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纳妾
“是吗?我看芸娘分明认识夫君。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清尘言语之间有几分幽怨之情。
杨丛义无奈,仔细想了想,而后只得说道:“认不认识我不知道,说起来我确实见过她一面,那还是在三年前,我第一次去南剑州州衙,当时正在跟孟大人商讨正事,他女儿忽然出现在客厅,孟大人发了怒,两人争执起来,我作为外人自然不好继续在一旁坐着,就借故离开了,从那之后再没见过。说实话,之前我连她面貌都没看清,话都说过一句,如何会认识她?你就不要多想了。”
清尘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但她还是不太放心:“我看不像,芸娘看你的眼神不对。”
杨丛义笑道:“娘子多心了,要是我跟她早就认识,何至于连孟大人在莆田都不知道?”
清尘想想也觉得有理,要是夫君跟芸娘早就认识,或是有什么瓜葛,也不至于几年都不联系。
但她随即又想到另一个与夫君有瓜葛的女子,多年前匆匆见过一面,如今不知她的消息,也从未听夫君提起过她,不知他们是否还有联系。
一念及此,清尘暗下决心,给夫君纳妾真是拖不得了,该速下决断才是,不然夜长梦多,真出现她的姐妹们跟她讲的那些可怕之事。
“夫君,既然最近衙门没有大事急事,我们把家事办了吧。”
清尘看着夫君的目光忽然严肃起来,这是她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什么家事?”
杨丛义很少见清尘这般神情,心知应该不是好事,心下顿时有些惊奇。家事他基本不管,难道最近家里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听到夫君问话,看到他关心的神情,原本已经下定决心的事情,清尘忽然又犹豫了。
在说与不说之间,再次挣扎起来,内心深处进行短暂而激烈的交锋。
片刻之后,只听她有些颤抖的说道:“夫君,你纳一个妾吧。”
“什么?纳妾?”
杨丛义惊呼出声,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他从没想过纳妾之事,家里有一个每天就够他受的了,身子虚的厉害,再来一个那还得了,还要不要上衙了?
清尘不为所动,只听她接道:“跟夫君成亲这么多年,没能给夫君生下一儿半女,往小了说,这只是我的一个人的事,往大了说,这是事关一个家的大事。我不能生,不能让夫君无后,不能让这个家无后。我都已经给夫君挑好了,外人我也不放心她到家里来。莲儿自六年前就跟着我了,如今她大了,心性也变了,很乖巧,纳她为妾,我很放心。该准备的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早就想跟你说的,只是我一直不甘心,想自己为杨家留个后,如今我也看开了,有些事真的看天看命。日子我也选好了,今天明天都是好日子,夫君你看哪天合适?”
杨丛义怔怔无语,半天说不出话来。她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还能说什么?
“娘子,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有没有孩子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我们过好我们的日子就行了,纳什么妾?”
“不,有没有孩子很重要,夫君可以出去看看,哪家哪户没有孩子,上至官宦,下到普通百姓,甚至是吃不饱饭的贫民,谁不想要孩子,谁不想留后。没有孩子,我们为什么活着,为谁活着?夫君看我每天都很开心,活的很好,你可知道因为杨家无后,我心里有多惶恐?她们明里暗里讥讽嘲笑我,我都能忍,但她们说没有孩子是因为夫君,我忍不了,杨家要留后,这口气我也要争。夫君说家事由我做主,为夫君纳妾就是家事,我只想问问,能做主吗?”
清尘说着说着,声泪俱下,满腹的委屈,倾泻而出。
有这样的娘子,杨丛义还能说什么?
他上前几步,伸出双手将清尘紧紧揽在怀中,任她在怀中尽情倾诉委屈。
“家事由娘子做主,我听娘子安排就是。”
清尘在夫君怀中哭了好一会儿,委屈散尽,眼泪才算止住。
“那就今天吧,我们都没有父母长辈,我也不想宴请宾客。”
“好,听凭娘子安排。”
杨丛义是不想纳妾的,家里人多一人就多个麻烦,而他最怕的就是家里的麻烦,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处理家事他没有一点信心,能做的就是尽量不插手。
“莲儿,你进来。”
清尘擦干脸上的泪痕,转身在椅子上坐下,而后冲客厅外喊了一声。
莲儿没有应声,低着头,红着脸,一步步走到夫人面前。
“莲儿,你也听到了,你的事我跟老爷已经定下了,日子就定在今天,你去准备准备,一会儿我来帮你梳洗。”
“是,多谢老爷、多谢夫人!”
莲儿低头回话,而后跪地,分别向杨丛义和清尘磕了一个头,今晚过后,她就是真正的杨家人了,后半生就算有了真正的依靠。
清尘起身将她扶起,顺便抬手擦了擦她脸上流淌下来的眼泪。
“这是好事,别把眼睛哭肿了。去吧,好好准备。”
“多谢老爷、夫人。”
莲儿再谢之后,方才快步离开,从她跃动的步伐中,当知她此时内心的惶恐与喜悦。
“夫君,你也准备准备,我先去看看莲儿。”
清尘随后离开,独留杨丛义一人在客厅。
他能准备什么呢?既然都安排了,还需要准备什么?
太阳落山,通判府后宅内院摆上了一桌丰盛的酒席,而酒席上只有三人。
原本姿色一般的莲儿,如今身着大红喜服,梳了新的发式,涂腮描眉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看起来分外靓丽。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老爷身边,微微低着头,眼睛看着面前的酒杯,满面羞红,不敢抬眼看老爷,也不敢看对面坐着夫人。
“莲儿,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你先跟夫君喝一杯淡酒。”
“是,夫人。”
听了夫人的话,莲儿应声,而后微颤着双手端起了酒杯,转身面向老爷站起身来,但她的眼睛始终不敢抬起,目光仅仅停留在老爷胸前,不敢抬眼看一眼老爷的脸。
杨丛义也双手拿起酒杯,转身与莲儿的酒杯轻轻一碰,什么话也没说,仰头喝尽。
莲儿在老爷将酒喝尽之后,随后双手拿起酒杯,仰头将一杯淡酒倒进侯中。
就在她仰头、低头的一瞬间,她短暂瞄了老爷两眼,她看清了老爷脸上淡淡的笑容,心下顿时一暖,脸上的羞红霎时遍布脖颈。
“夫君跟莲儿喝了酒,莲儿从今天起就是杨家人。来,我们三人喝了这杯酒,从此我们三人便相依为命。”
清尘亲自给夫君和莲儿面前的酒杯满上之后,也双手拿起了面前的一杯淡酒。
杨丛义、莲儿共同举杯,三人几乎同时仰头,一饮而尽。
酒饮尽,莲儿忽然对夫人说道:“蒙夫人眷顾,莲儿才有今天,莲儿今后一定好好照顾老爷、照顾夫人,报答老爷和夫人对莲儿的恩情。夫人,莲儿想敬你一杯酒。”
说完拿起酒壶先给夫人满上一杯淡酒,再给自己斟上。
“都是一家人了,恩情不恩情的以后不要再提,我们好好看着这个家,顾好这个家才是。”
“是,夫人,莲儿明白了。”
两人一同举杯,饮尽杯中淡酒。
“好了,坐下吃饭吧,一大桌子菜,可别浪费了。”
酒过之后,清尘拿起筷子,示意夫君动筷起头。
太多的规矩,好多年了,杨丛义至今还有些不太习惯,他拿起筷子随意夹菜入口。
见他动筷子了,清尘、莲儿这才随后动起筷子。
满桌的饭菜,稍稍吃上一会儿,三人便先后放下筷子。
等涑口之后,清尘亲自将莲儿的手交到夫君手中,轻声道:“有些事莲儿还不懂,夫君可别苦了她。”
目送夫君牵着莲儿的手拐进内屋,清尘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她本想跟进去,最终还是忍住了,今天是大家的好日子,还是让莲儿自己来吧,谁没经历过第一次呢?
两支早已燃起的红烛,将新房照亮,烛光中,新的被褥,新的幔帐,一对新人手牵手径直走近床前。
两人在床前稍坐,莲儿不敢抬头,杨丛义无言。
片刻之后,杨丛义抬手取下莲儿头上的发簪,又脱去她的大红外衫,露出了里面绣着一对鸳鸯的红色肚兜。
莲儿年纪不算太大,但身体已经发育的很好,胸前两粒微微凸起,此时她已经羞的不知所措,猛烈的心跳,让肚兜之下隐藏的一对白兔起伏跳动。
杨丛义将视线从她胸前移开,俯身脱下了她的鞋子,而后拦腰将她抱起,放在床中。
莲儿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双手不自觉的放在胸前,心慌意乱,几乎快要昏厥过去。
蜡烛熄灭,杨丛义欺身而上。
已经是自己人了,他就得疼惜,既要完成任务,又不能让第一次经历人事的莲儿太疼苦,为此做了不少准备。
然而,不论他做了多长时间的准备,在那破体的一瞬间,娇嫩的莲儿还是压抑不住的发出了痛呼。
第511章 徇私之忧
次日,莲儿的穿着打扮与往日相比并没有太大不同,就连发式也没有改变,除了他们三人,纳妾之事,内外不知。www.uu234.net
这是清尘早就跟莲儿私下约定好的,只有她给杨家生出了孩子,才能对内外公布她的身份,在此之前都必须保密。
前三天晚上,清尘忍着内心的酸楚,将夫君让了出去,只希望莲儿的肚子能争口气,不要再颗粒无收。
纳妾对杨丛义没有太多影响,白天照常去前衙处理些文书杂务,晚上便如辛苦的老牛般耕耘,只是重新换了块生地。
莲儿在家里的地位在同房之后也不是全无变化,至少她现在可以与老爷、夫人同桌吃饭了,即使坐的不是正位,即使还是要给老爷、夫人盛饭、端茶,但能上席共坐同餐,就是地位的提升,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
三天之后,莲儿依然回到了偏屋,根据约定,每隔五天,或是夫人身体不适的时候,她就可以服侍老爷安寝。
看到纳妾一切顺利,清尘心里巨大的压力渐渐减轻,却更加忐忑,现在她只想知道莲儿会不会像她一样不争气,而验证答案需要时间,她虽然迫不及待,但也无计可施,只能等待。
清尘依然闭门谢客,就连刚刚认识没几天的芸娘,也被她拒之门外,她只想静等答案。
与她相反,杨丛义走了出去。
既然已经得到孟大人身在莆田的消息,还是他闺女亲自送来的,若不及时登门回访,实在说不过去,也太过无礼。
于是在纳妾三天后,杨丛义带了一份薄礼,来到孟府拜见。
孟府门前,得知消息的孟大人亲自出迎,杨丛义受宠若惊。
二人并行进了客厅,捧茶叙谈。
能从殿前司兵案秘书升任军州通判,十分少见,孟大人对杨丛义这几年的为官经历颇感兴趣,围绕这个话题,两人聊了很长时间。
当杨丛义问起孟大人赋闲在家这几年,孟大人直言回乡无事可干,凭着为官几十年的关系和资历,帮人牵线搭桥,办些力所能及之事,一般都是无偿无私的,实在推脱不掉,偶尔也会收些答谢礼物。
说到这里,孟大人话头一瞬,讲起一桩让感觉有些棘手的事。
据他所说,前两年有位故人来莆田找他,拉他入伙做药材生意,不需要他出钱,关键时刻动用他的关系疏通就行。
而这位故人不是别人,正是原神骑军统制大人,如今同样被朝廷弃用,赋闲在家,他官位不高,但颇有些经商头脑,前些年在南剑州所获钱财颇丰,便以此为本金,想把他的生意进一步做大。
但正常的药材生意并没太高的利润,于是他就把目光投向了与外商贸易,而药材特别是名贵药材朝廷限制外运,正常渠道很难运出去,于是便拉了孟大人,走泉州与福州之间的兴化这条路。
说完前因,孟大人马上叹气道,原本一切顺利,谁知前不久他们的一批药材运到城南,就快到达海岸交货,却忽然出了问题,被巡检司扣留,如今巡检司推脱,把扣押货物之事推到通判衙门。
言下之意,就是请杨丛义帮忙,就差亲口说出了。
至此,杨丛义才想起来前些天巡检司推过来的一个扣押药材的麻烦案子,原来他们早知药商背后牵扯到朝廷官员,揪扯不清,很容易得罪人,于是便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通判衙门,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将那批药材扣下?
杨丛义不知深浅,不敢贸然表态,只问孟大人,像这等走私外运贵重货物之事,是否普遍存在?他到地方为政,时日尚短,得到答案,才好决断。
孟大人告诉他,莫说商贾走私限制外运之物,就是朝廷三令五申、明令禁止外运的东西,依然有不少拥有特殊身份的人大肆外运,大把赚钱,别人都不能做,他们才能坐在家里赚大钱。别的不说,就是浙东一带的大粮仓,每年不知有多少粮食被偷偷运往北方金国,就为换取一匹或是几匹供人玩乐的好马,更有甚者,动用粮仓二十万担稻米,仅仅只换取一匹顶级马匹,供养在府内。
总之一句话,走私十分普遍,朝廷也没办法真正去查,一味的限制和禁止,该外流的东西没少外流,而钱财却都被极少数手眼通天的人赚进了口袋,于朝廷,于百姓,没有半点好处。
听孟大人这么一说,杨丛义心里马上就有了底,这就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朝廷施行这个政策肯定不行,须知堵不如疏,限制禁止,不如彻底放开,朝廷收取外贸赋税,丰盈国库,还能与周边国家互通有无。
孟大人所提药材被扣押在巡检司之事,他当场给了答复,说他会想办法让巡检司放行。
既然朝廷上下都是这样,贪腐成风,谋求私利,他一个小小的军州通判又如何逆势而行,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波逐流。
孟大人得到杨丛义的答复,很是高兴,当场便挽留杨丛义在府上吃顿便饭。
对于这个要求,杨丛义不能拒绝,虽然孟大人已经赋闲在家,但他在官场几十年,人脉关系不知道有多深,既然孟大人主动示好,想要拉近双方关系,他自然求之不得。
两人又叙谈好久,各述见闻。
杨丛义通过孟大人的讲述,才知孟府人丁单薄,如今偌大一个孟府,上下加起来不到二十人,而他又只有女儿,没有儿子,三个女儿还嫁出去了两个,如今只剩一个小女儿待嫁闺中。
言谈之间,孟大人有意无意之间也问到杨丛义家里的情况,他没有好隐瞒的,如实相告。
得知杨丛义自小失去双亲,他随叔叔长大,而叔叔多年前又不知所踪,孟大人顿时唏嘘不已,直道他有今天着实不易。
而后,孟大人问起事关杨丛义的传言,说他成亲多年,至今未有一儿半女,准备休妻另娶之事,杨丛义说那都是传言,他跟他夫人关系很好,并没有休妻另娶的打算,至于有没有一儿半女,全凭天意。
听到这个回答,孟大人直道可惜,不知是可惜杨丛义成亲多年无儿女,还是可惜他不休妻另娶。
可惜完之后,孟大人便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杨丛义,有一个儿子有多么重要,他就是因为没有儿子,才活的心气全无,等小女儿嫁出去,他就彻底成了孤寡老人,往后的日子简直不敢想象,儿孙环绕的天伦之乐是不可能享受了,更可怜的是卧病在床,也无人在身边照看,早知今日,当初年轻时,就该多娶几房,多生几个孩子,如今年纪大了,有心无力,后悔莫及。
他提醒、劝说杨丛义一定要趁着年轻多生些孩子,不管男女,当然生个儿子继承香火最重要。
话里话外,都有劝说杨丛义赶紧休妻另娶,赶紧生孩子的意思。
孟大人一片好心,对此杨丛义也不好直言拒绝,只说他会慎重考虑,并多谢孟大人关心。
在之后只有他们两人的酒席之上,他们一杯杯酒下肚,又聊了许久。
酒足饭饱,杨丛义这才告辞离开。
临走时,孟大人嘱咐杨丛义,让他有时间多来府上,陪他聊聊天,喝喝酒,解解闷。
杨丛义自然满口答应。
隔天,巡检司接到通判衙门的口头传令,要他们将之前扣押的货物和一众人员尽快放行,巡检司马上遵照执行,人和物一并释放,任他们离开莆田县城。
孟大人交代给杨丛义的事情,他只一句话就解决了,但随后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毕竟他的所作所为就是徇私枉法,即使朝廷上下没人把禁止和限制当真,但律法仍在,就不能忽视它的威严,除非它变了,或是消失了。
在此后的数天中,杨丛义内心挣扎不已,十分矛盾,徇私之事原本不是他的初心,他也从未想过要以手中的权力换取利益,徇私只是因为人情。
但为人情而徇私,与为私利而徇私,有多大区别,或是有没有区别,他心里很清楚,徇私就是徇私,不管是为私利还是人情,因为归根到底都是为了利益。
杨丛义心里过不去这个坎,除非这条律法消失,或是彻底更改。
内心煎熬几日之后,杨丛义下了个大决心,放走的货物和人员不可能再追回,能安心的唯一办法就是改掉律法,而他作为军州通判有权力向皇帝上书言是,他要动用这个权力。
下定决心之后,杨丛义再次去孟府拜访了一次,与孟大人就上书之事商议许久。
最终,孟大人建议他慎重考虑,上书言是风险极大,弄不好就得丢官去职,因为好多事明明对朝廷有利,但就是无法实行,究其原因,就是背后有利益相关的朋党在阻挠、作怪,而他们的势力十分庞大,大到难以想象,更难以对抗。
可杨丛义已经下定决心的事情,又怎会轻言放弃?
第512章 税赋之忧
眼见杨丛义注意一定,决心要给皇帝上书,孟大人也不再劝阻。m.www.uu234.netwww.uu234.net
作为军州通判,给皇帝上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因为通判就是皇帝下派地方的耳目,常年在地方却带不回半点消息,定然是失职。
孟大人最后给杨丛义的建议是,事可以说,但要往小处说,不要牵扯太广,不要动所有人的利益,朝廷限制、禁止外运的东西很多,挑选一两样就行,千万不要想一网打尽。
杨丛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任何政令的制定和修改,背后牵扯的都是利益,古往今来,那么多变法都以失败告终,不就是因为动了太多人的利益,而他此时想做的,并不会动很多人的利益,但他也只是上书提个建议,具体施行不施行,最终还是看皇帝和朝廷的意思。
接下来的几天,杨丛义写好草案,又一遍遍修改,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前后斟酌很多遍,直到他自己再也找不出半点问题,这才拿着草案去见孟大人,请为官资历深厚的孟大人斧正。
孟大人毕竟为官几十年,行文方面十分老练,况且他又是进士出身,文笔极佳,很快便将杨丛义的草案修改一遍。
改完之后,词句更加简练,涉及到相关利益方的词句,简而化之,尽量不明说,问题小说,策论细论。
杨丛义看着修改后的草案,总觉得有些不对自己本意,但说不出哪里不对。
孟大人看出了他的疑惑,便告诉他,任何一个政令,要想朝廷采纳推行,便要少提问题,多提解决办法,不然朝廷里的一些人会把注意力放在问题上,互相扯皮推诿,最终再好的政令都互相掣肘,无法推行。
一言点醒,杨丛义恍然大悟,天下的官员原本就没几个真正想干事的,若给他们个由头争吵,几番争吵下来,什么都不用改,什么事都不用做,岂不是皆大欢喜?
谢过孟大人之后,杨丛义赶回通判衙门,焚香沐浴,誊抄草案,上书皇帝。
勤政殿。
赵构坐于桌案之前,提笔认认真真圈阅打开的文书,最后写上几句批语。
圈阅完一封文书,有些劳累的赵构合上文书,放置一边。
一个在身旁侍奉的内侍赶紧上前接过赵构手中的笔,轻轻放下,而后道:“官家,累了就休息吧,天也不早了。”
赵构真个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没有言语,每天的文书太多,他确实有些累了。
“这些文书你先看看,如无要事,就不要理会,重要的说给我听。”
“是,官家。”
能跟在皇帝身边的内侍都不是不通笔墨的人,即使入宫时不会,只要脑子灵活,愿意学,在宫中几十年,总会有机会认识些字。
内侍应过之后,放下手里的事物,拿起一封尚未批阅的文书打开来仔细看过一遍,而后道:“黄州说今年春夏雨少,旱灾较为严重,请朝廷减免赋税。”
赵构听后一言不发,闭目养神。
内侍随即将文书放下,再拿起一封。
看完之后,说道:“赣州说今年雨季很长,涝伤很重,奏请朝廷减免赋税。”
赵构还是不发一言,不为所动。
内侍赶紧放下文书,再拿起一封,看过之后,道:“潮州说今年辖内诸县多次遭遇风灾,疾风骤雨,庄稼毁损无数,各县收成预计不足往年十之四五,一请朝廷免除今年赋税,二请朝廷早做赈济准备。”
赵构闭眼不言,好似睡着了一般。
内侍放下潮州文书,再拿起一封,看后说道:“濠州说下辖各县百姓听信北方传来的流言,逃离严重,田地荒芜,十室九空,没人种田,收不上来赋税,奏请朝廷免除濠州赋税,让百姓安居。”
赵构眉头一跳,但没有睁眼,也没有开口。
内侍再拿起一封文书细看,而后道:“兴化军说私贩违禁物品出海,利润丰厚,屡禁不绝,大量财富被私贩所得,于朝廷不利,建议朝廷适当放开一些物品,允许对外贸易,收取高额税收,补充国库,同时也可以另外设置一司,由朝廷专门经营这些利润丰厚的物品,将利益收归朝廷.......”
内侍见赵构睁开了眼睛,还没说完,忙将手里的文书递了过去。
赵构接在手中,从前往后仔细看了几遍,才依依不舍的将文书合上。
“前年出海的船队可有消息了?”
“还没有确切消息,按上次出海的行程来算,他们下个月应该就能回到广州。”
赵构微微点头,连道几声好,他仿佛看到了一船一船的黄金珍宝和稀有珍贵的海外货物,一次远洋回易,内库的用度便要轻松许多。
“继续看。”
赵构再次考上椅背,闭目养神。
内侍应是,而后拿起,看完说道:“蕲州说今年蝗灾严重,四处满是飞蝗,不光吃完了庄稼,就连树叶都快吃完了,奏请朝廷免除赋税,筹集赈灾粮食。”
赵构入定一般,不为所动,奏请减税免税的文书,每天不知道会有多少,有些军州甚至五天一文,十天一书,说的内容大同小异,更有甚者,原文不动,同样的内容连发数遍,所言不是免税就是减税,着实让他头痛。
垂拱殿,赵构召集参政重臣议事。
“今年各军州府都在报灾,南涝北旱,不是要免税减税,就是要朝廷赈济,具体情形如何,诸位爱卿都清楚吧。”
赵构扫视面前的几位参政重臣,想从他们口中听些不一样的内容,毕竟国库的钱粮若只出不进,很快就会出大问题。
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史才回道:“皇上,今年的确实有些灾情,但据臣所知并不严重,各地官员历来都是对灾情夸大其辞,减产一成,定要说成减产三四成,减产两成,就要说成减产五六成,减产三四成,就会上报朝廷说绝收。各地每年都这么上报,是看准朝廷无法每年都去实地核查,每次朝廷减税免税,好心给百姓减负,结果百姓每年的赋税没少交,地方衙门却不用将赋税上缴国库,几乎都进了地方官吏自己的钱袋。臣以为,应该下令各路自查,若是谎报灾情,从重处罚,另外各军州府的灾情完全可以由各路协调赈济,哪里需要朝廷赈济,他们这是伸手要钱要惯了。”
赵构不置可否,转而问秦桧:“秦爱卿怎么看?”
宰相秦桧慢慢悠悠的回道:“回皇上,臣以为各地灾情要分别对待,不能一概而论,大宋国土广阔,南北东西纵横数千里,南涝北旱,或是北涝南旱,都很正常,没有灾情才不正常。臣以为,天下天平,要以稳定民心为重,这几年数起兵灾,哪一起不是百姓因灾受害,庄稼减产,而朝廷又没有及时减税所致,若能提前预料,及时减免部分赋税,灾祸就能消于无形之中。臣以为,朝廷可以视灾情严重与否,适当减免赋税,能不出事最好,一旦受灾百姓闹起事来,不知要花费多少钱粮,造成多大的影响。”
对秦桧所言,赵构没有明显表态,而是再问秦禧:“秦爱卿,你以为如何?”
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秦禧道:“回皇上,各地灾情具体情况一两个月内难以辨别清楚,也不能及时派人分赴各地勘察,很多地方路途遥远,一来一去便是三五个月,等朝廷核实好灾情,恐怕变乱已生。臣以为可以多少减免一些赋税,以示皇恩浩荡,天下万民,自能安居乐业。”
“秦爱卿,今年因灾减免受灾州县赋税之事,你与户部好好商议,拿出议案来。”
秦桧慢慢抬手回道:“是,皇上。”
赵构随后又道:“还有一事,诸位一起议一议。有人上奏朝廷,建议放宽对一些物品的外贸限制,允许商贾对外交易,但可以朝廷可以收取两成三成或是四成税赋,朝廷也可以另设一司,专营此类利润丰厚的物品,以此增加朝廷赋税收入。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秦桧道:“如今天下安定,大宋与四邻无刀兵,确实没有太多需要限制外运的物品,以前盐铁粮食严令外运北方,而今这些东西北方自给自足,不管是限制还是禁止,对他们都不起作用。臣赞同放开限制,收取赋税。”
秦禧道:“臣也赞同。”
史才见秦氏父子都赞同,即使有保留看法,也不好此时说出来,况且他看得出来,皇上现在很需要钱,于是回道:“臣也赞同放开限制。”
赵构笑道:“那好,诸位爱卿回去之后,与各部一起议一议,哪些物品可以放开限制。”
“是,皇上。”
不久,三人离开垂拱殿,离开皇宫。
“秦相,皇上今天这两个议题,可有深意?”史才轻声询问。
“没有,国库、内库都缺钱粮而已。”
秦桧不以为然,皇上的心思他已经看得很清楚,只要金人不打过长江,只要有钱,只要安稳,就够了,其他的东西,他才懒得关心。
“原来如此,多谢秦相解惑。”
史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不借此整治官场就行。
第513章 当有作为
一个多月后,绍兴二十四年六月,一条政令传出临安城,飞赴军州各府。m.www.uu234.netwww.uu234.net
政令明确,除稻米、小麦、铜钱和铁之外,一切物产如数缴纳赋税后,皆可对外贸易。
随同这个政令,还有两个小道消息先后从临安传向各地。
第一个消息是签书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史才被免职,御史中丞魏师逊取而代之。第二个消息是前年出海的远洋回易船队回来了,前队已到琼州,不日即到广州。
等这些消息传到千里之外的兴化军莆田县,已经到了七月。
临安朝局有何变化,杨丛义并不是很关心,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州通判,不管怎么变,对远在沿海的他,都不会有太大影响,因为他早已远离政争中心临安城,不碍眼,就不会招人嫉恨。
朝廷取消一些物品对外贸易的限制,倒是让他很高兴,尽管比他上书时间晚了好几个月,尽管没有另设一司专营,至少皇上还是参考了他的建议。
通过这一件小事,他也明白了,大势不可逆,就不要去直面硬抗,得从侧面着手,要从一点点小事开始,能改一点是一点,积少成多,终有一天可以悄无声息的撼动大局。
既然朝廷已经下令放开外贸限制,允许商贾对外贸易,兴化军处于泉州与福州之间,海岸线不短,港湾也不少,那就有条件发展海运,发展海外贸易,如今知军大人不管事,他这个通判便大有可为。
于是通判衙门连下三条政令,一是修整拓宽兴化军辖内官道,二是营建附带仓库的大型港口,三是严厉打击辖内盘踞山头的匪盗。
修整官道、打击匪盗都算是常规事项,对各州各府来说都是必做之事,征调民夫徭役都有律法可依,唯独营建港口难以推行。
因为营建港口不是兴化军这等地方官府的职责,没有朝廷的政令和律法支撑,别说征调民夫,就连一众地方小吏都不愿出力,在他们看来通判大人就是瞎折腾,况且通判三年一任,换个新官,政令一变,花的什么功夫都是白费,是以他们能推就推,不是说没人,就是说不会。
杨丛义拿一众小吏也没什么好办法,逼迫不成,难道还能杀他们不成?
毕竟主政地方的经验不足,他没心思跟一帮小吏斗,也不想跟他们斗,徒增烦闷而已。
幸好他最近几个月跟赋闲在家的孟大人往来频繁,一有难事难以想出好办法,便会去向孟大人请教。
但对营建港口之事,孟大人却表示爱莫能助,因他没有这样的经验,也没做过这等只利商贾不利民的事。
“只利商贾不利民”,一语点醒杨丛义。
营建港口确实是为商贾提供便利,而对普通百姓来说,他们看不到对他们自己有任何好处,既然对他们没好处,朝廷又没有明文规定必须营建港口,他们自然不想出力,一旦强征,胆子的百姓在地主乡绅鼓动下,很可能会闹事,到最后不免闹个不了了之。
既然营建港口是为商贾谋利,那这港口就该有官府和商贾共同营建才是,可商贾们凭什么要出力或是出钱呢?他们从福州、泉州出海不行?
杨丛义思虑一番之后,请孟大人转告拉他一起做生意的商贾,如果有商贾愿意出钱协助兴化官府修建港口,港口建成之后,让他们十年之内免费使用港口仓库,免费使用一个泊位,出资五千贯可以免费使用一个泊位,出资一万贯可以免费用两个,以此类推,出的钱越多,可以免费用的泊位越多。
孟大人没有亲自参与经商贸易,不解港口仓库和泊位对外贸的意义。
杨丛义告诉他,如今大宋对外贸易的对象不外乎北方的金国、高丽,东边的倭国,还有南洋一带的国家,商船来去都必须要靠风帆,一般都是顺风来,顺风去,受海上风向限制,一年顺利回来一次就不错了,商贾要想赚大钱就只能用大船,大船才能装载更多货物,出海一趟才能换取高额利润。
而大船停泊就必须要优良深港,不然大船就只能停在离海岸十几丈远的海上,上货卸货十分不便,而且海上涨潮落潮大潮小潮难以预料,船不是会漂走,就是会搁浅,很危险。
孟大人勉强听明白了,但跟他有接触的商贾几乎都没有做海外贸易的经历和意向,他们几乎都是直接在海边把货物交给外商,他们没有商船,似乎也不需要出海,对于商贾们会不会出钱,他是没有信心的,因此没向杨丛义做任何保证,只说他找人试试。
对此,杨丛义其实也没抱太大希望,出海虽然很赚钱,但也很危险,能安安稳稳的赚钱,就没有多少人愿意出海闯荡。
但港口必须要建,这是他作为兴化通判取得政绩的绝佳机会,毕竟这个地方太小,又夹在福州与泉州之间,不拼一把,根本翻不起大浪,若明年通判任期结束,兴化没有拿得出手的政绩,说不定他就要待官在家了。
所以,杨丛义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请孟大人出面帮忙,用他的关系拉拢商贾出钱,另一方面,他给身在剑蒲的汤伯父送去了一封信,邀请他来莆田商议一桩大生意。
几年没联系,汤家现在的药材生意应该已经做的很大了,他们有些掌柜、伙计参与过远洋回易,知道外海贸易有多么丰厚的利润,作为幕后大掌柜,汤父肯定更清楚,不会不心动,只要有机会,对商人来说,谁会嫌钱多呢?
半个月后,杨丛义再次登门孟府,孟大人无奈的告诉他,没人愿意出那么大的价钱帮官府修建港口,有些商贾的话,他如实转告了,几乎所有商贾都说他们不出海,也用不上商船,即使有商船,海边广阔无边,哪儿不能停船,完全没必要花钱买一个停船的地方。
孟大人尽力,没有出过海的商贾眼界太小,杨丛义也怪不得他们,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汤鷽父亲身上,但愿他能拿出一笔钱来,不然营建港口的计划就要黄了,朝廷这番利好政策,兴化抓不住,他也跟不上。
在饭桌上,杨丛义依然忧心忡忡。
“夫君,你最近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杨家有后了,你都不能高兴点?”
清尘给夫君夹了菜,口中忍住不埋怨道。
一听这话,杨丛义赶紧舒展眉头,目光一转,而后问道:“莲儿哪儿去了,她怎么不来吃饭?”
“出去一趟,是不是被哪个漂亮的小娘子勾引了?我刚不是跟你说了,莲儿最近胎动的厉害,就让她回屋躺着了。”
清尘看向夫君的目光越加怀疑,最近几个月他去孟府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芸娘也时不时的往这儿跑,一个尚未婚嫁的女子在夫君面前一点也不害臊,他们之间或许真跟姐妹们猜测的一样,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
“嗯,是该让她适当休息,不过该活动的时候,还是要让她在院子里走动走动,走一走身体才能好。另外,该买的补品就买,别太节省。”
杨丛义低头吃饭,目光躲闪。
“还要你说啊,我早就给莲儿准好补品了,一直在吃着呢。”
清尘一见夫君躲闪的模样,越发觉得他心里有鬼,跟芸娘定然有不同寻常的关系。不过现在莲儿已经有孕在身,她在家里的地位越发稳固,要是莲儿争气生的是个儿子,她就更不用担心了。
况且芸娘还是官宦千金,纵使她不嫌弃进杨家做小,孟大人就会让她嫁吗?
显然不可能。孟大人虽然赋闲在家,可他还没到要把宝贝女儿嫁给下官做小的地步。
清尘心里、嘴上虽然会有些许猜疑和嫉妒,但她自始至终都会芸娘没有丝毫担心和戒心,因为她知道芸娘根本不可能进来做小,而她只要谨守妇道,不做出格的事情,夫君肯定不会休她,而她就永远是正妻,即使她没有好出身,没有好背景。
只要律法和纲常秩序不变,正妻在,侧室宠妾永远不可能扶正,否则自有律法制裁,轻则判离,重则入刑,对官员的惩罚更重。
历来底层学子,通过科举取士走上仕途,只要之前未娶,他们所娶的正妻都是身份和家世俱佳之人,岳父泰山的权势比他们不知道要高上多少,许许多多的女婿终其一生也达不到岳父的高度,但那些高官显贵就愿意把女儿下嫁给年轻又无权势的进士,只有形成地位上的差距与压制,女儿出嫁之后在夫家才有底气,女婿才不敢随便纳妾休妻。
正因为如此,不少娶了大官千金为妻的官员,终其一生不敢纳妾,不敢另娶,甚至有些人丧妻之后,还不敢续弦,因此有不少大官因为妻妾很少,到最后尽然没有留下子嗣,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的更是不在少数。
据传,当朝宰相秦桧便是如此,因为他早年尚未发迹之时娶了家世远超于他的王氏女为妻,因王氏善妒,秦桧未敢再娶任何妻妾,而王氏又不能生育,便只能领养一子,便是秦禧。
第514章 建港大钱
兴化辖下的官道在热火朝天的修整,山头上盘踞的一些匪盗也在加紧清理,唯独港口营建迟迟无法开展,杨丛义忧心不已。m.www.uu234.netwww.uu234.net
这个季节建港最好,一旦几个月后冬季来临,再想找人下水做工,那就不可能了,一拖就到明年,他想办的事就再也办不成了。
就在他无计可施之时,一个忽然出现的故人,给他带来了好消息。
那天衙役来报,衙前有一商贾求见通判大人。
搁在以往,杨丛义根本不可能会在衙门见任何商贾,可现在情势不同了,商贾对他要做的事来说很重要,他不得不借助他们的财力。
等一见那商贾,杨丛义顿时大喜。
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是早在太湖做捕快时结识的故人,郭青。
二人自从绍兴十八年底在泉州分别之后,已经六年没见,如今在异地再见故人,自然十分亲切热情,随即在偏厅细聊起来。
通过郭青的讲述,杨丛义才知道他这次来兴化之前其实是准备在泉州购进一批船队从海外带回来的货物,谁知船队在泉州停泊了三天,什么货都没卖,说是朝廷禁止船队对外销售任何海外货物。他跟其他商贾一样在泉州等了一个多月,结果什么都买不到。就在他准备去临安碰碰运气的时候,偶然间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兴化要修建港口,商贾可以与官府共同出资,又打听到这里的通判大人姓杨,猜想很可能就是杨丛义,于是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
郭青这些年通过榷场,踏踏实实在淮西一带做宋金之间的生意,现今已经积攒下不少财富,个人拥有的资产价值五六十万贯,在安庆一带的商贾中也有不小的名气。
对于郭青的生意,杨丛义没有了解的太深入,随后又起太湖、怀宁的一些情况,郭青马上想起前几年托他带回天柱山的一封信的事,于是告诉他那封信早就送进山里了,只是一直没有回复,也再也没有消息,他这些年在忙生意,也没有亲自进过天柱山,不知道里面如今是什么情况。
天柱山里如何,杨丛义并不是太关心,他知道他们肯定不会安分,迟早会闹出大事来,但如今天柱山的事情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只想知道当初托付宋头领调查的那件事是否有了结果,可他又没有机会再回淮西,根本无从打听,而宋头领也没派人来给他递个消息。
家里供奉的牌位,是他和清尘的隐痛,虽然过去多年了,但此仇没有不报的道理。
没有天柱山的消息,杨丛义也并没有多少失落,没有消息至少说明天柱山还很安稳,里面没出大事,想必宋头领闲暇之时已经帮他查清了仇人。
杨丛义跟郭青简单介绍了一下他这几年的经历,然后就说到不久前朝廷下达的一条政令,朝廷放开外贸禁令,榷场贸易的利润很可能会下降,以后最赚钱的生意肯定是海上贸易,于是建议郭青买几艘海船,试试海上贸易。
郭青也说近两年榷场生意不太好做了,回来幸苦一趟,利润下降的越来越厉害,原本都想转行经营酒楼了,只是一直没下定决心,听杨丛义这么一说,他多少有点心动,但同时也很担心,因为他没出过海,也没在海上做过生意。
杨丛义建议他先少买几艘海船,做短途海上贸易,可以先去高丽或倭国,第一次别指望赚钱,只要不亏的太大就行,以后肯定能翻倍赚回来。
郭青跟杨丛义虽然是旧识,但他从心里上对出海有恐惧,对杨丛义的建议,他说会好好考虑,没有当即回复。
至于兴化营建港口需要钱的问题,郭青表示愿意出钱,杨丛义需要多少,他就可以出多少,这么多年没给他分成,累积算下来也有将近十万贯,如果需要可以全部拿出来。
郭青的分成之说,杨丛义并没有当真,毕竟当初借给郭青做生意的本钱也就一千多贯,如今做成这么大的生意,完全是郭青自己的辛苦努力,十万贯不算很多,也不算少,但他没有任何觊觎之心,毕竟他不是很缺钱,他也见过大钱。
所以,郭青出资购买港口泊位免费使用权的钱,一万贯或是两万贯,杨丛义都不拒绝,至于分成,他没有任何念想。
郭青是如何走到现在的,他自己心里很清楚,没有杨丛义当初借给他的本钱,没有杨丛义在怀宁留下的关系,他根本不可能走到今天。
在他看来,该给的钱一定要给,对方的官越做越大,以后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少,若不把该给的钱给到位,等关系疏远,以后怕是再也得不到好机会。
他们相识于太湖,相识于贫贱之时,虽然相聚时间不多,但比起旁人,他们之间的关系更深厚,毕竟人不如旧,能经过岁月沉淀的情谊,珍贵而裕久弥新。
郭青在通判衙门见到杨丛义,心里就已经打定主意,该是对方的钱就一定要给,杨丛义现在是军州通判,主掌一地军政大权,朝廷给的那点俸禄养家糊口还行,但要交际却远远不够。这些年他也跟一些官员打过交道,他们的奢侈与阔绰,令人咋舌,花钱的大手笔与他们的官职和俸禄根本不匹配,一次花销抵得上几年俸禄,并且他们的官职也要靠大笔钱财上下打点才能维持,不然就要赋闲在家。
杨丛义是他郭青的贵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应当还是,想赚更多钱,迟早还有依靠他的时候,若他没了官职,他就少了一个可靠的依靠,因此郭青决心要给对方足够的钱财,供他打点关系和交际,为杨丛义,也为他自己。
两人为此事争执议论了好多天,从通判衙门开始筹备营建港口到招募到数百人开工建港,直到半个月后,在郭青毫不动摇的坚持之下,杨丛义这才松了口,十万贯分成太多,他最多只能接受五万贯。
后来两人几番讨价还价,最终分成定在七万贯。
按杨丛义的意思,这七万贯还要继续放在郭青那里,让他拿去做生意,但郭青没同意,在他看来,如果杨丛义不把钱拿走,相当于他没有拿任何分成,再说他现在有做生意的本钱,根本不缺这几万贯。
最终,清尘收到了一笔巨款,七万贯。
虽说她之前在选将营见过比这更多的钱,但那些钱不是她的,如今这七万贯是她的,她真实的攥在手中,因为手里有钱,即使关于夫君要娶妻纳妾的流言还在继续,即使芸娘与夫君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她的好心情也没受多少影响。
郭青将分成付给杨丛义之后,很快就离开兴化,去临安找机会了。
港口的营建还在继续,从一百多人逐步增加到两百人,杨丛义打算在冬天来临之前修好十个泊位,一次停靠十艘四千料大海船,然而从修建进度来看,还差的远,不得不继续招募人手。
当修建港口的人手达到五百多人时,问题来了,前期筹集的钱不够花了。
就在找不到愿意出钱的商贾,快要走投无路,杨丛义准备跟清尘开口,自己拿钱填窟窿的时候,从剑蒲县远道而来的汤鷽父亲带来了好消息。
二人细聊一番后,汤父随杨丛义去正在营建的港口看过之后,当即拍板要出十万贯,把兴化港口的泊位全部买下来。
汤父心里是怎么想的,杨丛义大致知道,他虽然为钱忧心,但对于汤父这个大手笔,他只能无奈拒绝,十个泊位全部卖给一个人肯定不行,那整个兴化港口就成了私人的。
他告诉汤父,不管出多少钱,泊位最多只能免费用五个,想用更多的泊位可以出钱租用,他出的钱多,可以优先租用。
汤父是明事理的人,即使杨丛义待他如同长辈,既然有规则,他也不好强行破坏,让对方难做,于是答应出资六万贯,获得五个泊位的免费使用权,再获得其他泊位的优先租用权。
杨丛义给他送去的那封信他认真看了,以一个商人的敏锐触觉,他预感到了赚大钱的机会,并且他因为多少参与过第一次远洋回易督造,手下也有人全程参与了远洋回易,早就知道海外回易能赚大钱。
以前他在南剑州,生意也不是很大,又远离海港,想做海外贸易也没有合适的机会,如今不同了,汤家的药材生意在南剑州一家独大,甚至做到附近多个州县,每年采购、分销出去的药材不计其数,汤鷽的同窗杨丛义又主政兴化,正在大建海港,要资源有资源,要人脉有人脉,天时地利人和,全都有了,他自然想要大干一场,让汤家的生意更进一步。
汤父这笔钱,帮了杨丛义大忙,有这笔钱,入冬之前十个泊位肯定能建成,而后再抓紧时间平整港口,修建仓库,再修建拓宽港口到城区的路,年前港口就能营建完成。
港口建成,他在兴化为政两年,也就有了拿的出手的政绩了。
第515章 故人相会
十一月中旬,就在兴化港口即将建成之际,先后从临安传来几个消息。m.www.uu234.net
一是历时两年终于从海外回来的远洋船队带回来的货物远远少于预期,不光如此,就连船只也少了一大半,因为船队在去年经南洋到天竺之时,在海上遇上大风暴,不幸折损大半,百艘船到达天竺海岸的不足三十艘,船上的货物毁坏丢弃无数,遭此大难,船队根本无法再前行,在天竺休整几个月,跟天竺人交换了物资后,剩余的二十多艘船沿着海岸返回南洋,继而乘风回到大宋。
由于这次带回来的东西很少,船队沿途没有出售任何货物,全都运回临安了,即便如此也缓和不了朝廷和皇帝的愤怒,一众参与回易的官员全部停职。
另一个消息是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魏师逊被罢官,权吏部侍郎施钜参知政事 监察御史郑仲熊签书枢密院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消息,传言朝廷有意恢复对外贸的限制。
几个消息传到兴化不久,正当杨丛义惊疑不定之时,一纸吏部文书到达兴化,要他一个月内交接通判之事,在家待命。
这一纸调令让杨丛义十分意外,他的通判任期还有一年才到,不知朝廷此番忽然将他停职是否跟他上书皇帝,建议放开外贸限制有关,如今朝中风云变动,政令更改,一旦真要恢复外贸限制,他必然要被弃用。
港口营建即将完成,即使吏部已有任命,在继任通判未到之前,杨丛义依然是通判衙门主官,兴化很多事还是由他做主,而港口建设接近尾声,百步路走完了九十九步,他自然不想半途而废,况且这些营建港口的钱是跟他关系比较近的人资助,他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兴化港口营建未受影响,在杨丛义督促下继续施工。
几天后,又一纸任命文书到达兴化,要杨丛义腊月初十之前回吏部报道,在临安待命。
此任命一到,杨丛义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之感,港口营建尚未完成,莲儿也有孕在身,六七个月了,兴化到临安,千里之隔,路途遥远,不管是带上她们,还是不带她们,都很为难。
若独身一人五日之内出发,腊月初十之前他能赶回临安,但要带上清尘和有孕的莲儿,恐怕过年都要在路上。
由于在接到的调任文书中并没有明确告诉杨丛义接下来要让他什么,要给他安排什么职位,在何处任职,因此与清尘商议之后,杨丛义决定一个人赶赴临安待命,清尘和莲儿暂时留在兴化,或是回泉州,等他稳定下来,再接她们相聚。
清尘不愿留在兴化,莲儿有孕在身的消息一直在保密,她就想让莲儿悄悄的生下孩子,而后据为已有。莲儿如今有孕六七个月了,越来越藏不住,夫君此时调离兴化,对她来说绝对是一个好消息,她们可以借此机会顺理成章的离开,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们地方,悄无声息的把孩子生下来。
紧挨兴化的泉州就是一个好去处,她们之前还在泉州生活过三年,对那儿也比较熟悉,所以清尘和莲儿一致决定回泉州定居。
杨丛义一天之内将通判衙门未办完的差事封存,港口营建堪堪收工,并与知军衙门共同签章确认了几家商贾关于兴化港口泊位使用权的问题。
等衙门的一干差事办结封存,离开兴化之前,杨丛义又去孟府拜访了孟大人,算是告别。
孟大人为官多年,早知临安这些年风云变幻,临别前一再告诫杨丛义,他是武学出身,虽不在军中任职,但他身上的武人烙印永远不可能去除,在临安为官需谨慎小心,切切不可有出格的言论,免得招致无妄之灾,只要紧闭嘴巴,不忤逆朝廷和皇帝,他就有高升的机会。
杨丛义谢过之后,便带着一家人匆匆离开莆田,赶回泉州。
他们当初离开泉州时将屋舍托付给了驻守泉州的统制大人,两年多前此地的禁军被撤销,他们的房屋也无人照看,几年未回,曾经还算不错的屋舍小院,早已破败不堪。
以杨丛义的意思,本想给她们重新买一幢小院,但清尘与莲儿想住在旧地,他的时间不多,于是只能去泉州衙门寻求帮助。
拜会过泉州知州后,他从衙门调用了些衙役,很快将不大的宅院收拾干净。
他在泉州没有根基,如今莲儿有孕在身,留她们在泉州,他其实多少有些不放心,去泉州州衙拜会知州,又借调一干衙门帮忙清扫院落,其实就是想为她们增加一层保护,若有不好解决的麻烦,也知道该去哪儿找人,作为官员亲眷,衙门自然也会多加照顾。
将她们安置好,已经快到十一月下旬,距离去临安报到的时间只有二十多天。
于是便不再耽搁,告别清尘和莲儿之后,杨丛义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赶往临安。
朝廷给的是急令,一路上不知在沿途驿站换了多少匹马,堪堪在腊月初九晚赶到钱塘江边。
第二天入城向到吏部报到备案,留下地址之后,杨丛义便在城中一家客栈住下,静心等待朝廷的安排。
悄悄回到临安,杨丛义没去找任何熟人,殿前司没去,西作坊也没去,腊八节之后,繁华而热闹的临安城,已经有了春节的气息,而这一切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在这里前前后后生活了多年,陌生的是,即使他偶尔上街,依然叫不出一些常走的街道小巷的名字,临安城的多数地方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没留下过他的足迹,也没留下过他的身影。
回到临安的第三天,一天傍晚,客栈掌柜亲自给他送来一封信,说把信送来客栈的人像是身着常服的官家人。
杨丛义送走掌柜,也没多想,拆开那封信一看,只见上面只有两行字:“今晚戌时三刻,鸿宾楼青茗居,不见不散。”
信上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
拿着这封简单到极点的信,杨丛义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见就见吧,也不知道谁会弄的这么神秘。
知道杨丛义返回临安的人不多,除了临安的一些故人,也想不出会有谁了。
鸿宾楼是临安城为数不多的几座特大酒楼之一,能进出鸿宾楼的不是达官显贵,便是身家百万、富甲一方的大商贾,传说中鸿宾楼背后的主人是一位手眼通天的豪门巨富,只是谁都不曾见过,也没人敢去深挖他的身份。
杨丛义栖身的客栈离鸿宾楼还比较远,接信之后,他没有太多犹豫,稍稍梳洗一番,便动身赶了过去。
当他以一身普通的装扮来到鸿宾楼时,马上就被酒楼前的守卫拦住,进鸿宾楼得有身份,他们看不出一身青衣的杨丛义有多高的身份。
被人拦住,杨丛义没有争辩,只说受人之邀,来鸿宾楼赴宴。
一听此话,守卫马上分人入内通报。
少时,一位管事模样的人出来悄声细问,赴约何地?
杨丛义答,青茗居。
三字出口,那管事忙问,可是姓杨?
杨丛义微微点头。
那管事立马笑脸相迎,将他请进鸿宾楼,一直带上了四楼,在‘青茗居’门前停下。
“杨大人,请!”
管事客气了一句,便转身离去。
面对关着的房门,杨丛义不知该是推门而入,还是该叩门,约他的人来了吗?
出现在这种地方都是身份不同一般的人,礼节少不得半分,于是抬手,轻轻叩门。
几息之后,包房内传来脚步声,开门声。
房门打开,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杨丛义面前,简直让他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惊又喜。
“汤兄,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四目相对,尴尬对视了几息,杨丛义当先开口,打破沉默。
开门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多年不见的汤鷽,她的面色虽然平静,但眼睛却有几分惊疑。
“杨兄,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没听到你的消息,这几年还好吗?”
看着汤鷽的眼睛,杨丛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岁月在她脸上已经留下了痕迹,往昔的日子从求学到出海,瞬间一幕幕涌上心头,他最终还是辜负她了。
“进来说吧。”
汤鷽将眼里的一丝忧伤隐去,低眉垂眼,转过身去,回到包房内。
杨丛义进屋,顺手将房门关上。
除他二人,房内再无旁人。
“杨兄请坐。”
汤鷽脸色平静的客气了一声,在桌前静静站立。
“汤兄先请!”
看着汤鷽平静的神色,冷冷的声音,杨丛义很快恢复冷静,思绪回到眼前,屋内。
汤鷽没再客气,依言在桌旁坐下,而后抬手拿起桌上冒着热气的紫砂茶壶,又拿过一只小小的茶杯,边斟茶边道:“刚刚冲好的龙井茶,喝一杯?”
“多谢汤兄。”
杨丛义在对面坐下之后,二人静声饮茶,屋内归于寂静,气氛顿时有几分异样与诡异。
第516章 再接回易
“你这些年还好吗?”
在这等地方忽见汤鷽,杨丛义一时之间弄不清状况,思绪有些凌乱,但故人相见,也没那么多客套可言。www.uu234.netwww.uu234.net
“嗯,我很好,有劳杨兄挂心了。”
汤鷽的声音很淡,语气也很平静,听不到一丝亲切与惊喜,就像是萍水相逢、没多少交情的一般人。
屋内再次陷入寂静,两人默默品茶。
杨丛义很快镇静下来,以眼下这等情形来看,汤鷽应当不是邀他赴约之人,不然不会是这等尴尬的气氛,也不会选在这种酒楼,当是另有其人。
“我前两天才从兴化回临安,不久前还见过伯父,都没听伯父提起过你的消息。你是几时回的临安?”
“也没几天。”
汤鷽回了四字就闭口不言。
几年不见,已然性情大变,杨丛义只能暗暗叹息,时光匆匆,往日同窗之谊终究是回不去了。
屋内彻底安静下来,再无人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青茗居’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人面如桃春,出现在门口。
“二位,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来者不是旁人,乃是内侍黄琦黄大人,说话间走进屋内,而门外的一名管事则顺手将房门关上。
“黄大人安好!”
杨丛义、汤鷽几乎同时起身,向黄琦问安。
这黄琦是他们二人的引路人和贵人,若当初不是他提拨,他们二人根本不可能从武学生之身直接授官,更不可能在短短几年内升任七品、八品官,辅政地方,称黄琦为二人的大恩人都不为过,没有他,就没有他们二人的今天。
“好好好,坐下说。”
黄琦呵呵笑着,一见到二人,他的心情不由得大好。
“宫里有点事,二位久等了。”
“大人职责繁重,公务繁忙,着实幸苦。”
三人先后落座,杨丛义提壶为黄琦斟上一杯热茶。
黄琦摆摆手,笑道:“不说我了,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你们二位从千里之外急匆匆赶回临安,身体还吃得消吧?”
“没事,回临安休息了几天,已经没事了。”杨丛义笑言。
“我也还好。”汤鷽面色谈谈,露出些许笑意。
“好,没事就行,我们都是老熟人了,相识多年,我也从来没把你们二位当过外人,这次把你们召回临安,确实是有大事要你们来办。”
黄琦话说一半,脸上笑容一敛,目光在二人脸上晃动一番。
“大人请直言。”
杨丛义脸上神色也是一敛,心下不由得开始嘀咕,朝廷有什么大事,得黄大人出面找他二人商谈?
“这次出海回易的船队遭了难,你们可曾听说了?”说到此事,黄琦脸上神色一暗。
“早前下官在琼州得到过一些关于大宋回易船队的消息,那还是在去年,从南洋过来的跑船人说大宋船队在真腊西边的海上遇难,很多大宋海船的残骸都漂到真腊海岸了,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下官没当真,也没太在意。直到四月份大宋船队返回,在琼州休整,下官才知道船队确实遭遇大难。”汤鷽谈谈的回道。
黄琦点头道:“不错,确实是在真腊西边,也就是几年前船队遇上风暴,你们落难的那片海上,船队在那儿又遭了难。一次风暴就损失了七十四艘大海船,一大半货物直接随船沉入水底,还丢了不少货物,最后剩下的货物不足出海时的两成。经此一难,他们不敢在往前走,剩下的船队在天竺沿海交换了些特产,他们带回家的这些东西,连偿还商贾的账款都不够,更别说赚钱。这次回易,我虽然没有亲自随船出海,但督造之时,我有亲自参与,本以为这次还能跟上次一样,赚回大把的钱来,没想到却是这种结果,这几个月我在宫里简直抬不起头来。”
杨丛义、汤鷽没有应声,静心等待黄琦的下文。
果然,片刻停顿之后,黄琦又道:“百多艘大船的船队是不是损毁了七十多艘,有没有人从中捣鬼,损公肥私,暂且不论,事发地距离大宋万里之遥,也没法查证,此事朝廷和官家都无法细究,也不想细究,只想尽快把损失的钱财赚回来!这次把你们从外地召回来,就是因为此事,官家和朝廷还需要你们出一趟海,尽快把国库和内库的窟窿补上。”
“大人,船队刚刚回来,损失多少财物暂且不说,就说损失的人手,七十余艘船,该有几千人葬身大海,此时士气低落,真能再出海?”
杨丛义打心里顿时就有些抵触,他们真能为了钱不顾惜别人的命吗?这可是几千条命!
黄琦叹息道:“船队在海上遇难也是我所托非人,如果他们依照我们第一次探出来的海图走,不在半途耽搁,在四月之前渡过真腊西边那片海,船队就能安然到达天竺东海岸,谁能知道他们竟然贪图享乐,在南洋三佛齐国一直呆到四月中旬才离港渡海,刚好离港穿过海峡没几天就遇上一场风暴。只要他们小心,这场灾难完全是可以避免的,是我所托非人啊!”
听到这个信息,杨丛义顿时无言,四五月间正是那片海域开始爆发风暴之时,此时渡海实属找死,江恺之前是出过海的人,他能不懂?
汤鷽忽道:“大人,这次船队损失惨重,听说回易处还欠很多商贾账款,高达四五百万贯,不知消息是否属实?”
黄琦点头道:“是啊,回易处确实还欠很多钱,远远不止五百万贯,而是接近八百万贯。因为还欠着钱,朝廷没法撤销回易处,为了让商贾放心,还跟商贾们做了承诺,钱款一日不偿还清楚,回易处就一日不撤销。”说完神情更加黯然。
朝廷那帮人还真是老谋深算,会推麻烦,回易处一旦撤销,欠商贾的钱就要朝廷来还,而只要回易处还立在那里,那帮商贾就不能去找朝廷的麻烦,虽然那些有钱的商贾背景深厚,但他们并不能将朝中的关系全部打通,至少皇帝就不行,一旦有人提议在偿还完商贾的钱款之前保留回易处,必被皇帝采信,毕竟欠钱的是回易处,皇帝和朝廷不必亲自面对讨账之人,要是实在还不起,那就一直拖下去好了。
“大人,若再次出海回易,朝廷要是拿不出真金白银怕是采购不到足够多的货物吧。”汤鷽知道朝廷不想出钱,又不想还钱,若是这样回易怕是做不下去。
黄琦道:“再出海,朝廷倒是愿意再拿些钱出来,不过也不会太多,只能筹集到五百万贯。”
“朝廷想赚多少钱?”
“十倍。”
听黄琦嘴中吐出两字,汤鷽不由得苦笑。
杨丛义道:“大人,五百万贯本钱也采购不到多少货物,记得我们第一次出海,光是从商贾手中采购的货物就价值一千多万贯,还不算几大官窑和织锦院的货物,加起来至少有一千五百万贯。回易处如今欠着商贾八百万贯,还能从他们手里佘到货物?五百万贯太少了,纵使船队组建起来,出海一趟也赚不了多少钱。”
“听二位的意思是愿意接下这趟差事?”黄琦满怀期待的望着杨、汤二人。
杨丛义看了汤鷽一眼,见她脸上神色不变,十分淡然,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对此事到底是怎么想。
稍一思索,马上起身回道:“下官得大人提携,才有今天,愿为大人,愿为朝廷分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黄琦的脸上再次露出笑容,点头连道几声好,而后问道:“汤鷽,你呢,你怎么看?”
汤鷽起身道:“下官愿听大人和朝廷差遣!”
“好,果然我没有错看你二人,这次还是得靠你们二位出马才行。督造回易,任务繁重,出海也是危险重重,这趟差事我不会让你们白做。不妨提前告诉你们个好消息,我已经跟吏部打过招呼,他们也同意了,一旦你二人接掌回易处,不需要磨勘,官阶连升五级,等船队出海顺利归来,完成回易任务,官阶再升五级,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还能说道说道,让你们在临安任职。”
得到二人的回答,黄琦心下顿时大尉,马上许诺杨、汤二人好处,以防他们反悔。
官阶直升五级,这个诱惑非常大,官场为官若无特殊背景和非同一般的资历或能力,根本不可能越级擢升。杨丛义和汤鷽因第一次回易有功,已经越级擢升过,比武学甚至太学出来的绝大多数人走的都快,若再直升五级,在一众年轻官员之中必定能脱颖而出,往后的仕途将不可限量。
“多谢大人抬爱,下官一定竭力办成此事!”杨丛义抬手称谢。
“多谢大人,下官一定不负所托!”汤鷽随后称谢。
“好,有你们这句话,我就可以放心交差了。二位快请坐。”
黄琦见他们落座之后,马上朝门外喊了一声,话音刚落,一管事推门而入。
“上菜。”
“是。”
那管事应声而去。
第517章 同心共事
席间,三人简单商讨了督造之事,面对问题和难处,三人各自提出解决建议。www.uu234.ccwww.uu234.cc
关于本钱不足、采购不到物资的问题,汤鷽建议回易处向商贾借钱,等船队回来出售货物之后,返本付息,或是吸收商贾投钱入股,给他们分配一定利润。
杨丛义提出一个要求和一个建议,要求征调精武军随船队出海,一路护卫回易船队,建议几大官窑抓紧烧制带有青色图案的瓷器,能烧多少就烧多少,回易处全都要。
黄琦也提了硬性要求,船队必须在明年冬天出海,绝不能拖延。
杨丛义、汤鷽应允,他们督造过一次回易,已经有些成功的经验可以借鉴,不出太大的意外,准备一年时间足够出海。
同时,他们也要求黄琦尽量把他们的要求和提议跟朝廷协调好。
三人不是第一次接触,相互之间的了解不算少,黄琦虽然知道杨丛义和汤鷽是什么样的人,但他因前次找江恺主持回易,结果损失惨重,让他不得不慎重,于是一再叮嘱二人,这次回易必须万无一失,不然朝廷必定追究,到时候他们就不是丢官罢职这么简单了,因为这次回易官家十分重视。
宴席结束,黄琦随即离开,临走前让他们静心等待,三日之内必有任命与回复。
黄琦离开,杨丛义与汤鷽也没有过多停留,简单聊了几句回易督造之事,互相留了地址,便在鸿宾楼下分别,各自离去。
三天后,三人相聚于保民坊的一处三进宅院,宅院门前挂有一个匾额,上书“回易处”三字,便是他们相聚与公办之地。
在厅堂之内,黄琦代表朝廷宣布了杨丛义和汤鷽的任命。
杨丛义从武显郎连升五级,升任拱卫郎,任职回易督造正使,全权负责回易督造之事。
汤鷽从训武郎连升五级,升任武节郎,任职回易督造副使,负责回易督造之事。
从任命来看,朝廷是要杨丛义主导回易督造,汤鷽辅助,另外这次与以往不同的是,黄大人也不再亲自参与此事。
果然,随后黄琦便告诉他们二人,本次回易他不会再参与,从前到后的所有事情他都不再插手,他只代表官家监督回易处,并提供一些合附和情理的力所能力的帮助和协助。
关于几天前杨丛义、汤鷽提的要求和建议,朝廷没有否决。
精武军就在义乌驻扎,等枢密院和殿前司协调之后,便可完成征调,划归回易处管辖。
至于借钱和商贾入股之事,朝廷没有拒绝也没有明确同意,只提出了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要求,回易处必须赚回五千万贯利润。
汤鷽细问之后,黄琦告诉她,朝廷的意思其实就是默许,朝廷不管回易处怎么办,只要赚回来五千万贯利润就行。
听到黄琦的答复,汤鷽心里这才有了底。
本钱不足的问题,黄琦也想了办法,他本想劝说朝廷多拿出一部分钱,奈何反对的声音过大,有人担心再次血本无归,于是只能作罢。想在勋贵手中筹集一部分钱财,也是推脱者众,回易处已经欠了八百万贯钱款,纵使有钱,也无人敢借。
他最终只能如实相告,回易本钱只有五百万贯,其中三百万贯出自官家内库,另外两百万贯出自国库,他已经多方协议求助,但再也筹集不到更多的钱了。不过,他已经跟几大官窑和各地织锦院通过气,让他们立刻开始招募工匠,烧制瓷器,织锦织布,尽量多供应回易处。
黄琦能帮上忙的地方不多了,目前他能做的也就这些,留下五十万贯票据,他便离开了回易处。
小小的回易处内外都有禁军守卫,他们守卫力量,也是通信兵、联络人。
只剩空壳的回易处,除了内外禁军守卫,就只有杨丛义与汤鷽两人,在寒冷的冬天,一时冷清无比。
“汤兄,我们还是分下工吧,货物采购之事你有经验,之前你也做的很好,就由你全权负责,船队组建、护卫军训练、人手招募、后勤补给等暂且由我负责,你看如何?”
“听凭杨大人安排。”
杨丛义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汤鷽与他还是有隔阂了。
“你我相识八年,不是同窗学习,就是一起共事,多年来一直是朋友,纵使最近几年不见,我对你的感情依然真挚不变。说实话,你这一声‘大人’,要我倍感陌生,有什么话,我们摊开来说,可以吗?”
“摊开来说?摊得开吗?你可知道我这四年在琼州过的是什么日子?”
话头一起,汤鷽双眼微红,盯着杨丛义,目不转睛。
与汤鷽的目光稍一接触,杨丛义便将自己的目光避开,因为他实在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有些事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即使迫不得已的原因,欺骗就是欺骗,负心就是负心,失了理,就没得辩。
“都是我的错,这些年让你受苦了。”杨丛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做的也只有低头认错,这个朋友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多年来她还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
“你有什么错啊,这怎么会是你的错?是你把我支到琼州去的吗?”
房门闭紧,汤鷽的眼泪滚滚而下,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再也压制不住。
杨丛义一见汤鷽泪如雨下,心里顿时有些慌乱,犹豫再三,还是毅然起身,几步靠了过去,抬起手臂,扶住了她的肩头。
“这些让你一个人在琼州受委屈了。”
汤鷽没有答话,只是不停的轻轻哭泣流泪,尽情倾泻她的满腹委屈。
足足一刻钟左右,汤鷽才完全收住眼泪,抬起衣袖将脸上的泪痕擦干。
“先办正事,等有时间再跟你算私账。”
“行,你想怎么办都行。”
杨丛义轻声应道,暗暗松了一口气。
“怎么办都行?不知嫂夫人听到这话会怎么想。”
汤鷽抬起红肿的双眼望着近在咫尺之人,仿佛想从对方慌乱躲闪的目光中寻出答案。
“等有时间,我会亲自告诉她。”杨丛义轻声回答,听不出是发自内心,还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的应付。
“你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如果你真的愿意,还是等有机会,我亲自跟她说吧。”汤鷽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希望的光芒,一丝鲜活的气息。
“好。”杨丛义郑重的点头,眼前之人绝不能再辜负,不然他真的无法再面对自己。
“好了,杨兄,我们谈谈正事吧。回易本钱只有五百万,你打算怎么办?从哪儿筹钱?”临安相聚之后,汤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显得格外轻松。
杨丛义摇头道:“我没什么好办法,这些不是在军中,就是在外地,打过交道的商贾不多,虽然认识一些巨富,但交情不深,难以开口跟他们借钱,况且这次可能需要很多很多钱,不是一两百万贯。你有什么想法?”
汤鷽道:“还跟之前一样,广邀商贾,签订契约,货款赊欠,两年之后付双倍货款。另一方面,也可以向这些商贾借钱,或是拉他们投钱入伙,两年之后,付给他们本钱一倍的利息或利润。但据我猜测,会借钱给我们的人不多,真正的有钱人家根本不缺钱,赚不赚钱无所谓,反正家里的钱财几代人都吃不完,与其借钱出去赚些可有可无的钱,不如把真金白银藏在密事才安全。”
“如果借不到钱,大商贾们又因为前一次船队失利,收不回货款,不愿意再赊欠货物给回易处怎么办?单单靠加大官窑和各地的织锦院,也筹集不到多少船货物。”
第一次出海有一千五百万贯货物,这次只有区区五百万贯回易本钱,采购不到足够的货物,空船出海,根本不可能赚回钱来,杨丛义为此十分头疼。
远洋回易风险极大,朝廷都不愿多出钱,还指望谁能拿出一千万贯?
“关于回易本金的问题,杨兄不用太过担心,如果商贾们不愿赊欠货物,又不能从商贾手里筹集到钱,我再另想办法。”说到钱,汤鷽似乎并不是很担心。
杨丛义虽然知道汤家现在很有钱,但要他们拿出几百万贯现钱,怕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心有所虑,于是问道:“还有什么办法?向伯父求助吗?”
谁知汤鷽却摇头笑道:“杨兄是不是忘记你自己还有一笔巨款?要不要我给你提个醒?”
这话倒把杨丛义听的一愣,他又不做生意,哪里会有巨款。
“黄金万两。”汤鷽轻声吐出四字,脸上神情很是神秘。
一经提醒,杨丛义瞬间想起多年前完颜亮让遣使者给他们带来万两黄金之事,当时那批黄金是交给汤鷽处理了,她存进了钱庄,而换来的银钞也多数交给她保管了,而他随后就将此时给忘了。
“记得我跟你说过,当年我用那笔钱采购了十船货,跟船队一起运到西洋,一来一去,赚了不少钱,这笔钱我没动,拿来做回易,应该够了。”
第518章 分头行动
杨丛义记起此事,当年在海上,确定听汤鷽说过他们有十船货,只是后来没再提起,两人又不欢而算,便将此时给忘记了。www.uu234.ccUU小说
回大宋之后,他虽然没有亲自参与海外货物销售,但从传言中也知道一船货价值几何,汤鷽私带的十船货绝对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
“行,那就这么定了,要是借不到钱,就用你的钱先垫上。”
至于到底有多少钱,杨丛义没有多问,他的开销不大,家里也比较节俭,人口不多,只是俸禄就已经够用了,他不需要更多的钱。
“不是我的,是我们的,有你一半!”
汤鷽纠正,她也无心独吞这笔钱,毕竟这是一笔来路不正的巨款,朝廷当年虽然没有追究,但却把她支到南方烟瘴之地,授命她在万宁修建港口,供来往的回易船队停泊之用,却让她在那儿吃了四年苦头,若不是这次回易出了问题,她还得继续呆在那里,也算是给她个教训吧。
“都一样,钱还是你拿着,货物采购你全权负责,只要账目清楚就行。那我们暂且就这么分工,你还是留守临安回易处,准备采购货物,我先亲自去一趟明州和泉州,把海船和战船建造定下来,年后开始训练护卫军,招募人手。”
“需要这么急吗?”汤鷽听杨丛义的意思,他似乎即刻就要出发,不由得眉头一蹙。
“年前也没几天了,造船历来都慢,还是提前准备,多给他们一些时间。”
“几时出发?”
“明天吧,越早越好。”
“这么多年没见了,还想着一起在临安过个年,看来又不可能了。”
“我们还这么年轻,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一阵沉默之后,杨丛义又道:“晚上一起吃顿饭吧,好久没在一起聊天了。”
汤鷽点头,没有言语。
绍兴二十四年腊月十五,天上飘着细小的雪沫,汤鷽将杨丛义送到临安城南,钱塘江边。
两人之间没有太多的言语。
“早去早回。”汤鷽轻语。
杨丛义微微一笑,抬手拍拍对方的肩膀,转身上了马上离岸的渡船。
目送对方离开,直到渡船消失在雾气弥漫的江中,汤鷽才转身离去。
以后这样的送别可能会不停的出现,杨丛义内心深处从来都不是一个乐意安定的人,从入武学至今,似乎未曾有任何改变,而她正好相反。
在临安生活过几年,又离开多年,如今再回临安依然觉得陌生与冷清,城里城外的热闹与喧嚣,跟汤鷽没有半点关系,因为整个临安城,此时再也没有她能放进心里的人,而在此地,她也没有家人,这样的生活其实与在荒凉的琼州并没有多少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临安人多。
汤鷽很快从暂住的客栈搬进了回易处,用两天时间把回易处后院内宅收拾干净,按照她的意思布置成一番,最终有了些许家的样子。
回易处没有可用之人,第一时间她还是想到了许久未曾联系的父亲,几番斟酌后,手书家信一封,差人日夜兼程送回剑蒲。
接下来将近半个月时间,她一连去了周边多个州县,打听记录各种货物采购和出售价钱,毕竟她离开临安多年,物价有没有变化,她是不清楚的。
摸清回易处打算采购的货物大致价位之后,便开始拟定每种货物的采购单价和预期采购数目,而后凭着记忆开始草拟各种告示和采购契约,提前做些准备。
对于具体采购之事,汤鷽并不担心,只要汤家能给她派些可用之人来,凭借朝廷拨付的本钱和她手里的钱,采购一百船货,应当不成问题。
汤鷽在临安准备之时,杨丛义快马加鞭赶到明州,与明州造船厂议定了五十艘四千料海船的订单,价钱与几年前一样,不过这次要的是新船,交货时间定在九月十五之前。
而后乘船南下,堪堪赶在除夕之前回到泉州。
杨丛义先去了船厂,但这个时间,船厂早就没人了,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回家过年,造船之事只能退后数天。
对于夫君忽然回到泉州一事,清尘要过问,因为孩子就快要出生了,她们不想折腾。
当得知夫君再次受命督造回易之后,清尘久久无语,一旦督造回易,也就意味着他要出海,出海一趟运气好,两年就能回来,运气不好不知道会耽搁到什么时候,甚至永远都回不来。
关于回易之事,清尘没有多问,杨丛义也没有多言,两地分居是注定的,他居无定所,不可能让她们跟着四处奔波。
陪清尘和莲儿过了一个还算温馨的春节,时间便来到绍兴二十五年。
正月初八,船厂里出现了一些工匠,时刻关注船厂的杨丛义在向船厂具体管事了解了一些具体情况后,便叫来主管造船厂的官员下了很大的造船订单,四千料海船六十艘,四千料战船十五艘,两千料车船五艘,‘神舟’一艘。
因为价钱合适,不但没有压价,每艘船反而多给了一些钱,这个巨大的订单让主管船厂的官员笑的合不拢嘴,一再保证,如期完工,绝对不会耽搁朝廷回易大事。
杨丛义不是第一次来泉州造船厂,很多管事和工匠他都见过,多少还有些印象,在召集船厂管事和主要工匠商讨确定一些造船要求和细节之后,直接就付了四成钱款当作订金,供船厂尽快采购造船材料,扩大规模,招募人手。
造船之事定下之后,他本来是要返回临安,看看精武军划归回易处,朝廷是否已经议定,否是可以开始训练,但随即他就想到训练场地的问题。
回易船队要远洋出海,精武军虽然是以宣威军四指挥兵力为班底组建而成,但他们已经多年没在海上训练,要想护卫船队出海,至少得在海上训练半年时间,所以必须要把精武军从义乌拉回海上。
海岛是训练回易护卫军的最好场所,可明州昌国如今还是宣威军驻地,虽然他们元气大损,但只要没把他们撤销,精武军也不可能去跟他们争地盘。
这个最合适的场所被杨丛义自己排除之后,剩下的选项不多了,一一排除之后,泉州对面的流求成了他最中意的目标。
流求与泉州的距离不远,物资往来运输方便,又与大城镇隔绝,少了不少诱惑,正适合作为护卫军训练驻守之地。
一般军队驻守何地,在何处训练,由枢密院决定,杨丛义也只是提前想一想,当然他也可以向枢密院提出建议,毕竟一旦精武军划归回易处,护卫回易船队出海,具体如何训练,当有回易处做主。
泉州对岸的流求,杨丛义未曾去过,不知那边如今有多少人口,官府的治理是否顺利,若还是处在蛮荒时代,不服管教,精武军若在那儿驻守训练,不但得不到助力,甚至还会平添不少麻烦。
他本想亲自乘船过去看看,又担心耽搁时间,便去泉州州衙了解了一番。
流求县是在泉州辖下,地域广大,但人烟稀少,经过了解得知,官府能够安全控制的区域都在流求西部沿海一带,地势稍微平坦的一些外迁百姓聚集之地,山上的土民难以管理,官府也无力控制,双方之间和平共处,只要他们不下山抢劫,官府也不会主动招惹他们。
由于流求西部地区,地势平坦,土壤肥沃,雨水丰富,光照充足,很适合种植水稻,从泉州、漳州一带迁居过去的百姓,千百年来开辟出来很多良田,不论是否风调雨顺,每年流求县出产的粮食都基本够吃,好的时候甚至还会把粮食出售到泉州、漳州来,换些流求本地没有的东西。
听泉州衙门官吏介绍,流求如今在籍人口五万四千三百多人,还有很多世世代代生活在深山里,以打猎为生的山民,那些人不出山,就无法统计,流求县衙也没有他们的户籍,之前还因为争夺土地,山内山外偶有冲突,近些年倒是相安无事。
了解到流求目前的这些基本情况之后,杨丛义心里稍稍有了底,若把精武军调来此地建营训练,后勤方面,应当不会有太大问题。
随后,他又去了几趟造船厂,在确定整个泉州造船厂工人、工匠全都被调动起来,加紧开工造船之后,对造船之事才最终放下心来。
此后便没在泉州继续耽搁,辞别清尘、莲儿,催马离开泉州北返,马不停蹄的赶回临安。
一个月不见,保民坊,回易处,已经渐渐热闹起来,汤鷽从老家找来了一批帮手,正在前前后后的忙碌。
汤鷽的气色比年前好了很多,可能琼州确实不适合生活,回到临安之后,她恢复的很快。
杨丛义将泉州之行简单跟汤鷽交代了一番,精武军驻守流求的想法也一并告知她,想想听听她的建议。
然而汤鷽对军队训练并不感兴趣,也没有多少研究,她以为精武军之事由杨丛义自己做主就行,只要能完成护卫任务,怎么训练都无所谓。
第520章 军权下放
整个流求,有头有脸的地主和富户很快就被召集到县衙,集中议事。www.uu234.cc
老县令简单说明情况之后,杨丛义代表朝廷宣布征购粮食的命令,购价为每担粮食一贯半,比流求本地售价还贵了数百文,当然要比泉州售价低上数百文。
征购数量没有限制,有多少要多少,全部现钱付款,不佘欠,不拖延。杨丛义财大气粗的架势直接将一众地主和富户镇住,惊的他们个个直咽口水,他们终于能赚一笔大钱了。
流求年年风调雨顺,他们有的是粮食,吃都吃不完,但想拿出来换钱就很麻烦。流求地域广阔,人口稀少,土地肥沃,随处可以开荒,家家户户基本不缺粮,就是偶尔缺粮,山里也有很多果实可以充饥,所以愿意拿钱买粮的永远是少数,要想换钱就得把粮食运到泉州或漳州,可粮食过海风险很大,还卖不了高价,如今在流求就能换到大把的现钱,谁会不愿意换?
县衙议事厅里,当场就有不少地主富户表明粮食售卖意愿,少的数百担,多的数千担。不论多少,杨丛义全部应下,立即签订征购意向契约,告诉他们,只要粮食运进精武军营地,马上支付现钱。
流求百姓家中的存粮,远超杨丛义想象,他原以为能采购几千担,最多一万担,谁知当天签订的征购意向就达到三万多担。流求户籍人口只要四五万人,现在是春天,正是青黄不接之际,民间还有这么多存粮,可见此地农业生产潜力之大,超乎想象。
不过,很快杨丛义就释然了,在后世整个台湾的耕地养活了两千多万人,如今偌大一个流求,养活四五万人肯定稀松平常。
看到流求的存粮潜力之后,杨丛义顿时轻松了一截,如此一来,基本就不用担心精武军驻训期间的口粮供应问题,在驻地就能完全解决,甚至冬天船队出海,还能在此地采购一大批粮食。
杨丛义回到营地之后,粮仓建设骤然加快。
即便如此,那些签订了售卖意向的地主富户仍然多次前来催问何时可以交割粮食,他们想要拿粮换钱的意愿十分强烈,生怕朝廷反悔,从泉州或漳州调粮,因为精武军只有三千人,六个月所需粮食也不过九千担左右,随便从对岸运几船过来,也费不了多少事,花不了多少时间。
十天之后,经过多次扩建,一个巨大的粮仓修建完毕,预计可一次存放粮食六万担,至于为何要修建这么大的粮仓,只有杨丛义自己知道。
粮仓建好,一批批粮食迅速运进军营,交割入库,半个月时间,堆满大半个粮仓。
杨丛义作为监军,在统制不在营中之时代表朝廷统领全军,为提振士气,激发斗志,他宣布精武军即日起,一日三餐,每人每天三斤口粮,驻训期间饷钱增加五成,将来护卫船队出海,饷钱增加两倍!
这个消息对全军将士来说无疑是一剂大补药,瞬间引爆精武军,从普通士兵到副将主将,士气大涨,斗志昂扬。
随后,杨丛义召集一众将校,代表回易处和朝廷下达任命,在精武军统制李阁未到军中之前,暂由苏仲代统领之职,姚昶、罗聪为副,共同统领精武军,组织营地营建和全军训练,训练内容和强度,参考当年宣威军,只能高不能低。
建军以来,精武军将士一再被克扣粮饷,早已苦不堪言,如今趁统制不在,监军给全军增加了粮饷,统军之权下放,一众将校士气猛涨,纷纷立下军令状,保证完成训练任务,迅速恢复往日训练水平。
权力下放之后,杨丛义又对军队训练和日常管理做了一番较为详细的部署,而后便带着一支小队暂且离开军营,四处走一走,散散心,就想看看他不在军营,精武军是何模样,毕竟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可能一直呆在流求。
从军营离开后,杨丛义一路南行,用了半个多月时间,穿过人烟稀少的荒野丛林,一直到达南部沿海地区,沿途他也发现了少许乡村,百姓安居乐业,邻里和睦。
询问得知,当地百姓很多人都是数百年前从泉州、漳州一带逃难而来,有的来自魏晋时代,有的来自南北朝时代,有的来自隋末唐初,有的来自唐末,最近的来自大宋徽宗年间。
这些人里,近半没有户籍,在南方丛林间辟地耕田,自然生息,不从官府管教不交税,也无法得到官府保护,一旦与山上的山民爆发冲突,发生矛盾,也只能自己解决,当然吃亏的永远是他们。
整个流求是什么地形,杨丛义手里有地图,多少有些了解,他一路南行就是想亲自看看,好心里有底,为以后做些打算。
在南部海边停留几天之后,他带着一队卫兵原路返回军营。
精武军营地已经修建完毕,宽敞的营房,宽阔的校场,虽然不能跟义乌营地相比,但比昌国营地不知好了多少,整个营地一马平川,距离海岸也不到一里,出海训练十分方便。
杨丛义离开的这一个月时间,苏仲、罗聪、姚昶等一众将校把精武军管理的井井有条,训练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开展,每天训练时间至少六个时辰,全军士气却没有任何衰减,他对此十分满意,权力下放这个决定他做对了。
又在营中随将士们一起训练几天后,杨丛义再次召集所有将校,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和几条禁止性纪律,又将这一段时间以来大家的表现夸奖一番,而后代表朝廷和回易处,给每个人多发两个月饷钱,以资奖励。
做完这一切,他又去县衙见了一次老县令,专门交代县令对精武军多多照顾,多多包涵,若有事需要县衙协调,让他不要推辞,朝廷对回易十分重视,事成之后,参与之人都有重赏,流求作为精武军驻训之地,肯定也有赏赐。
将精武军驻训之事安排好,杨丛义很快乘船离开流求,返回泉州。
造船厂一片忙碌的景象,工匠比年初多了很多,多达千人,整个造船的规模比起几年前鼎盛时期也不差多少,即便如此,杨丛义仍然觉得规模过小,要求船厂再招工匠,海船战船的质量要保障,进度也不能太慢。
经过一番沟通,十五艘战船的交工时间提前到六月中旬,除此之外,四千料海船再增造十艘,战船增造五艘,第二批造船经费五月初支付。
增加造船订单,船厂这才心甘情愿的招募工匠,扩大船厂规模。
在船厂考察了两天,确认一切进度正常,杨丛义的注意力便从船厂移开,随船人员要开始招募了。
百艘海船的船队需要的人手绝不仅仅是三千人,根据以往经验,至少得八千,朝廷没有给回易处任何特别指示,精武军编制也没有增加,但就精武军这点人远远不够,这有限的兵力在海外压不住大浪。
没有朝廷的命令,精武军不可能随意扩编,但招募多少水手完全是有回易处做主,毕竟不管回易处招募多少人都不用朝廷额外出钱,朝廷自然懒得管。
于是杨丛义马上拜访泉州、漳州两州主官,请官府协助招募水手,给水手的待遇是出海两年,每月一贯钱,表现好工钱翻倍,年龄限定在十五岁与二十五岁之间,身体健壮的,年龄可放宽至三十岁。
招募告示传至各县,根据反馈,报名应募者寥寥无几。
反思之后,杨丛义觉得是招募地点选择错误,泉州、漳州靠近海边,信息流通很方便,去年回易船队出海遇难,几千人葬身大海的消息恐怕早已传的人尽皆知,这个时候再招募出海水手,谁说不怕,那肯定是假的,除非他没有听说过那场海难。
思来想去,这五千人还得到荆湖或是淮西去招募。
如果真要去淮西,这一走怕是得要几个月,莲儿的孩子出生时,他在外地,如今回泉州没几天又要离开,不知清尘会怎么想。
然而,杨丛义的顾虑,清尘根本就不在意,因为的她的注意力和精力全部放在刚刚出生不足两个月的婴孩身上,夫君何时回来,何时离开,她顾及不到,也没有太多关心。
家里多了个小的,他这个老的就马上变得可有可无了,对此杨丛义只能叹息。
杨丛义离开了,清尘与莲儿只送到院门外,多的话没有,只是叮嘱他在外面吃好穿好,保重身体。
从泉州离海的杨丛义,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落,他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孩子一出生,他在整个家中的地位似乎骤然下降,让他有诸多的不适应,几乎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杨丛义再次乘船从泉州来到流求,招募五千人,单单靠他一人肯定不行,他得从精武军中挑选几名表现优良的校尉,与他同赴淮西。
聚将议事之时,四名准备将主动请缨,杨丛义欣然应允。
第521章 再回淮西
不久之后,杨丛义一行人乘船从流求出发,顺风北上明州,而后转走陆路,经临安去往淮西。UU小说www.uu234.cc
在经过临安时,杨丛义回了一趟回易处,汤鷽负责的货物采购已在进行中,陆陆续续有些商贾进出回易处。
据汤鷽所说,上次回易失败,导致这次采购货物的难度增加不少,很多商贾要求回易处偿付之前的欠款,他们才会考虑继续后续合作,但这种要求,她自然不能同意,朝廷只给了五百万贯,而回易处这个烂摊子,欠下的账款就有八百多万贯,以目前资金,只能先把这次回易做成,回易处才能起死回生,欠下的账款才能还清。
虽然有难度,汤鷽带领的采购团队还是签定了价值四百多万贯的货物采购契约,随着时间推移,远处的商贾近几个月也会陆续赶来,总体来说,预计不会比第一次差太多。
杨丛义对汤鷽是放心的,她说行,那就一定没问题。退一步说,即使这次采购不到一百船货,只要出海经营得当,应该也能赚回来足够的利润。
在临安停留了两天,见了黄琦一面,杨丛义便带着四名准备将和一队精武军赶往淮西。
一个月后,一行人到达淮西境内,杨丛义与四名准备将随即分赴安丰、蕲州、黄州、无为、安庆五地招募人手,员额不限,越多越好。
应募之人,年龄要在十五岁至二十五岁之间,具体要求,参考募兵标准,一旦应募,马上支付两贯安家钱。
杨丛义这次随身带的钱足够多,每名准备将都领取了一大笔钱,包括公使钱、安家钱、粮饷及物资采买。
在赶往淮西的路上,他们已经做了许多准备,每到一地他们先知会当地官府,附送回易处一封协助书信,而后在官府协助下,即刻开始张贴、发放招募告示。
杨丛义回到了熟悉的怀宁县,而与他相见的官员,他却一个都不认识了,细问之下,才知几乎全都调任他地,或是待官在家。
即使没了熟人,怀宁的官员,包括知军大人,对杨丛义还是十分热情,毕竟他是从怀宁县衙走出去的人,如今刚刚三十出头便独领回易处,肩负朝廷重任,前途不可限量,这次回来,也算是衣锦还乡。
对于杨丛义提出的协助要求,知军大人全力支持,很快传令辖下各县,命令各县将招募告示传达到每一个村镇,每一个山村。
有安庆军衙如此大力度的支持,杨丛义的招募压力减轻了很多,他们只要等招募消息传到各地,而后立起招募大旗就行。
在怀宁待了几天,跟怀宁一众官员吃了几次宴,杨丛义便往西去了太湖县。
太湖才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当年他为了修整河道之事,几乎跑遍了全县大小村镇,太湖差不多算是他的故乡,而这里也有他为数不多的熟人,这次来太湖就是为他而来。
杨丛义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郭家门前,匆忙赶来的郭青见到他十分高兴,慌忙将他请进家中。
当晚一场家宴,杨丛义是毫无争议的贵宾。
因为杨丛义与郭青不同寻常的关系,郭青作为次子,在家里的地位也骤然提升,宴席上他的座位更是紧挨杨丛义,而另一边坐的是郭父。
宴席上,杨丛义毫不掩饰的将朝廷再次组建回易之事说与众人听,告诉他们如果想跟回易处做生意,可以直接去临安回易处找汤副使谈,一旦谈成生意,绝对可以赚大钱。
郭青帮回易处做过事,前两次回易他都参与了,两次下来赚了不少钱,去年原本想等船队回来,他采购一批海外货物运到淮西来卖,谁知船队却出了问题,带回来的货物不多,没有过硬的关系,根本买不到。
郭家是世代做丝绸布匹生意的,在淮西也有一定的势力,朝廷前两次组织回易,他们不是没有听说,只是觉得不靠谱,把丝绸布匹从太湖运到泉州路途太远,一旦路上出了问题,就血本无归。
对有一定势力的商贾来说,冒大险赚五成利,远不如安安稳稳的赚两成利舒坦,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安全,只要不出大差错,即使不赚钱,家里的资产也够支撑百年,一旦遇上好机会,几年之内回复元气也很简单。
郭家的丝绸布匹生意近些年就是这般不死不活,说不上赚钱,但也不至于亏钱,进出基本持平,若冒险一搏,成功了自然好说,要是运气不好失败了,那郭家的生意瞬间完蛋。
郭父犹豫不决,郭青则很快接下了回易船队后勤供给的生意,这门生意虽然劳心劳力,但回易处出手大方,只要他精打细算,就稳赚不赔,还能赚大钱。
杨丛义知道汤鷽采购货物的压力很大,所以他来到淮西也是想顺便帮她拉一些有实力的商贾,只要商贾愿意冒些风险,把货物从长江运往泉州还是比较方便的。
在郭青家里住了几天,郭父应杨丛义提议,亲自出面邀请了一些在太湖县有势力的商贾来家里议事,在杨丛义几番解释与劝说下,最终有五个商贾愿意与郭家一起做回易处的生意,而他们六家能提供的货物价值五十余万贯,也不算是小数目。
杨丛义当场跟他们议定了草案,并给了他们一封书信,要他们每家派一个代表去一趟临安,签订最终的采购契约,至于是要求付现款,还是先赊欠,两年之后回易处支付双倍货款,他们考虑清楚,可以自行决定。
谈成生意,杨丛义便没在太湖过多停留,很快返回怀宁,开始准备招募之事。
当然在此期间,他也请官府出面召集过一批颇有势力的商贾,将朝廷再次回易之事相告,劝他们积极参与,然而,从他们的反馈来看,他们对此事并不敢兴趣,因为跟金国做生意不比把货物卖给回易处差,还不用承担太多风险。
其实他们说的也有道理,怀宁距离宋金边境并不算远,这些年马匹贸易较以往兴盛不少,交通运输颇为便利。
多年前,杨丛义与汤鷽一起护送完颜亮返回淮北时去过安丰军,当时那里人烟稀少,田地荒芜,不知八年过去,如今边境是何模样,是否有所恢复?
心中一动,便想去边境看看。
招募还未开始,杨丛义心意一动,便即刻起身,催动快马朝庐州、安丰而去。
一路上,官道两旁尽是绿油油的庄稼,荒地早已复垦,随处可见田里低头忙碌的农民,安详和睦,欣欣向荣,几乎感受不到边境紧张的气氛,与八年前相比,庐州、安丰更适合百姓生活,休养生息,这对百姓来说是好事,但若他们知道五年后金人必定提刀南下,不知他们是现在就离开,是等金人到来,还是另有方法应对。
金人会不会继续南下,按理说应该很容易猜到,但显然朝廷没有这方面的准备,因为一路上他只看到百姓,几乎没有看到多少军人,就连驻守城池的军队也没有多少,也看不出来他们是精锐,更像是混日子,凑数的。
穿过庐州、安丰,杨丛义很快达到宋金边境,寿春县城。
当年他跟汤鷽就是从寿春县境内,将完颜亮送回淮河以北的,那时急着回临安武学,只留宿了一夜,便匆匆离开。
如今再来寿春,在街上走了一圈,他便感受到了与在庐州时完全不同的氛围,这里的人们明显要比其他地方焦虑,对靠近的陌生人也更加警惕,就是交谈说话,也不会靠的太近。
与金国一河之隔,这里才是真正的边境!
可即便如此,寿春驻守的军队也并不多,据说不足两千人,还是外紧内松。
若朝廷知道完颜亮五年后要催马南下,他们还会如此部署吗?
杨丛义不在朝廷,不在枢密院,即使知道些什么,以他目前的身份,也无能为力。
在寿春住了两天,四处走了走,看了看,唯一的意外收获,便是发现八年前当掉汤鷽随身佩剑的那家当铺还在,当年的当票早已丢失,但他还是想试试能不能替汤鷽赎回那把剑。
当他向掌柜说明缘由,告诉对方是要赎回八年前当掉的一把剑,那掌柜说去找找,以他们的规矩,当期超过五年,即视为原主放弃赎回,当铺就可以随意处理。
两盏茶后,掌柜将一柄剑放在杨丛义面前,剑鞘已经有些腐朽,剑柄也已发霉,剑身也满是锈迹,看样子是属于保管不善所致。
杨丛义并没有多找麻烦,当即原价赎回,此剑当年是汤鷽的随身之物,若把它带回去,她应该会很高兴。
返回怀宁途中,他顺路去看了看安丰和庐州人员招募情况,结果令他很是满意,两队人马已经各自招募了数百人,而各县还陆续有人赶来应募。
等他返回怀宁,前来应募者已不下百人,官府已经代为安置。
招募大旗随即立起,一一为应募者登记造册。
第522章 驻军昌国
一个月后,招募期限截止,应募者也逐渐减少,各地停止招募。www.uu234.ccwww.uu234.cc
到了约定的集合时间,应募者两天之内纷纷汇集,开始简单的集训。
而逾期未到,或是临时反悔者,由官府追回发放给他们的安家费,另外还会对他们进行处罚,增加半个月劳役。
经过三天简单的集训,从各地招募的水手很快往怀宁赶来。
这次招募不同于招募宣威军,要求有所降低,招募十分顺利。
仅杨丛义在安庆一地就招募了一千五百余人,就这样,知军大人还觉得有些少了,希望他们再多招募一些,把那些无地可种,没有生计的人统统招走才好。
黄州、庐州、安丰军、无为军四地,也各自招募了千人左右,五地加起来一共招募了将近六千人。
招募来的人看似很多,超过预期,但杨丛义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多一千人还是两千人,他们两年下来的花费与整个回易船队相比,并不算什么,但多一两千人出海,对船队来说意义非凡,一能提高上下货效率,二能作为后备军,保护船队安全。
六千人在怀宁汇合,声势浩大,为避免行军路上的麻烦,杨丛义很早就决定带他们走长江水路,半个月前船只便购买征调完毕,五十余艘江船停泊在江边,船工舵手,待命而行。
船上的后勤物资准备齐全,稍作整顿之后,六千人一一登船,而后乘船浩浩荡荡顺流而下。
十天之后,满载水手的船队驶出长江口,停泊在海岸,平底江船在这里换成海船,横渡杭州湾后,全员在明州登岸。
海上这个季节正吹东南风,走水路南下显然不合适,再加上坐不惯船的六千新人,在长江上早已吃尽了苦头,宁愿凭两条腿走路,也不愿再登上海船。
明州到泉州三四千里路,带着六千毫无行军经验,又无军纪可言的新人,很难凭借双腿走完全程。
真要硬走,路上不知要出多少麻烦,杨丛义身上有钱,郭青也一路跟随做后勤供应,吃喝倒是不担心,但掉队之人不可避免,一旦处理不好,怨气发生蔓延,队伍很可能彻底散掉,今年的回易很可能就要泡汤。
几番权衡之后,杨丛义决定先把六千人全部拉到昌国,让他们就在昌国训练,而后等风向有变,再乘船赶往泉州或流求。
主意一定,马上找来四名准备将,把登陆昌国的想法说给他们听,要他们时刻注意各部动向,不要激起他们的逆反情绪,尽量不要用强,暂且以安抚为主,等到了昌国,再开始军队化训练。
而后,杨丛义只身来到昌国,眼前所见,让他不甚唏嘘。
往日人声鼎沸的宣威军营地,如今安安静静,空空如也,营房前的海滩上已经长满了荒草,营房也多有破损,整个营地就像被放弃了一般。
但最终他还是见到了营中的士兵,找来主官将校一问,才知整支宣威军经选将营征调和护卫出海损伤,如今所剩兵将不足四百人,已是名存实亡,朝廷连统制官都没有再派遣,军中主事之人就是一个副将。
而这仅有的一个副将,还是宣威军旧人,几年前第一次出海他是火长,广南一战,他升为队长,前次护卫出海,遭逢大难,军中将士所剩无几,朝廷便把他升为副将,暂领残存的宣威军。
听他红着眼睛讲起过往,杨丛义心里十分难受,宣威军几乎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当年宣威南洋,驰骋广南,力抗李越数十万大军,何等风光,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竟成了这般模样,该怪朝廷,还是该怪他们自己?
事实已经如此,难以更改,空想过去也毫无意义,做好正事,才是当务之急。
杨丛义很快收拾好情绪,将他再次督造回易之事告诉宣威军仅存的副将,并告诉他回易处已经从淮西招募了六千人随同出海,人就在明州,但如今季节不合适,不方便乘船南下泉州,想借用宣威军营地,先把他们训练一番。
话一入耳,不论从官职地位,还是从人情来说,那副将都没有拒绝的余地,马上点头应允,言道营地可以随便用,如果需要,他们搬出营地都行。
杨丛义自然不会让他们搬出营地,宣威军仅剩的将士都是老兵,而他这次从流求带出来的人只有一队,相比于六千新人,实在少的可怜,若把四百余名宣威军残兵拉进来,借助他们的力量,训练起来应该能大大减轻压力。
这个想法一说,那副将几乎想都没想,满口答应,口称愿为朝廷效劳。
宣威军残部加入,对杨丛义来说,绝对是意外之喜,于是马上许诺,一旦将新人练成,回易处必有赏赐。
副将灰暗的目光再次放出神采,马上召集将士清理营区和校场。
六千新人很快分批乘船过海,到达昌国宣威军营地,开始了他们为期三个月的军事训练。
新人的训练几乎全权交给了精武军四名准备将和宣威军副将,而后勤供应全部交由郭青负责,在昌国营地培练十天,一切步入正轨之后,杨丛义这才离开昌国。
先去明州造船厂巡查了一下造船进度,确认工期并无延误后,付了一部分钱款,便匆匆离开明州,由陆路南下泉州。
预定的交接战船时间已经到了,身在流求的精武军必须赶紧接收战船,开始海上训练。
六月下旬,杨丛义赶回泉州,还没来得及回家就先去了造船厂,询问战船、海船建造进度。
付款期限延误一个多月,好在第一次支付船厂的资金还算充裕,工期并没有延误,二十艘战船已经如期建造完毕,抛锚在海岸,海船也建好四十多艘,按目前的进度,完全能在约定时间之前全部建造完成。
杨丛义对这次合作十分满意,立马将造船资金支付了大半,只剩最后一部分尾款,等收尾交割时一次结付。
回家见了清尘、莲儿和孩子一面,未歇第二晚,杨丛义便乘船赶往海峡对面的流求县。
精武军训练颇有成效,几个月不见,体力、士气恢复的非常好,在一众将校面前,杨丛义不吝言语嘉奖。
陆上训练已经恢复,海上训练自然要马上展开,一指挥出过海的将士很快分批乘船渡海,将泉州造船厂的二十艘战船驶回流求,随即开始海上训练。
海上训练内容,一是升降帆操船,二是旗语交流,三是队形队列训练,这些内容以前在昌国全都练过,要想捡起来也很容易。
而现在出海,缺的是当初沈缙改良过的针盘,普通针盘携带使用都不是很方便,也不知道沈缙如今身在何处?
精武军海上训练在近海展开,从基本的升帆操船开始练习,而后是旗语交流,等这两项全部熟练掌握,战船这才远离海岸,操练队形队列,编队护航。
全军三千人,而船队预计有一百二十余艘船,每艘船上必须要有精武军的旗手,特殊船只上还要有精武军做掌控尾舵,掌控风帆,所以全军至少要有一指挥将士熟练掌握一项基本技能,对一帮大老粗来说还是颇有难度,不过因为之前学过这些东西,再次学习,他们掌握的很快。
精武军在海上训练,杨丛义出海陪了十天,见一切顺利,便彻底放下心来。
七月,流求第一季粮食早已收获,精武军的粮仓空出来了不少,于是杨丛义马上通过县衙召集本地地主和富户,再次征购粮食,价钱和之前一样。
然而这次跟年初不同了,地主和富户的售粮热情降低了很多,打听之后,才知他们是嫌征购价钱太低,年初他们卖的陈粮,而现在家里储存的都是今年和去年的新粮,价钱自然不一样,要是出价太低,听他们的意思倒是宁愿在家放着。
明知他们有意抬价,杨丛义纵然心里有些不爽,但也没有坚持原价,心平气和的跟他们商量之后,每担粮食征购价钱提高一百文。
价钱一变,当天便预定了粮食两万多担,而有些人还在持续观望考虑,拿不定主意。
几天之内,粮食陆续运进精武军粮仓,交割付款。
预计在精武军离开前,流求第二季水稻也能收获,到时候还能征购一批,少些麻烦。
够粮之后,杨丛义很快离开流求,返回泉州,拜访了泉州州衙和市舶司,请他们帮忙招募一些舵手、水手,以及道士、郎中。
在家陪了家人几天,马上乘船北返昌国县宣威军驻地,抽调两队人随他同赴临安。
几个月没回临安,再回来,回易处的差事已经基本做完,据汤鷽所说,她跟商贾签订的采购契约已达一千四百多万贯,比第一次还多了几百万贯。
记得第一次督造回易时,他们被不知不觉间采购到的一千多万贯货物吓了一跳,因为他们没有出海的经验,不得不提前结束采购,临时增造海船,但这次不同了,他们早有准备,来多少货收多少货,来者不拒。
第523章 招回参军
采购告一阶段的汤鷽终于有时间休息几天,而杨丛义就没有那么多时间了。www.uu234.cc
回到临安他有很多事要做,回易船队出海必须领取一批足够数量的军械装备,这便是他来一百人来临安的目的,精武军统制李阁有病在身,军中无帅,要不要另派统制官,还得朝廷做主,还有精武军编制只有三千人,护卫船队出海力量薄弱,建议将两次护卫远洋回易的宣威军残部调归回易处,继续发挥他们远洋护卫的作用。
这三件事都要上报朝廷才行,等到有具体回复,不知是什么时候。
有些事不能贸然上书,跟黄琦商量过后,杨丛义才将事关回易成败之事一一上书朝廷。
很快,朝廷的回复递到回易处,精武军统制李阁身体抱恙,不能出海,统制职责暂由回易督造正使杨丛义代领,至于宣威军,所剩兵力有限,但护卫经验丰富,同意划归回易处,与精武军一起护卫远洋船队,最后军械装备所请,朝廷指示按需领取。
三件需要朝廷同意的麻烦事确定下来,杨丛义顿时感觉轻松了一大截。
接下来再在临安招募几个得力参军、郎中道士,便能领取了军械离开临安。
然而,参军不是那么好招募的,全城广发告示十天,并没有合适的人才前来应募,随船出海。
杨丛义最想要的两个参军,一个是沈缙,一个陆游,当年在选将营,他们二人配合的很好,一人主管内务,协调各军,一人负责沟通州府,筹集粮草,将两万多人的选将营打理的井井有条,但如今却不知他二人身在何处。
几番斟酌之后,参军人选还真是非他二人莫属。
去年是三年一试的科考之年,不知道他们二人是否金榜题名?
杨丛义很快去礼部和吏部查探了一番,发现他二人去年并未中榜,也未有任何官职差遣。
既然没有朝廷差遣,那他二人不是在临安便是回了老家,除此之外应该不会有第三种选择。
如果他们在临安,回易开始大半年了,他们不会没听说。
不说陆游,沈缙参与过两次回易督造,朝廷再次回易,他没有不来看看的道理,既然没见他,那么他很可能回了镇江老家,而陆游科举失利,除了回家苦头,也别无他途。
杨丛义觉得他很有必要去一趟他们的老家,把他们两个拉出来,一同回易出海。
跟汤鷽简单一说,两人一拍即合,原本汤鷽自告奋勇要去镇江找沈缙,被杨丛义以回易处需要留守直接驳回,所以两个地方他都要去。
他先是打马去了镇江,好一番周折,最终才找到沈缙的住处。
那是一个偏远村庄,远离喧嚣的城镇,门头匾额上“沈府”二字已经斑驳失色,多年没有修整,整个院子看得出来,已经有些年头。
院门紧闭,杨丛义上前叩响门环,叩了许久才有一个妇人近前询问,是谁叫门。
杨丛义如实相告,他是沈缙的朋友,特意从临安来拜访故人。
一声稍候,妇人离去。
不多久,大门打开,沈缙闪出门开,一见是杨丛义,颇为惊喜,急忙将他迎进门去。
三年不见,沈缙憔悴了几分,看起来比东奔西走的杨丛义还要疲惫。
寒暄过后,二人在客厅聊了许久。
沈缙这几年经历比较简单,当年从义乌回临安之后,先是应邀帮江恺督造回易,一直忙到十一月份,直到船队出海,因为他不想错过去年春天的科举,便没有随船出海,在临安专心备考一年,谁知还是落榜,心灰意冷之下,他就回到镇江老家了,如今在家无事,偶尔去私塾教教蒙学幼童。
有些话他没说出口,但杨丛义从厅中陈设和他们杯中茶水,看出了些端倪,猜想他家中如今怕是有些清贫,否则以他太学学子的身份何以去教蒙学幼童?
杨丛义将这几年自己的经历简单叙说了一番,便马上说起回易之事,船队今年冬天出海,现在已经做好准备,就等各地商贾将货物运到泉州装船,北风一来就能出海。
说起回易,沈缙一连问了多个问题,包括船队规模,随行人数,哪支军队护卫,哪些官员随行等,显然很有兴趣。
杨丛义一一相告,而后直言,这次来镇江登门拜访,便是邀他同行,再赴南洋西洋海外诸国。
话音一落,未等沈缙开口,他把一张千两银钞放在桌上,推至对方身前,说当年选将营辛苦将近一年,结果散的太匆忙,这是一点补偿。
沈缙急忙推辞不受,连说使不得。
杨丛义告诉他,交情是交情,虽然说他找他们帮忙,但做的都是朝廷要做的大事,朝廷该给补偿,朝廷给的钱,哪有不收的道理。
几番推让之后,沈缙最终将银钞收在手中。
至于协助回易,远洋出海之事,他还得跟家里人商量一下,稍后给杨丛义答复。
一顿便饭的时间,沈缙便跟家人商议出结果,决定跟随杨丛义出海。
当晚,杨丛义留宿沈府。
第二天一早,两人辞别沈缙家人,匆匆离开镇江府,赶赴临安。
回到回易处,杨丛义、汤鷽、沈缙三人稍一商议,决定兵分三路。
由于回易处已经停止采购货物,汤鷽不用继续留在临安,她可以先一步赶往泉州,提前做好接货准备,走水路,还能顺便将军械押运到明州。
之前出海使用的针盘在宣威军中基本丢失或是损毁,必须再赶制一批,临安有许多能工巧匠,沈缙这些年对技术技巧类的东西研究的不少,技艺高超的工匠也认识一些,所以针盘制造的差事由他负责。
杨丛义还要去找陆游,沈缙都来了,他最好也能找到。
去军器所领取了够五千人打三场仗的军资军械后,立刻在钱塘江边装船,一切准备停当,汤鷽便带领一百水手,将三艘装满军械大船押往明州昌国县。
而杨丛义给沈缙留下一笔经费之后,也很快渡江前往绍兴山阴。
陆家在山阴很出名,没花多少工夫,便轻松找到陆府门前。
陆府不是小门小户,登门拜见,得有拜帖。
杨丛义递上拜帖之后,等了好一会儿,一个陆府管事才出来回复说三公子外出于友相聚,今日不在家中,让他明日再来。
杨丛义也没有脾气,书香门第,豪门大户,即使亮明官身,人家该不理你还是不会理你,何况他要见的还是陆游。
陆游不是在家坐得住的性子,若他天天外出交友,也不能天天来碰运气,于是杨丛义便把提前准备好的一封书信交给那陆府管事,请他代为转交给陆游,并说明日巳时再来拜访。
当天,杨丛义在山阴四处走了走,自由穿行于大街小巷,在一个十分轻松惬意的环境下,慢慢领略了江南水乡的美丽。
但这种美丽,随着夜幕降临,他关上客栈的窗户,瞬间消失不见。
温柔的水乡,容易让人在享受中迷失,而杨丛义从来不是一个懂得享受的人,甚至对享受有些莫名的厌恶。
第二天,巳时,再次登门拜访,下人通报之后,陆游很快出现在大门口。
两人在门口一番寒暄问候之后,陆游没邀请杨丛义进入陆府,而是把他带去了一家不远处的茶楼。
不过很快,陆游便给他解释清楚了,原来是陆母不太喜欢生人登门,管得很严,在家里说话不方便。
二人在茶楼相互叙说一番,杨丛义叹息不已。
原来陆游当年从义乌返回临安后,第二年便参加了为恩荫子弟举办的锁厅试,成绩很理想,没能得到朝廷差遣,去年春天去临安参加科举考试,结果又榜上无名,如今在家里压力很大,在山阴一众士子中,也是脸上无光。
陆游落榜,杨丛义当然知道原因,只是当年没提前告诫他,现在再说也毫无益处。况且以他读书人的拗性,在科举一事上怎么可能听劝,俗话说的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士子之间本就不服,定然要争个高低。
杨丛义只能悄悄告诉他,如今朝中奸人当道,考上科举也要跟他们同流合污,才会得到重用,与其如此,不如等等,等朝廷风气改变,再科考入仕不迟,以他的才学,若没有奸人从中作梗,金榜题名并不难。
陆游一听此话,若有所思,而后便问,是不是听到什么流言蜚语?
杨丛义则问他,当年参加锁厅试的人里,有没有一个名叫秦埙的年轻人,此人是当朝宰相秦桧的孙子。
陆游稍稍回想之后,轻轻点头说,这个名字好像有些印象,那人年纪不大,衣着十分华丽,与他攀谈之人很多,在人群中,犹如众星捧月。
杨丛义告诉他,秦桧的儿子秦禧是大学士,负责史书编纂,还兼领很多差事,是当朝副相,秦埙作为宰相的孙子、副相的儿子,去参加锁厅试,不论如何,一定是第一。如果有人才学比他好,把他比下去了,会不会被宰相和副相嫉恨?
第524章 临行准备
陆家有民间数一数二的私人藏书,陆游天资聪慧,从小又刻苦攻读,才学之高,自然毋庸置疑。www.uu234.cc
参加锁厅试的都是恩荫之辈,多数没有真才实学,区区一个锁厅试,对陆游来说很容易,但他却榜上无名,这让他不得不认同杨丛义所言的真实性。
若真是因为他当年求官心切,费尽心力参加锁厅试,结果排名在秦埙之上,为秦桧所嫉恨,也不无可能,毕竟宰相和大学士也是要面子的,秦埙不是锁厅试头名,朝廷怎好顺理成章给他授官拔擢?
陆游越想越觉得杨丛义所言有理,之所以在去年科举落榜,定然也是因为秦桧,若他科举榜上有名,而锁厅试无名,那么天子士子就会知道,锁厅试不公正不公平,秦埙的锁厅试名次就有问题,所以他在科举中必须落榜,如此才能省却秦埙的麻烦。
想通这些,陆游顿时精神一振,他求官不得,科举不中,不是他才学不够,而是有奸人从中使坏作梗,让他满腹才学无处可用,要怪便怪朝中奸人当道,堵上了他求取前程的路径。
但随即又低落下来,秦桧贵为宰相,他的儿子是大学士,都是位高权重之辈,若真被他们所嫉恨,有他们在的一天,岂不是永远不可能参加科举?
眼见陆游情绪起伏不定,杨丛义马上告诉他,秦桧年事已高,之前又经历禁卫刺杀,这几年疾病缠身,恐怕撑不了几年,天下人对秦桧痛恨已久,只是他一直身居高位,一旦身故,秦家将再无翻身之日。
随后,杨丛义劝说陆游,让他静等几年,等秦桧病故,再去求官,或是参加科举,必定成功!
两人在茶楼聊了很久,陆游的情绪渐渐稳定,在那之后,他才问起杨丛义这些年的经历。
他的经历没好什么好说,简单说了说,便说起今年所负责的回易,大致介绍了一番准备情况,而后便邀请陆游同行,不如去广阔的南洋、西洋散散心,说不定等从他从海外回来,临安就传来了好消息。
陆游没去过海外,原本还有些兴趣,但一听说需要差不多两年之久,顿时开始犹豫。
杨丛义很希望陆游同行,但也不会强求,去还是不去,最终还是看他自己的意思。
于是便让他好好考虑,若是决定去,可以在十月中旬之前到泉州找他,那个时间他应该在港口。要是找不到他,就找沈缙,如今他是回易参军,还在临安回易处准备一些必要的物资,十月份也会去泉州。
深聊一番,给陆游留下临安回易处地址后,杨丛义没有在山阴过多停留,当天下午离开山阴,返回临安。
回到临安后,用了将近半个月时间,招募了十多名郎中和身怀医药之术的道人,而后乘船出临安,顺水到达明州昌国。
昌国宣威军营地,经过两个多月军事训练,六千人如今已有几分新军的模样,在到宣威军营地之初他们已经按军队编制分成十二指挥,如今训练有成,四名精武军准备将和宣威军副将,功不可没。
于是杨丛义代表回易处下令,新招募的六千人正式组建为回易护卫军,回易处副使汤鷽为统领,四名准备将擢升为副将各领两指挥,宣威军副将擢升为正将领四指挥,一些行动听回易处指挥。
虽不知护卫军是否是朝廷正规军编制,但五人的职位骤然提升,意味着待遇翻倍,而手下拥有的兵力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顿时大喜,齐声称谢,欣然受命。
随后召集护卫军各指挥领头之人,当众宣布任命,他们的待遇也比普通士兵翻了好几倍,欣喜不已。
六千新人改编为护卫军后,马上开始执行军规,起卧训练、行军扎营,一切参照大宋军队条例执行。
而后开仓分发武器,按正规军要求组织集训。
在此期间,杨丛义去了一趟明州造船厂,大部分海船已经建造完成,只剩最后一批也快建造完毕。
如今已快到九月,南风减弱,海上渐渐吹起北风,明州造船厂三十五艘海船交割,护卫军随即在一百名精武军老兵带领下,开始在船上训练,只操练基本的升降帆和配合尾舵划动长桨转向。
九月初一,护卫军四千人当先乘船坐三十艘海船从昌国营地出发南下,九月十二全员到达泉州港。
泉州已经有不少商贾等待交货,由于不放心本地官府派人看守港口,汤鷽一直未曾同意货物交割,直到护卫军到来,完全将泉州三个外港接手,把港口内的闲杂人员全部驱离,等待多时的商贾才开始货物交割。
第一次回易,交割货物时搬运工请的是本地人,看得再严密,也避免不了小偷小摸,造成的账面损失虽然可以忽略不计,但给账目造成的混乱,却惹来许多麻烦,回易处不光要跟商贾揪扯,内部也是揪扯不清,耗费了大量劳力和精力。
这次港口内再没有外人,一切杂事全部交给护卫军,四千人在三个港口一分,人手便有些捉襟见肘。
精武军驻训在流求,离泉州很近,他们才是真正的回易护卫军,此时开始货物交割,正是他们出动之时。
一道命令随即传往流求精武军驻地。
五天后,一千五百名精武军赶到泉州,分别驻守秀涂港、石湖港和蚶江港,接手港口防务。
至此,护卫军和精武军共计五千五百人,将三个泉州外港完全控制在回易处手中,商贾交割货物的速度骤然提速,一船货原本需要一天才能交割完成,如今只需半天就行。
泉州湾外,陆续赶来的商船在回易处引导下,按货物种类不同,分别在秀涂港、石湖港和蚶江港靠岸停泊,在回易处完全控制下,一切井然有序。
十月初,最后一批护卫军带着三船军资军械到达泉州,六千护卫军全部在泉州汇集,一时之间,有些人满为患之感。
汤鷽先来泉州建立的泉州回易处,是她父亲亲自坐镇,成立之初就一直在招募水手、舵手、郎中、道人和各类工匠,一个多月已经招募了不下四百人。
此事有汤父帮忙,杨丛义省了不少心力,他就可以把更多精力放在港口,协助汤鷽管理港口,交割货物。
截至十月中旬,已有将近八百万贯货物交割完毕,船队何时出海,迫在眉睫,而朝廷却没有传来任何命令。
眼见北风越来越强,出海时机已经到来,杨丛义不得不召集汤鷽、沈缙、苏仲、姚昶、郭青等人商议出海之事,让他们早做准备,最迟在腊月初,船队一定要出海。
郭青有负责船队后勤物资供应的经验,九月随护卫军来到泉州之后,马上开始采购船队后勤所需,如今已经采购近半,再去临安、明州一带采购一批,基本就准备完毕。
沈缙任回易参军,代表杨丛义、汤鷽监管精武军和护卫军,处理一应事务。
苏仲、姚昶等精武军除了要护卫港口,还得抽调兵力轮番出海,训练海船、战船队形队列,几年前第一次出海,他们已经有经验,现在只需要一一捡起来。
回易处招募的水手、舵手、郎中、道人、工匠等随船出海,提前适应海上颠簸和生活。
经过商议,交割完毕堆积在港口的货物,从月底开始分批装船,做好随时出海的准备。
将泉州诸事一一议定之后,杨丛义急赴临安,向朝廷汇报回易准备情况,并请朝廷定夺出海吉日。
十一月初,他到达临安,马上找到黄琦,先向他汇报了回易准备情况,言明船队今冬可以出海,各项准备基本完成。
好久没听到回易处的消息,听他这么一说,黄琦大喜,马上回复杨丛义,既然做好准备,朝廷马上就会定下出海吉日,让他好生等消息。
杨丛义代表回易处上书五天后,朝廷的命令送达回易处。
命令中说,杨丛义、汤鷽督造回易有功,对回易之事颇为熟悉,回易船队正副使由他二人分别兼任,不再另外派遣他人,望他二人同心协力,平安归来。
出海吉日,朝廷选定了两个,一个定在十一月二十八,一个定在腊月初六,何时出海,由回易处自定。
朝廷这次如此痛快,让杨丛义大感意外。
直到黄琦悄悄告诉了他一些内情,才恍然大悟,瞬间明白一些事情。
杨丛义从黄琦口中得知,这次回易说是朝廷下令组织的,其实不是,完全是官家内库出资,官家力排众议,一意推行的,关于回易之事,全是官家做主,朝廷一众大臣全都没有插手,也不允许他们过问。
黄琦还告诉他,为此官家一连罢黜好几个反对回易的官员,对回易诸事稍有拖延或不配合的也被调离。
这次回易是官家的意思,而收益也全归内库,官家不允许任何大小官员私自插手回易,更不允许阻扰回易。
这些消息,远远超出杨丛义预料,让他心惊不已,一旦回易失败,不知他和汤鷽将要面对何等残酷的结果。
第525章 预演补漏
至于为何这次赵构能力排众议,不让任何人沾染回易,黄琦没有细说,想必也有不同寻常的内幕。www.uu234.cc
善于察言观色的黄琦敏锐的察觉出杨丛义的担心,他马上劝他不要太担心,虽然此次回易压力大,但只要能成,必定可以一飞冲天,出人头地,这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杨丛义确实有些心惊和担心,但要说害怕退缩,倒是不可能,而黄琦所说的机会,他十分在意,若能通过回易得到赵构信任和重用,确实可能有大好前程。
他是武学出身,因为出身带个“武”字,与文官相比便有十分明显的劣势,同一个官职,若他与一个文官资历相当,朝廷必定选用文官,但若得到赵构信任,情况便会有所不同。
比如殿前司都指挥使杨存中杨大人,就因为赵构对他十分信任,他才能执掌临安军权十几年,贵为国公,而跟他同时代的将帅几乎全部凋零,没有一个能留在临安。
既然此次回易是赵构力主而成,那这就是一个真正的机会,一个走入权力中心、影响朝政的机会!
杨丛义向黄琦做出保证,这次一定将船队安然带回来,完成回易,不负皇上所托!
黄琦听后,十分欣慰,他跟杨丛义说这么多,其深意就是让他出海之后将官家交付的回易之事真正放在心里,不要像江恺一样,为一己私利,坏回易大事,既然对方理解了,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离开临安前,杨丛义请黄琦帮忙调拨五名太医,外加三十名舞娘歌姬,黄琦很快办成。
不但如此,杨丛义临走前,黄琦还给他送来了赵构赐下的国书和圣旨,以方便他代表大宋朝廷通行南洋、西洋诸国。
有此二物在手,回易正使的地位骤然提升,这让杨丛义顿时激动不已,有国书、圣旨,一旦出海,很多事他都可以便宜行事,少了很多麻烦,少了很多顾虑。
收下这两件贵重物品,他脑中马上蹦出一个想法,于是马上请求朝廷赐几份盖印的空白官凭,他告诉黄琦,南洋和西洋有不少汉人,还有上次出海留在南洋没有回来的宋人,若回易船队代表朝廷赐给他们官职,对回易成功定然大有帮助。
黄琦没有立即同意,只说会把他的意思上报,能不能成要看官家的意思,毕竟赏赐官职没有这么随意,赏赐给南洋那些小国的官职,也是他们亲自来面圣进贡之后的事。
在回易处等待两天后,黄琦带来了好消息,十份正七品以下的官凭交到杨丛义手中,他特意强调,赏赐官职要谨慎,赏赐出去多少,回来之后一个不少的要上报朝廷。
杨丛义拿着官凭,道谢称是。
十一月十五日,临安终于无事,杨丛义带上五名太医、三十名舞娘歌姬从钱塘江出发,从水路到达明州,而后换成海船顺风南下,于十一月二十六日回到泉州。
密密麻麻的海船停靠在泉州外港,汤鷽、沈缙等人早已做好准备,就等杨丛义从临安带回命令。
回到泉州当天,杨丛义召集汤鷽、沈缙、苏仲、姚昶,以及十月下旬赶来泉州的陆游等人议事,当场宣读了朝廷的任命,他为回易正使,汤鷽为回易副使,而后当众展示了国书,告诉众人,回易船队出海之后代表的是大宋朝廷,而不仅仅是回易,同时让他们知道,回易船队出海也不仅仅是赚钱,还肩负有其他使命,至于是什么使命,他没有细说。
而后将朝廷选好的出海吉日向众人宣布,一个吉日是两天后,另一个是腊月初六,船队能否出海,还需要最后确定,毫无疑问,他们只能选择腊月初六。
按之前的计划,船队真正出海之前,所有海船要离港,配合战船来一次远行预演,做最后的检验,时间是四天。
既然出海吉日确定,船队也做好出海准备,预演可以马上进行。
考虑到杨丛义刚从临安回来,旅途劳顿,预演日期定在十一月二十九日,众人马上开始分头准备。
杨丛义回家了,虽然家就在泉州,可一年来他很少回家,即使回去最多也就住上三两日,孩子已经七个月大了,依然没有名字,清尘本想要夫君亲自给孩子取名,而他觉得孩子还小,暂时没有必要,先叫乳名就行,等他到了蒙学阶段,再取名不迟。
清尘陪着孩子,听杨丛义说腊月初六就要出海,她没有太多的不舍和忧虑,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聚少离多,以前没有孩子,没个念想,夫君不在,她会不知所措,现在有了孩子,她的精力几乎全在孩子身上,夫君是不是在身边反而不重要了。
这种感觉让杨丛义很不自在,孩子的到来,让他在家里变得可有可无,这让他从心里很难接受,原本他才是这个家的中心,如今变成了还在吃奶的孩子,失落感在他心头蔓延。
清尘很爱这个孩子,每晚她都亲自带,杨丛义想跟她亲热一番都不方便。
于是只能把气都洒在莲儿身上,一夜几次,把她折腾的早上都下不了床,虽然浑身酸软,可她心里很高兴,因为老爷的宠爱如今全部集于她一身,夫人再也不会来和她抢老爷了。
从初尝人生美味到如今,莲儿服侍老爷的次数其实不多,怀孕之前没多少次,怀孕之后担心有损胎气,被夫人严防死守,生了孩子,老爷东奔西走,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之前她要带着孩子,每晚喂奶,根本没有机会服侍。现在孩子稍大,被夫人带去日夜看护,她才有机会安心服侍老爷,这对她来说大喜事。
莲儿将老爷服侍的很好,每当听到他满足的喘息,每当他精疲力尽趴在她身上,感受他到滚烫的身体,砰砰的心跳,她心里就特别高心,因为这一刻,老爷是她一个人的,谁也抢不走,夫人也不行。
她享受了几天特别的待遇之后,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老爷要离开了,再想要极致的快乐,得两年以后了,不知老爷下次回来,还会不会继续宠爱她,莲儿心里是没底的,因为她服侍老爷的时候,很少跟老爷说话,他们都是做的多,说的少。
十一月二十九日,一艘战船打头当先出海,一刻钟后,一艘海船跟上,此后每隔一刻钟,一艘海船离港,每出动八艘海船,一艘战船离港,在一旁随行。
如此昼夜不停,花了一天半时间,整个船队才全部离港。
一百多艘海船战船在泉州湾外如一字长蛇般,摆下前后几百里的阵势,横亘在泉州与流求之间。
腊月初一中午,打头离开泉州港,抵达流求外海,而后折返的开路战船率先回港。
腊月初二傍晚,回易船队的所有船只悉数从流求外海返回泉州港。
当天晚上,杨丛义、汤鷽召集所有船只上的管事,包括沈缙、陆游、苏仲、姚昶等人集中议事,就离港预演这五天时间在海上遭遇的问题展开讨论。
所有船只上的管事都是精武军精锐,绝大多数还是出过海的宣威军老兵,他们不是队长就是火长,其中还有不少准备将和部将,即便如此,杨丛义和汤鷽在神舟上还是发现了他们的问题。
他们掌管的船只,不是跟前船跟的过近,就是拉的太远,还有的拿着针盘,却偏离队形。
这只是杨丛义和汤鷽远远观望看到的问题,行船途中还有什么细节问题,就不是他们所能了解的。
于是杨丛义下令,让他们当场反思各自掌管的船只在预演期间表现优劣,表现好的出海之后继续坚持,表现不好的,这几天马上向人请教,而后训练改进,若出海之后再出现问题,军法从事!
会议持续到深夜,一百个船只管事一一当众反思,着重反思了存在的问题,有些人提出了他们自己难以解决的难题,沈缙、陆游、苏仲、姚昶等人马上提供支持。
从腊月初三开始,船队整体进入查漏补缺阶段,由回易正使杨丛义、回易副使汤鷽、回易左参军沈缙、回易右参军陆游,分别巡视每一艘即将出海的海船和战船,发现问题立即解决,发现缺漏马上补充,当然他们的主要差事还是代表朝廷、代表回易处慰问船员,稳定他们的思想和情绪。
在最后几天里,郭青又送来一大批后勤物资,其中就包括两万套样式统一的衣裳和两万双一样的鞋,这是杨丛义为精武军以外的其他人准备的,回易船队代表的是富庶的大宋,统一的服装,更显船队气势恢宏。
所有准备工作在腊月初五下午全部结束,除负责护卫的精武军外,船队所有人全部登船,不得再随意下船。
当天晚上,杨丛义将准备好的海图和行程,分别交给第一艘战船、第一艘海船、最后一艘战船和均匀分布在船队中间的十名管事,命令他们好好保存,不得丢失,不得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