡血案的凶手八月十七削首示众。”

    陈知县若有所悟道,“张大人是说盗匪要在犯人被砍头之后才现身?但犯人被砍头了,到时候哪有人来指认他们?”

    不等张知远回答,陈知县突然一拍脑袋,叫道,“好一伙狡猾的盗匪,一旦犯人伏法,他们就敢明目张胆的销赃了,人证已死,即使被抓也没证据判他们的罪,况且又有谁会翻陈年旧案。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要进退两难?如期行刑处斩犯人,这伙盗匪就逍遥法外,要是不行刑,他们肯定会有警觉,要抓他们就难了。”

    张知远问道,“小松坡血案凶手要被削首的告示发到全县各处了吗?”

    陈知县回道,“刑部复核文书到达的第二日就分发张贴到全县每一个村镇,现在应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张知远道,“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最好是再大张旗鼓的宣传一次,让所有人都知道,凶手要在八月十七削首示众,并且是由新上任的提刑司提刑官亲自监斩。”

    陈知县立即摇头道,“张大人,这怎么行,延期执行的文书已经递交刑部,要是他们批准了,我们却提前执行,追究起来谁也担不起责任。再说把牢里的杀了,这伙盗匪谁来指认?”

    张知远道,“陈知县多虑了,你说后天是什么日子?”

    陈知县道,“中秋节啊,怎么了,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张知远道,“当然有关系。中秋节团圆之时,家家户户总会买些平常少买的东西,这就要花钱。官府在节日前宣扬提刑官来监斩小松坡凶犯,这就把案子坐实了。刑部复核的死刑,提刑官又亲自来监斩,这案子那就是铁定的。”

    陈知县一点就通了,笑道,“张大人高明!如此一来,这伙盗匪必然放松警惕,在中秋节买东西花钱也在情理之中,只要我们暗中查访,就一定能发现盗匪的蛛丝马迹。”

    张知远道,“正是这样,只要用心,盯住可疑的人,一个一个查,总会查到个别胆大包天的盗匪。”

    陈知县点头道,“我与大人想的一样。马上安排,明天就广发告示,让全县的百姓都知道张大人心怀百姓,来太湖县亲自监斩小松坡凶犯,正国法,靖民心。”

    张知远轻笑道,“好,一切就依陈知县。”说完便起身告辞,陈知县送出门外。

    张知远此时心头轻松了很多,杨丛义可救,这伙盗匪应该也跑不了,最重要的是莫大人还活着。莫悠对他有大恩情,当年他进京赶考,就是得到莫悠提携,才走上仕途,莫悠在他心里就如同他恩师一般。那天看到匿名书信之后,才知道莫大人返乡途中遇险,顿时便心痛难当,几欲昏厥。

    虽然事情发生时他尚未到任,但内心却有深深的愧疚感,他一定要查出凶手,将他们以正国法。因此他立即查阅太湖县上报的狱册,发现问题后,只带一个人就赶了过来。刑部复核过的案子,要想插手重新审理谈何容易,且不说案子过去三个多月,第一现场早已线索全无,就连莫大人身在何处,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这个案子要想重新审理,受害者莫大人就必须活着现身,否则真正的凶徒只能逍遥法外,而让无辜者承担罪名。所以,通过杨丛义确定莫大人西去江陵之后,便让张鹏去江陵寻访莫大人下落,有了他的证词,才能构成翻案的必要要素,才能提请刑部延期,才能重新审理此案,如此才能让那些凶徒伏法。

    据说莫大人少小离家,几十年没有回过江陵,此时张鹏能打探到他的消息,想必他已经安全回到老家,不日张鹏便能带回莫大人的书信。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凶犯们露出尾巴,然后暗中查访嫌疑人,摸清底细之后将凶犯一网成擒。

第13章 据实以告

    一大早,衙役便四处张贴告示,大肆宣扬,说新到任的提刑官来太湖县巡查,要在八月十七监斩小松坡血案凶犯。

    太湖县城一下子就沸腾了,百姓平常连县老爷都见不到,现在不但能见到个大官,而且听说还是一个清正廉洁的青天大老爷,断案公正又通情达理,一来太湖县就从监牢里放出一百多人,他能进肮脏难闻的监狱体察民情,能在烈日下就地审案查冤,身居高位却没有一点官架子,跟百姓谈话就像与邻居拉家常,平易近人,温和儒雅。

    大官不常见,青天大老爷更难见,一时间关于张知远的传言迅速在太湖县传开,一直传到乡下村镇,连行动不便的老头老太太都想来县城一睹张青天的风采。

    当下午属下将这些情况汇报给陈知县的时候,陈知县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口中不停的说道,“一举两得,妙哉妙哉。”只把属下看的莫名其妙,以为县老爷得了什么病。

    陈知县随即去找张知远,要把这好消息告诉他,顺便探讨明天的安排。

    而张知远此时正在悠闲的看书,看到陈如是便问道,“陈知县可是有了好消息?”

    陈知县坐下道,“好消息,好消息。现在全县的人都知道张大人将在三天后监斩小松坡凶犯,现在街上都在议论大人,称大人为张青天,包公再世,都想一睹大人的风采。大人要不要去街上听一听百姓们的议论?”

    张知远道,“这青天二字我可当不起,再说我当了青天大老爷,陈知县你这父母官何以自处啊。这街啊,我还是不去了,太闹。还是这儿清净。”

    陈知县笑道,“这青天大老爷是百姓口口相传,大人当不得,放眼天下谁还能当得?”

    张知远制止道,“停。说其他的事情。”

    陈知县只好停下这个话题,说道,“关于明天开始的行动,大人有什么指示?”

    张知远道,“陈知县先说说你的想法。”

    陈知县道,“明天一早我就给捕快衙役放假,让他们休息,安排他们去每一个酒楼茶馆商铺等凡是能花钱的地方盯着,不过人手有限,恐怕盯不过来。”

    张知远道,“不必所有的商铺都要人盯,重点盯住能花大钱的地方,像酒楼、青楼妓院、赌场等,还可以发动靠得住的百姓参与,在人多口杂的地方探听消息,老百姓对身边的人和事比较清楚,谁家有钱了,谁变大方了,这些不正常的事情他们都会议论,多听多看自然会有线索。”

    陈知县道,“我知道了,让捕快衙役发动他们的家人上街探听消息,这就可靠的多了。”

    张知远道,“还有一点,行动前不要告诉他们这么做的真正目的,你可以想个其他理由,不要让他们联想到劫案上来。”

    陈知县问道,“大人是怕泄露口风打草惊蛇吗?”

    张知远道,“实话告诉你,我是怀疑衙门里就有人与盗匪同流合污。”

    陈知县听后惊道,“这怎么可能?”

    张知远道,“没什么不可能。这伙盗匪人数众多,作案显然也不是一起两起了,为何从来都没发现过他们。案子发生了,是衙门去查,若盗匪里就有衙门的人,提前把证据毁灭,当然什么都查不出来。还是小心为上,此事只能你我二人知晓。”

    陈知县已然认同了这个猜想,咬牙切齿的说道,“要是让本县查出内奸来,一定严惩。”

    张知远道,“有内奸自然要严惩,当前最要紧的是要找到线索。”

    陈知县道,“是,听大人安排。”

    张知远话头一转,严肃地说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杨丛义并不是此案的凶手。”

    陈知县听完这话吓的脸色煞白,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在他看来杨丛义就算不是主谋,至少也算是同谋,现在张提刑说是凶手不是他,那他岂不是办了一个大大的冤案?他自己这条命可怎么办。

    张知远见他吓成那样,便安慰道,“陈知县不必惊慌,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我协作重新将这件案子审理清楚,据实上报,我想朝廷不会追究你的责任,我也会帮你将这件事跟安抚使大人说清楚。此事不必放在心上,我们当务之急,是做好该做的。”

    陈知县内心稍安,但还是十分害怕,问道,“张人大,你说朝廷真的不会追究我的责任?”

    张知远道,“科举取士几百年来,文人本就不善于查案断狱,偶有青天,也是万里挑一,百年难得一见,文人断狱是朝廷无人可用,强人所难罢了,因此才有我这个落榜之人入仕为官。陈知县不必为此烦忧,此案凶徒异常狡猾,朝廷一定会体谅你的难处。”

    陈知县精神不振,“但愿如此吧。”不过听到张知远说落榜入仕,倒是对他有了兴趣,便问道,“张大人是落榜生?”

    张知远也不避讳,直言道,“我从二十岁开始参加省试,连续三次落榜,最后一次落榜,心灰意冷。恰巧当时临安发生了一件大案,官府束手无策,我机缘巧合之下勘破了此案的玄机,便告诉了官府,后来我就被破格录用了,专管刑狱。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陈知县管理财政得心应手,有此一长足矣。凭此一长,日后定能高升。”

    陈知县以为他在影射送礼之事,连忙道,“哪里哪里,我久居偏僻之地,早已不思进取。”

    张知远道,“尔奉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陈知县只要记住太祖留下的这十六个字,即使永不升官,告老还乡之时也必然是风风光光,门厅生辉。”

    陈知县起身作揖,感慨万分道,“张大人肺腑之言,下官没齿难忘。方才听闻大人落榜入仕,腹中尚有非议,此时方知朝廷有识人之明,用人之度,大人堪称朝廷栋梁之才!”

    张知远叹息道,“可惜啊,朝廷自毁双目。”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情绪低落,便转口说道,“陈知县,还有其他事吗?”

    陈知县思绪还停留在上一个话题,张知远问话把他听得一愣,不过他随即回过神来答道,“没事了。”

    张知远道,“好,那就早些回去休息,明天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陈知县赶紧起身道,“大人早些休息,下官告辞。”说完便告退。

    张知远拿起一本书,看了两眼,发觉心神已乱,只能丢下书卷去休息。

第14章 冤屈得雪

    杨丛义自十多天前见张提刑第一面起,就知道他这条命已经保住,因为张提刑相信他说的话,即使只回答了两个字。

    三个多月来,他已经习惯了监牢里的生活,每天就是吃和睡。不过他没闲着,睡不着的时候就打坐练功,休息的时候就练五龙蛰伏法,根据老道传授的口诀,每天四个时间各练半个时辰,如今练功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因为他相信老道会让人来救他,不会让他死。

    当张知远再一次来到牢里与他谈话的时候,他知道他已经可以被无罪释放了,对于张知远提出的协助查案,他考虑都没有考虑就应允,既然替人出头,就要有始有终,何况现在面对匪徒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老道说道门让后辈修人道地道,虽说他还不是正式的道教弟子,可学了人家的东西,基本就算是了,要跟他们一样在世间修人道,那协助查案便是他修道的开始。

    至于老道说看不透他,看不清他,他还是相信的,那些看相算命的吹嘘前知三百年后知三百年,不过是根据眼前人的现实状况和他拥有的社会关系推断出来的而已,而他几乎没有社会关系,至少跟这个世界还没什么实质关系,所以老道说看不清。他心里清楚,他并不是老道所说的非常人,其实他很普通,只是来错了地方。

    在陌生的地方,杨丛义本来是想在山里过一辈子,但救他性命的大叔教了他一些武艺后,便让他离开,去临安打探一个当朝大人物的近况,听那意思好像不是找故人,而是找跟他有深仇大恨的大仇人。杨丛义问那人的姓名,大叔却不告诉他,只说是临安权势极大的人。既然被赶出来,那就走出大山去吧,顺便去临安感受一下宋朝京城的繁华。

    谁知道刚出山没走上多远就碰上倒霉事,牵连进血案被关到牢里来。本来以为就那么死了,哪知突然冒出来个老道,又传秘法又教练功,讲一通天地人三道,要顺其自然,既然如此那便顺其自然吧。在等待中,他真等来了好消息,对高深莫测的老道他佩服的很。现在顺其自然四个字已经在他脑海里生根发芽,恐怕以后的路都要受这四个字影响,顺其自然吧,这便他此时心中所想。未来如何他不想去考虑,顾好眼下就可以了,反正来来去去无牵挂,行走江湖一身轻。

    练功三个月来,他现在已经能明显感觉到体内内息涌动,为了验证这些内息是不是内功,他拍地面击墙壁,却只能感觉到手疼,也许这内息真就只是老道说的强身健体去病消灾,别无他用。不过也无所谓,能有这功效就已经很神奇了,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杨丛义就很高兴。

    这三个月他在监牢里生活的很规律,练功的时间也很多,从这里出去以后可能就没有多少时间练功了,趁着现在有时间,他得抓紧练习,以后行走江湖肯定会用得着。

    往年的中秋节杨丛义总能吃到月饼,不管是买的,还是做的,但今年注定吃不到。

    后天就是行刑日,今天一早牢头就提醒过他,问他有没有遗言要留,有的话就趁早写,还要去给他准备纸和笔,他说家里没什么人,没必要写信。

    牢头听了直摇头,心想有亲人就不会做出抢劫杀人的事了,孤苦无依才会胆大包天。

    杨丛义从一早就开始练功,他现在也无事可做。后天就是朝廷核准的行刑日,虽然张提刑没有跟他明说什么时候可以放他,但他相信后天一定不会杀他。

    他在牢里活得很自在,照样打坐练功睡觉,丝毫不受后天要被砍头的影响。

    在其他犯人和狱卒看来,这人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不怕杀人,自然也就不怕被杀,都觉得砍这家伙的头简直就是便宜他,应该让他每天都尝一边酷刑,让他知道怕,让他知道敬畏。但他们做不了主,没有那样的权势,所以即使后天要受刑,他还是那样自由随意,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众人恨的牙痒也拿他没办法。

    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中秋节外面街上的热闹他看不到,更听不到。油灯亮起来以后,他知道今天又过去了,等待的协助办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案子查到什么程度。

    他希望还没抓到那伙盗匪,这样他就有机会亲自面对那盗匪,不知道再见他们的时候,他们会是什么表情,是惊讶还是愤怒?想来就觉得有意思。

    杨丛义等的人并没有让他等太久。晚饭过后张提刑的属下就来了,一同来的还有知县老爷。

    在陈知县吩咐下,牢头打开牢门将犯人交给张提刑属下。大晚上提犯人,并且还是死刑犯,虽然不合常规,他也不敢开口问知县老爷,看着他们把死刑犯带出了监牢,除了觉得奇怪就是觉得反常,但这不关他的事,就算出了事,担责的也是知县老爷。

    从出监牢开始,三人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来到张知远的住处,见到张知远。

    张鹏把房门关上之后,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干净衣服让杨丛义换上。

    杨丛义也不多问,能出来就是好事,迅速把衣服换好,等待他们进一步指示。

    张知远等杨丛义换好衣服之后,一边不慌不忙的拿出一封信展示给他看,一边说道,“杨丛义,前吏部侍郎莫悠莫大人亲自修书一封,证明他父女二人确实是由你舍命相救,才免遭杀害。莫大人信中说当日二人太过惊骇,脱困之后随即远离了凶险之地,未能顾忌到你的安危,差些害了你的性命,实在是羞愧难当。他让我一定要救下你的性命,来日好好报答你的恩情。你无辜坐牢四个月,官府自会给你补偿。从现在起你自由了。”

    杨丛义跪地叩头道,“谢大人。”

    张知远亲自将他扶起,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年纪轻轻,又有侠义心肠,可不要因为这个误会对世道和官府心生怨愤,自古成大事者皆有恒心,千万不要因为一件小事,就轻易改变初衷。”

    杨丛义连忙作揖恭恭敬敬地答道,“谢大人教诲,我一定牢记在心。”

    张知远笑道,“这就好。前两天跟你说协助查案,今晚便需要你的协助,没有问题吧?”

    杨丛义道,“没问题,我身体现在全好了,最好能让我亲自去跟那伙匪徒斗一场。”

    张知远笑道,“年轻人劲头足是好事,但抓捕凶犯恐有伤亡,自有官府来做,你就不要再去涉险,只需指认凶犯就好。”

    杨丛义有些失望的回道,“那我听从大人安排。”

    陈知县站在一边,已经尴尬了很久,此时张知远已经说完了正事,连忙抓住空隙满怀诚意地说道,“杨义士,本县当初办案不谨慎,以致让你蒙受冤屈,在牢狱苦度四月,实在是过意不去,还望你多多包涵。”

    杨丛义道,“大人不必介怀,事情已经过去了。”

    张知远打圆场道,“陈知县就不要自责了,知错能改就好。杨丛义是颇具侠义心肠的江湖义士,心胸宽广,怎么把这等事放在心上。来,我们大家以茶代酒,以释前嫌。”说完他拿起茶杯。

    陈知县赶紧拿起一杯茶,张鹏则将一杯茶递给杨丛义,三人聚杯同饮。

    张知远笑道,“此事就此揭过,大家都不要再提,先坐。陈知县,说说你们今天的收获。”

    众人各自落座,杨丛义在张鹏旁边坐下。

    陈知县清清嗓子说道,“今天派出去的捕快和衙役探听到不少消息,一共带回十八个可疑人员,此时全在公堂上站着,等候审讯。不知大人要如何发落?”

    张知远问道,“对这些人有没有做进一步查证?”

    陈知县道,“衙门里的捕快衙役基本都认识这些人,家里什么情况也都有所耳闻,加之人手不足和时间关系,还没有做更近一步的详细查证。”

    张知远道,“陈知县,今天可是中秋节,全家团圆之际,把人带来过堂也不好好查证?”

    陈知县只得认错道,“下官疏忽了。”

    张知远道,“算了,尽快去认人吧,没有可疑就让他们回去。我们一起去。”

    陈知县点头称是。

    张知远转头问道,“杨丛义,那伙盗匪你有几分把握认出他们?”

    杨丛义认真的答道,“我见过一面,都有印象,只要在这里,肯定能认出来。”

    张知远道,“好,今晚就依仗你了。张鹏,取黑巾来给他遮住面目。”

    张鹏依言在取过一片黑巾给杨丛义蒙在脸上。

    稍作准备,四人便立即向县衙大堂走去。

第15章 失窃

    太湖县县衙大堂已有多年没在夜间亮起,今晚突然夜间升堂,据说是因为县衙遭遇偷盗,盗贼不但偷走大量银两,尽然连张提刑的提刑司印信也一并偷走。

    由于案情重大且特殊,官府没有声张,一直在秘密搜寻线索,今天统一行动将作案嫌疑人全部抓获。

    四人不多时就来到公堂,一众嫌疑人看到知县老爷到来,一阵骚动,不过随即在衙役的呵斥下,又迅速归于安静。

    陈知县对张知远说道,“请张大人主审。”

    张知远让道,“客不压主,本官远来是客,还是陈知县主审吧。”说完在一边坐下。

    张鹏和杨丛义一左一右站到张知远身后。

    看到这种阵势,堂下一众嫌疑人又是一阵骚动。

    陈知县坐下,一拍惊堂木,厉声道,“肃静!”

    堂下众人这才又安静下来,但还是不时地扭头去看旁边坐着的张知远。虽然以前没见过,但这几天他们却不止一次听人议论,都说这位大人平易近人,没官架子,看来传言不假,难得一见的好官,他们自然要多看几眼。

    陈知县放下惊堂木高声说道,“前几日,本县出现盗贼,此盗贼胆大包天,居然偷盗县衙,不光将本县的财物偷走,还偷窃提刑张大人的物品。此等行为实在影响恶劣,不将大胆贼人绳之以法,追回所盗物品,实难向张大人交代。经过本县秘密查证,你等皆有大量钱财来历不明,全部都有作案嫌疑。在本县审讯之前,可有人主动交代?”

    堂下众人全都不敢动,偷官府,这么大的罪名,没人敢说话接口,大气都不敢出。

    陈知县见堂上静的能听到呼吸声,将堂下众人扫视一遍,还是无人回话,便说道,“若是有人主动承认,本县可以请张大人做主减轻刑罚。若是心存侥幸,都不承认,或许可以骗过本县的眼睛,但提刑大人,办案无数,什么样的奇案大案没见过,你们自认能逃脱提刑大人的法眼吗?”

    陈知县说完便不再说话,目光却又在堂下每一个人嫌疑人脸上来回扫过,堂上一片寂静,油灯燃烧伴随着的噼啪声响,听在众人耳中异常清晰。

    张知远则目视前方,一动不动,身后站着的两人也似木人一般,无形中又给众嫌疑人施加了不少心理压力。

    这种寂静大约保持了一炷香时间之后,终于有人承受不住沉默带来的巨大心理压力,噗通一声跪在地,猛磕一个头,颤声道,“大人,草民交代。”

    陈知县一愣,看向张知远,见他不为所动,立即一拍惊堂木道,“好,把你所做所为交代清楚。”

    堂下众嫌疑人见终于有人承认了,全都松了一口气,有人承认就没他们什么事了,他们就可以不用过堂不用受刑,马上就能回家,众人正暗中窃喜。谁知下跪那人一开口,又把他们惊回原型。

    只听那人说道,“草民孙二牛,前几天确实趁城西绸缎铺周老板喝醉酒偷了他十两银子。请大人饶了草民,草民马上把银子还给周老板。求求大人了。”说着就不停的磕头。

    陈知县听后高声道,“好,既然主动交代,本县便不严惩你,把偷来的银子如数奉还给周老板,再到县衙做十天杂役,偷盗之罪本县便不再追究。起来吧。”

    那人哭道,“谢县老爷开恩。”谢完才敢起身。

    陈知县道,“来人,带孙二牛录口供,将偷盗详细情形一一录下,与周老板核对,若有不实,严惩不贷。”

    一衙役应声上前,将那人带到一旁。

    陈知县严厉地看着堂下众人道,“若有人想钻空子,胡乱认罪,借此逃脱刑罚,一经查实,加倍严惩。还有人要交代吗?”

    众嫌疑人方才见有人认罪,以为盗窃案跟他们没关系了,刚放松,却听到那人认定根本不是县衙盗窃案。之后县老爷兑现承诺,几乎没有惩罚孙二牛,有人就以为有机可趁,正想编造犯罪理由以逃脱审讯,却又听县老爷要核对案情。一时之间他们不敢认罪,又不敢喊冤,堂上又恢复寂静。

    等了片刻,陈知县高声问道,“没人肯承认吗?”

    堂下还是无人回话,保持着非一般的宁静。

    陈知县点头道,“好,既然没人承认,那就一个一个来。来人,上刑具!”

    几乎是瞬间,衙役就带上堂来各种刑具。杨丛义看了一遍,刑具中只认识夹棍,其他的尽然全都不认识。

    这时张知远开口道,“陈知县,刑具不要轻易动用,先让本官试试。”说着便让杨丛义俯下身来,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多点几个人。”

    杨丛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为了迷惑那些还没有被发现的盗匪,让他们以为官府确实是在查盗窃案,让他们放松警惕。

    其实杨丛义一进公堂,就认出来一个脸上有黑色胎记的盗匪,但知县和张大人都没有开口,他就没有立刻把那人指认出来。现在得到指示,他便上前审视着一个个嫌疑人,慢慢地从他们身前走过。

    经过那个脸上有胎记的盗匪身前时,他停顿了一下,发现那个盗匪脸色眼神全都表现的毫无畏惧,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胸中一团怒火立时升起,正要将他点出来,突然想起张大人的交代,他强忍怒火,从那盗匪身前走过,迅速把剩下的人一个个看完。

    张知远见杨丛义脸色有异,连忙提醒道,“好了,把他们一个个都指认出来。”

    杨丛义领命,走到第一排指出两人人,走到第二排指出一人,到了最后一排他先指出两人后,这才走到那盗匪身前,将他最后指出。

    陈知县见杨丛义已经找出了盗匪,便高声道,“点到的都上前站好,其他人原地不动。”说完见堂下无人行动,他感觉到威严受损,厉声道,“耳朵都聋了?还是要本县一个个拉你们出来?来人,把他们给本县拖出来!”

    被杨丛义指出来的六个人,迅速就被衙役押出来站在前排,只见他们一个个目光游离不敢看县老爷眼睛,面露恐惧之色,却又无人敢带头喊冤辩解。

    陈知县看着那些没被指认出来的说道,“你们也不要心存侥幸,日后本县也会一个个查清你们钱财的来历,若有不轨,定然严惩不饶。来人,把他们带下去,问清家庭情况,全部登记在册,通知家属来认领。”

    外面等候的捕快将未被点名的人全部带出去之后,公堂上为之一空,瞬间宽敞了许多。

    陈知县也不急于问案,端端正正的坐着,一遍又一遍看着堂下六个低头保持沉默的人。

    半炷香过后,陈知县高声道,“来人啊,将这些刁民各打二十大板。”

    那六人一听吓得面无人色,其中一人更是吓得跪地喊冤。衙门的板子也许没吃过,但县老爷爱打板子,他们早就知道,上了公堂不给被告申辩机会,先打二十大板这个规矩,在太湖县尽人皆知。

    陈知县看着跪地喊冤之人,突然笑了,只听他说道,“让你们说,你们不说,现在想开口,晚了。先领受本县二十大板,到时候再说不迟。打!”

    众衙役正要动手将疑犯按倒行刑,张知远突然开口道,“且慢。陈知县的手段他们都听过,有些人也许已经领教过,不如就让本官来审一审如何?”

    陈知县大喜,起身让座道,“如此正好,这等大案张大人来审最合适不过。张大人请!”

    张知远端坐不动,看了那六人一眼,道,“陈大人请坐,本官怎么好反客为主。麻烦陈大人将这些疑犯登记在册之后,带到本官住处,待本官细细审问。”说完起身便走,张鹏和杨丛义随后跟上。

    陈知县答道,“是,下官遵命。”待张知远走远他才坐下,又扫视一遍疑犯恐吓道,“在本县面前闭口不言,到了张提刑面前本县怕你们有口难言。绍兴张青天,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没听过也没关系,你们今晚都亲眼见识一下吧。现在把你们姓名,家里几口人,都给本县交代清楚。”

    众人这才争先恐后向县老爷诉说,唯恐县老爷一生气,二十大板就要打在身上。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0131/ 第一时间欣赏大宋燕王最新章节! 作者:战国萧烟所写的《大宋燕王》为转载作品,大宋燕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宋燕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宋燕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宋燕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宋燕王介绍:
“还顺利吗?”
“出了点差错,晚了三十年。那东西太敏感了,手一滑,时间就错了。”
“三十年?北宋、辽国都灭亡了。怎么补救?”
“补不了,引导系统觉醒的人物他见不到了,只有一个通用系统,但也要见到皇帝才行。”
“什么都没有,他怎么完成任务?你亲自去一趟,帮他觉醒!”
“我过去会死的!他在那边很好,他会完成任务的,放心吧!不聊了,我要下副本了,88”
“......”
绍兴十一年,南宋君臣赐死岳飞,收缴张俊、韩世忠等武将兵权,宋金议和,断送了大宋收复北方领土的最后机会,在不远的将来只能在苟延残喘中,一步步走向灭亡。
而此时,不知道自己身负特殊使命,被安排来到宋代的杨丛义,路遇不平拔刀相助,却被冤进死狱,面对未知危险,看他如何一步一个脚印,从囚犯到入仕为官,与赵构、秦桧等南宋君臣斗智斗勇,得陆游、辛弃疾等辅助,最终统御天下军马,挥剑北伐,逆改南宋天下!一统东方沃土,功成名就!
大宋燕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宋燕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宋燕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