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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战国萧烟     大宋燕王txt下载     大宋燕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5章 人员协调

    之后的几天,杨丛义带着顾清尘上街置办了几身新衣裙,又买了些女孩使用的生活用品。

    随后,他又去户部把从来没有领取过的俸禄全部领取了,十个月的俸禄,除正俸和职钱外,还有其他各种补贴,具体是什么补贴,杨丛义也不太清楚,总共给了二百七十多贯钱,对普通人家来说不算少,除了现钱外,还有些实物,让去其他地方领取,杨丛义对临安也不是很熟悉,等有时间再去领取。

    拿到的俸禄直接就给了顾清尘,让她收着。女孩子管理钱财家用是本性,天生就具有这种能力。

    既然要与师哥相依为命,顾清尘也不推辞,很干脆的就把钱收着。

    她管钱之后,杨丛义一日三餐只能在家吃了,再也不能每天出去吃饭,毕竟饭馆饭菜贵,不如在家吃划算,她很有持家的天赋。

    这些天里,杨丛义一次又一次催问回易船队何时出发,黄大人总是回答朝廷正在讨论,等正使确定下来就能出海。

    在回易督造处,一边等待消息,一边继续招募。

    郎中又招了二个,云游道人也招募到三人。

    十一月初九,黄大人匆匆赶来,一进督造处的院子便大喊道:“好消息,好消息!”

    杨丛义正在房中看书,突然听到院中大叫好消息,急忙出来,一见黄大人便问道:“黄大人,可是出海日期确定了?”

    “不,是朝廷终于把回易正使定下来了。今天找你来,就是跟你们商量确定出海日期。”黄大人十分兴奋。

    杨丛义听到这个消息同样十分高兴,这么说来,很可能年内回易船队就可以出海。

    二人进屋之后不等坐下,杨丛义难以忍住激动的心情,立即便问:“黄大人,朝廷可是已经选定出海日子?”

    黄大人坐下笑道:“对,昨天确定正使之后,司天监就选定了三个出海吉日,十一月二十一,十一月二十九,十二月十六。依你对回易督造的了解,回易船队何时能出海,哪个吉日比较妥当?”

    杨丛义想也不想,当即回道:“十一月不可能出海,时间根本来不及。把消息送过去都要六七天,虽然所有物资应该已经全部到位,存放在泉州湾各港口,但全部物资要装船至少要半个月时间。等物资装完,临出海钱还得将全部海船检查一番,看看是否有物资短缺,这又需要几天。最关键的是各位大人能不能在月底赶到泉州,如果不能,十一月二十九就不用考虑,直接选定十二月十六为好,时间充裕一些,也能做好充足准备。黄大人,你觉得如何?”

    黄大人道:“我以为还是以十一月二十九这个日子来准备为好,先按这个出海日期准备,要是不行,再推迟到十二月十六。你担心我们能不能赶去泉州,也在情理之中,但只要出海日期确定下来,也容不得在临安拖延,误了出海吉日,谁也担待不起!”

    杨丛义道:“还是大人思虑周全。既是如此,我立即把消息送去泉州,让汤副使马上开始准备,将所有物资装船,等大人一到泉州,便择吉日出海。”

    黄大人道:“杨副使先不急,吉日一旦确定,消息自有朝廷派人日夜兼程送去,你去一趟泉州要**天,朝廷快马信使三四天就能到。如今回易正使已定,有些事情他估计要提前过问,我们需得好好计议一番,你暂且留在临安,到时候我们一同去泉州。”

    递送消息既有朝廷安排,那就不用他操心,当即回道:“听大人安排就是。”

    黄大人道:“我先把选定的出海吉日告诉朝廷和回易正使,等朝廷同意之后,自会派人将消息送往泉州。你就在此安心等我的消息,近两日找你有事计议。”

    杨丛义道:“是,那我就在此恭候大人的消息。”

    黄大人随即就要起身离去,杨丛义突然想起回临安还有事需要协调,赶紧出言拦住:“黄大人,我这儿还有事需要大人出面协调。”

    “何事?”黄大人听得这话又坐下。

    杨丛义道:“是这样,既然已经确定年内回易船队出海,跟船的人手就需要一一配齐。其他人手已经都差不多了,现在唯独还缺医术精湛的郎中和得道高僧,希望大人能协调一二。”

    黄大人微微一愣,这等人手完全可以自己招募,应该不需要他来协调。便问道:“如何协调?”

    杨丛义道:“这次随船人员估计要达到七八千人,远远超过预期,南洋气候与大陆不同,又常年在海上,疾病难以避免,所以预计要配置郎中至少五十名,我们也招募了几个月,从泉州招募到临安,一共也才招募到十几个,缺口极大,招募到的郎中医术水平也是良莠不齐,我想太医局里的太医个个医术精湛高明,一个太医能顶得上普通郎中四五个,是不是可以协调调拨一些,不然到了海上一旦发生大的病患,难以应付,那对整个回易船队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黄大人一听要调拨太医,当即就准备摇头,太医是为皇家诊治看病,偶尔会被官家委派给朝廷重臣诊治,哪里能调拨的出来?但又想到出海之后,南洋气候与北方不同,又在海上远离大陆,难免会水土不服,不舒服患病,若真有事,就靠街上找来的郎中,他还真不放心。出海本就有风险,再不做好该做的准备,一旦出了事,怪不了任何人。

    犹豫一会儿,还是回道:“好,我尽力协调,看能不能调拨几个。还有什么得道高僧?要他们做什么?”

    杨丛义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出海是去西洋,少则两年,多则三五年,这么多人都在狭小的海船上,远离故国大陆,几个月不下船,不下地,看一眼四处是海水,再看一眼还是海水,时间长了,人心思变,容易乱想,会出事端,我们带些高僧同去,时时宣扬佛法,驱除心魔,让船员时刻保持心态平稳,不出乱子,如此船队才能安全出去,安全回来。

    还有,我们这次采购了两千多万斤茶叶,数量太多,怎么把它销出去,也需要想些办法。听说得道高僧一般都精通茶道,由他们随行,每到一国一地,便邀请当地达官显贵同饮一次茶,那这茶叶就不是普通的茶叶了,能卖到什么价位,还真是难以想象。

    丝绸其实也是一样,据我所知,丝绸在西方只有贵族穿戴,平民百姓见不到也买不到,我们这次采购丝绸锦缎四百多万匹,数量巨大,若卖不出去那么多,贵族就要趁机压价。要是能从织锦院选一批手艺精巧的制衣工匠同行,每到一处,给当地的达官显贵与他们的家眷送上精美的衣衫,四处宣扬一番,让平民百姓也能看到东方丝绸锦缎缝制的精美衣衫,商贾富户定然也会来交换购买,如此一来,我们能得到的利润将不可估量。所以,要想安全出去,安全回来,又能赚回更多的钱,得道高僧和织锦院制衣工匠就不能少,一定得调派一些。”

    杨丛义一口气把要人的问题说的清楚,几乎明确的告诉黄大人,要是没有这些人,回易船队出去能不能赚到钱,能不能安全回来,都是未知数。

    总之一句话,太医、高僧、制衣工匠都不能少,少一样,这趟回易就要大打折扣,说不定就是白跑一趟。

    高大人不做生意,听完杨丛义这番话后,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和精髓。当初官家让他负责回易,就是为了赚钱,充盈府库,只要是有利于赚钱的,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只听他应道:“好,这些人我尽快找来。还有什么人手需要协调?”

    杨丛义道:“多谢大人帮忙解决难题,人手只要协调这些就够了。还有宣威军的事情,宣威军已经练好,这次出海他们责任重大,整支船队的安危都在他们手中,南洋西洋国家众多,难免有些国家会设置障碍,阻扰大宋回易船队,甚至可能会仗着地利攻击回易船只,抢夺我们的物资货物。以防这种情况发生,宣威军需要配备足够打五场仗的军资军械,做好最坏的打算,等到真的危险来临,我们才不会慌乱。除了常备军械,宣威军还要配备一些*武器,以便在危机时刻,震慑不尊礼法的宵小国家。”

    不是他不去,而是就算他去费力解释一番,也不一定能领取到多余的军资军械。但高大人不一样,他是宣威军统领,又是官家近侍,他去协调领取更多的军资军械,甚至是*武器,自然要比杨丛义去容易的很多,也许就是一句话的事。

    高大人点头道:“好,这事也交给我来办。还有吗?”

    杨丛义笑道:“没了,就这些。要是太医、高僧、制衣工匠和军械都能协调好,这次回易定能赚回十倍利润不止。”他怕说的太多,高大人忘记,赶紧再提一遍。

    高大人笑道:“好,杨副使,你就在这儿等我消息。”说完就起身离开,刚走几步,又停下道:“对了,有时间的话你去武学一趟,武学还有些事等你处理。”

    “好,这两天有时间就去。”

    杨丛义忍住激动的心情,一直将高大人送出院外。

第196章 准备离京

    等高大人走远,他实在忍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在院中一声欢快的高叫,把在整理房间的顾清尘吓了一跳。

    奔波了快一年,回易船队终于要出海,他的官也可以由从九品转正九品,这让他如何能不高兴!

    回到房间当即就开始研磨写信,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汤鷽,让早做准备,顺便把物资装船的细节问题,也在信中一并相告,免得出海之后徒增麻烦。

    “师哥,是有什么好事吗?”顾清尘推门进来。

    杨丛义运笔不停,回道:“回易行期已经确定下来,月底或下月中旬就要出海,船队离港前师哥就要升官,如果不出意外,肯定能升到正九品。等出海回来,升到八品也大有可能。”

    顾清尘道:“确实是好事,理该庆祝。”

    杨丛义挥笔将信写完,边封装边说道:“清尘,也许几天之后我就要去泉州,不久之后就要出海。海上有风险,一个女孩子跟着出海也很不方便,你就留在临安吧,等我回来。”

    顾清尘脸色一变,低声道:“师哥,我想跟你一起出海,一个人在临安我不敢。”

    杨丛义道:“这次出海七八千人,都是男人,你一个女孩子跟着上船出海,我实在不放心。这两天我给你找一个好住处,安心住着。我给你留一笔钱财,维持这两年的生活。如果你不想留在临安,去哪儿都可以,总之不要跟我出海。”

    见师哥语气坚定,不容更改,顾清尘也不再争辩,转身就出了房间。

    看着离开的背影,杨丛义也很无奈,出海确实有风险,女孩子在男人堆里一呆两年难保不会出事,到时候就有诸多麻烦,还是让她留在临安吧。

    随后出门,请人把信送往泉州回易督造处。

    高大人刚离开不久,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所以他顺便去了一趟城北的武学。

    离开武学已经快一年,再回武学,初时也没发现有太大变化,进武学转了一圈之后,却不见武学里有学生,讲武堂空空如也,没有学生也没有教授,估计是来错地方了。

    杨丛义转身离开,去了后街的国子监,直接找到国子监监承赵珉。

    虽然现在为官了,杨丛义见到监承赵珉还是恭恭敬敬的称一声“先生”。武学也归国子监管,初建不到两年,就有学生顺利授官,赵珉自然对杨丛义一番赞赏。

    两人寒暄之后,杨丛义道明来意,询问他是不是还有手续要办理。

    自然是要办手续,赵珉告诉他,年初开学之后武学就不见杨丛义的身影,就跟消息了一样,过了好几个月才得知他已经授官,但任何手续都没有办理,学籍也还在。从理论上来说,杨丛义现在其实还是武学生,只要他愿意,依然能回武学继续读书。

    武学更太学一样,一般都是五年期,也就是说一般情况下要学五年,杨丛义和汤鷽属于特殊情况,要给他们派差事,不得不提前给他们授官。

    赵珉一番解释,杨丛义就明白了,其实他是要回武学办一纸休学手续。由于武学的日常管理都归国子监,也就是赵珉在管理。杨丛义当即就在一张休学文书上签字留下指印,把该办的手续补上,如此一来,如果他差事做完被罢官,还可以回武学读书,等待完成学业后再次授官,或参加科举。

    这对杨丛义来说其实是大事,如果回易真出了意外,被罢官削职,他还是武学生,学籍还在,就能继续读书,还有机会再进仕途。但他不想要第二次机会,因为时间不允许,两年之后回来,再入武学读三年,前后五年时间浪费掉,这不能接受。这一次授官的机会把握好,完全够了。

    从国子监出来回到回易督造处,已经过了午时。

    顾清尘见他回来,忙去把饭菜热了,这才重新端出来。

    两人像往常一样,默默吃饭。

    “师哥,我不想留在临安,临安太吵太闹,晚上我都睡不好。”顾清尘忽然开口说道。

    杨丛义并不感到意外,随口问道:“那你想去哪儿?”

    顾清尘道:“想跟你去泉州,等你出海了,我就在泉州等你回来。在那边花销应该也比在临安少。你是不知道,就这几天一贯钱都用完了,临安东西都好贵。”她低着头,把要去泉州的原因解释清楚。

    杨丛义回道:“也好,我们刚见面就要分开,我也不放心你,那就一起去泉州吧。”

    听得这个回答,顾清尘眼里满是欢喜,随手夹了菜放进他碗里:“师哥幸苦,多吃点。”

    杨丛义笑道:“你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你也多吃些。以后可以买些鸡鸭鱼肉,也花不了多少钱,虽然俸禄不多,也足够我们两人生活,不用这么节省。”说着也给顾清尘碗里夹了些菜。

    “好,我知道了。”

    当天晚上饭桌上鸡鸭鱼肉齐全,六七个菜摆上来,很是丰盛,把杨丛义弄的目瞪口呆,这娘娘也太实诚了吧,这么个吃法,他那点俸禄还真不够吃多久。

    “师哥,今天是好日子,应该好好庆贺。”顾清尘看着杨丛义有点不太正常的眼神,赶紧解释一番。

    “哈哈哈......既然要过好日子,每天三顿饭,每天都要有肉吃,钱不够花了跟我说。”杨丛义一笑带过,回易日期确定,确实算是好日子。

    二人吃饱,一桌的饭菜才吃一少半,明天要吃一天剩菜了。

    在家等待的几天里,回易督造处又陆续招募了几人。

    这期间黄大人又来过一次,专门跟杨丛义交代过些一些事情,并告诉他回易正使是左司郎中,名叫戴骢,之前在户部任职十多年,后又任职礼部,两年前才升任左司郎中,对财赋之事颇为熟悉,但对回易颇有微词,有事不要与戴骢多说,一切由他来应付。

    听得此话,杨丛义就有些担心,估计这戴骢不是一个好相处之人。左司郎中是什么官,他不清楚,但能在户部、礼部任职京官十几年,地位不会低,背后的势力也不会小。但这些跟他的关系其实不大,高大人是官家近侍,地位也不低,不管有什么问题,他应该都顶得住。

    之前需要高大人协调的人员和事情,他都已经安排或协调好。太医局已经同意,会派五人随船队出海。至于高僧,他也拜托其他人去邀请,到时候会一同前往泉州。织锦院也打过招呼,出发时他们会派十名制衣工匠随行。军资军械也正在协调,兵部批文三两日就能下来,批文一到可直接拿去军器监。

    最重要的事情,出海的日期终于由朝廷确定,十一月二十九为首选日期,其次为十二月十六日,高大人也确定了离开临安的日期,他会在十一月十五日离开,而戴骢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估计要延后几天离开临安。

    高大人告诉杨丛义,到时候他会带将近一百人随行,太医、高僧、制衣工匠等也会一起离开。至于出行,朝廷已有安排,一起乘船出杭州湾,沿海南下到泉州。宣威军领取到的军资军械也随船南下,到时他只需要把兵部批文交给军器监就可以了,搬运装船一概不用管,只在船上点数就好。

    之前杨丛义还在为如何运输军械担忧,没想到高大人已经提前协调好,这倒省了他不少事情。

    等高大人离开,他仔细想想,在临安他似乎已经没什么事情可做,所有要做的事情高大人已经都安排好、协调好,而他只需要静静等着,等到十五日跟高大人一起离开。

    两天后,高大人差人送来了兵部同意调拨军资军械的批文。

    杨丛义一看批文,只见上面详细罗列有军资军械的种类和数量,那日也是随便那么一说,五场仗具体需要多少,他根本就不知道,但见文书上所载数量,还是非常多的,单单羽箭都有一百万支,这是什么概念他想象不到,不过按五千宣威军算,每人可分二百支箭,打几场高强度的战斗,应该完全够。

    当天他就把兵部批复文书提交军器监,并告诉他们,军资军械要在十五日走水路离开临安,万万不可耽搁。

    军器监监承道,上面已经有交代,军资军械一定会在出发之前装船,不会耽搁回易行期。

    别人都这么说了,杨丛义自然知道意思,他拿着文书过来不过是走个过场,文书上所载的军资军械想必已经全部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装船出海。

    从军器监离开,回来的路上,杨丛义明显感觉到临安已经不需要他,所有事情都处理的好好的,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

    这样也好,他所求不多,先顺利到泉州,升个正九品,之后出海,就算没有实权,要是船队赚到了钱,回来以后还有升官的空间。

    回易督造的差事总算结束,不用他再插手,他也乐得撒手不管,安排什么就做什么吧。

    跟顾清尘说了离开临安的日期之后,她立即开始收拾行礼,做好离开的准备。

第197章 我们成亲

    钱塘江边,不似往日人流涌动,有一片区域已被军士封锁。

    七艘大船停在岸边,衣着鲜艳的几十个女子一一上船,随后太医、僧侣、制衣工匠、随船仆人陆续登船。

    杨丛义昨天就已经检查过军器监送来装船的军资军械,虽不能一一清查,但也不会错到哪去。其他人都已上船,他也得登船了,军资军械他得押运。

    登上船头,回头一看,却见顾清尘还在岸边站着,便喊道:“看什么呢,上船了。”

    顾清尘站在岸边面有难色,看着杨丛义,欲言又止。

    杨丛义几步下船,来到她身边:“怎么了?想留在临安?”

    顾清尘摇头,轻声道:“不是,我不敢上,我怕水。”

    怕水?又不是下水,是上船啊!

    杨丛义无奈,伸手接过她背着的包裹,一把拉起她的手抬脚就走,口中叮嘱道:“别看桥,看船头。”

    顾清尘被拉着小手,双颊通红的跟在杨丛义身后,一步一步登上了船头。

    上了船,杨丛义放开手,一回头就看到她的异样,便轻训道:“冷吧,脸都冻红了,让你多穿一件棉衣你还不穿。船头风大,进舱避风去吧。”

    这是一艘货船,船舱几乎全被军械占据,空间狭小,好在靠近船尾的地方还有生活舱,虽然地方不大,仍可供三两人坐着歇息,这个位置自然就归杨丛义所有。

    “就这儿吧,先在这儿坐会儿,别乱跑。”杨丛义交代一声,放下包裹,便转身出了船舱。

    刚上船头不久,就见不远处驶来一驾华丽的马车,前后有几十名衣甲齐整的禁军护送。几息之后,马车就在岸边停下。

    杨丛义顾不得多想,快步下了船头,一到马车前就被禁军拦住,两丈之内不得靠近。

    门帘一掀,走下一名微胖的官员,正是姗姗来迟的黄大人。

    “黄大人。”杨丛义远远的,隔着禁军的阻隔就高声行礼。

    黄大人一步步上前,笑道:“杨副使,都准备好了吗?”

    杨丛义答道:“都已准备好,其他人都上船了。”

    黄大人笑道:“好,准备出发吧。”说完就向一艘最大、船头船顶悬挂彩旗的大船走去。

    十多名禁军抢在前头,迅速登上船头。

    随后在两个小太监陪同下,黄大人慢步上了船桥,登上船头,直接进了船舱。

    其他侍卫禁军也先后上船。

    看岸边已无人等待登船,杨丛义也转身回到装载军械的货船。

    不多时,从最华丽的大船发出一声高喊:“!”

    一声令下,各船水手将船桥收上甲板,随后升帆,先后离港。

    整支船队,两艘稍小的船在前,主船在中间,其他船只随后。而杨丛义所在的货船在靠后,最后一艘货船装的是军资,包括*武器。

    半个时辰后,钱塘江中一支船队顺利离港,驶向杭州湾。

    货船跟在后面航行就行,开船的都是老手,不需要杨丛义管,也不需要他过问,整支船队都有专人负责。

    看着随风行驶的船队,杨丛义有些失落,在船头吹了一会儿凉风,便驱散脑袋里的负面情绪回到船舱里。

    原本睡着的顾清尘一听到有人走进生活舱,立马睁开眼睛,一看是杨丛义,便道:“师哥,我好晕。”

    杨丛义关上舱门,笑道:“你是很少坐船,不习惯颠簸,适应了就好。船刚进杭州湾,外面风浪有些大, 船颠簸的厉害,等到海面平静的地方就好了。睡会儿吧,去泉州估计要好多天。”说着便在对面坐下,靠着舱壁闭目休息。

    顾清尘哦了一声,也只得闭眼继续休息。

    杨丛义闭眼哪里睡得着觉,睡不着便开始练功。

    当初在太湖县大牢,那老道长教给他的内家练气功法和五龙蛰伏法,一有时间就会练习,很少中断,特别是五龙蛰伏法,这就是一套睡觉都能练习的呼吸吐纳之术,练起来不费时间,也不费劲,练了三年,可就是没什么效果,跟练习枪法不一样,难以感觉到有什么进步。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停止练习,呼吸吐纳之术就是一套养身术,现在年轻,感觉不到它的用处,等年老,估计就能体会到他的用处。

    船上不计时,不知过了多久,猛一睁眼,就见顾清尘脸色难看,杨丛义想也不想,当即打开舱门,拉起她就走:“出来透透风吧。”

    顾清尘一句话不说,一到舱外,刚上甲板,立即冲到船边,扶着船舷呕吐。

    杨丛义也不多说,赶紧回船尾找来清水。

    等她吐完,用清水漱口之后,几乎已经站立不稳。杨丛义只得扶她回舱。

    她这两年受了太多苦,吃不饱穿不暖,已经十分瘦弱,气血不旺,哪里经得起海上颠簸,早该把她留在临安才是,可现在上了船,进了杭州湾,再下船是不可能了。

    生活舱里原本的被褥有霉味,已经被她清理出去,如今只剩木板,她一番呕吐之后,身娇体柔,力气全无,坐都坐不住了,只能扶她躺下休息。

    顾清尘出海之后,整整躺了两天,身体的各项机能,逐渐适应了海中颠簸,精神才慢慢好转。

    在这两天里,杨丛义自然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吃不下饭,那就让人熬粥,睡得久了,木板硌头,便让她枕在腿上,腿麻了,也得忍着。

    这天,顾清尘醒来,一睁眼就看到杨丛义的脸,稍一扭头,才发现自己枕在他腿上,顿时心里一股热气上涌,面颊绯红,当即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不过从指缝间看到杨丛义在闭眼睡觉,便心安许多,脸上的红晕不久之后就散去,以手撑地,随即起身在一边坐好。

    杨丛义警醒,睁眼便看到顾清尘坐起来,顿时笑道:“清尘,你终于好了。”

    顾清尘道:“多谢师哥照顾,我现在好多了,没有之前那么晕了。”

    杨丛义伸伸腿,笑道:“晕过之后,以后就再也不会晕船了,你还是要好好休息。”

    生活舱内空间较小,顾清尘见他连腿都伸不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起身挨着他,在同一边坐下。

    “我睡了两天,好多了。”她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不敢转脸去看杨丛义,两人相隔不到半尺,实在太近了。

    杨丛义看着顾清尘微红的耳根,顿时就感觉到舱内有一丝羞涩之情滋生。舱内狭小,这种情况难免。当初在天柱山里,他跟清尘相处十几日,不管是行路,还是晚间在荒野露宿,都保持了足够的距离,避免相对,如此才一路顺畅,没发生任何事。

    “师哥,泉州好吗?”顾清尘忽然问道。

    杨丛义笑道:“当然好啊,泉州城虽然没临安城大,可那儿临海,各国商贾往来,街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见到,可有意思了。不过我上街少,等去了泉州,要是不忙,我带你好好转转。顺便在城里给你找个安全的好去处。”等我出海,你就在那儿安心的等我回来

    “嗯,那我就在泉州等你回来。”

    杨丛义哈哈笑道:“要是我三五年回不来的呢?”

    “那就我等三五年,一直等到你回来为止。”顾清尘低声回道。

    杨丛义笑道:“要是我三年五年还没回来,那就不要等我了,也许那个时候,这世上就已经没我了,还等下去干嘛,找人嫁了好好生活就是。”

    “师父没了,要是连你都不在了,我还活着做什么。”顾清尘忽然抬手抹了一下眼睛。

    “说的好好的,你怎么哭了。我只是说说而已,两三年肯定就回来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把你留在泉州我也不放心,要是没事,我一定会早些回来。”清尘太敏感脆弱了,之前在天柱山时怎么就没发现她爱哭,那个时候虽然也不爱笑,可也很少哭啊。

    这话一说,她哭的更厉害,抬着袖子不停的抹眼睛,口中说道:“要不是想回来见你一面,我就跟着师父去了。”

    此话一出,杨丛义心头一颤,浑身一冷,脑子顿时有些空白,清尘不远千里万里回来是为了见他一面?这怎么可能?不是开玩笑吧!他们相处也没多少时间,前后不超过一个月,即使有沟通交流,也没谈及半点个人感情。

    但见清尘此刻如此模样,又说出这样的话语,这就让他不得不信。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独自一人从华州到临安,这得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忍受这几千上万里的苦难,就为见他一面,这份深情如何能不回应?

    杨丛义伸手扶她的肩膀,帮她擦去眼泪,看着她红红的眼眶,十分心疼,不由得轻声道:“别哭了,我不是在这儿,以后谁也分不开我们。”

    顾清尘扑在他怀里,紧紧的抱住他的腰身,还在不停的抽泣。

    杨丛义脑中一片凌乱,这算什么?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忽然,根本来不及应付,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把手轻抚在她背上,道:“清尘,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有我在,以后肯定不会了。”

    来到宋朝四年了,他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宋朝的女子,说不上什么感觉,恍惚间觉得不真实,但低头一看,手上稍稍用力,便又发现怀里就是一个真实的女子。

    过了许久,顾清尘忽道:“师哥,我们成亲吧!成亲了,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说完脸深埋进他胸口,双臂抱的更紧。

    这话犹如一个炸雷,直把杨丛义惊呆在那里。

第198章 皓月为证

    我们分手吧!

    四年前电话那头的一句话,让他浑身冰冷,跌落山崖。

    此时怀里的女子,轻轻一句话,温暖的要把他融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浑身上下开始发烫,大脑一片混沌,如坠云雾,似真似幻,让他分辨不清。

    过了好一会儿,等他脑中渐渐清明,便将怀中的女子抱进,激动异常的回道:“好,我们成亲。”

    “真的吗,师哥?”清尘抬起脸来,脸上还有泪痕,眼中满是欣喜。

    “真的,我娶你,一到泉州我们就成亲。”杨丛义看着怀中女子干净的眼睛,笑着笑着,眼眶就湿润了,两行泪滚滚而下,直流到清尘脸上。

    “师哥,你哭什么?”清尘泪水横流。

    “我高兴,太高兴了。”杨丛义一把将清尘抱进,不让她看见自己哭泣的脸。

    “我想现在就成亲,泉州好远,现在就嫁给你好吗?我再也不想跟你分开了。”顾清尘双臂紧了紧,耳朵贴在胸口,听到咚咚的心跳。

    “清尘,成亲没那么简单,还要准备准备,我想给你一个隆重的、正式的婚礼。”杨丛义抬手擦了擦眼泪,将眼泪擦干后,扶起清尘的身子。

    顾清尘问道:“成亲要准备什么,磕三个头不就行了吗?”

    杨丛义抬起衣袖,擦干清尘脸上的泪痕,解释道:“成亲要媒人,要鉴证人,要宴请宾客,要摆喜酒,事儿可多了,都得准备。”

    顾清尘又问道:“我们成亲,我们愿意就行,要别人来做什么?我也没亲人了,除了师哥,谁都不认识。”

    杨丛义一想,也是,他也没有亲人,认识的人也就那几个,真摆酒席,一桌都坐不满。籍籍无名,成亲也是自己的事,关其他人何事。

    “好,清尘,我们今天就成亲。”

    顾清尘一听到这话,扑倒杨丛义怀里,又是一顿大哭。

    引的杨丛义也是泪水长流,两人搂在一起,哭成一双。哭泣过往,也哭泣幸福。

    不知多久之后,两人才分开,从船舱里往外看,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到晚上了。

    杨丛义拉着顾清尘的手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抬头一看,繁星满天,皓月当空。

    风帆已经降下,甲板上空无一人,清风拂动,微微有寒气入体,心中更加通明。

    杨丛义脱下自己的外衫给顾清尘披上,拉着她的手,面向圆月站定,口中说道:“清尘,我们现在就成亲吧。”

    顾清尘点头道:“听师哥安排。”

    杨丛义笑道:“那好,我们今日便在这月下成亲。”

    顾清尘听闻此言,赶紧与杨丛义并肩站立,面向明亮的月光。

    稍稍准备一番后,杨丛义抬头朗声道:“苍天在上,皓月为证,今日杨丛义愿与顾清尘结为连理,永结同心,不论生老病苦,富贵贫穷,从此永生永世,一体同心!值此大喜之日,特明告湖河江海,九天星辰,愿神灵庇佑,无灾无病!”

    顾清尘抬头对月高声道:“苍天在上,皓月为证,今日顾清尘愿与杨丛义结为连理,永结同心,不论富贵荣华,落魄贫困,清尘不离不弃,陪伴终老,永生永世!”

    两人说完,当即跪地,对着那轮圆月行叩拜大礼,随后二人相对,同行大礼。

    大礼行完,杨丛义赶紧起身将顾清尘扶起来,口中笑道:“娘子,从此刻起,我们就是永生永世的夫妻,我说什么,你可得好好听哦。”

    顾清尘点头十分害羞的回道:“郎君说什么,奴家听着就是。”

    杨丛义道:“首先这奴家二字,以后就不要说了。”

    顾清尘道:“那我该怎么说?”

    杨丛义笑道:“怎么说都行,就是别自称奴家,你看着办吧。最重要的,你要养好身子,现在瘦弱的我一只手就能把你举起来了,这样可不行。”

    顾清尘道:“郎君放心吧,现在这么瘦弱,是之前没饭吃,现在有郎君了,过不了多久清尘就能恢复过来,跟以前一样。”

    杨丛义拉着她的手道:“嗯,好好吃饭,好好长身体。回去吧,外面冷。”

    顾清尘嗯了一声,便抓着杨丛义的手,一起回到船舱。

    再回到船舱,这不足六尺见方的小天地,舱门一关,黑暗中暧昧之气渐渐浓郁。

    杨丛义自然而然就将顾清尘揽在怀里,抬手一摸她的脸庞,滚烫滚烫。伸手一抚她的纤腰,直感觉她开始浑身颤栗,瞬间腰身僵硬,紧张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见是这般情形,他便没有再多做什么,只是握着手,搂着腰际,轻声笑问道:“娘子,我们都成亲了,我还不知道你年方几何呢?可以告诉为夫吗?”

    顾清尘逐渐习惯腰间放着的那只手后,身体变的柔软起来,无力的瘫软在杨丛义怀里,笑道:“清尘已经十七了,郎君呢?”

    杨丛义笑道:“为夫比娘子年长七岁,已经年满二十四。”

    “郎君,清尘想问你一件事,郎君听了不要不高兴。”

    “娘子有话随便问,没有不能问的,不能说的,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郎君在家乡可有订亲或婚配?”稍稍犹豫了一会儿,顾清尘忽然冒出这样一个问题来。

    听得这个问题,杨丛义忍不住哈哈笑道:“娘子,你想什么呢,怎么会有这样的问题?”

    “你别管,就问你有没有。”顾清尘挣脱怀抱,回身问道。

    虽然看不清顾清尘的神情,但也能想见她此刻定然十分认真。于是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十分认真的回答道:“没有,没有订亲,也没有婚配。此刻我一无爹娘,二无兄弟姐妹,三无宗亲,除了娘子,再无任何亲人。”

    听到这话,顾清尘当即扑进他怀里,轻声道:“清尘就是郎君的亲人。”

    杨丛义正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时,顾清尘又从她怀里起来,黑暗里也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便道:“娘子,今天你刚刚恢复,早些休息吧。”

    说完一伸手,又要把她揽在怀里,触手处却摸到了光滑的臂膀,她在黑暗中褪下衣裳。

    杨丛义赶紧把搂在怀里,急道:“天冷,快穿上衣裳别着凉生病。”说着迅速捡起衣裳,重新给她披上。晕船躺了两天,今天才精神好转,身体还虚弱,还是着凉,染上风寒,那可不得了。

    “郎君,清尘今天就想做你真正的新娘。”她挣扎了一下,准备起身,但却被杨丛义抱的紧紧的,哪里容她乱来。

    “刚刚我们对月叩拜完,就已经是夫妻,哪有什么真的假的。你身子还虚弱,千万不要着凉了,赶紧把衣裳穿好。”

    “郎君,我们还没一起睡觉,没做那事,就不算是真正的夫妻。”顾清尘趴在他怀里十分羞涩,说完这些话,羞涩的都快要钻进他身体里。

    “哪有的事,夫妻就是夫妻。要做那事,也不能在这小小的船舱里,等到泉州安顿下来,把身子调养好再说。”说着帮她穿上衣衫。

    顾清尘扑在杨丛义怀里享受着这一刻的幸福,紧紧的把他抱住,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掉,从此再也见不到。

    杨丛义又从包裹里拿出几件厚厚的冬衣铺在地上,双手一抬,就将清尘抱起放在冬衣上,让她平平的躺下,随后他也在一边躺下,笑道:“今日大喜,虽不能圆房,我与娘子却能同床共寝,也是大喜。”说完便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把一件厚衣衫盖在她身上,又道:“娘子睡吧,天也不早了。”

    顾清尘紧紧抓住他的手,却道:“郎君,我好高兴,我还不想睡。”

    杨丛义笑道:“也是,娘子都睡了好几天了。今日大喜,我给娘子唱支曲听吧。”

    “郎君会唱曲?”

    “会的不多,都是家乡的曲。”

    “郎君快唱,清尘好想听。”顾清尘翻身坐起。

    杨丛义坐起,将厚厚的衣衫给清尘披上,随后便道:“今日是我们的大喜日子,我就唱支情歌吧。”

    “你是我心中的那朵莲,出污泥而一尘不染,你前世转身的一瞬间,一眼回眸拨动心弦,你是我眼中的红牡丹,百花园中数你最艳......你是我眼中的南飞燕,飞过大海越过高山,我望断秋月望穿双眼,多想借一片彩霞与你缠绵,采一粒莲子开满湖园,摘一朵牡丹富贵久安,化一只蝴蝶陪你浪漫,唱一首情歌飞向你耳边,捧一丝清风吻上你的脸,盈一弯新月伴着你入眠,做一颗流星落入你心间,送一首恋歌爱你到永远......”

    “娘子,你怎么又哭了?”不等唱完,杨丛义就听到顾清尘又在哭泣。

    “郎君,你怎么会唱这种曲,你是不是也跟其他小娘子唱过?”顾清尘边哭边责问。

    听得这话,杨丛义顿时无语,只得苦笑道:“娘子,你想太多了,我家乡男男女女都会唱几支小曲,我私下学了这支小曲,就是要唱给我以后的娘子听,今天我们成亲,刚好唱给你听的啊。”

    “真的吗?郎君不要骗我。”顾清尘似乎不太相信。

    杨丛义一把将她搂过来,低头印上她柔软温暖的双唇。

    一番轻吻之后,清尘气喘嘘嘘,双手抓紧了他的腰背。

    担心继续下去会把持不住,杨丛义赶紧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亲吻着她的头发。

    “娘子,以后不要胡思乱想,要好好休养身子,好吗?”

    顾清尘还在晕晕乎乎中回味甜蜜,当即回道:“清尘再也不胡思乱想了。”

    大喜之夜,虽无翻云覆雨,却也甜蜜温馨,胜似如胶似漆。

第199章 泉州圆房

    海上行船,舱中温暖,郎情妾意,不知时日。

    两人虽未圆房,但感情却日渐浓郁,难以分离。两人俱是这世上的孤儿,当结合在一起,毫无保留的把对方当成在依靠,情更深,意更浓。

    若不是杨丛义一再提醒自己,要顾及顾清尘瘦弱的身体,他们在狭小的空间里朝夕相对多日,早就把持不住,成就好事了。

    “娘子,收拾收拾吧,马上就到泉州了。”杨丛义从船头回到舱中。船已经到泉州湾外,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要进港。

    “郎君,这么快就到了?”顾清尘很舍不得离开船舱,在舱里,郎君属于她一个人,一旦离开,那就不一定了,一旦忙起来,肯定顾不上她。

    “一会儿就到。等上了岸,我们先进泉州城歇息一晚,明天给你找个合适的住处。”杨丛义开始收拾地上的衣物,装进包裹里。

    “郎君,这些纸你收拾这么紧做什么?”顾清尘从包裹中拿出一沓银票,还没看清就问。

    杨丛义哈哈笑道:“娘子真是厉害,我还准备留点私房钱,没想到全被娘子搜去了。”

    “钱?这是多少?”顾清尘拿着一沓银票翻看,不敢确定。

    杨丛义笑道:“四五千两吧。”

    顾清尘惊声问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杨丛义笑道:“一个朋友给的,娘子就别问了,以后有钱全都给你保管。”

    听到杨丛义的保证,顾清尘才眉开眼笑的将银票收起,一副小财迷的样子,惹人怜爱。

    杨丛义出舱来到船头,泉州可比临安温暖多了,风微冷,而不寒。

    泉州港抬眼可望,水手已在降帆减速,调整方向。

    “一会儿进港,此船先停靠泉州湾北岸秀涂港,那个港口宽敞,好装卸。”杨丛义对忙碌的水手吩咐。

    “是大人。”水手当即应承。

    举目望着越来越近的港口,杨丛义心里有些担心,也不知道汤鷽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那么多物资要装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装满库房的回易货物,还有七八千人吃用两年的粮食等后勤物资,装船异常麻烦、繁琐,却又马虎不得,容不得错误,不然很有可能耽误事。

    大半个时辰后,船队渐渐抵近泉州湾。

    前边五艘船径直进入泉州湾,向泉州内港驶去,他们要在泉州城下靠岸。

    两艘载着军资军械的货船则转向,就近停靠在泉州湾口北岸,秀涂港。

    货船未靠岸,就有宣威军等在岸边准备进行盘查。

    船一靠岸,杨丛义站在船头高声道:“宣威军军资军械送到,去叫人来接收。”

    一听有军械送到,军士不敢怠慢,转身就回去通报。杨丛义与宣威军军士接触不多,故而岸上的军士无人认识,他便也不轻易下船,引起误会,制造麻烦。

    不多时,一军官赶到,看军甲应该是营指挥使,但杨丛义也昌国也只匆匆见过他们几面,一时也叫不上名号。

    那军官一眼看到船头的杨丛义,当即抬手抱拳,高声道:“见过监军。”

    “不必多礼。我从临安带回来两船军资军械,里面有危险物品,你负责接收看管,不得让军士私自触碰,有不受军令者,军法处置!”

    “得令。”那营指挥接令。

    杨丛义随即又向众水手吩咐道:“你们即刻下船,不得随意离开港口。”

    水手齐声称是,随后沉下船锚,又把船桥放下,依次下船,等待安置。

    杨丛义转身回到船舱,将顾清尘带出来,二人先后下船。

    “监军,是否需要安排小船送大人进城?”那营指挥一见杨丛义与顾清尘下船赶紧问道。

    “也好,我正要入城。”杨丛义微微一笑。

    “来人,送监军大人入城。”营指挥一声吩咐,立即就有四名军士上前应声。

    “这两船军资军械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好生看管,不可出错!”杨丛义交代完就带着顾清尘跟上军士的脚步,往岸边的一艘小船走去。

    “是,大人请放心,末将一定好生看管!”

    等杨丛义离开,那营指挥立即吩咐道:“你封锁海岸,任何人不得靠近。”

    随后又道:“朱老三、刘二,你们每人带十人分别上船,住在船上,严禁点灯生火,严禁碰任何军资军械。违者军法处置!”

    “是。”两名押官抱拳接令。

    小船在水中左摇右晃,比起大船来可颠簸许多。顾清尘坐了十几天大船,如今坐上小船,船一摇晃就紧张,不得不紧紧抓住杨丛义的手臂。

    杨丛义无法,只能握紧她的小手,给她力量与安慰,小船就是这样,不能不让船颠簸。

    两刻钟后,小船终于靠岸。

    杨丛义扶着顾清尘下船,回头道一声,兄弟们幸苦,便让他们回港口去。宣威军不得随意离港进城,他还记得清楚。

    等他们来到泉州城,天也快黑了,杨丛义没有去回易督造处,而是直接在一家客栈住下。

    港口和船队,他相信汤鷽、赵安、江恺三人能处理好,而他马上就要出海,得先把顾清尘安排好,小娘子好胡思乱想,不安抚好,他也不放心。

    吃了晚饭,两人早早回房。

    半个月来,在硬船板上就没有好好睡过觉,到了客栈就得好好睡一觉。

    顾清尘清洗了身子,先躲上床,等杨丛义洗完,她已经睡着。

    如此也好。

    灭了灯,杨丛义脱了外衫躺下,正要闭眼睡觉,却有一支手向他摸来,抓住他的手拉向她怀里。

    “郎君,我们到泉州了,今天可以圆房吧。”顾清尘小声问道。

    杨丛义翻身将她搂在怀里,触手之处肌肤柔滑滚烫,感觉她上身只穿着兜肚,而下身还穿着亵裤,便笑道:“娘子,不急,刚刚下船,好好休息一番,明天我们有了自己的住处,再圆房不迟。”说完将她楼紧一些,轻吻了一下额头。

    “郎君,你说话可要算话,今天就算了,明天不管怎么说,一定要圆房,不然不让你睡觉。”顾清尘抬头主动轻吻了杨丛义一下,像是要承诺一样。

    杨丛义轻轻拍了一下她坚实的臀部,笑道:“你还不相信为夫吗,明天一定满足你的愿望。这是客栈,不是圆房办事的地方,小心隔墙有耳,让人听到多不好。睡吧,明天一早去找房子。”

    一听这话,顾清尘当场就乖了,再也不敢说话,却紧紧的抱着他不放手。

    有被褥的床比硬船板睡着舒服很多,两人一会儿就相拥而眠,沉沉睡去。

    一早醒来,顾清尘一睁眼就看到杨丛义的脸近在眼前,顿时感觉到幸福与安心。

    忍不住又往他怀里一拱,却感到身下似有异物触碰到她,当即伸手去摸,想拿出来看看是什么,谁知伸手抓住,拉扯了一下没有拉动,却把杨丛义惊醒。

    只见他神色诡异,惊声道:“娘子,你干什么呢?快放手。”

    顾清尘一脸惊讶的神情,低声问道:“郎君,我拿东西你怎么知道?”

    杨丛义实在无语,不得不说道:“娘子,你拿的是我的东西,我当然知道。”刚说完,神色大变,惊声道:“别捏了,快放手。”

    “你是我郎君,你的东西我不能拿吗?”顾清尘感觉有些奇怪,都是一家人了,怎么还分你的东西,我的东西,随即又使劲捏几下,硬是硬点,使劲一捏也还捏的动,感觉还挺好玩。

    抓在手里捏了又捏,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捏着捏着忽然感觉手上有些凉凉的,粘糊糊的,过了一会儿,手里的东西居然变了,顾清尘当即就问道:“郎君,这东西怎么变软了?”

    杨丛义一脸尴尬,生无可恋的回道:“那娘子就放手吧,它已经投降认输了。”

    “什么味?好奇怪。”顾清尘忽然皱眉。

    实在不好解释,杨丛义想了想只得回道:“我放屁了。”

    “不知羞。起床了。”顾清尘当即掀开被子,开始穿衣裳。

    外面的天,蒙蒙亮。

    等顾清尘穿好衣裳下床,杨丛义道:“娘子,帮我找件干净的亵裤。”

    杨丛义无奈,小娘子这好奇心,真把他害苦了。

    这天,杨丛义花了一天时间,在城北买下了一个三间房的小院,又置办了一些生活用具,花了整整三百两银子,终于在大宋有了属于他自己的住所。

    当天晚上,新房中摆上了两支红烛。

    顾清尘坐在床边,杨丛义替她脱下花鞋,又脱去外衫,抬手将她抱上床,随后也脱鞋去衫。

    “郎君,别蜡烛灭了吧。”顾清尘满脸羞红。

    杨丛义将她的衣衫一件件褪下,只剩贴身内衣,笑道:“圆房之夜,怎么能黑灯瞎火。”说完将她推倒在床上,翻身压上去,低头吻上她的柔唇。

    她已经满脸羞红,紧闭双眼,心跳骤然加快,呼吸也急促起来。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相拥了两刻钟,顾清尘才在无意识的扭动中完全放松了身体,杨丛义借着烛光,找准机会,在一声疼叫声中,完成亲密无间的融合。

    至此,初尝人事的年轻男女,最终将圆房这件成亲大事中最后一步圆满完成。

第200章 授官任职

    第二天,日头高起,新婚缠绵纠缠在一起的男女才依依不舍放手,分开彼此的腰际。

    杨丛义起身做好饭菜,伺候身体不便的娘子吃了,交代她在家好好休息之后,匆忙赶去城里。

    昨天约好,今日要在市舶司见面,把回易督造诸事都好好梳理一番,有些未尽事项,早做准备,迅速完成。

    一进议事厅,就见汤鷽、赵安在厅中等待。

    “汤兄早,赵将军早。”杨丛义信步而入,在一边坐下。

    汤鷽道:“杨兄如此春风满面,有何幸事?”

    赵安也一抱拳,然后道:“前日就听说监军从临安带来两船军资军械,监军辛苦。”

    杨丛义笑道:“哪里哪里,你们在泉州才叫幸苦。”

    三人刚刚寒暄一番,就见黄大人慢步进来,当即起身行礼。

    齐声道:“见过黄大人。”

    “不必多礼,都坐。”黄大人在主座坐下。

    “今日找你们来,就想问问你们督造之事准备的如何了?半月之内是否可以顺利出海?”黄大人面带笑意。

    汤鷽立即答道:“回大人,所有回易物资全部装船,后勤生活物资也已装船,足够在海上生活一年无忧,神舟主船也基本布置妥当,所有人等可即刻上船。”

    赵安道:“宣威军全员训练完成,足可应付海上可能遭遇的敌人与危险。宣威军四千五百人,已经在各船布置妥当,掌管尾舵航向、桅杆风帆和各船联络与安全。”

    黄大人笑道:“好好好,回易能成诸位功劳不小。今天是十二月初一,在十二之前,全部人马必须登船,做好准备,随时出发,可能做到?”

    汤鷽道:“查漏补缺,物资再做少许补充,最迟可在十日全部登船离岸。”

    赵安道:“宣威军上下已经做好准备,可即刻离开泉州港。”

    黄大人道:“好,诸事就拜托各位了。等正使戴骢戴大人一到,十五日便择吉时出海。”

    随后又道:“此次回易,诸位前后准备将近一年,着实辛苦,我为诸位请功,朝廷已经正式批复。”

    说完便高喊一声:“来人。”

    随即就有随侍太监手捧文书,进入厅内。

    只听黄大人道:“回易督造副使汤鷽授成忠郎,任回易左参军,辅助回易正使、副使进行回易货物买卖与朝廷所需物资采购。”

    话音一落,随侍太监就将一纸文书递给汤鷽。

    汤鷽接在手中,当即向北谢恩。

    等汤鷽坐下,黄大人又道:“回易督造副使杨丛义授保义郎,任回易右参军,负责管理船员及后勤物资供应,兼宣威军监军,辅助回易副使管理宣威军。”

    随侍太监又将一份文书交在杨丛义手中。

    保义郎是什么级别,杨丛义不知道,但想来肯定是升了,当即起身向北谢恩。

    黄大人接着道:“宣威军督造使赵安授修武郎,任宣威军副将,辅助回易副使全权负责宣威军巡逻与战斗指挥,护卫回易安全。”

    随侍再将一份文书交给赵安。

    赵安十分激动的接过文书,向北下拜,高呼谢恩。

    “官家此番力排众议,耗费巨资组建回易船队,授予三位重职,所谓何求,你们应该清楚。三位筹备回易将近一年,对人员物资都了如指掌,若同心协力,回易必成,等船队带回五倍、十倍利润,三位官升一级,我完全可以保证,可以做主。三位以为如何?”

    赵安道:“黄大人放心,有宣威军四千五百精锐,末将定能力保回易船队无损,船队安全出海,完整回来!”

    汤鷽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尽心尽力做好回易,赚取足够利润,不负官家与朝廷所托!”

    杨丛义道:“下官一定全力保障整个回易船队物资供应,保证全员不缺吃喝。”

    三人先后表明决心,黄大人很是欣慰。

    “好,如此我就放心了。你们记住,这次回易是官家促成,首要目的是赚回钱来,丰盈府库。至于其他的事情,有精力就参与,忙不过来就不要管。你们可明白?”

    汤鷽与赵安面面相觑,不知黄大人后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还请大人明示?”

    “不妨告诉各位,这次回易朝廷派了正使跟随,主要为了代表大宋朝廷出使南洋各国,其次便是想要监督回易,要让赚回来的钱财归入户部府库。出使之事与我们无关,戴骢自会带人专为此事,我们供应吃喝就行了。回易之事由官家主导,所赚钱财需全数归入内库,戴骢可以过问,但不要让他直接插手。你们都记住了?”

    黄大人说的很明白,这个戴骢就是朝廷派来摘桃子的,回易督造时不参与,等一切准备妥当,就想派个正使把回易大权一把捞去,还想跟官家争钱财,把赚取的利润划到户部去,哪有这么好事。

    三人当即点头,汤鷽道:“大人放心,下官定会事事向大人禀报,赚取的金银和换取的货物,都会清清楚楚报于大人知道。”

    黄大人点头道:“好。赵将军、杨参军,你二人也不要跟戴骢有过多接触,船队沿途靠岸,你们带领宣威军保护船队安全就行,使团有随行禁军护卫,若有需要,你们可派人随行保护,不得节外生枝,影响回易。”

    “是。”赵安、杨丛义齐声应承。

    “好了,今天找你们来,跟你们推心置腹说这些事情,最终的目的就是好好做成这才回易,赚回足够的钱财,到时候内库丰盈了,官家一高兴,什么封赏都有,别说官升一级,连升两级三级也未尝不可。今天说的这些话,望三位牢记在心!”

    黄大人说完扫视三人一眼,收起了一贯挂在脸上的笑容。

    三人毫不犹豫,连声应是。

    “今天就先说到这儿,你们各自忙去。若有事不决,再来找我。”

    三人起身,一起告辞离去。

    出得门外,三人互相道喜,祝贺升官。

    随后赵安当先离去,三个港口的安全如今全在他身上担着,不敢有丝毫大意。

    杨丛义、汤鷽二人并不是很着急,物资人员基本都准备妥当,只需要检查补充。

    二人漫步回到回易督造处,多日不见,自然有不少事情要聊。

    其中最重要的当然是黄大人与正使的问题,他们之间的问题估计涉及到皇权与朝臣的矛盾。

    户部府库属国家所有,任何钱财的进出,特别是支处,需要宰相和各部协调之后才能列支,皇帝想用钱也要批准,朝臣如果认为列支不合理,自然就会被驳回,皇家内院使用财赋受限,自然就得另想办法,于是便单列府库,专为皇家服务,是为内库。

    每年户部会按全年财赋预算,拨付一部分财赋给内库,如果皇家花销大,内库的钱财就远远不够。赵构从汴京一路跑到江南,最终建都临安,百废待兴之际,又跟金国打了十几年仗,全国各地也是盗贼叛乱四起,如今天下初定,财赋有限,皇家想用钱,朝廷各部也要用钱,大宋开国以来,皇家就与士大夫共天下,如果朝臣众口一词,民贵君轻,要先解决百姓的问题,天下社稷的问题,赵构作为皇帝也得退让。难道他敢为了自己享受,把这大宋亡了吗?他不敢。

    不敢,又需要用钱,那就得想办法。远洋回易就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撇开朝臣,他自己找人做,赚的钱自然要进内库,供皇家支用。

    贵为皇帝,行事也要遵祖训、讲规矩,不可能为所欲为。自家天下以来,皇权一直跟相权相矛盾,所以有些时期宰相才更换的特别频繁,一年换一个,甚至一年换好几个,就是因为宰相跟皇帝不和。

    而此时的秦桧之所以稳坐宰相之位十几年,不过是阿谀奉承,深得赵构之心,提出“南自南,北自北”的方案,力主放弃北方,宋金议和,使赵构的皇位坐的安稳。

    但秦桧不是赵构的一条狗,作为宰相十几年,朝野内外不知道有多少是他的人,时间一长,地位越稳,**更大,自然就要跟赵构生出龌龊与矛盾。在权力的诱惑面前,任何联盟都是脆弱的,赵构和秦桧也是一样,不管以前多顺从,等到秦桧有足够的势力,他就会有自己的想法,要竖立自己的权威,不然他这个宰相在别人看来就是傀儡,竖立权威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跟皇权争一争,斗一斗,只要斗得了皇权,朝廷内外大小官员还有谁敢不服!

    所以这次,回易之事,从正使之争开始,估计就是赵构与宰相不和,意见不能统一,不然何至于,一个回易正使的任命,就纠缠争论长达一月之久还确定不下来。

    杨丛义上学时历史学的还可以,每一个朝代灭亡时,最后一页写满了经验教训,眼前的问题带进书里,很容易就能找到答案。但这些事情他不能跟汤鷽说的太多,因为这不符合他作为一个武学生的学识和认知。

    二人简单聊了聊黄大人与正使可能存在的恩怨后,不约而同的岔开了话题,如今他们大小也是官,朝廷的事还是不要随便议论。

    半个时辰之后,二人同去港口。

第201章 临行准备

    空着的海船不多,只剩了七八艘。

    杨丛义一到港口就找到江恺,让他安排人手将从临安带来的军资军械装船,除一部分装上六艘战船和四艘车船外,绝大部分要分两艘海船装载,交代部分*武器注意防潮。

    虽后又找到沈缙,上次他制作的针盘,杨丛义已经看过了,虽然跟他设想的还有差距,但也还算精巧。

    针盘还在沈缙手上,没有分发下去,这也是杨丛义的意思。这种指向利器好不容易做出来,自然不能随便就流传出去,等出海之时再分发也不迟。

    这次招募了不少工匠和特殊人才,织工、染工、木工、旷工、铁匠、石匠等,不下数十个门类,总共有三四十人,精通各种技能技术,这些人所会的技能技术,多数都在《梦溪笔谈》里有记载,沈缙对《梦溪笔谈》较为熟悉,自然要划给他管理,海船或船队出了什么问题,他也好及时召集人手解决。

    杨丛义也另有一层深意,就想让沈缙向他祖上看齐,能在出海的这段时间专心钻研理解书中所载的技术,他有头脑,工匠们有丰富的经验和熟练的技术,要是他们在一起能有新意,弄出些新东西,那最好不过了,弄不出新东西也没事,培养出一个像沈括一样的科学家也是好事。

    现在港口无事,杨丛义就让他带着工匠们出去采买一些必要的材料和工具,商船以后也不能手生。

    在港口也见到不少道人,其中就有熟人。

    三四月间他从黄梅县回太湖县的路上,曾经遇到三个道人,如今他们全在港口。

    三道人以张柳为首,另外两个是他师弟,鲁全,唐寿,三人年纪都不大,应该比杨丛义大不了几岁。

    细问之下才知道,他们是在十月中旬,也就是杨丛义离开泉州不久,他们来到泉州之后,也费了不少功夫才打听到回易船队,找到港口去。

    到了港口,一提杨丛义,自然就有人知道,江恺时常在港口,他又负责派人招募道人,有道人上门来,他当即就出来将人迎进港口,问明来历后好生安置。

    杨丛义与三人细聊了一会儿,得知当初邀请他们出海,其实他们是很感兴趣的,只是临时有事,不得不会鄂州一趟,办完了事便一路往泉州赶来。他没有好奇的打听他们去鄂州有何事,毕竟出家人也有自己的私事,当初不说,现在也不会随意向外人透露。

    当初在回太湖县的官道上,杨丛义亲眼所见他们跟二十几个歹人打成平手,他们剑法之精妙,他只有羡慕的份,出海之后,有机会可以向他们讨教讨教,随身带一杆长枪着实不便,要是能学一手剑法防身,行走就方便多了。

    请来的道人总共有二十余人,个个都有本事在身,要么练武,要么医术高明,要么潜心修道,道法精深。等出海,这些道人对船队来说都是十分宝贵之人,他们心性淡泊坚定,对常年在海上漂流不见陆地,心情容易变槽的人来说,肯定是一股清流,能抚慰船员的浮躁。

    杨丛义与道人们一番寒暄,说他曾经与道人结缘,对道人颇有好感。道人们从与他的交流中也能感觉出他的话是真是假,对他也是格外亲热一些,不像对其他人那么漠然。

    离开道人休息的地方,杨丛义又登上海船,舱里舱外都看了看。船舱里已经装满了货物,不是丝绸锦缎就是茶叶,一艘船能装多少,他还真不知道,估计整个港口只有汤鷽知道,因为只有他手里有回易物资清册。这事儿不归他管,他也懒得打听。他关心的是生活物资,日常用具是否齐备。

    后勤物资归江恺负责,老早就交给他了,略一检查,海船上的各种物资足够四十人生活使用半年之久,淡水都在舱底,在密封舱里,只要不被污染,用三两个月不成问题。船上的生活区和物资存放区是分开的,防火防水都在考虑中。

    海船上的物资存放,和各种物件摆放,有不少都是葛三仔的意见。看江恺和葛三仔把每一艘海船货物和生活物资都弄的井井有条,杨丛义十分高兴,看来他是找对了人。

    剩下的海船也就不用再一一察看了,他相信江恺和出海多次的葛三仔会帮他统统做好。

    随后,杨丛义又跟江恺详细商讨后备军的安排,最终决定要把这些人全部带上,平常是水手劳力,必要的时候也能拉出去杀敌,因此除战船外,每艘海船派三十人,剩余的全部安排上神舟主船。

    安排分配人手的问题,直接就交给江恺来做,毕竟这些人都是他亲自招募,又一直是他在带领,管理起来也顺手。

    等一切都了解安排的差不多了,还剩下一些问题就需要集体研究解决,比如船队如何排兵布阵,这一百多艘船谁前谁后,走什么线路,怎么行走,每日行多少里,何处停靠等,都需要提前规划好。

    等把人集中起来,商讨这些问题的时候,就发现这等问题并没有几个人能说上话。

    不得已,杨丛义只能撇开大家自己来做,他能依靠的当然就是随身携带的那册地图。

    回到家里他闭门复制了一张从泉州到马六甲海峡的海图,沿途有些岛屿,标注的清楚,线路之外的则全是空白,从哪里到哪里,大约有多少里路,顺风要行多少日,在图上都有一个估算的数目。最后又找葛三仔验证,看看从广州到南洋这段海路是否跟他以前走相似,有出入的地方,商量一番后再做调整。

    等他再次拿着这张复制好的海图出现在港口,召集赵安、汤鷽、江恺、沈缙,以及最前边十艘船的船长和舵手,把船队十五日从泉州出发,两个月后到达安南的大致行程告诉他们,沿途何处可以停靠,何处可避风浪,何处可以补充水源,都跟他们说的清楚。

    最后又将这份简略的海图复制了十份,但只复制了广州到安南这一部分,也就是穿越南海这段海图,让每艘船的船长和舵手都要把沿途岛屿和礁石所在位置记清楚。

    等众人走后,杨丛义又把十份南海地区更详细的海图交给赵安,让他交给每一艘战船的指挥者,南海太大,战船巡视在四周,一定要有更详细的海图,一旦有意外发生,他们也好及时处置。

    一百多艘船一字排开,相隔一里,从头到尾就得百里,相隔两里,头尾相距两百里,战线实在太长。战船不载货物,便可多装载军士,一旦有事,轮番划桨,战船的速度就比海船快,可以迅速赶上处理一些意外,有了详细的海图,他们便能心里有数,有些危险的地方也能提前防备和消除。

    等一切都准备好,已经到十二号。绝大多数人员都已经分配好,住上海船,随时准备离开。当然,几乎所有主事人都还没有上船,还有最后一些事情要处理,有公事,当然也有私事。

    郭青在泉州好几个月,回易船队八千多人的后勤生活物资几乎全部是经他手采购,整整一年的物资,光粮食就装了七八艘大船,其他物资也不少。临走了,杨丛义除了对他表示感谢,还得给他结清钱款。

    结完剩余的钱款,二人私下闲聊,杨丛义问他跟着宣威军和回易船队赚了多少钱,郭青伸出两根指头。随即郭青就要把赚到的钱五五分成,分给杨丛义一半,他当然不会要,有完颜亮给的黄金一万两,只要不乱花,完全够了,何必再沾这从回易督造中赚取的钱财。

    于是就告诉他,让他把这钱当成本钱,继续做生意赚钱去,等以后赚了大钱,再分利润不迟,现在他马上就是要出海,拿着银票也没用处,不如让他拿着当成本钱,继续赚钱。

    郭青也没什么好说的,既然大哥说要他继续拿着赚钱,那就继续拿着吧,有了这些钱,做些稍大的生意,肯定能赚更多钱。

    之后杨丛义想起一事,就拿出一封书信,让他有时间请人送进天柱山,送到香炉峰去。书信之事他没有做太多交代与叮嘱,这种事说的太重要,反而不好。

    郭青在泉州的事情已经办完,就没有过多停留,随即离开泉州。

    吴谦等人在十月中旬就租了一艘船离开泉州港,驶向对面的流求,去了将近一个月,也不知道怎么样。杨丛义没去过流求,但想来应该是不错,虽然还未开发,但自然风光定然很美,但愿大叔在流求待的如意,喜欢上那个地方。

    随着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杨丛义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这让顾清尘很不满,嘴上不说什么,晚上睡觉时少不得一番折腾,定要他筋疲力尽才肯罢休。

    当日在客栈中出丑后,杨丛义说是放屁,此后每当两人折腾完之后,顾清尘总要调侃,说他一放屁,两人就舒坦,简直让杨丛义哭笑不得,又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把她压在身下,再狠狠的教训她一番,直到她求饶为止。

    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他们越想留住这种属于夫妻间的美好与美妙。

    离开的时间太长,为防意外,杨丛义给她留下了几万两银子,零的整的,都在房中藏好。提醒她,以后武艺不要生疏,每天都要练一练,强身健体,也能防身。

    安全问题,杨丛义是多虑了,她能一个人从华州走到临安,几千上万里路都没事,整天待在家里,更不会有危险。

    担心顾清尘在家孤单,杨丛义便抽空给她买了个父母双亡的小丫头,十多岁,虽然不甚机灵,好在听话。

    家事安排好,杨丛义才稍稍安心。

第202章 正使讲话

    泉州府衙,议事厅内。

    州府大小官员,汇集一堂,分两排对坐,杨丛义、汤鷽、赵安也在其中,泉州知州和回易正使坐首座。

    只听泉州知州道:“戴大人请。”

    戴骢笑道:“戴某远来是客,方知州是主,客怎可压主。知州大人请。”

    泉州知州道:“戴大人此番出使,代表大宋朝廷,怎可折了威严?戴大人请吧。”

    戴骢这才笑道:“知州大人教训的是,戴某恭敬不如从命。”

    轻咳一声之后,朗声向厅中诸人道:“此番组织如此大规模回易,本朝尚属首次,朝廷上下都十分重视,拨付巨资建造百艘海船,招募各类人员多达七八千,采购丝绸茶叶瓷器等物,不计其数。诸位想想,朝廷为何要在此时花费巨资做远洋回易,为何又选泉州做出发地?

    跟辽金征战几十年,国力耗空,特别是南迁以后,跟金国争斗十几年,年年打仗,又建都临安,百废待兴,朝廷处处要用钱,可长江以北田地荒芜,而江南人心不安,天下的财赋收入不足以往十之三四,远远不够各部预算支出。

    而到了最近这几年,秦相力主议和,宋金和平相处之后,天下安定,农桑恢复,朝廷的财赋压力才稍稍缓解,但每年的财赋仍然没有一个铜钱的结余,仍是不够各部花销,且各部需要花钱的地方数不胜数,短缺千万贯。如此,朝廷才不得不下大本钱亲自主持回易,期望从这次远洋回易中赚回足够多的利润,以充实府库,缓解财赋压力。

    而泉州作为回易大港,每年进出港口的货物价值不下千万贯,税利也有百多万贯,若是加以整肃,严禁走私逃税,每年税利翻倍应该不成问题。这次朝廷选泉州港作为回易船队出海之地,其中意味,诸位当能意会。如今外港港口修整一新,多少商船都能停靠,诸位当与市舶司一道,将这泉州建成大宋第一大海港,北通高丽、倭国,南通南洋诸国,外运内销,联成一体,如此一来,必然商贾云集,税利翻倍再翻倍,也不成问题。真到那时,朝廷必然会看到诸位的业绩。

    回易船队明日巳时出发,快则一年,慢则三五年就会回来,诸位请试想,百艘海船装满异域奇珍货物,回到泉州港时当是何种盛况!不管是内运还是外销,诸位当早做准备,使朝廷尽快赚回这笔钱,以解燃眉之急!”

    议事厅内众人端坐,全都在静静的听着,无人发一言。

    泉州知州道:“戴大人刚才的话,诸位也都听到,市舶司大宋只有两个,一个在广州,再一个就在泉州。朝廷的回易船队,想必诸位都去看过,没看过也有耳闻,百艘大船,装载货物无数,神舟主船长二十余丈,宽五六丈,犹如一座小山,花费甚巨。朝廷花费这般大功夫,耗费许多心血,究其缘由,便是府库不丰盈,不得不另想他法,望诸位能体谅朝廷的艰难与苦心,整肃港口,严打走私商船,规整港口贸易,让所有来到泉州的商贾船只都要在泉州港内停靠,不得包庇任何不法商人偷税漏税。各港口还要继续修整建造,等朝廷回易船队回来,还要在泉州港停靠,大部分回购的货物要从泉州销往各地,甚至是高丽和倭国......”

    ...........

    两位大人长篇大论说了半个时辰,直让人昏昏欲睡。

    “戴大人,你此番出访南洋诸国,当属大宋首次,从泉州出海也是泉州之幸。戴大人一去便是万里,不知归期,明日巳时本州携泉州州府上下及相亲父老,在石湖港为戴大人壮行!”

    “泉州到石湖港路途不近,知州大人事务繁忙,就不劳知州大人劳师动众了,不论如何,还是多谢知州大人好意。”

    “戴大人此番代表大宋朝廷,既然从泉州出发,本官再忙也得抽出时间相送,泉州上下送的可是朝廷使节,而不单单是戴大人。”

    “知州如此说,下官恭敬不如从命。多谢!”

    “不知戴大人是否还有交代?若无事,本州需得安排一番,明日好为戴大人壮行。”

    “下官还要去港口巡视一番,多有叨扰,告辞。”戴骢言罢起身。

    “好,戴大人慢走,本州明日再去港口相送。”泉州知州起身相送。

    议事厅内众人随即起身。

    “知州大人留步。”戴骢一笑,当先向厅外走去。

    杨丛义、汤鷽等人跟上,随后一起出了议事厅。

    离开议事厅不远,戴骢便停步向杨丛义三人道:“你等跟本官去一趟港口,看看是否做好出海的万全准备。”

    三人点头应是。

    刚走几步,又问道:“黄琦为何没来,你等可知道?”

    汤鷽回道:“黄大人刚来泉州,水土不服,病了,已经上船调息。”

    “哦,严重吗,影不影响明日船队出行?”戴骢没有回头,在禁军侍卫的陪护下,慢步向州府衙门外走去。

    汤鷽回道:“不甚清楚,但想来应该不是很严重,明天应当能正常出海。”

    “如此就好。”之后便无话。

    众人跟在戴骢身后,在几百禁军护卫下,一路出城过河,直达港口。

    戴骢第一次来到港口,第一次见到停靠在岸边密密麻麻的海船,一眼望过去,数之不清,心里很是震惊。

    之前只听说回易船队有海船百艘,采购货物无数,价值可达七八百万贯,运到南洋西洋,转手就可换回稀有货物和奇珍,赚取十倍利润也很轻松。若这些钱不是进入皇家内库,而是进入户部府库,各部就不必如此拮据,许多事情难以推进。

    “跟本官上船看看。”戴骢要检查海船。

    汤鷽当即在前带路,把众人引上附近的一艘海船。

    海船甲板上已有宣威军驻守。

    戴骢在甲板、船舷上四处看看后,又想进船舱察看。

    汤鷽道:“大人,船舱堆放的都是货物,空间狭小,十分凌乱,空气流通不畅,气味难闻,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戴骢眉头一皱:“朝廷把回易重任交给你们,你们就如此应付,舱内稍有气味,就不能进去了?你们吃的是朝廷俸禄,就吃不得一点苦,不能为朝廷分忧?若是如此,本官劝你们早些离任回家去,也免得朝廷费番手脚撤你们的职!”

    “大人请!”汤鷽当即在前,向船舱走去。

    莫名其妙被一顿训斥,杨丛义等三人心里十分不爽,但也不敢言语,只得随戴骢进入船舱。

    一进船舱,一股难闻的气味直往鼻孔钻。

    戴骢忍不住抬手捂住鼻子,强忍着不适应,迅速在船舱里走了一圈,匆忙出去,站在甲板上呼吸了好一会儿,才道:“这艘船上有多少用来回易的货物?”

    汤鷽答道:“丝绸两万匹,瓷器三万件,茶叶八万斤。”

    戴骢道:“这么大一艘船,本官看不止这个数吧。”

    汤鷽回道:“大人有所不知,这艘船是尖底海船,下窄上宽,很大一部分在水下,潮气重,况且下边空间小,装不了货物,只能放些生活物资。”

    戴骢听汤鷽这么一说,就没再言语,转身下船而去。

    当汤鷽、杨丛义等人想要跟上时,戴骢却让他们各自忙去,再仔细检查检查海船,不要出任何差错。

    戴骢说完之后,便在禁军护卫下离开,不知去往哪里。

    三人无语,对于戴骢他们不好随便谈论,毕竟人家也是朝廷重臣,左司郎中,说不定等从南洋回来,就直升六部侍郎,执掌一部实权。

    三人聚在一起也不能说分就了,明天出海怎么出去,谁先谁后还得布置清楚。虽然之前已经有规划,先后顺序也做了安排,但细节尚嫌不足,这么多船,一旦出海不顺利,在港口出了乱子,那就太不吉利。

    经过再次商量确认,最后决定让蚶江港的船只先出泉州湾,把位置都留给神舟主船,等巳时主船出海,石湖港海船随后,秀涂港则在最后离岸。并派两艘车船在泉州湾协调,港口各船遵号旗通行,按编号离岸。

    在物资装船之前,所有海船已在江恺和赵安要求下进行编号,每艘船也都按编号停靠,海船一号在蚶江港内,海船一百一十七号在秀涂港,靠近外海。

    大宋使者出海,泉州州府按例肯定要来人送行。寒冬腊月让他们在海边站三两个时辰,那肯定不合适,从主船离岸出海,意思意思就够了。

    等他们把所有事情调整安排妥当,上了主船向黄大人禀报过后,已经是下午。

    三人职责范围内的事情,有些还需要确认处理,便各自离去。

    明天一出海,诸事不易,那时才发现缺点什么重要的东西,再想补充就得到广州以后,到了广州也只会做短暂停留,绝大多数海船不会进港停靠,估计只会有少数船只进港靠岸,补充些紧缺的物资。

    杨丛义找到江恺、沈缙,又把重要后勤物资存放的船只和人员分布情况详细回顾核对一遍,再次确认无误,其实他们已经确认过多次,基本上找不出差错和问题。

    船队明天就要出发,杨丛义吩咐沈缙把改进过的针盘按编号分发下去,并教会他们使用,警告针盘持有人,不得丢失、不得损坏,否则重罚。

    当晚,一百一十七艘海船,十艘战船,一艘神舟主船,全都拿到改进过的针盘,新针盘指向更加准确,使用更加方便。

第203章 百船离港

    绍兴十八年腊月十六,宜祭祀、出行。

    天不亮,顾清尘便起床做好饭菜,这顿早餐比往日不知要丰盛多少,但离别在即,二人看着彼此,泪珠在眼眶里旋转,如何吃得下去。

    二人相拥许久,才将这离家前的最后一顿饭吃完。

    顾清尘束起头发,换上男儿装,定要送郎君离开。

    杨丛义看她早有准备,无法拒绝,便带她前往港口,二人再同走一程。

    蚶江港一片嘈杂,几十艘海船两两相隔十丈距离,沿着港口海岸排开,一眼望不到头,目之所及,所有海船已经将船桥收上甲板,蓄势待发,只等一声令下,起船锚,升帆离港。

    杨丛义早在港口等候,申时一到,登上高台,随即向身旁的旗手发令:“海船一号,离港!”

    旗手接到命令,将黄色令旗一展,先打出海船编号,紧接着打出“迅速离港”。

    海船一号上的旗手当即回应“得令”。

    令旗回应之后,海船一号上的水手将巨大的船锚迅速绞起,几息之后,长桨划动,海船缓缓离开海岸,不多时便已离岸三十几丈远,在岸边众人注视下,调转船头,升起主帆,向泉州湾外驶去。

    海船一号在调转船头之时,杨丛义再发一令:“海船二号,离港!”

    同在高台上的旗手,一举黄色令旗,将海船二号的编号打出,接着打出“迅速离港”旗语。

    海船二号时刻关注着高台令旗方向,一接到命令,当即举旗回应“得令”。船长一声令下,船锚升起,长桨划动,片刻之后便已离开海岸。

    等海船二号开始掉头,杨丛义再发命令:“海船三号,离港!”

    旗手展旗,海船三号接令离港。

    如此,前船离岸三十丈掉头升帆,下一艘船起锚动桨。

    一刻钟不到,第五艘海船已经收起船锚,准备好离港。

    随着一艘艘海船离开,泉州湾正中十几艘海船排成一行,每艘船之间相隔一里左右,排列整齐,前船已经到达外海,后船刚刚掉头。

    一个时辰不到,蚶江港内三十余艘装满回易货物的海船全部离港,驶出泉州湾。

    整个蚶江港内除了一艘战船,就剩一艘船头高达两丈有余的大船,船上一队队禁军卫士,红衣黑甲,手持长枪,立在船舷边,纹丝不动,*肃穆,船顶一杆大大的红旗,旗面上金丝绣一个大大的“宋”字,正迎风招展。海船两侧三十余根长桨早已浸泡在水中,只待一声令下,便能翻起水浪,摧船而行。

    岸边聚集了众多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再他们前边是兵丁和衙役,再之前便是泉州州府上下一众官员,以及今日港口的主角,回易团队核心人员,戴骢、黄琦、汤鷽三人。

    在他们身前是祭坛,祭坛旁是一张红木酒案。

    道人一番做法祭祀之后,收了木剑,站立一旁。

    祭祀罢,泉州知州朗声向戴骢、黄琦、汤鷽三人道:“诸位此番为国事,甘赴汪洋海,迢迢万里,未知归期,千言难表敬意,万语难尽衷情。今日方某略备水酒,代州府上下、泉州父老、大宋百姓,一祝诸位一帆风顺,二祝诸位如意安康,三祝诸位马到功成,四祝诸位平安归来!”

    言罢提起酒案上的白色酒壶,连斟四杯酒,将酒壶放下,道一声:“请!”

    当先拿起一杯酒,举于胸前。

    戴骢、黄琦、汤鷽上前,各拿一杯,四人相对而立。

    戴骢道:“今日出海远行,多谢知州大人、泉州州府上下及百姓父老前来相送,戴某不胜荣幸,先干为敬!”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高大人则道:“多谢诸位一年来前后奔忙相助,船队今日能出海,也有诸位之功。若此番下南洋西洋满载而归,当是泉州之幸,大宋之幸。谢意难尽,归来时定与各位把酒言欢,以尽今日之情!”言罢当即将杯中酒饮尽。

    汤鷽只高道一声:“多谢诸位相送!”随即将酒饮尽。

    泉州知州将杯中酒饮下,抬手笑道:“南洋万里,深海相隔,请恕我等不能相送了。”

    戴骢抬手谢道:“知州大人留步,就此别过。”

    泉州知州道:“诸位好走。”

    戴骢、黄琦、汤鷽三人抬手再谢之后,转身向不远处神舟主船走去。

    三人先后走上船头,回身站定。

    随即就有水手就将船桥撤上甲板。

    站在高台山的杨丛义见时辰已到,当即高声下令:“吉时已到,神舟启航!”

    一声高喊,声震港口海岸。

    虽然高台离神舟不远,旗手还是展黄色令旗,打出“离港”旗语。

    神舟上的旗手接令后,高声禀报:“接令离港。”

    汤鷽高声下令:“离港!”

    随即就有传令兵将离港命令上下传递。

    不多时,只见两支巨大的船锚被绞起,紧接着两侧三十余支长桨一起划动,神舟随之缓缓移动。

    一尺,三尺,五尺,一丈......

    巨大的神舟缓缓离岸,向海中退去。

    海岸上送行的人,看着神舟船头三人向他们挥手,他们也抬手相送。

    神舟在海中掉头,一刻钟后,驶向泉州湾外,视线被石湖港所遮挡,消失无踪。

    神舟出海,泉州州府一众官员随即离开,大部分百姓也转身回城。

    只有少部分,奔向石湖港,奔向外海。

    蚶江港的海岸上转瞬一空,只剩三两人呆立岸边,望着空空着的泉州湾。

    杨丛义走下高台,战船已在等待,他要随第二批海船离开。

    刚下高台,就有一人飞奔而来。

    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顾清尘。

    两人站在岸边相顾无言,顾清尘满眼泪水,直在眼中打转。

    新婚离别,其中凄苦,岂可言表?

    心中有万语千言,临到头来,相距一尺,四目相对,却难张口言一字。

    当年香炉峰下一别,转眼两年多,受百般苦,千般难,终得一见,得偿所愿,喜结连理。

    如今厮守不过一月,又要分别,远隔重洋,相距万里,三年五年,归期不定,如何让人不忧,如何让人不愁?

    昨日恩爱,心头甜如蜜,今日分别,心底乱如麻,郎君在前,痴情难诉,一别经年,归时两情剩几许?

    看着顾清尘两行清泪滑落脸颊,杨丛义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任泪水打湿衣衫,宣泄她心中的悲苦。

    不知多久之后,杨丛义才轻声道:“娘子,你在家安心等我,少则一年,多则三五年,我一定会回来,到时候我们再也不分开!”

    顾清尘哭诉道:“郎君,我跟你一起出海吧。我舍不得你,离不开你,我想每时每刻都跟你在一起,没有你,我怎么能活下去!”

    杨丛义轻拍她的腰背,低声道:“出海是男人的事情,大风大浪不知有多少危险,你为了回来找我吃了那么多苦,我怎么舍得再让你受半点苦。出海以后,不管到了哪里,我此生都不会忘记你,时时刻刻想着你,想着你的美,想着你的笑,想着跟你在一起甜蜜的味道,因为你是我的娘子,是明月为证的娘子。你安心在家待着等我回来,想我了,就看看天上的明月,你在看明月时,我一定在想你。”

    顾清尘也知道,出海是不可能出海的,就只能安心在家等待。

    听了杨丛义的话后,她哭的更厉害,边哭边说道:“郎君,那我们约好,月亮的升起的时候,我们要一起看月亮,好让我知道,郎君在千里万里以外也在想我,可好?”

    杨丛义点头道:“好,娘子,这是我们的约定,不管到那儿,我都不会忘记。”

    顾清尘哭道:“嗯,我也不会忘记,我会天天看着月亮,等郎君回来。”

    杨丛义扶起她,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笑道:“娘子,时辰不早了,我该离开了。你一个人在家一定要吃饱穿暖,吃好睡好,好好休养身体,多多锻炼,别让自己病了。等我回来,你还要给我生好多个孩子呢。”

    顾清尘脸上微红,低声道:“郎君也一样,漂泊在外,衣要穿暖,饭要吃饱,别饿着,别累着,也别拼命受伤了,清尘在家等你,等你回来,一定跟你生孩子,一年一个。”

    杨丛义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好,娘子在家安心等我,我走了。”

    说完迅速转身,快步向战船走去,头也不回。

    上了战船一声令下:“离港!”

    军士随即撤回船桥,绞起船锚,长桨哗哗划动,战船徐徐离岸。

    杨丛义站在船头,向顾清尘不停的挥手,泪珠也从眼角滑落,随风飘落大海。短短一个月交心相处,他已经彻底爱上这个深情、热情、坚韧的姑娘,有了她,此生何求?然而片刻的欢愉,尚未来得及细细品尝体味,就要相隔万里,长时间别离,此种痛苦,他也难以忍住。

    看着战船远去,郎君消失不见,顾清尘站在岸边哭成了泪人。

    战船消失不久,顾清尘忽然转身向外海跑去,那里还能多看一眼!

    随着神舟主船离开,驶进泉州湾,石湖港在江恺指挥下,海船也依次离开。

    一个多时辰之后,石湖港海船尽数离岸,全部排队驶往外海。

    与此同时,秀涂港在沈缙指挥下,海船也一艘艘先后离开。

    又一个多时辰之后,秀涂港最后一艘海船出海。

    随着殿后的战船扬帆驶入外海,整个泉州湾再无一艘回易商船。

    整支回易船队,至此安全顺利出海,商船连绵百里,浩浩荡荡向南洋而去。

    外海岸边,有两人望着海面上最后一艘船消失,依然站在原地发呆。

    “你来送谁?”

    “送我哥,他是回易左参军。你呢?”

    “送我师哥,他是回易右参军。”

    “杨大人是你师哥?真是有缘呢。我们一起走吧!刚好有事儿跟你打听打听,不介意吧?”

    “......”

    两人最后望一眼,辽阔空寂的大海,转身离去。

第204章 敲船水鬼

    “燃起灯笼,挂在船尾。”

    太阳一落,天很快就黑。原本蔚蓝的海面,不多时就陷入无边黑暗。

    “降下主帆,减速慢行。”

    主桅杆上的大帆随即降下,不多时行船速度减慢。

    从在一旁护航的战船上向海上望去,黑暗的海上一长串红色的光点,一直延伸到前后看不见的远方。一个微弱的红点就是一艘两千料海船,红点在黑暗中仿佛随时就会熄灭。

    天彻底暗下来,三里之内的前船就是一个黑影,再远就是朦朦胧胧一片昏暗。

    船队庞大,为防海船夜间走散,后船必须紧跟前船,前后相聚不能超过二里,后船一见前船尾部挂上灯笼,必须立即降帆减速,同时在船尾挂上点亮的灯笼。

    前后相继,从第一艘船燃灯开始,最后一艘船为止,百艘船最快能在两刻钟内全部挂起灯笼,降帆降速。

    夜间,后船跟着前船船尾微弱的灯光前行,灯不灭,方向不偏。方向不偏,百艘船就能串成一串,即使阴天,没有星星,没有月亮,黑暗中也不会有船掉队。

    出海三天,也不知如今船队具体航行到何处。

    杨丛义裹紧棉衣坐在战船甲板上,抬头仰望星空,仰望明月。

    海风吹过,带来淡淡的腥味。

    甲板上留有少许军士站岗执勤,其余人已经回船舱休息,太阳一落,海上很冷。

    寂静的夜晚,海浪撞击战船的声音异常清晰,劈波斩浪的行船声,也清晰可闻。

    随着哗哗的水响,所有人离亲人越来越远。这样的夜晚,适合思念远方的亲人。

    一到夜晚万籁俱静,船上灯油有限,掌灯也很危险,如果不站岗那就好好睡觉。

    自从出海后,杨丛义就没有早睡的习惯,这艘战船他是船长,而这艘战船正在整支船队的中间,前后几十艘海船的安全由他负担。

    现在船队还在大宋进内,离大陆海岸不过一百多里,海况良好,只要关注风速,时刻注意调整风帆,保持匀速,不撞上其他海船,就不会有什么大危险。

    但到了后面,进入陌生水域,一切就难说了。需得慢慢调整生物钟,白天视线良好,军士都在甲板上,有情况他们也能发现,夜晚情况不明时,他要亲自值岗。

    起身看了一眼周围的海船,目之所及的各船,灯笼都还亮着。晚间无事,练练道家内功吧,也能打发漫长的夜晚时间。

    船,匀速航行。

    夜,寂静无声。

    不知何时,一片乌云飘过,天空中那轮明月,渐渐消失,海面陷入黑暗。

    月亮消失,远处的灯笼,似乎明亮了起来。

    值岗的军士眼见天空暗了下来,四周黑洞洞一片,心里就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你听说过水鬼吗?”一军士向旁边另一军士问道。

    “啥水鬼?”另一军士打个哈欠。

    “水鬼就是死在水里上不了岸的人变的,它们孤孤单单的,遇到有人落水,就要死命抓住他。白天它们不敢出来,晚上就会出来害人。”

    “哪有人晚上下水,黑压压的,下水不是找死。”

    “那可不一定,你以为不下水,水鬼就没办法了?我可听说水鬼喜欢光,不管是月光,还是灯光,它们都喜欢,听人说他自己就亲眼见过一回,无数的水鬼对着月亮,活蹦乱跳。”

    另一军士被说的有些害怕,四下看看,没有接话。

    “你猜没有月亮的时候,水鬼会怎么样?”

    “我哪儿知道,我又没见过。大晚上的别说了,说的有点渗人。”

    军士不顾,自言道:“晚上它们就追光,只要有灯光出现,它们能追一晚上,还往船上爬呢,爬山船以后就把船上的活下拉下水,等它们做伴,它们在水里太孤单了。”

    “好了,别说了,我听得都有点怕了。”

    甲板上再次安静下来。

    “你说海里有没有水鬼?”

    “你这不是废话吗,海里不是水啊,海里的水鬼更多,船一翻,就是几十上百水鬼,你说说海里死过多少人?比你我见过的人都多。”

    军士吓的不说话了,早知道就不问,搞得现在一抬眼就觉得前边海里藏的有水鬼。

    “帮我拿下枪,我撒泡尿。”被吓到的军士渐渐有些尿急。

    “胆子这么小还来参军。”另一军士嘴里如此说着,还是把长枪接过来拿好。

    那军士走上船头,迎风撒尿。

    刚撒到一半,忽然身体一晃,差点一头栽进海里。紧接着就见他连滚带爬跑回甲板,手指船头,满脸惊恐,嘴张的老大,却说不出话来。

    另一军士见他这怪模样,不由得的问道:“咋了,见鬼了?”

    “鬼......鬼......有水鬼跟着我们!”那军士努力了几次,才好不容易说出完整的话来,手指着船头处还在发抖。

    “你小子耍我,撒泡尿都能见到鬼,是不是还把尿撒到鬼身上了?”另一军士显然不信,刚说鬼,鬼就来了,哪有这么邪门的事,肯定是这小子跟他闹着玩,吓唬他的。

    “真的,好多!”那军士稍稍稳定了心神,手指船头,眼睛都不敢往那边看。

    “信了你,才真是有鬼。好好站岗。”军士把手里的枪还给他。

    那军士一接过枪来,立马提枪转身,挺枪直指船头方向,似乎船头有敌人马上就要出现,又像有敌人隐身在船头。

    这一副跟敌人对峙的模样,把旁边的军士也弄的紧张起来,他也不由的握紧手里的长枪,口中却道:“你小子不去当个戏子可惜......”

    “咚。”

    话没说完,就听见附近传来一身似有似无的闷响。

    那军士顿时紧闭嘴巴,转头四处看看,没有异常。

    正当他准备自嘲一句,解除尴尬时,嘴刚张开还没说话,又有几声沉闷的“咚咚咚”声传入耳中。

    寂静的夜里,这几声异响,在海浪声里格外清晰。

    他一挺长枪,上前与另一军士并肩而立。

    “怎么办?喊人吧。”另一军士用低不可闻的低声问道。

    “先看看再说。”那军士想了想,大半夜,黑灯瞎火,一嗓子嚎起来,不管有鬼没鬼,都会出事,保险起见,还是先确认一下。

    “替我压阵。”那军士吩咐一声,一步一步慢慢向船头走去。

    “咚咚咚”声,时断时续,一会儿有,一会儿无,没有规律。

    那军士终于走到船头,望着漆黑的大海,深吸几口气,猛一探头,往船下看去。

    只见船下黑乎乎一片,似有东西在海面跳动,一下一下撞击船身,隐约间又看到黑黑的东西正拼命往船上爬。

    那军士纵使胆子大,这一惊也是非同小可,顿时头一晕,双腿一软,就向船外倒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后压阵的军士眼见前边探查的军士有异,当即一丢手中长枪,一个箭步上前,电光火石之间伸手,一把抓住那军士颈部衣甲,全力往后一拉,将他倾斜的身子拉回船内,二人则一起摔倒在船头。

    这一摔之下,倒把那军士摔了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翻身爬起,顺手就将掉落在船头的长枪捡起来,挺枪对准船头外。

    救他的军士,眼见如此,也顾不得多问什么,回身捡起长枪,挺枪对准船头另一边。

    两人背靠背,手持长枪,打起十二分精神,防守在船头,瞪圆了眼睛,紧盯着船边,只要那鬼东西爬上来,毫不犹豫就会一枪捅过去。

    挺枪警惕几息之后,二人不约而同的远离船头,往甲板上退去。

    船头太窄,施展不开,一旦那鬼东西爬上来,他们直接就会被拉下海,他们退避不是怕,只是想要反抗,不想毫无反击之力的丧命。

    如果要问他们退避的理由,这应该就是他们二人心里的想法。

    一退回甲板,二人长枪向前,并肩而立。

    “你看清了?是啥东西?”救人的军士盯着船头,眼睛都不敢转一下,握枪的手还在发抖。

    “不知道,黑乎乎一片,都想从海里往船上跳。”那军士也盯着前边,不敢有一瞬间移开视线。

    “是.....是不是水......鬼......能......上来吗?”救人的军士牙齿都在打颤,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知道,我们的船有一丈多高,应该爬不上来吧。”那军士亲眼看到那东西跳起三尺多高,虽然离船舷还有不少距离,但难保没有能爬上来的,可他也不敢说那东西就能爬上来,不然一声惊叫,船上肯定就乱了,还是要先看看。

    “我们船高,上不了船就好。”救人的军士听说那东西上不来,心里才稍稍放松一些,握枪的手也渐渐稳定下来。

    “咚咚咚......”船下沉闷的撞击声,时不时的传上来,犹如重锤,锤击在他们的心口。

    “要不要叫醒他们?”

    “不用,那东西应该上不来,天一亮,应该就会消失。”

    不远处一笼朦胧的红色,那是海船尾部悬挂的灯笼,那红色灯光忽然一闪一闪,明灭之间跳动了几下。

    两军士此时格外敏感,眼睛一瞥就发现那艘海船上灯笼的异常。

    转头一看,就见那盏灯笼在二人眼前一暗,熄灭了,再也没有亮起。

    有东西上那艘船了?

    二人大惊,不约而同,对望一眼,随即高声发出预警。

    “有情况!”

第205章 五盏灯灭

    这一声急促的警报,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格外刺耳,刺痛睡梦中多数人的神经。

    杨丛义在这惊叫声中第一个醒来。

    他坐在舱内,稍稍打了个瞌睡,舱外一声警报,他顿时惊醒,起身几步就出了船舱。

    “什么情况?”他见两个军士挺枪如临大敌,快步来到他们身旁。

    军士一指旁边黑暗的海面,十分紧张的回道:“大人,刚刚那艘海船的灯笼灭了。”

    杨丛义扭头一看,旁边海面上两个红点相隔太远,它们之间应当还有一个存在才是,既然不见了,那就如值岗军士所说,应该是灭了。

    两个红点之间,此时相聚应当在三里以上。

    白天,三里的距离不远,两船之间能看得清楚,但到了夜晚,情况就大大不同,视距下降的厉害,尤其是此时天上没有月光,灯笼的火光在三里之外,必然是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再稍远一些,就被消失不见。

    无月的夜晚,任何一艘船上的灯笼熄灭,如果不及时点燃,过不了多久,后船就会失去导航目标,在漆黑的夜里,后果不堪设想。

    领航者是第一艘船,它在最前边,后面的海船就跟夜间抓着前人衣襟走夜路的盲人一样,一旦衣襟断掉,他们要么停下撞在一起,要么凭着感觉走,至于走到哪里去,跟在后边的盲人不会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他们更是一无所知,跌进坑里,掉进水里,甚至走上岔路,都有可能。

    船队任何一盏导航的灯笼灭掉,面临的都是这样巨大的危险。

    “灭了多久?”杨丛义立即追问。

    “灯一灭,就喊大人了。”军士仍然在戒备船头,没有回头。

    从报警到他出来,也不过几息时间,灯笼刚刚才灭,那就还好。

    夜晚有风,偶尔熄灭也属正常,只要能重新点亮就不会有问题。

    杨丛义略感欣慰,望着应该亮起灯火的海面。再过几息,那艘船尾值岗的军士应该就能将灯笼点亮,重新为后船导航。

    “你们值岗,没什么问题吧。”杨丛义盯着应当亮起灯火的海面。

    话音刚落,不等军士回答,就见不远处又一个光点闪烁之间消失不见。

    “大人,又灭一个!”军士声音里满是惊恐,同时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眼睛盯着船头方向,再也不敢移开半点。

    杨丛义自然也看见那个光点,一闪就灭掉。这下相邻的两盏灯笼前后熄灭,难道是偶然?

    “不要惊慌!等他们自己亮起灯来。”杨丛义依然淡定。

    灯笼挂在木杆上,探出去悬置在船尾,收进来,重新点燃灯火再放去,也需要一些时间,哪能跟电灯一样,开关自如。

    就算值夜的人睡着了,没发现灯火熄灭,他们也留有后手,担保无忧。

    早在出海前,他们就考虑到灯火熄灭,而值夜人打瞌睡,未能及时点亮的情况,给每艘船都配备了号角,以便在灯火熄灭超过一定限度的时候,吹响号角提醒前船。

    但号角一旦响起,就会将前后几艘船的人全部惊醒,在黑暗中容易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号角的使用有严格规定,超过一刻钟,前船的导航灯笼还不亮起,后船才能吹响号角提醒。

    现在,两盏灯火刚刚熄灭,为时尚早,可以给他们一些时间。

    此时虽有海风,但风速不大,海况良好,船速稳定,只要尾舵不动,一刻钟之内,海船基本不会偏离。

    杨丛义十分淡定的看着灯火熄灭的海面,海上有风有浪,哪有灯火一直不灭的道理,只要在一刻钟内亮起就行。

    “又灭一个!”几息之后,持枪戒备的军士一声惊叫。

    杨丛义眉头一皱,又一盏灯在他注视下,忽一闪,消失不见。

    视线之内,已有三盏灯火熄灭,前两晚可是一盏灯都没灭,现在海风不大,海浪不强,连续三盏灯灭掉,真是活见鬼!

    “不要惊慌,再看看。”杨丛义依然保持淡定,虽然灯灭的多,但时间都短,给他们点时间重新把灯火点燃。况且还有后续手段,短时间灯灭也不是多大的问题。

    目之所及,海面上还亮着的灯火,隐隐约约只剩最后两个,一前一后,遥不可及,杨丛义所在的战船在一侧可以看到,但两艘亮着灯笼的海船之间没法相互看到。

    杨丛义虽然表面淡定,内心还是有些紧张,紧盯着那片黑暗的海面,期盼灯火熄灭的海船赶紧把灯笼亮起来,不要等到一刻钟,让后船的人和他煎熬担心。

    “又灭一个!”军士更加惊恐,一直退到杨丛义身旁。

    看着前边那个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光点消失在黑暗中,杨丛义在黑暗里,眉头皱的更紧。

    “再等等。”杨丛义依然要淡定,他们战船并帮不上大忙,一旦他们有动作,可能会引发误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大人,我们的灯笼也灭了。”忽然船舱里传来军士禀报的声音。

    不久前,值夜军士的一声警报,已经将很多人惊醒,他们先后来到甲板看情况,自然能看出附近之前一直存在的灯火熄灭不见。

    “重新点起来。”杨丛义立即下令。

    禀报的军士应一声,就摸黑去船尾传令。

    甲板上的军士,一时间议论纷纷,嘈杂一片。

    “保持安静,不要说话!”杨丛义稍稍有些慌乱,这太不正常。

    海船灯火在眼前熄灭四个,连脚下的战船灯火也熄灭,了。没有大风,也没有大浪,真是活见鬼!

    “又灭一个。”有军士忍不住低声说道。

    昏暗视线下的海面,最后一个微弱的光点也不见了。

    杨丛义望着空空的海面,眉头皱的更紧。

    “不要惊慌,稍等不一会儿。”在军士面前,他还要继续保持镇定,虽然心里已经是疑窦丛生,但他是主心骨,不能惊慌,不能乱,否则会出大乱子。

    “咚咚咚......”

    “这是啥声音?你们听到了吗?”又有军士忍不住低声问道。

    杨丛义仔细一听,周围确实有沉闷的撞击声传来。从出船舱,站到甲板上开始,他的注意力全在对面的海面上,短短时间内,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奇怪的撞击声。

    “咚咚”之声就在周围,顿时甲板上嘈杂声又起。

    “肃静!”

    杨丛义一声令下,甲板再次恢复寂静。

    一转眼,见先前两个持枪戒备的值夜军士,依然将长枪对准船头,没有丝毫松懈。

    杨丛义当即就知道自己大意了,他们二人发出警报,显然是发现不明状况,而不仅仅是发现旁边的一盏灯灭掉!

    “石兴,刚刚你们发现了什么情况?”一想明白,杨丛义立即询问。

    正在戒备中的军士收枪转身回道:“大人,我们发现船下有异物。”

    “异物?什么异物?”这个回答杨丛义不满意,随即追问。

    石兴犹豫了一会儿,回道:“大人,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据我猜测,估计是......”

    说了一半,停了下来,没敢继续说下去。

    “是什么?”杨丛义再次追问,眼睛紧盯着他,再吞吞吐吐,他可就要急了!

    石兴见监军脸很黑,神情不善,赶紧回道:“估计是......水鬼。”

    水鬼?

    甲板上众军士一听水鬼,顿时惊慌起来,有些人转身就要往船舱里跑。

    “立定!”

    “肃静!”

    杨丛义一听水鬼,眼见众军士的模样,立即连下两令。他是唯物主义无神论者,受过完整的现代化社会主义教育,哪里会信什么鬼神。

    但这些绝大多数大字不识的军士不同,他们生来接受的本来就是封建教化,笃定“举头三尺有神灵”,谁家神龛里没有供奉一两个神仙神灵,既然都信神,他们当然也信鬼,水鬼之言一出,谁不怕?

    水鬼是什么东西,杨丛义自然听说过,小时候偷偷下河洗澡,没少被爸妈吓唬过。直到学的知识越多,他便越不相信有鬼神存在,后世一切都要讲求科学,所有鬼神伎俩,在科学面前都会被揭穿,经过十几年社会主义教育,他哪里还相信世上有什么鬼神。

    “咚咚咚......”断断续续的沉闷撞击声,再次传上寂静的甲板。

    “你们两个去看清楚,装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杨丛义随即吩咐值夜军士察看清楚。

    石兴举枪,慢步走到船舷边,另一个值夜军士跟在一旁。

    二人到了船舷边却不敢探出脑袋去看,生怕水鬼跳起来,把他们拖下船去。

    其他在甲板上的军士,站在原地,听着船下传来时有时无的“咚咚咚”声,大气都不敢出,看着两个值夜军士害怕的样子,他们同样十分惊惧。

    “大人,灯笼点不着。”值夜军士在僵持时,船舱中有军士出来禀报。

    “为何点不着?”一听这话,杨丛义顿时一惊,心里咯噔一下,疑问更深。

    “灯笼好像是被打湿了,灯芯沾了水,没法再点着。”来传令的军士回道。

    战船的灯笼点不着,其他海船的灯笼估计也是一样,如果是这样,麻烦就大了。

    不过幸好只是灯芯沾水,换成新的就是。

    “换灯芯,立即把灯亮起来!”杨丛义随即下令。

    传令的军士,应声而去。

第206章 鱼精作怪

    石兴与另外一名军士趴在船舷上,不敢动弹。

    经灯芯之事一打岔,他们稍稍缓了口气,定了定心神。

    “如何了,看清是什么东西?”传令的军士离去,杨丛义回头便问。

    石兴没有答话,监军在后,船下的东西再可怕,也得好好看一看。如过真是那鬼东西,有众多军士在侧,想必也不会见死不救。

    如此想着,便小心翼翼的把头伸出船舷,手中的长枪也探了出去。

    睁眼往船下一看,只见海面上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如果说没有什么东西,这肯不定不是监军要的答案,其他人明明听到响声,他们也不信啊。

    使劲一瞪眼,再仔细一看,却见海面上黑影涌动,翻滚跳跃不息,全都追着战船在跑,无数黑影争抢着要往战船上跳。

    一见这种情景,石兴心里恐慌无比,不管是不是水鬼,数量都实在太多了。水里跟着的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还没有看清楚,不好跟监军回话。

    为了看得更清楚,他鼓足勇气,把身子探出半尺,头脸往下离海面更近一些,一手抓船舷,一手握长枪。

    再一瞪眼,他便看到一张大口冲他直跃而起,惊慌之间,头脸一抬,身子便要往后撤,但还是晚了。

    石兴只觉脸上一凉,惊恐间长枪一挥,抓着船舷的手臂用力一撑,身子便向后倒在甲板上。

    众人被他这猛然后倒之势吓了一跳,情况不明,惊慌之下,纷纷后撤。

    石兴躺在甲板上,只觉得头晕目眩,呼吸困难,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动弹不得,好像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我的人生刚刚开始,想要换个活法而已,这就要结束了吗?我不甘心!

    他想努力清醒过来,但意识还是逐渐模糊,慢慢闭上了眼睛。

    眼见石兴倒在甲板,一动不动,船舷边上的另一军士,顿时坐倒在甲板,目光呆滞,嘴里说着:“水鬼......一定是水鬼......水鬼上身了......”

    石兴突然死在甲板上,再听到一同查探的军士如此一说,众军士个个心惊胆战,水鬼有多厉害多难缠,他们可是早有耳闻,如今遇到水鬼,那就只能逃命。

    在甲板上的军士当即就要往船舱里钻。回去躲起来,把门一关,或许还能捡一条命!

    “立定!”杨丛义一声吼叫。

    随即又道:“慌什么,我还在这儿,你们跑什么!都给我站好!”

    说完,杨丛义上前,伸手一探仰躺在地的军士鼻息,已然进出无气。只见他毫不犹豫,几下撕掉军士身上穿着的衣甲,双掌放在军士的胸口就是一顿按压。

    几息之后,在甲板众军士惊恐疑惑的目光中,那军士一声咳嗽,睁开眼睛,活了过来。

    众军士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可置信,但又不得不信,震惊之余,面面相觑。

    只见他军士躺了几息之后,翻身坐起,口中言道:“我这是在哪儿?”

    杨丛义一拍他的肩头,高声道:“你就在战船上。起来,刚刚看到什么?”

    石兴一惊,头脑顿时清醒过来,回头一看,众人都在,这才知道自己还活着,顿时说不出的激动与欣喜。

    但他随后猛然想起,刚才在船外好像受到那东西的袭击,当即抬手往脸上摸去,仔细摸过之后,却发现脸上并无伤口,好像只有些水迹,这才放下心来。

    可一想到那张着大口扑上来的怪物,心里就一阵阵发寒。

    起身镇定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回道:“大人,天太黑了,水下是啥东西,属下没看清,但它们有一张血盆大口,一跳五尺来高,密密麻麻的跟着战船在跑,还都要想往船上跳。”

    杨丛义也没出过远洋,海里有些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他也不是很清楚,但很显然船下东西并不是什么水鬼,可这些军士不会这么想,出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怕什么,就越会把这些东西想成是什么。

    虽石兴没说水里的东西是水鬼,但众人一听到水里的东西密密麻麻,还有血盆大口,瞬间脸色全都变了,有些人都开始打颤,不由自主的就想跑。

    不能如此下去,必须搞清楚,船下是什么东西,至少要让他们知道,这些东西不是水鬼。否则军士一乱,不知道这艘战船会有什么遭遇,其他海船又会是怎样的命运。

    “不用惊慌。待我来看它们是什么东西!拿长枪来!”杨丛义一声令下。

    他要亲自看看,作怪的到底是什么?

    军士一听监军大人要亲自上,心里想阻拦不要冒险,但嘴里却说不出这种话来。

    随即就有军士取来一杆一丈五尺余长的长枪,交到杨丛义手中。

    杨丛义单手拿着长枪走到船舷边,略伸头往船下一看,就见船下黑压压一片,有生物翻动倾轧不息,不时有生物往船身撞来。

    毫无疑问,这些东西应该是鱼,但有些太大了,凭模糊的视线来判断,个头都在三尺五尺长,有些估计有六七八尺,一抬头,确实能隐约看到它们生有一张大嘴。

    杨丛义手一扬,随后猛然向下一戳,随即就有一股巨力从枪头传来,震颤之间,那怪力似乎要将长枪挣脱。

    一声轻喝,杨丛义单手将长枪拔起,迅速回到甲板。

    “掌灯!”一声令下,随即就有人快步跑会舱内。

    长枪被横放在甲板上,军士们已经知道监军大人刚刚那是做什么,显然是狠狠的给了船下的水鬼一击。监军大人胆子这么大,军士们互望一眼,心里十分佩服,却也不敢言语,更不知掌灯要看什么?

    片刻之后,一个亮起灯火的灯笼出现在甲板上。

    “看枪尖。”灯光一出现,杨丛义随即吩咐。

    在众人惊慌而又好奇的目光下,灯笼慢慢移到枪尖所在的位置。

    只见枪尖所在的甲板位置,流有一些红色的血迹,枪头上点点红色,众人也看得清楚。

    “是血!”

    “对,血,水鬼没血。”

    “船下不是水鬼。如果不是水鬼,那会是啥东西?”

    众人再迷信也知道鬼是死东西,死东西是不流血的。一见红色的血液,便能知道水下的东西绝对不是鬼,既然不是鬼,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灯笼给我,我来看看它们是什么东西。”随即就有胆子大的军士自告奋勇,要去探查清楚。

    杨丛义微微点头,这就是他的目的。

    只要船下不是水鬼,驱散对鬼神的敬畏,就没什么东西值得他们怕。他们不惊慌,军心便不乱,灭灯之事就是小事一件。

    那接过灯笼的军士随即走到船舷边,手提灯笼往船下一探。

    众人在他身后,紧张的等待他探查出好消息。

    谁知船外灯光忽然一暗,探查的军士一声惊叫,大步退后,迅速远离船舷。

    等众人看清他手里的灯笼不知去了哪里,顿时个个脸色齐变。

    “鱼精......海上好多鱼精!太大了......太大了.......”那军士退到人群里,不停自语。

    杨丛义没有说话,方才他看过了,隐约也看到水里的鱼不小,具体有多大,他还真不知道。在他印象里,中国沿海好像很少见鲸鱼,如果不是鲸鱼,船下的鱼大不到哪儿去。

    “鱼精?多大?”有军士忍不住问道。

    众人此时的好奇明显多于惊恐,热切等待他的回答。

    那军士喘了会儿气,等心神稳定下来,才回道:“好几丈长!头一抬,一口水喷上来,就把灯笼浇灭了。海里全是鱼精,密密麻麻,都不知道有多少。”

    “不得胡言乱语。不过是大一些的海鱼,你们在昌国没见过四五尺长的大鱼吗?如今的这些鱼再大,它们也还是鱼,什么成精成怪的。既然都起来了,就先待在甲板上。”杨丛义一番解释,稳定人心后,便让他们在甲板上待着。

    众人都是吃鱼吃恶心了的人,听到船下跟着的不过是鱼而已,心里的惧怕之情瞬间消散,甚至隐隐还有些恨意。

    等船外再次传来“咚咚咚”的撞击声时,船上便无人害怕了。它们不过是大点的鱼而已,还能把两千料十多丈长的战船撞翻不成?

    这等大船,自然是不可能撞翻的。众人站在甲板上,听着“咚咚咚”的撞船声,再没有任何感觉。

    旁边海面上还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一盏灯亮起。

    虽然现在才离灯灭不久,但他们只要没睡着,应该能找到新的灯芯换上,这点时间完全够。

    “去后面看看,我们的灯笼挂出去没有。”传令的军士一直没回来,算算时间,灯笼也该挂上去了。

    谁知他话音刚落,舱内就有军士回道:“大人,灯笼刚挂出去就灭了,连换了两个灯芯,都是一挂出去就被水浇灭。大人,还要继续换灯芯吗?”

    “暂停吧。”

    一听是这种情况,杨丛义便猜到很可能这群鱼喜欢追逐光,喷水嬉戏。

    悬挂灯笼的位置就那么高,既然灯笼一挂出去,就能被它们喷到,换多少结果都一样。

    军士得令离去。

    战船的灯笼挂不出去,海船肯定也一样。如果灯笼都亮不起来,问题就严重了!

第207章 烟花为号

    望着漆黑一片的海面,杨丛义开始有些焦急和担心。

    忽然旁边的海面上光点一闪,有盏灯亮了起来。

    正当杨丛义心中一喜,想再确认一下时,那光点却一闪,便忽然又消失了。

    片刻之后,海面上又亮起一个光点,但之前一样,几息之后,就消失不见。

    之后又陆续有其他光点,刚一亮起,立马就熄灭。

    海面上光点明灭,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次后,终于再没有光点亮起。

    这种情况在杨丛义预料之中,如何解决才是当务之急。

    “大人,要不把灯笼挂到桅杆上?”有军士看到明灭的灯火,不用说,就知道都是水里的鱼在作怪。

    灯笼挂低了肯定会被鱼喷水浇灭,挂到桅杆上,难道它们还能上船爬桅杆不成?这的确是个办法。

    “好,拿个灯笼出来,挂上主桅杆。”杨丛义心中一喜,当即同意。

    不多时,就有一盏灯笼提出来,灯笼上还拴好了绳子。

    这是一个表现机会,立即就有擅长爬树的军士自告奋勇,抢过灯笼,就往主桅杆上爬去。

    主桅杆高三四丈,那军士爬到一半,为安全起见,杨丛义不让他再爬,命令他就地将灯笼挂好。

    灯笼挂在桅杆上,甲板上便明亮很多,船上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战船上的灯笼亮起来了,可怎么通知海船也把灯笼挂上桅杆却是个问题,相隔这么远,喊话他们听不见,打旗语也看不见,只能凭他们自己领悟不成?

    没过多久,只听“咚咚咚......”

    海鱼撞击船身的频率忽然高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闷。

    这种异常,杨丛义不可能发现不了,不等他下令,就有军士走向船舷。

    “大人,这鱼是不是发疯了?”有军士一扶船舷,感觉船身似乎都在震动。

    明显感觉到撞击声越来越响的军士们,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这鱼趋光,怕是天黑以后船队进了这片海域,刚好碰上它们,而它们恰好被黑夜中非常显眼的灯光所吸引,于是一路追逐,吐水嬉戏,直到把灯笼给浇灭。

    现在灯笼挂上桅杆,它们跳起来吐水,撞船是必然的事情。如果是小鱼,可以随便它们撞,但方才粗略一看,大雨的个头五六尺很常见,也许还有更大的鱼王,这战船再大再坚固,也是木头造的,大鱼撞击的次数一多,保不准就会有裂缝,如果更大更长的鱼王也来撞击,战船可不敢说百分之百不会坏。

    可如果灯笼不亮,后面几十艘船就会失去导航,虽然现在还在大宋境内,不至于后面的船队就走失了,迷失在广阔无边的大海,但耽误船队行程是必然的。关键是导航消失,后面的船只失去跟随目标,便会引起他们巨大的恐慌,一旦开始恐慌,潜在的危险便不可预知。

    杨丛义念头急转,忽然高声道:“灭掉灯笼!”

    话音未落,就有军士唰唰,迅速爬上桅杆,一把摘下灯笼,三两下就滑到甲板上。其他军士当即接过灯笼,将灯火熄灭。

    甲板上再次陷入黑暗。

    “这是啥鬼鱼,真是邪了。”

    “可不是,咚咚咚撞船板,都不怕痛?”

    “不知道这黑灯瞎火的,它们还撞不?”

    “刚才灯笼没挂起来它们不也撞船。”

    “就是不知道这船经不经的起它们这么撞。”

    .........

    一时间,甲板上议论纷纷,海鱼的撞击声直接把遮掩下去。

    “肃静。”

    杨丛义一声令下,众军士立即闭上嘴巴。

    “没事儿的先回舱休息。”

    众军士慢慢转身回舱。

    不多时甲板上,只剩下十多名军士。

    船上的灯笼一灭,撞击声逐渐稀疏下来。过了一会儿,声音更低了,慢慢恢复到挂起灯笼以前。

    海鱼不撞船了,可是导航问题不能不解决。

    杨丛义不知道那几艘亮不起来导航灯笼的海船有多焦急,也不知道失去导航的海船此刻有焦虑。但他知道,它们现在肯定很不好受。

    因为他也一样,此时看着无边的黑暗,他也一筹莫展。

    他负责护卫中间的几十艘海船,现在导航消失,跟不上前船,后船也失去跟随目标。虽说每艘船上都配备有针盘,但只要方向不偏差上百里,舵手也根本发现不了。

    现在不光是这几艘船灯灭了,找不到具体方向,后面七八十艘船也因为前船灯灭,失去方向。

    更严重的时,如果后面的海船值夜人打盹,没有看到前船灯火是因为意外才熄灭,等他们发现失去导航,会不会怀疑是前船加快了速度,或者是他们自己的速度太慢。若真是这样,提速是他们必然的选择。

    后面的船只任何一艘开始提速,就不仅仅是这一艘船的问题,而是一个整体,在它后面的所有船只都要提速,只有这样它们才不会离前船太远,失去导航目标。

    如此一来,危险就要来临。

    在漆黑的大海上,一旦前船跟失去导航能力的船只相撞,后船根本发现不了,它还会向前边的导航船直直跟上去,满载货物,行船速度过快,又在黑夜里看不清状况,后船难以避免会跟亮灯的前船相撞。前边三船撞在一起,后面跟上来的船只依然会不明所以,重复相同的命运,继续往上撞。这么一来,巨大的悲剧就要上演。

    一想到这一连串的处境和后果,杨丛义冷汗都冒出来了。

    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不然整支船队都要完。

    五船灯火熄灭,马上就要到一刻钟了,还没有一盏灯亮起来,恐怕都没有想出解决办法。

    但等待下去,一会儿即使号角响起,除了徒增各船恐慌之外,也解决不了眼前失去导航的问题。

    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战场倒是可以亮起灯来,但灯光微弱,无法为所有船只导航,而且灯一亮起来,就受到海里跟随的大鱼疯狂撞船攻击,也不知道战船能防多大力量的撞击,船上有整整四百人,他不能冒这个险。

    可现在的情况会随着时间流失越来越糟,找不到解决办法,后面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象。

    杨丛义来到船舷旁,悄悄往下一望,就发现自己想多了,海鱼并没有因为船上的灯笼熄灭就离开,它们还在跟着海船向前跳动,时不时还能看到有鱼往船体撞来,虽然撞船的鱼少了,但追随战船的还是黑压压一片,看不清到底有多少。

    看样子鱼群不会在短时间内退走,不知道它们要跟到何时才会罢休。

    一刻钟马上就到,几十艘船失去导航,这可怎么办?

    “灯笼亮不起来,你们有什么好办法没有?”杨丛义无奈,只得问问还在甲板停留的军士。

    众军士沉默不语,监军大人都想不出办法,他们能想什么?问他们岂不是白费口舌?

    杨丛义也不由得暗叹一声,问他们有什么用,他不是诸葛亮,他们也不是裨将。

    正当他看着漆黑的海面苦思冥想时,忽然有人开口,给出一个建议。

    只听那人道:“大人,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把灯笼挑在长枪上,点亮就举起来,不等海里的鱼反应过来,就把灯灭掉。这样反复来,灯不算灭,海的鱼估计也不会撞船撞的太厉害。”

    一听这话,杨丛义顿时心下大喜。

    这的确是一个办法,虽然操作起来比较麻烦,但也不失为权宜之计,间歇性亮灯,完全能满足导航的需要,不管是一刻钟一亮,还是两刻钟一亮,都不会对导航效果产生太大的影响,毕竟后船调整方向,也不是不停的调整尾舵,一般也是半个时辰或者一个时辰调整一次,间歇性亮灯完全能够导航。

    “石兴,记你一功!”杨丛义当即拍拍石兴的肩膀,以示嘉奖。

    “多谢大人。”石兴当即谢过。

    可这种间歇性亮灯的方法,其他海船并不知道,就是他把灯笼挂上桅杆,灯一直亮着,他估计海船上的人看不见挂在何处,也想不透。

    要想向他们喊话,他们能听得清,就必须靠近五十丈之内,但在漆黑的海上,如果对方不亮灯,他根本看不见,所以靠近就有极大的撞船危险。

    “我们来为所有船导航。不亮灯了,拿烟花来!”杨丛义理清思路之后,迅速下了这个命令。

    命令一处,虽然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马上就有军士返回船舱。

    不多时,那军士就拿了几个烟花出来。

    “向高空燃放,两刻钟一个,直到天亮!”

    几息之后,一束火焰冲天而起,在黑暗的夜空中异常明亮。

    “灯笼一刻钟一亮,几息就行,时间要短。”

    当烟花也夜空中飘散之后,杨丛义留下一句话,转身回舱。

    从此刻起,这艘战船就成了船队最前边的那艘领航船!

    后面六七艘船都要跟着这艘海船走,他不得不慎重,不得不去船尾帮忙辨认方向,帮忙导航。

    舵舱里的军士见杨丛义进来,十分紧张,他没了导航目标,已经不知道如何调整方向。

    在黑暗中,重要的不是如何调整方向,而是不要随意调整方向。

    杨丛义借着微弱的光,看了看针盘,见方向正常,一直驶向西南方向,便道:“很好,尾舵不动,继续航行。”

    说完在操纵尾舵的军士旁边坐下。

    这个夜晚,十分漫长。

第208章 知州殷勤

    当天色逐渐放亮,甲板上值岗的军士一眼望见远处许多正在航行的船,顿时欢呼起来。

    他们很幸运,虽然偏离了航线,但好在夜间速度不快,也没偏太远,前船的影子还能看的清楚。

    后船随即调整方向,紧随前船。

    天亮之后,杨丛义下令战船加速巡航。

    一个时辰过后,超越了十多艘海船,沿路旗语问候,都是有惊无险,无甚大碍。

    沿途船只也是按海船编号顺序航行,几乎没有插队的现象。如此看来,夜间并没有船只擅作主张加速追赶前船,几个月的军纪训练是有效的。每艘船上都有宣威军,早在出发前就有命令,夜间航行不得随意升帆加速,要保持稳定的低速,严禁打乱航行次序。

    昨晚海上跟随战船的是什么鱼类,值夜军士没有看清楚,天还未亮,那些鱼就悄悄的消失了,不知是没再追赶了,还是沉入了海底。

    “换岗,休息。”杨丛义也一夜没睡,时刻关注风向,每隔半个时辰就会微微调整一下方向,不使船队飘去外海,远离大陆。

    熬了一夜,着实劳累。

    这一个小小的插曲,杨丛义并没放在心里,见海船全都无碍,便交代了一声,自去休息。

    半个月后,船队达到广州,补充物资,休整五天。

    回易船队船只太多,只做短暂停留,进港十分不便,所以几乎全在外海口的海岛附近抛锚停靠,船员集体休整,顺便补充生活物资。

    杨丛义、赵安、江恺、沈缙等人先上神舟主船,汇合之后,将这半个月来遇到的问题进行汇总、讨论,商量出各种解决办法,其中重点讨论了夜间航行问题。

    夜间停航是不可能的,海很深,海船根本不可能停止,一旦把风帆全部降下,任由海风吹着,四处乱飘,那显然也很危险,还不如低速航行。

    但夜间航行的风险在于导航灯不能保证不出问题,现在还在大陆沿海,航线平直,没有大风大浪,没有海岛礁石,只要大方向不错就不会有危险。可一旦进入千里长沙、万里石塘就危险大增,风浪、礁石任何一种危险,都会导致沉船。

    风浪不可控,现在是冬季,没有强力台风,只要降低速度找避风港,也有可能逃脱危险,但礁石在夜间没法发现,如果没有导航,夜间航行简直就是九死一生。

    导航灯必须要重新加固,既要防风,又要防水,灯芯、灯油、灯笼要多备,这是物资补充的当务之急,现在出海半个月都已经消耗不少,后面的路还长,不能不做准备,离开广州之后,沿途再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港口和城市,物资补充将非常困难。

    众人商量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确定下物资补充的种类与数量。

    由江恺带着戴骢的手令,在葛三仔陪同下进入广州。

    一进入广州城,二人带队直奔广州府衙。出示手令,表明身份,二人当即就被引进府衙内。

    广州马知州看过手令之后,对他二人非常客气,还没开始谈正事,就茶水瓜果伺候。

    左司郎中是京官,握有吏部、户部、礼部实权,品级虽然没有他这个知州高,但在京城为官机会很多,要是被官家看上眼,或者说对了话,说不定今天还是郎中,明天就是侍郎,后天就是参知政事,几个月甚至几天之内连升几级也稀松平常,但在地方为官就不一样,天高皇帝远,若朝中无人提携,一个官职调来调去就要干一辈子。

    他这个知州做了快十年,也快做到头,若无机缘,可就升不上去了。戴大人是左司郎中,现在又是回易正使,如果不出意外,回去以后,升任侍郎应该是毫无问题。如果能结个善缘,戴大人回京述职时,能提一句他的好话,说不定他就能再进一步,这样送上门的机会,如果把握不住也怪不了谁。

    在广南调来调去,做了快十年的知州,马知州当然迫不及待的要抓住这个机会。

    当江恺把奉命进城采购船队所需物资之事告诉他后,他当即召集属员,要他们在一天之内调集或搜集齐全回易船队所需物资,并由他亲自运出广州。

    如此一来,物资采购不用他们管了,知州府会替他们采购好一切所需,江恺等人直接被安排在驿馆住下,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一天之后,州府属吏来通知江恺等人,所有物资已经准备妥当,可以随时出港。

    江恺等人随即在属吏带领下来到港口,就见马知州已经等在码头上,五艘装满物资的船停靠在岸边。

    见面道谢之后,江恺登船将物资都检查了一番,转船的物资比要求采购的物资可多了不少。

    当他提出疑问时,马知州回道,广州是南下的最后一个补给港口,不多补些物资,等出海以后再想补给可就找不到地方了,出海物资多多益善,越充足越好。

    江恺带的钱可没那么多,有这种顾虑他也不拐弯抹角,方知州一听却笑了。

    这么大的回易船队出海,是朝廷盛事,地方官府自然也要尽力,况且大宋仅有的两个市舶司,广州就占据一个,回易船队路过此处补给物资,自然要给与必要的便利,至于费用,何须现钱,在赋税中直接划拨就是了,还不是戴大人一句话,签个名,盖个章的事。

    马知州的这一番话,江恺无法反驳,但既然都是朝廷的事,想来不管是付现钱,还是从需要上缴的赋税里扣除,应该都没什么不同,无论付还是扣,全是朝廷的一本账,怎么做都说的通。马知州是高官,戴大人也是高官,这种问题他们也许就是几句话的事情,何须他再多说什么。

    当下无话,江恺等人立即登船,在前引路,马知州带着五艘满载物资的大船随后。

    一天之后,广州运送物资的船队出海,来到岛屿遍布的外海。

    江恺等人的船只在前,早已旗语通报。

    运送物资的船只一到,随即被引导在补给船所在的海岛停靠,后备军和水手,迅速开始搬运物资装船。

    马知州被接去各位大人所在的神舟主船。

    看到如此高大的海船,马知州也只有惊叹。

    等爬上两三丈高的甲板,更是连连惊叹,激动的无以言表,不光甲板大,站在船上也十分稳当,一点晃动的感觉都没有,简直就跟在陆地上一样。

    戴骢看着马知州脸上那种惊叹不已的神情,想起自己第一次登上这艘船时的情景,他跟马知州一样激动,在海上二十多天以后,再惊奇的东西也都稀松平常了。

    二人见面少不得彼此久仰,一番寒暄。

    迎进船舱宽大的会客厅后,马知州先把朝廷组织如此大规模的回易赞扬一番,随后对戴大人又是一番赞扬,说戴大人稳坐临安,做的好好的京官,却不计个人辛苦与得失,奔赴万里出使南洋,开创大宋出使历史,为朝廷分忧,堪称朝野楷模,国之栋梁。

    马知州的一番话,戴骢听的十分受用。

    虽然戴骢品级比马知州低,但他是京官,一到地方,代表的就是朝廷,何况他现在又是身负皇命的回易正使,奉命出使南洋,地位更是尊崇。马知州赞扬他的这话,他此时完全不必推辞。

    随后马知州便把他全力支持回易船队,调配、搜集船队所需物资的经过和结果,轻描淡写的告诉戴骢,并说为了满足船队南下所需,他几乎把府库的存余和城里商户、富户的累积都搜集出来,凑了整整五大船,至于搜集物资所花费的钱财,州府可以自己想办法,让戴大人不必分心。

    戴骢是聪敏人,一听就知道马知州的意思,当即就说马知州积极配合,大力支持回易,若回易能成,马知州也有一功,采购物资的花费,也是朝廷的回易成本,当有回易船队支付,但现在船队已经出海,现钱不多,这些五船物资的费用就挂靠在回易督造的账上,他会给临安去一封文书说明情况,这些费用先从今年广州要上缴的赋税里支出。

    马知州跑这么远过来,等的就是这几句话。

    二人又闲聊许久,得知戴大人和黄大人从没来过广州,远来一趟不容易,当尽地主之谊,马知州立即又十分热情的邀请他们去广州作客,广州有许多临安所没有的特产和美食,定要好好去品尝品尝。

    盛情难却,戴骢被说动了,正要答应进城,却听黄大人说道,现在已是正月,冬季风马上就结束,南下的时间不多,多耽搁一天就多一天风险,延误船队南下大大不妥,不如船队归来时,再进广州作客,就是在广州停留十天半个月,也没问题,不必赶在这一时。

    黄大人最后又对方知州大大的感谢一番,明言回宫之后,一定会向官家禀明方知州为国家社稷所作的努力和他的一片苦心。

    方知州连得正使和副使赞扬与承诺,心下欢喜。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他非常满意,眼看天色不早,又不方便留在船上,便起身告辞。

    双方又是一番嘱咐之后,方知州才被送下神舟主船,自行返回广州。

    休整、补充完毕,船队浩浩荡荡的离开广州,一路南下往琼州所在的千里长沙而去。

第209章 学习剑术

    从广州出海就进入陌生的千里长沙,船队的航行速度降低不少,之前一天一夜航行的路程,进入陌生水域后就要走两天。

    离开广州重新出发十天之后,海上北风已经逐渐减弱,风帆全部升起,速度也不比以前快。

    对此,杨丛义比较焦虑,一旦二月冬季风结束,夏季风开始形成,整支船队还在南海,那就要面临强烈的西南风,船队便要逆风而行,在南海逆风而行,这就是嫌活的太久。

    从泉州出发的太晚,如今已经没有好办法,如果要想在夏季风形成之前出南海,就不能按之前预定的航线走,先到安南,再到占城,还要到真腊停留。必须改变航线,最多在琼州补充淡水之后,直接南下,哪里都不停留,一天也不耽搁,如此才有希望在一个月左右穿过南海,走出万里石塘。

    可这个航线太冒险,几乎没有海船不在占城中转,一个多月不补充物资是难以想象的,当然回易船队所携带的物资足够,每艘海船装载的淡水,节省一些,喝一个月也不成问题,但这条航线估计没人走过,就是葛三仔,他也没有冒险从广州直下南海。

    这条直下南海的航线一个是没人走过,不知道有没有危险,另一个是戴骢的阻力,他是回易正使,负有出使南洋各国的使命,从安南、占城、真腊边上过,却不上岸不进城,这显然有失大宋天朝体面,戴骢绝对不会答应。

    杨丛义站在甲板上感受着比半个月前减弱不少的北风,望着一望无际、空远辽阔的大海,也只有干着急,只能期望夏季风晚点来。

    “杨大人,这海上什么都没有,你看什么呢。”

    忽然身后一个声音打断他的思绪,杨丛义回头笑道:“张道长,不再休息一会儿?”

    张柳笑道:“三个时辰也够了。”

    望着大海,伸展、活动一下手臂之后,又笑问道:“杨大人,有没有兴趣过几招?”

    杨丛义连连摆手道:“不是道长的对手,还是不要让我丢人现眼了。”

    张柳笑道:“杨大人言重了,不过是切磋几招,点到为止,况且大人的枪法也独树一帜,颇为凌厉,很有可取之处。”

    杨丛义连连摇头,笑而不语。

    张柳接着说道:“这些天在船上实在太闷了,杨大人,你不觉得闷吗,随便比划几下,打发下时间也好啊。”

    杨丛义笑道:“我这枪法练了不过三四年,火候不到,跟道长对练还是差得太多。不如我跟道长学剑吧,道长以为如何?”

    张柳剑法了得,当日在回太湖县的官道上已经见识过了,一人对六七人丝毫不落下风,昨天见他练剑,忍不住技痒,就提出跟他切磋一番,当时就有好多军士出来看热闹围观。结果一连切磋几场,杨丛义每次都在三招之内被制住,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脸可丢大了。

    不过幸好,也有其他军士自持有些武艺,也上前切磋,张柳是来者不拒,结果是无人能接两招,都在两招之内被拿下,如此一来,杨丛义三招被制住,也不是那么难看。但终归是输的太惨,很丢面子。

    记得以前在武学,杨丛义跟汤鷽也切磋过,汤鷽练剑时间不断,两人枪来剑往,杨丛义的长枪总是占据上风,汤鷽从来就没有讨得过便宜,长枪比剑厉害,枪能克剑,这是常识,长枪压剑一筹,再正常不过。

    可是跟张柳切磋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似乎他的剑专门用来克制长枪一样,每次他一出手,都让杨丛义觉得自己手里长枪是个累赘,恨不得立即把枪丢掉,但一丢掉吧,手里就没了兵器,便只有束手待擒。

    总之,跟张柳切磋,感觉很别扭,总觉得手里拿的长枪很碍事,很多余,他一旦动起来,长枪就没有发挥的余地。

    切磋过后,杨丛义更加确定张柳的剑法很高明,他拿着长枪是打不过的,如此才想着干脆跟他学个一招半式,之前也有过学剑的想法,现在这么说,也不算是临时起意。

    张柳听后笑道:“杨大人真想学剑?”

    杨丛义则笑道:“道长的剑法外传吗,不是出家人能学吗?”

    张柳笑道:“自然能学,练功夫本就是为了强身健体,大人想学,我就能教。这剑法也不是秘技,人人都可以学,至于能不能学会,那就要看悟性和造化。”

    杨丛义笑道:“这么说,道长的剑法好像不易练成,是不是要学,我得再考虑一下,免得最后学不会,耽误道长时间啊。”

    张柳笑道:“杨大人多虑了,以大人的悟性,要是还学不会,那就没几个人能学会了。”

    杨丛义笑道:“那我就跟道长学一学?”

    张柳一笑,转身进舱取剑。

    太阳偏西,要不了半个时辰就得落下去,天便要黑了。

    张柳拔剑,把剑鞘给了杨丛义,担心他不熟悉这种兵器,一开始就拿剑会伤到自己。

    白天的时间不多,二人在甲板立即开始教学剑术,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认真。

    杨丛义练了四年枪法,身体协调性还可以,学剑问题不大,一招一式学的不算慢,张柳很是欣喜。

    一般来说使贯了长兵器、重兵器的人,要他使轻兵器就很不适应,会有抵触情绪,因为不同的性质的兵器,使用习惯大不相同。比如长枪攻击方法以刺、戳、点、扫、挑,而剑的攻击方法就太多了,像点、刺、劈、撩、抹、穿、扫、斩、削等,剑法是必须配合步法和身法的一种功夫,非常精细,变化多端,使贯了大开大合的兵器,再要学剑就很困难。

    但杨丛义似乎并没有阻碍,学起剑来如初学者一般,手法上几乎看不到使枪的痕迹,这一发现,让张柳很是吃惊,心里直呼难得,也许他是练功夫的天才。

    有此发现,张柳就教的更仔细认真,若是杨丛义学剑真有所成,那也是一番不错的善缘,也是他下山游历结下的机缘。

    杨丛义心无杂念,一招一式用心学习,全都慢慢记在脑子里。一套剑法不知道有多少招,半个时辰学了十二招,太阳就落山了。

    等太阳完全落山,杨丛义当即停止练剑,高声向甲板上的军士下令:“降下主帆、后帆,悬挂灯笼!”

    甲板上的军士立即行动起来,有人高喊道:“降主帆!”

    其他人则开始解开绑在桅杆上的绳索,又有人高喊一声:“降帆!”

    话音刚落,主帆便开始从桅杆顶上缓缓滑落下来,一降到底。

    主帆降下,后帆随即也被降到一人多高的位置,重新固定。

    风帆一降,战船的行驶速度随即开始放缓,等天色彻底黑下来,战船之前的惯性消失殆尽,速度也稳定下来。

    在海上,众人的活动量很小,体力消耗自然也小,在昌国时一天三顿饭,直接减成一天两顿,天亮一个时辰后吃一顿,天黑之前半个时辰再吃一顿。这么规定一是为了减少生火的次数,降低发生火灾的概率,二是节省物资,避免消耗过快。

    一开始大家不适应,从来都是三顿饭,突然改成两顿饭,肠胃不适应,心理上也不能适应,每天少吃一顿饭,总觉得少点什么,睡觉都不能睡踏实,但五六天之后,大家肠胃习惯了,心理上也慢慢开始习惯,到现在已经习以为常。

    杨丛义和张柳方才只顾着趁天没黑,一个教剑,一个学剑,连晚饭也没来得及吃。等太阳落山,军士忙着降帆,甲板上不能安心学剑的关头,他们回舱吃晚饭。

    今天的晚饭是鱼面,虽然已经有些凉了,他二人依然吃的津津有味,一口汤都没留下。

    张柳很喜欢吃这种面,以前从没吃过,他觉得很香,很有味道。军士们吃不下,他觉得很奇怪,一开始觉得他们可能是消化不良,但到早上,军士们又饭量大增,胃口很好,后来才发现,军士们一到吃鱼面的时候就没胃口,他懒得探究,别人没胃口,他就能多吃两碗,这没什么不好,毕竟他晚上要练功,费的体力不少。

    杨丛义对这种面食说不上抗拒,但也说不上喜欢,他在昌国时也没少吃鱼,但总体来说比军士们吃的少多了,见到鱼肉他也并不恶心,所以这鱼面,对他而言就是充饥的食物。

    吃完饭,天色已晚,甲板上也几乎空了,除了两个值夜的军士,就没有其他人。

    值夜人要调整生物钟,他们是一小部分,只有十个人,白天睡觉,晚上活动。

    今晚有月亮,月光很明亮,深邃的夜空,有满天星斗,海面虽然有些昏暗,但波光粼粼,似有无穷生机。

    甲板上的木板清晰可见,光线很好,适合练剑。

    杨丛义、张柳,一人拿剑鞘,一人持宝剑,在月下继续,一个教剑,一个学剑。

    又教了十招之后,张柳抬头看看天色,该到他自己练功的时辰,便停止教剑,在甲板一边开始练拳练剑。

    杨丛义则拿着剑鞘,一遍又一遍开始练习先前学过的招式,每一招每一式,都在心里细细揣摩,以求能理解通透。但道家剑法哪有那么容易悟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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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燕王介绍:
“还顺利吗?”
“出了点差错,晚了三十年。那东西太敏感了,手一滑,时间就错了。”
“三十年?北宋、辽国都灭亡了。怎么补救?”
“补不了,引导系统觉醒的人物他见不到了,只有一个通用系统,但也要见到皇帝才行。”
“什么都没有,他怎么完成任务?你亲自去一趟,帮他觉醒!”
“我过去会死的!他在那边很好,他会完成任务的,放心吧!不聊了,我要下副本了,88”
“......”
绍兴十一年,南宋君臣赐死岳飞,收缴张俊、韩世忠等武将兵权,宋金议和,断送了大宋收复北方领土的最后机会,在不远的将来只能在苟延残喘中,一步步走向灭亡。
而此时,不知道自己身负特殊使命,被安排来到宋代的杨丛义,路遇不平拔刀相助,却被冤进死狱,面对未知危险,看他如何一步一个脚印,从囚犯到入仕为官,与赵构、秦桧等南宋君臣斗智斗勇,得陆游、辛弃疾等辅助,最终统御天下军马,挥剑北伐,逆改南宋天下!一统东方沃土,功成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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