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兵分两路
六天之后,船队有惊无险到达琼州。
船队停靠在东海岸的一个小村落,附近是一条河流的入海口,虽是旱季,但河水流量依然不小。
这是计划中在千里长沙的第一个停靠点,过了琼州就算出了大宋的国境,再想停靠就没那么简单。
从泉州带出来的淡水消耗殆尽,船队要在这里清仓补充。
一艘艘海船进入河流入海口,河水清澈见底,跟海水大有不同。
达到取水位置后,船员们站成两队,从河岸一直排到甲板再到船舱,一桶桶淡水从河里传上甲板,再传回底舱,空桶则由对面一步之外的另一队人传回河里,一桶水三十斤左右,不管是宣威军还是后备军,一只手提着很轻松,但两队人的位置还是一刻钟一轮换,河岸甲板忙成一片,补水效率颇高,两个时辰就能把一艘船底舱补满淡水。
入海口三艘海船同时补水,昼夜不停。各船按编号补水,秩序井然,有条不紊。
补水完毕的船只可以上岸休整三天,但同时规定不得远离海岸。
回易船队主要负责人和重要岗位的人手则聚集神舟主船,对之前一个月的行程进行总结,紧接着又对离开琼州之后的航线和行程进行激烈的争论,主要集中在南下之时,中途停留几次的问题上。
戴骢道:“朝廷以戴某为使,出使南洋各国,安南与大宋国土接壤,安南国王多次派遣使者来临安朝贡,前几年不远万里送来的几头大象还在凤凰山御园里养着。大宋乃天朝上国,别国多次来朝贺,来而不往非礼也,如何有过其门而不入的道理,若是如此,跟蛮夷何异?这安南国本使一定要去,还是本次出使第一站,要代朝廷给予安南国王嘉奖!”
黄琦道:“戴大人,就因为朝廷为出使之事争论不休,出海时间白白拖延了一个多月,如今正月都快过完了船队还琼州。你出舱看看,现在还有风吗?从琼州到三佛齐还有几千上万里,等北风彻底消失,船队就只能中途折返,退回琼州,想下南洋就得再拖一年,百十艘船每一天都在花钱,回易船队如何拖得起?我们是回易船队,当然以回易为重,应该赶在北风结束前赶到三佛齐。依我看,安南诸国还是等船队回来时再去不迟!”
戴骢道:“黄大人,本使知道你得了官家的手诏,回易之事你想一人做主,此事暂且不与你争论。但出使之事,朝廷把全部权限交给本使,如何出使,出使哪些国家,都有本使一人做主,不要忘了,本使才是正使,船队航线、行程本使也能做主。黄大人口口声声说回易,你可知道南洋有多少国家,人口几何,他们能买下多少东西,一船还是两船三船?我们可是有一百多艘船货物,他们买的下吗?有东西可交换吗?黄大人应该不知道,但本使知道。
南下的大小商船几乎都在占城停靠,在此与北上的商船直接进行交易,但大多数时候,要把货物交割给占城本地商贾,从他们手中换取南洋或天竺的稀有物资,占城商贾从中做转手交易,两头牟利,南下的商船不赚钱,北上的商船也不赚钱,大钱都让他们赚走。如果我们的船队不在占城交易,大宋朝廷又不出面,不去出使打通关系,船队在占城就很难补给。
相同的道理,据本使所知,西去天竺和大食的海上通道被三佛齐国牢牢占据,过往商船按货物价值课以重税,不交税的商船别想通关。回易船队庞大,物资甚巨,要交多少税很难估计。但大宋的丝绸、茶叶、瓷器名声在外,运到天竺,价值翻十倍不止,若对方按我们的货物在天竺的价格收税,那将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到那时,还得朝廷出面,打通关系。
所以,出使之事先于回易,不出使南洋诸国,即使北风常年不息,船队也根本无法顺利通行,不能补给,不能通关,回易就是空谈。本使认为,南洋诸国必须先出使,而后才能谈回易,不知黄大人以为如何?”
南洋诸国他并不熟悉,回易督造也一直是杨丛义、汤鷽等人一手操办,听戴骢如此一说,黄琦无力反驳,若在占城无法顺利补给,到了三佛齐国又无法顺利通关,回易船队不能西去,钱就赚不回来,回到临安是无法复命的。
转眼见杨丛义似乎有话说,便问道:“杨参军可有主意?”
杨丛义见他二人争论了很久,一个要出使,一个要回易,谁也不让谁,如此下去,再争一天两天也不会有结果,但他们高官说话,在座的其他人不可能随便插口,他心里也很着急。如今黄大人问到他,他当即就要开口,却见戴骢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便犹豫起来。
黄琦道:“杨参军,这整支回易船队都是你跟汤参军亲自督造完成的,在这种时候,有话就直说,不要藏着掖着,也不要有顾虑。”
杨丛义想想也是,船队是他们一手督造,花费了不少心血,如果不能顺利出海,赚回钱来,他们幸苦督造一年所为何来?更关键是,当初黄大人找他们督造回易,就是看了他们那篇关于远洋回易丰盈府库的辩议,要是回易不赚钱,他们就是胡说八道。反过来,要是回易真赚了大钱,他们就有名声,也有业绩,仕途更进一步绝对没有问题。
如此一想,再无顾虑,便朗声道:“方才两位大人都说的很有道理,下官深以为是,回易固然重要,但出使同样重要。回易和出使相辅相成,同时也可以并行。”
“什么意思?说清楚一些。”黄大人对杨丛义这种和稀泥的态度有些不满意。
杨丛义连忙回道:“大人,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先分头行头,一部分出使安南等国,另外一部分趁着北风未息,直下千里长沙,迅速穿过万里石塘,先在三佛齐国休整,等出使团队从安南、占城、真腊等国到达三佛齐国之后,打通关隘,一同西去天竺大食,能出使更多国家,回易也能正常进行。不知两位大人觉得如何?”
戴骢听完之后随即道:“杨丛义,你这个兵分两路的想法倒是可以,不过如何分兵,哪些人出使,哪些人南下也得说清楚才是。”
杨丛义道:“戴大人说的是,下官以为,戴大人身负皇命出使南洋各国,这出使团队自然以戴大人为首,为维护大宋威严,保护大宋使节安全,可以调拨两艘战船,一千宣威军随行,其他船只则迅速南下。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戴骢道:“一千人?少了点吧,从临安带来的三百殿前司禁军得带上,大宋首次出使南洋诸国,该有的威严不能有损分毫。”
杨丛义道:“这是自然,从临安带来的禁军都是大宋禁军中的精锐,本来就是要随行保护大宋使节。有一千三百人,应该完全可以保证使节安全与威严。”
戴骢点头,又道:“若分兵两路,本使出使安南等国,宣威军有谁随行?”
杨丛义看看赵安,只见他看着前边的字画,眼中空洞无物,并没有应承下来的意思。在座的除了他,就只有江恺、沈缙是宣威军的人,当然他自己也是,毕竟兼的有宣威军监军之职。很显然,如果赵安不去,已经没有其他什么选择。
于是当即回道:“下官随大人出使如何?”
黄大人一听此话却道:“杨参军,回易船队就你对南洋颇为熟悉,若你不随船队南下,怕是不妥吧,我看保护戴大人之事还是交给其他人。”
戴骢却道:“本使倒是觉得十分妥当,就这么定了,杨参军带一千宣威军,随本使出使安南等国,择日出发。黄大人便带回易船队南下吧,不过黄大人可不要走的太快,要是你到了占城,而本使还没到的话,恐怕船队补给也是困难重重,到时候还是劳烦黄大人安心等待。”
黄大人一听这话,心里便来气,没了你戴骢,回易就做不成?当即就问众人:“若兵分两路,南下航线如何调整?行程如何安排?”
众人没考虑过兵分两路,调整航线的问题,忽然之间,难以回答上来,便继续沉默不语。
只有杨丛义回道:“大人,既然要兵分两路,船队的航线自然要做较大调整。眼下南下的有利时间不足一个月,而路程却还十分遥远,要想在北风结束前赶到三佛齐国,路上就不能有半点耽搁,下官以为,最好办法就是船队不停靠占城、不停靠真腊,不在任何国家停留,直接南下,一口气到达三佛齐国。”
众人听这话却是一惊,沿途几千上万里,不做任何补充停留?不是说笑吧?
南洋之事,黄大人不清楚,开口便问:“诸位觉得如何?”
众人还是一片沉默,无人敢回应,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杨丛义的方法是不是安全可行。
第211章 出使安南
“葛三仔,你下过南洋多次,你说说看。”杨丛义见无人赞成,稍稍有些心虚。
葛三仔负责在第一艘船上导航,在整个船队中,他的岗位重要性,不言自明。
他想了想,才小心翼翼的回道:“有北风时,海上不会有大风大浪,海船也比较安全,只要带的物资和淡水够,一气南下没有问题。航线其实比较固定,船队只要减少停靠的次数,就可以节省时间,缩短行程。我们这么大的船队,每停靠一次至少得七八天才能重新出发,像在占城或真腊,我们这样的船队,一旦停靠,没有一个月根本不可能重新离港,要是不顺,时间更长也有可能。
我觉得杨大人的主意很好,北风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一旦没有北风,马上就有南风,刮南风的时候时不时的就有大风,大风一起就船毁人亡。所以,南风一起,船队就没办法再南下,如果能节省时间,沿途不停,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应该可以到三佛齐国。”
“沿途不停,船队这么多人,吃喝怎么解决?”
江恺道:“黄大人,从泉州离开前整支船队已经携带一年的粮食,其他物资也都很充足,之前在广州又补充了一些,吃用之事大人不必担心。还有随船携带的淡水,节省一些,一个月不用补充也是够的。”
黄琦也乐得分兵,既然航线安全,物资吃用不愁,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随即笑道:“戴大人,既然如此,你我就兵分两路,你出使,我南下,到三佛齐国再汇合。船你可带去三艘,两艘战船,一艘海船,三艘船随你出使如何?”
戴骢一听这话就笑了,只听他说道:“出使南洋诸国,自要宣扬我大宋天威,区区一条海船怎么够,不过若是脚下这艘,本使倒还可以勉强接受。”
黄琦笑道:“戴大人,这艘船你就别想了,它是整支回易船队的主船,重要的人员物资都在这艘船上,怎么可能跟你去出使。若嫌船少,显不出戴大人的威风,那便再给你两艘海船。不过海船装载的货物都有记录,不要少了才好。”
戴骢道:“五艘船也是勉强,不过也不是不能接受。天朝上国来南洋小国,多少也得赏赐他们些东西,少了东西记在朝廷的账上,回去补给你就是。”
“回去补?那我到南洋还做什么回易?上百船物资全给户部,我回去好了?赏赐丝绸不得多于一千匹。都是边荒小国,朝贡来的都是无用之物,不必给他们那么赏赐。”回易物资可都是回易督造处一点点采购来的,要用来赚钱,不是运几千里给他拿来送人的,黄大人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戴骢说不出话来,环顾一圈,在座的几乎都是黄琦的人,全部参与了回易督造,他确实没有随意支配这些物资的权力。
“好,那就请黄大人调拨给本使三艘海船两艘战船。本使明日便要出使安南。”此话说完,戴骢起身而去。
等戴骢一走,黄琦便问道:“杨参军,你何必要跟戴骢去淌这滩浑水,蛮夷之国,不尊教化,不知道会有多少危险。你对南洋、西洋天竺等地了解颇多,若有闪失,这回易船队何去何从都是问题。不如换个人人去?”
杨丛义道:“大人不必多虑,戴大人久居官场,想来也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下官只是陪同戴大人出使,尽宣威军的本份。况且人员有限,能派谁去?至于南洋西洋的航线,大人也不用担心,葛三仔去过多次,到天竺完全没有问题。大人在如果先到三佛齐国,就在那里安心等待一段时间就是,下官也会催促戴大人合理安排行程。”
黄琦也无法,出海以后,他能依靠的就只有眼前这几人,任何人离开,他都觉得少个帮手,心里就空落落的。杨丛义这么一说,他心里才稍稍有些宽慰。
随后众人又针对南下之事做了一番长谈和讨论,等所有事情都理顺,众人对直接南下三佛齐国信心大增。
经过讨论,最终决定海船四十四、四十五、四十六,战船三号、五号,共五艘船随戴骢出使,一千宣威军由杨丛义统领。
诸事议定,众人随即散去。
甲板上杨丛义、汤鷽凭栏眺望。
“北方还是草木枯黄,琼州却是绿意盎然,南北差矣之大,真是令人惊叹。”汤鷽望着苍翠的远山感叹。
“汤兄出海这些时日还好吧。”杨丛义也望着远山,若有所思。
“还行,出海以后一直不太舒服,太医开了几副药,一直在吃,已经有些好转。杨兄你呢,可还顺利?”汤鷽扭头看看杨丛义,见他气色好像还可以。
“我天南海北的跑习惯了,没什么事儿,一切都好。在船上没事儿还是多活动手脚,练练剑,发发汗,湿气淤积就容易生病。你我同窗两年,相识两年多,是我第一个朋友,南下的路还长,千万要保重身体。远洋回易困难重重,有故人一起,你我同心协力,此事或许能成。但这海上容易发病,许多人不是死于风浪,而是疾病,珍重吧。”看着精神不佳的汤鷽,杨丛义只能劝他多锻炼身体,抵抗力一弱,病魔就容易入体。
回易之路漫长,责任重大,若汤鷽有事,回易效果怕是要大打折扣,所有货物都是他经手,船上也只有他略微懂些贸易与回易的具体操作,他对回易船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杨兄放心,有你这话,我会慢慢好起来,陪你出去,也会陪你回来。”汤鷽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我明天就护送戴大人出使,我们在三佛齐国再聚吧。千万保重身体,好好养病。”杨丛义说完就转身离开,朝船桥而去。
“杨兄......”汤鷽见他离开,忽然开口叫住他。
“汤兄还有事?”杨丛义停步转身。
看到杨丛义停下,汤鷽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千头万绪,乱成一团,终究却笑道:“没事。杨兄也保重。”
杨丛义一抬手,转身走下船桥。
汤鷽看着下船消失的背影,抬头望着远山,呆立许久,等太阳落山,才转身回去。
战船三号、战船五号上的军士上船下船,往来不息,或抬或抱,正在搬运军械军资。不久之前,监军过来给他们下达命令,要护送回易正使出使安南、占城、真腊等国,暂时不必跟着回易船队随行。
护送使节有没有危险他们并不考虑,只需要服从上级命令听指挥就行,他们是军纪严明的宣威军,拿着比禁军还多的饷钱,自然要更遵守军纪军规。
战船三号的船长是张彪。张彪自从进入军中以后变化很大,操练刻苦,又经常跟沈缙认字学习,成长很快,作为一个没有从军经历的人,他带着从太湖县招募来的新军付出了更大的努力,在九营宣威军中从排名靠末,经过五个月的训练,在后面各种考核中,已经能排名靠前,军阵、弓射、操船各种技能都比较熟练,独立指挥一营已经不成问题。
这次选中他随行,是杨丛义自己的意思,张彪跟他比较熟悉,以前合作过多次,对他还是比较了解,虽然有时候有些固执,但做事还是很踏实。在衙门做捕快时,他独当一面,真到关键时刻,他还是靠得住,不用担心他会突然掉链子。
此次出使的这些国家,特别是安南,杨丛义对它的印象很不好,在唐朝时他还是中原王朝的一部分,五代十国时,它拥兵割据,脱离南汉控制,事实上分裂出去独立,等大宋统一南方各地,又跟北方辽国征战不息,就没有顾上它,无力把它重新纳入中原王朝的直接统治,两百多年来,他已经独立成国。短短两百年也是朝代更迭,统治者为了使民众忘记他们原本是中原王朝子民的事实,建国之后多次攻打大宋边境州县,耀武扬威。
因为曾经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安南建国后便觉得是屈辱,定要攻打大宋,以显示他们的尊严,但大宋一直北方的辽国打仗,哪里管得了他们,只能任他们入境烧杀抢掠一番而去,前后大规模攻进大宋境内不下数十次,宋军几乎就没有反击过,在朝廷看来,被骚扰的地方都是偏远之地,派一支军队过去,完全没有必要,如此,便任他们来去。
安南从此时到后世,一直都是狼子野心,杨丛义很清楚,此行肯定不会那么顺利。虽说安南每隔几年都要去临安朝贡,但他不觉得那是示弱和顺从,很可能只是派人去探探口风,了解大宋对安南的态度。大宋之前拥有黄河两岸无数土地的时候,安南都敢挑衅,现在只剩半壁江山,它就会怕吗?
它所担心的应该是大宋的京城离安南比以前近了,它若再挑衅会不会被大宋派兵攻打而已,每隔几年来看看,要是确定大宋不会理睬它,说不定它又要显示存在感,再跳出来闹事。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因此,杨丛义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第212章 使节登陆
第二天巳时,出使船队在一前一后两艘战船护送下离港,前往安南。
杨丛义所在的战船三号行驶在前,开路导航,海船在中间,张彪所在的战船五号在后。
船队先沿海岛南下,之后转而往西,直奔安南。
关于航线和停靠之地,出发之前,杨丛义就跟戴骢商量过,此次出使安南不宜直接去安南国王所在的国都升龙,既然大宋是天朝上国,一踏上安南国土,安南国王就该亲自前来拜见、朝贺,所以船队停靠的地方不能离升龙太近,太近了显示不出国王的诚意,也不能太远,太远也耽误时间。
戴骢在朝中为官多年,对此岂有不明之理。
安南原是中原王朝的疆土,因为变故才独立成国,只要大宋不承认,在法理上安南依然是大宋的土地,安南多次进贡,大宋朝廷也没赐它国名,这便是给他敲打,告诉它独立就独立,但不要在边境惹事,表现好,赏赐一个国名,正是承认你是一个独立的国家,不会派兵征伐,但如果表现不好,随时要派兵把安南重新归入中原王朝治下。
对于这样一个地位尴尬的国家,戴骢是天朝上使,自然没有去升龙见安南国王的道理。
由于都对安南不是很了解,所有人都没来过,只是隐约知道几个地名,具体在何处,却不是很清晰。
但这个问题难不倒杨丛义,悄悄拿出地图一看,安南所有大点的城市基本都在沿海,到了安南境内,沿海北上三四百里,差不多也就到离升龙不远的地方了,那里地势平缓,应该有大城才对。
船队向北之后,逆风而行,风帆用不上了,只能用桨,航行速度降低很多,一天只能行船五十里左右,足足用了五天时间,才进入安南境内。
费了一番周折之后,才打从渔民口中听到,大城在北边百里之外,要驾船两天才能到,走陆路要三四天。
船队当然不会走陆路,便又向北继续行驶两天。
这天在船头眺望的杨丛义终于看到较大的如海口,从入海口看,河流不小,有大河附近就有城镇居民。
“大人,我们是不是要在这儿靠岸?”甲板上有军士也发现了海口和和海口附近人为修整的痕迹。
“后船减速等待,我们先去察看。”杨丛义随即下达命令。
军士立即去传令转向,甲板的旗手也准备好用旗语联系后船,等战船调头,后船看得到前船船头,旗手举起黄旗便开始打旗语“减速航行,确认安全”。
后船收到指令,一声令下,水手便将木浆一横,片刻之后,海船停在海中,离海岸不过两里远。后又掉头向后船传达相同的指令。
等三艘海船和一艘战船全部朝向海岸停船戒备,战船三号已经快要靠岸。
战船缓缓靠近海岸,最终在离海岸五十丈距离沉锚,在海港附近停止航行,而没有直接靠岸。
“升旗!”
杨丛义一声令下,一面金线织就的“宋”字大旗升上桅杆顶头,随风伸展,猎猎作响。
“肃整军容,戒备!”
宋字大旗升起,杨丛义随即再下一令。
甲板上两百宣威军一时间枪在手中,弓背身后,严望海岸,一片杀气腾腾。
静等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有一艘小船划出港口,来到战船下。
小船上走出一人,看着有三四十岁,只听他抬头高声喊道:“你们宋人怎么跑我们这儿来了?想做什么?”
杨丛义高声训斥道:“大宋朝廷派使臣出使你国,如今已到你国境内,为何不见有人前来迎接天朝上使!”
那人却回道:“什么天朝上使,没听说过。你们赶紧离开,不要拦了港口,影响渔民进出。”
杨丛义怒道:“大胆!边荒小民,不知天高地厚,休得多言,快去城里把主事人找来!”
那人一见杨丛义发怒,抬头又见船头长枪林立,杀气颇重,当即二话不说,划着小船返回港口。
又过一个时辰,从船头上远远看见港口来了一群人,前呼后拥,不下四五十人。他们在港口逗留观察一番后,又一艘小船出来。
那艘小船刚到战船下,船上的人还有开口,便听杨丛义高声问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再问话!”
船上一人仰头回道:“在下王浪,在河静府衙任书吏。不知上使所来何事?”
杨丛义道:“书吏?你家大人怎么不来?让你家大人前来回话!”
那人回道:“请上使通融,上使说明缘由,小吏才好跟我家大人回话,还请上使谅解。”
杨丛义道:“贵国王多次派使臣向大宋皇帝朝贡,近日皇帝特派左司郎中戴骢为使,出使贵国。让你家大人前来迎接!”
那人这才道:“小吏知晓,这就回去跟我家大人禀报。”
看看战船下的小船划向港口方向,杨丛义心绪难平。
这才是国格,这才是天朝上国该有的待遇,天朝使节不管到哪儿,都应该是最尊贵的,都应该被众星捧月般迎进城里。
大宋使臣来到这样一个还没被大宋朝廷正式承认的小国,一个原本是中原王朝领土的小国,自然应该拥有超高的待遇。
派个小小的书吏来,这让杨丛义心里十分不爽。
宋字大旗迎风飘扬,港口海岸上的人不可能看不到,他们在耍什么心眼,杨丛义虽然不知道,但河静最大的官不来,他们便不会下船,也不会靠岸,就这么守在港口外,直到他们来人为止。
不多时,一艘稍大些的木船驶出港口,缓缓朝战船驶来,远远看到甲板上站有十几人。
等稍近,便将甲板上的人看得清楚。
为首之人四十来岁,身穿紫色官衣,额下有短须,一副富态的模样,看着还算庄重。
见对方的船只在十丈之外停下,没再继续前进,杨丛义当即高声喊道:“来者何人?近前回话!”
对面的船只没有立即回复,过了一会儿才有人高声回道:“河静刺史在此,上使远道而来,请上使上岸歇息。”
杨丛义高声回道:“大宋使节在此,请你家刺史上前回话,见过我大宋使节之后,再随你们上岸不迟!”
对面船上人商量一番后,有人回道:“上使在何处?请大人在前带路。”
对方如此回复,杨丛义这才松口,高声道:“随后跟上。”
随即令下军士水手掉头,朝两里外的船队驶去。
对方的船只随后,始终保持十丈以上距离。
两刻钟后,两船来到停船等候的船队前边。
杨丛义一近前,便高声禀报:“戴大人,安南河静刺史前来拜见!”说完,下令战船掉头划向一边。
“河静刺史,近前回话。”戴骢所在的使节船上,也挂上了大大的宋字旗,安南人一看便知,天朝上使在何处。
河静刺史所在的木船向前五丈,停在距离海船五丈之内,为首那人一见对面船上一人四十来岁,身着官袍,当即上前一步行礼道:“安南河静刺史李全见过上使大人!”
戴骢笑道:“李大人不必多礼。本使来的匆忙,如果惊扰到李大人,还请见谅。”
河静刺史李全回道:“不敢,上使能来河静,这是河静的荣幸,也是李某的荣幸。上使大人远道而来,着实幸苦,还请上使登岸,在河静歇息。稍后李某派人回升龙,将上使大人来访之事向我王禀报,之后再如何,要等我王的消息。上使大人觉得这么安排妥当吗?”
戴骢笑道:“李大人如此安排,十分妥当。不想此地脱离中原两百年之久,礼仪教化尚存,当真是可喜可贺。”随后转而问道:“李大人,不知你河静有多少人口?”
河静刺史李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回道:“河静一地有人口五六万人。不知上使如此一问,是有什么深意?”
戴骢哈哈笑道:“没有什么深意,既然河静有五六万人,那便大城,本使可以放心进城。若是不毛之地,人无几口,本使就得多走几步去升龙了。”
李全回道:“上使大人多虑,河静地势平缓,良田众多,能养不少人口,自古以来人口稠密,如今更是除升龙之外,少有的几个大城。上使大人请放心,到了河静,肯定会让大人住得舒心。天色不早了,还请上使大人随下官登岸进城。”
戴骢笑道:“好,李大人在前引路,本使这便进城。”
李全的木舟掉头向港口而去。
大宋使节船队随后跟上,照例是一艘战船在前,一艘战船在后,保护三艘海船直到港口。
海船上三百禁军随戴骢登岸,张彪带三百宣威军随行。
临行前,杨丛义更张彪交代道:“进城之后,时刻注意安全,不管发生何事,可临机决断,务必保戴大人周全。若有事,以烟花为号,一响为遇袭,二响戴大人生命受到严重威胁,三响戴大人遭遇不测,务必谨记!烟花一响,我必去支援。”
“大人放心,张彪牢记在心!”
看着浩大的使节团登岸,离开港口,杨丛义一声令下,五艘船掉头离开海岸,在两里以外抛锚驻守。
第213章 突遭围困
杨丛义对安南这等脱离中原王朝控制的小国十分不信任,虽然戴骢带了六百人随行,但他依然不放心。
安南,船队里没有任何人熟悉,这让杨丛义内心很不安宁,必须要派些人出去,登岸打探消息,大致掌握一些安南的基本情况也好。这项差事最终交给了性格较为坚毅沉稳的石兴,并给了他三十名朝夕相处的宣威军。
当天晚上,夜静无人之时,杨丛义命令战船起锚,悄悄北上十里,将石兴和三十名宣威军送上荒无人烟的海岸,随后战船又在天明之前返回之前的位置。
大宋使节团有五艘大船停在港口外,船上甲士林立,安南即使没有歪心思,也不会不派人盯着,偷偷派人上岸这种事还是要做的隐蔽。
每天来到河静港口的安南人会发现,港口两里之外停泊的五艘船在海中一动不动,位置都不会有一点变动,船就停在那里,也没有船只敢上前察看。
白天所有船只不动,到了晚上,战船三号便要悄悄北上去收集安南的情报消息。
一连十天,河静城里平安无事,但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据石兴搜集来的情报,戴骢进入河静城后就被李全安排在一座大宅里住下,每天宴饮,好吃好玩,还有年轻女子相陪,惬意无边。
至于出使之事,则得不到确切消息,大宋使节来河静的消息已经快马送往升龙,据说七八天内就能得到回复,现在已经十天过去了,升龙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杨丛义觉得不太正常,让石兴派人接触一下张彪,问问具体情况,并让他派人去升龙看看,了解一下升龙最近是否有大事发生。
两天之后,石兴回报,张彪带出话来,戴大人在大宅中吃喝玩乐,一切安好,安南人想的周到,大宅外除了有禁军和宣威军,还有安南人的守卫兵卒,保证大宅无人打扰,戴大人十分安全,让杨丛义不用担心。
如此又过了七天,戴骢一行还是被晾在河静城里,多次询问,升龙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这天夜里,战船三号照例北上十里去接收石兴带来消息。
谁知船刚一靠岸,就见石兴急匆匆冲上船来。
不等杨丛义开口,石兴便道:“大人,升龙方向传来一个消息,不知是不是跟我们有关。”
“说。”
“探子来报,四天前他在前往升龙途中,遇到大批安南军队南下,估计不下五千人,装备精良。”
“五千安南军南下?还有其他的吗?有没有车驾仪仗随行?”
“没有,除了军队,什么都没有,他们一路都在急行军。探子觉得可疑,怀疑跟我们有关,便赶回来通报消息。”
“好,我知道了。升龙方向继续打探,这支安南军好好盯着,河静城里也不要放松。让你画的城图画好了吗?”
“好了,按要求,主要道路、小道和重要目标都已经在图上标记清楚。”石兴从怀里取出一物,交给杨丛义。
“好。升龙方向的情况可以多派人打探。传个消息给张彪,让他小心保护戴大人,千万不要麻痹大意。去吧。”
汇报完毕,石兴转身下船,迅速消失在夜色茫茫的海岸。
战船收回船桥,再次离岸,返回河静港口外海。
夜深了,但杨丛义毫无睡意,便起身在甲板练剑。张柳教他一套剑法,他已经练的还算熟练,但要学会使用,还是没影儿的事。在这样的夜里,除了练剑,还能做什么呢?
他一遍又一遍的练着,力求练到一招一式收发随心的境界,但这没有三五年是不成的,需得下一番苦功夫。
正当他练的起劲时,海岸上空忽然冲起一道熟悉的红光,接着传来一声炸响,是烟花!
使节团出事了!
“起锚升帆,南下五里!”杨丛义当即下令。
值夜的军士一个激灵,立即行动起来。
随后又道:“鸣号,集合!”
顿时号角长鸣,将寂静的夜晚打破,五船灯火齐明,甲板上一片忙碌,不多时便站满全神戒备的军士。
片刻之后,战船三号当先掉头南下,三艘海船随后跟上,战船五号断后。
甲板上静悄悄,无人言语,但气氛异常紧张压抑。
“河静城里的使节团刚刚发出了遇袭预警,城里很可能已经出事,但现在情况不明,夜里不方便在港口登岸,也不能在原地停留,南下五里,可以躲过安南人的探子,之后再做打算。如果有必要,我们要登岸作战!现在还不清楚城里的情况,也许只是虚惊一场,大家不要太紧张。”
在船队南下途中,杨丛义赶紧对不明所以的军士说明情况。
烟花为号是杨丛义跟张彪的约定,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们在睡梦中被号角叫醒,其实有些发懵,但一见刀枪林立,瞬间开始紧张,感觉像是要打仗。
众人站在甲板上无人说话,眼睛全都盯着漆黑的海岸。
杨丛义也盯着海岸,他怕第二支烟花冲上夜空。
直到船队在五里之外靠岸,夜空中再无烟花传来。
两队宣威军下船,潜伏在海岸,伺机打探消息,等待命令,一旦两支烟花先后亮起,即刻从南边入城策应支援。
船队则重新退回海上,灭掉导航灯,降下风帆,悄悄向北航行,越过河静港口后,继续向北航行十里,再次靠岸。
船在岸边,无人下船,河静城里情况不明,杨丛义心里再着急,也必须等消息。
城里烟花亮起,这么大的动静,石兴不可能打探不出准确的消息,一定要等到他,才能进行后续部署。
船上气氛压抑,众人站在甲板、船头心绪难平。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杨丛义还在焦急的等待。
“杨大人,要不我去岸上看看。”张柳忽然开口,船上压抑的气氛也感染到他,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不急,等天亮,等消息。”杨丛义轻松淡定的说出这八个字,让人感觉不到他有多少紧张和慌张。
“有人来了。”张柳看着黑暗的河岸忽然说道。
果然,不多时,岸边杂草丛里就传来鸟叫声。
随后就有一道人影迅速上船,一上船头就道:“不好了,戴大人被围了!”
来人正是赶来传递消息的石兴。
“为何?”杨丛义心里一惊,石头终于落地。
“不知道。戴大人所在的宅院外,半夜忽然出现一支安南军队,直接把宣威军和禁军逼进宅院,宅院已经被封锁,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进不去也出不来。”
“戴大人是否有危险?”
“不知道,那支军队并没有进攻宅院,现在只是围了起来,不让进出。”
“你迅速回城,今天务必打探清楚使节团被围原因。”
“是。”石兴应一声,迅速离去。
将近二十天得不到明确的出使行程安排,升龙也没有消息传来,今夜使节团突然被围,会不会就是安南人这些时日谋划的什么阴谋。
现在使节团只是被围,并无生命危险,安南人有什么阴谋还不明朗,宣威军不宜轻举妄动,还是需要再等待确切的消息,一切明了,才好定夺。
现在贸然冲进城里,并不妥当,况且目前宣威军满打满算只有七百人,进城估计也讨不到便宜,此事只能智取,不能强攻。先得弄清安南人的目的,才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返回港口!”
杨丛义一声令下,五艘船再次离岸,趁着夜色回到港口,在三里之外停泊。
作为留守人员,船队绝对不能慌、不能乱,他们五艘船就是城里使节团安全的保障。
城里二十来天,毫无动静,每天好吃好喝伺候,麻痹了戴大人,也麻痹了随行的禁军和宣威军,今夜突然出手包围宅院,显然筹划了很久,如果跟升龙方向赶来的那支军队联系起来,那么使节团被围很可能就是升龙方面的意思。
大宋使节团不远万里前来安南,为什么从升龙赶来的是一支军队,而不是迎接官员与车马仪仗?
安南脱离中原统治太久了,一百多年来也无人来过安南,根本不知道现在这里是什么状况,他们派使者去临安向皇帝朝贡是真的想亲近大宋,还是打探情报,探明新朝廷对他们的态度,直到此时还是无从知晓。派人出使安南,也许是朝堂上那帮人把安南想的太好,忘了他们多次派兵侵扰大宋边境。
但既然这次来到安南,那就必须要探明安南人的想法,至于后续如何,就看朝廷的意思。但当务之急,却是如何将戴大人解救出来。若从升龙急行而来的那支军队,他们的目标真是大宋使团,那使团就凶多吉少,必须要赶在那支军队到来前,将使节团带出河静城,不然等到那支军队赶来,他们将毫无机会。
安南并不是蛮荒之地,不知礼节,离开中原也不过两百年,之前听那河静刺史李全的谈吐,应当也是知书达理之人,他不可能不知道对他国使节动手,形同宣战,既然他敢包围戴大人所在的宅院,想必也不是他个人临时决定。
但无论如何,还是要等一等,此地陌生,抹黑上岸进城,兵家大忌。
是战是谈,等到天亮,自然见分晓。
第214章 杀进城内
其实在进入安南之前,杨从义已经对出使之事,做了最坏的打算。
此时发生此事,其实也不算突然。
当夜,杨从义随即召集属下,一边等待石兴的消息,一边对天亮之后如何应对,进行商讨安排。
天亮了,漫长的夜晚,终于过去。
两艘战船、三艘海船随即靠岸。
两队宣威军一百人即刻登岸,前往河静城内,打探使节团被围困的消息。
杨丛义告诉他们,如果一切顺利,进城之后,直接找出使节团被围困的原因,如若路上遇到阻扰,或路遇袭击,燃烟花为号,他会带领剩下的兄弟入城接应。
其余众人登岸,在港口结阵等待城内的消息。
半个时辰之后,河静城方向一支烟花响起,杨从义随即带领剩余的五百余宣威军一路直奔河静城而去。
剩余几十人宣威军,随即带领两艘战船、三艘海船,撤离海岸十里。
在船队撤离之前,杨丛义已经有安排。他们约定,若连续响起三支烟花,战船海船随即返回港口接应使节团和宣威军。若三天之内,没有三支烟花接连响起,船队立即返回广州城,向朝廷禀明使团的遭遇。
杨丛义带着宣威军,一路急行。
半个时辰之后,在城门口处见到先前的一百宣威军。
只见他们被阻挡在城外,难以进城半步,此时双方似乎正在交涉。
只听安南守城军官道:“使团在城内一切安好,只是刺史大人为天朝使团安全着想,所以加派了一些人手进行保护,请各位不必担心。”
而宣威军并不相信,执意要进入城中,一时之间双方剑拔弩张。
杨丛义带领五百余宣威军随即赶到城门口,当即质问:“昨日城内响起讯号,是我与大宋使团约好的,如遇危险便发烟花为号,昨夜烟花响起,使团必然遭遇危险,我等必须进入城内查看使团是否安全。若你们执意不让入城,我大宋天军就踏平河静城!”
那安南守城军官听了此话,没有回复,也不再言语。
河静城城关虽小,但城里城外的安南人不少,他们人多势众,况且在他们自己的地盘上,显然并不怕杨丛义的威胁,根本不把几百宣威军放在眼里。
杨丛义仔细一打量,城门口守卫的是一支约莫四五百人的安南军队,城外人虽不多,但他们把守城门,要想入城,显然并不容易,况且他们似乎已经做好准备,若此时强攻,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无奈之下,只能在城门口与安南人对峙。
但是由于不知城内消息,杨丛义心里十分焦急。若不能即刻入城,解救使节团,一旦升龙方向来的一支军队开入河静城,再想入城解救,将千难万难,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机会。
对峙没多一会儿,六百宣威军汇合一处,直接逼近安南守军百步之内,继续跟安南人交涉。
只听杨丛义向安南人高声喊道:“你们听着,半个时辰之内,我大宋宣威军必须要知道,大宋使节戴大人及使团全体成员是否安全。若安全,请戴大人在一个时辰之内,回一封亲笔书信,要是无书信回复,大宋宣威军将亲自入城察看。若使节团出事,大宋将遣天军直入安南,为大宋使节讨个公道,为天朝讨回尊严。”
“布阵!”眼见安南人不为所动,杨丛义当即下令。
一声令下,六百余宣威军,即刻成攻击阵型布阵,又前出三十余步。
宣威军整齐的衣甲,明亮的长枪,在这晨光中,散发出阵阵杀气。
安南人一见大宋军队摆出这等正式的攻击阵势,顿时就有些慌乱。
看这模样,显然守城的安南人,并不知道城里的真实情况,他们也许只是奉命把守城门而已。
守城军官眼见如此,当即派人返回河静城。
只听那军官道:“请将军稍安勿躁。本将军已派人进城,相信不久之后就能带回天朝使节的消息。”
但杨丛义显然对此不为所动。他并不相信安南人真的是为了大宋使团的安全,所以才将他们包围起来,因为这完全没有必要。
紧张对峙一个时辰之后,城里还是没有传来消息,而石兴也没有任何好消息传来。
不能再等了,否则等升龙方向的安南军队一到,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他们都会是待宰的羔羊。
“兄弟们,戴大人就在城里,他回不来,我们都回不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跟我进城,抢回戴大人!”杨丛义回身向身后的宣威军高声喊道。
守城的安南军官一听杨丛义要进城抢人,瞬间就有些惊慌,慌忙喊道:“将军,先别急,城里马上就有消息。请再等等!”
“小小的河静城能有多大,一个时辰怕都能跑几个来回了。我天朝宣威军要进城营救天朝使节戴大人,不想多事的,就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否则宣威军会自己打开城门,到那时,有多少死伤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打开城门!”杨丛义提枪向前一指。
“有话好说,我再派人进城,将军稍等。”说完,那军官一招手,随即身边就有十多人跟他一起,迅速转身向城内而去。
他们刚一进城,城门又立即关闭。
不多时,忽见那守城军官站上了城头,只听他高声道:“将军,实在对不住,我接到刺史李大人的军令,要严守城门不失,城里的事情我们不管,你们就在城外安心等候吧。”
杨丛义一见那军官站上城头,便知道自己中了缓兵之计,被他们耍了,安南人根本就没有去通报过。
“杀!”高喊一声,提枪一纵上前,向城外的安南守军杀去。
监军一声令下,身先士卒,宣威军即刻杀上前去。
一场厮杀,随即在城外展开。
城下顿时杀声四起,血肉横飞。
守城安南军卒人虽多,但手握简陋的武器,如何是装备精良的宣威军对手,阵势一冲就乱。
宣威军有不少是新兵,但经过几个月严格的训练,此时手持利器,战斗力一点不弱,先是结阵冲进安南守军之中,不多时便横冲直撞,随即变成一场混战,每一枪刺出去,就有一个安南守军倒地,面对利器,他们哪里有反抗的余地。
杨丛义不避险阻,冲杀在前,一杆长枪舞得风雨不透,安南守军无一人能近身,或刺、或砸、或挑、或扫,招招毙命,连伤数人后,被冲上来的宣威军挡在了身后。
不多时,六百余宣威军仗着兵锋锐利,便将安南人防守的城门阵线打破。
躲在城门口最后的安南守军,眼见难以抵挡,当即打开城门落荒而逃,返回城内。
眼见城门大开,安南守军弃城门奔命,杨丛义高喊一声:“进城!”
带着宣威军一个冲锋,便轻易夺下城门,城头上的守城军官和守军见情况不妙,早就逃了个没影。
片刻之间,宣威军全军顺利开进清河城内。
进入城内之后,除留下一队宣威军看守城门,其余人在杨丛义带领下,随即按照石兴给他的河静城地图,直奔使团所在的宅院而去。
河静城城内的安南人,眼见衣着陌生军甲的军队在城中奔行,众人顿时为之一震,惊诧不已。显然他们并不知道城里发生了何事,惊慌之间纷纷躲避,以免冲撞了军队,遭殃丢命。
两刻钟之后,杨丛义带领五百多人,到达了一座宅院之外。
只见,那宅院里三层外三层,被安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事已至此,也不能再做他想。杨丛义二话不说,当即长枪一举,高喊一声,率领侍卫亲兵直向安南军杀去。
宣威军随后跟上,急冲上前,宅院外顿时喊杀声震天。五百多人冲上去一阵乱战,凡是看到站着的安南守军,一律放倒。
宅院外交战片刻之后,院内忽然冲出一队人马,他们正是保护戴骢的禁军和宣威军。
内外夹击之下,安南守军随即崩溃,纷纷四散逃跑。
宣威军的目的是救人,杨丛义一声令下,自然无人追赶安南逃兵。
全部人马汇合,人虽过千,但城内并不熟悉,是以此地不能停留,杨丛义随即命令带上戴大人,迅速原路返回城外。
张彪带着三百宣威军和禁军侍卫统领,共同保护戴大人先走一步,当先出城。
城内守军溃不成军,撤退的路上前无阻截,后无追兵,没有任何阻拦,一千多人半个多时辰,顺利返回港口。
一到海岸边,三束烟花接连响起,剩下的只需要防守安南人反扑,等待船队将他们接回去。
一千军队在港口列阵等待。
杨丛义找到张彪,问他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
张彪说他也不清楚。只是说道,他昨晚听到院外异响,出门一看,见有大批安南人将宅院包围,他便随即燃起烟花。
戴大人对于此事,也知之甚少,被安南人包围时他已经睡了,也是半夜被侍卫叫醒,才知道宅院被包围。到目前为止,他仍然不认为安南人会把他怎样。
第215章 讨个说法
戴骢言语之间颇有责怪之意,责怪杨丛义坏了出使大事。没他这个回易正使的命令,居然私自带兵杀杀进河静城。现在与安南人刀兵相见,出使之事,怕是难以完成。
杨丛义则道,是不是能出使,要看安南人的诚意,二十多天过去了,升龙城一点消息都没有,现在还派人围困大宋使节,安南人已经在破坏大宋出使安南,若不给他们一点教训,若不能保护使节的安全,天朝上国的尊严怕是都要没了。
在河静城二十多天,仍然不见升龙方向来人,戴骢也明显感觉是被安南国王冷落,出使安南怕是大宋一相情愿。
不久之后,安南人整军追来。
刺史李全,在众人拥簇下来到宣威军阵前二十丈之外。
只听李全高声喊道:“你们大宋人着实无礼。天朝派人出使之事,我已将消息送回升龙城,你们安心等待便是。昨夜我只不过是想,增加一些防守力量,保护天朝使节的安全而已,谁知你们今日扰乱河静,更派军队攻打城门,让安南军卒死伤无数。关于此事,我已飞书直报升龙,你们要给我一个交代!”
戴骢回道:“李大人,此事,本使不是很清楚。但昨夜到底发生何事,你心知肚明。之前二十来天,我在宅院里,在河静城中住的好好的,并无任何危险,也没有遇到任何威胁。再说,本使的安全,自有大宋军队保护。昨夜李大人派人前来插手,突然把我宅院包围,这不是亲善之举。大宋军队进城营救,也是迫不得已。但归根到底,此事发展到兵戎相见的地步,也由你李大人负责,你必须承担这个责任。想我戴某不远万里从临安赶来,力主出使安南,满怀热情想要联络邦国近邻的感情,但进城二十来天安南国王也没派人前来接洽,现在又发生这等事,若不给戴某一个交代,我大宋,贵为天朝上国,不容任何国家欺凌!”
刺史李全道:“上使这么说就不对了,这二十余天,李某待上使如何,上使应该清楚。昨夜之事确实是一片好心,只是没有提前跟上使打招呼。再说,我安南正与附近几个国家不睦,时常就会有些争斗,他们派人袭扰刺杀上使,也是很有可能的。况且我已得到消息,有人潜入河静城,只怕要对上使不利,若真被他们得手,挑起安南与大宋两国之间的矛盾,一旦两国交战,受伤的是两国子民,而他们却可从中渔利。故而,昨天晚上才突然加派防守力量,若此事引起上使不快,我先在此道歉,表示歉意。但天朝军队今天破开城门,杀进河静城里,杀伤我安南守军两百余人,必须要给一个交代。不然我河静刺史颜面何存?我安南在十几个藩属国面前如何立足?”
戴骢道:“是不是好意,尚需调查清楚,是不是事实,也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若真有人想对戴某不利,我大宋男儿英勇无畏,大宋军队也自然会保护我的安全。戴某倒想问你,到底有何事,你们那么着急,连事先通报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吗?戴某只怕你是心里有鬼。此事勿需多言,戴某作为出使安南的使节,我有权决定去与留,若出使不成功,责任都由你河静刺史来付!我们的船队马上进港,我将离开安南国土,若有诚意,等你们国王派遣使臣仪仗来。若无诚意,本使即刻返回广州,将安南的意思,明告我大宋皇帝。等到那时,兵锋所至,安南将重归中原王朝统治!告辞。”
戴大人不再理会刺史李全的辩解,在禁军护卫下,转身向港口走去。
战船已经靠岸在海岸边,戴大人在张彪等人的护送下当先登上战船,其他人随后。
不久之后,另一艘战船也靠岸。
当杨从义带着最后两队人马,登上另一艘战船之后,海岸上便只剩下刺史李全和一众安南军队。
大宋的战船、海船并没有远离,仍然在港口之外的外海,离港口三里之处停留等待。
刺史李全在港口停留约两刻钟之后,随即带人返回河静城内。
杨丛义看着安南人离开,心里疑窦丛生,他并不知道安南人对出使之事到底是持什么态度。
显然戴大人也不清楚。
但若就此离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他刚到河静城,只是休息了二十多日,并未见到升龙城,安南国王派来的任何使者,如果就这样离开安南,戴骢绝对不甘心。
他必须为此行画上一个句号,或者取得一定的成果,不然,如果就此离开安南,他此行的第一站便是失败的,后边会是如何,也难以想象。毕竟南洋不同于北方,这里的国家,大宋从来没有主动联络过,也没有统治过,虽然不时有南方的使臣前去临安朝贺,但在宋人看来,南洋诸国,全是蛮荒之地,不通礼仪,不施教化。
出使安南虽有意外与危险,但也不能不求个结果,是以戴骢坚持要出使。
此刻戴骢决心留在外海,他要等待刺史李全给他一个答复。
但杨丛义知道,等他们的答复恐怕并不可能,升龙方向过来的军队,两天之内就会赶到河静城,等到那时,再没有了挽回的余地。为今之计,就只有主动出击。
可现在天大亮,白天他们已经无法在安南人眼皮子地下将船靠岸,或再有其他动作,两艘战船、三艘海船,只能静静的停在海中。
杨丛义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石兴身上。
港口南边五里之地,也埋伏有一支宣威军,一百人来人,不知他们此时怎样?若被安南人发现,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但愿他们无事吧。为安全起见,可以将他们撤回,或者考虑让他们潜入河静城。
以前安南在中原王朝统治下也有上千年,语言文化与中原无异,相貌也相差无几。经过与戴大人、张彪一番沟通之后,杨丛义对整个河静城的情况,便有了大致了解。
当日李全说河静有五六万人,恐怕只是虚张声势。整个河静城人数绝对不会超过两万人,城内的军队不会超过两千人,其余全是百姓,当然河静城外也有不少平民。河静城往北,应该还有一座小城,那座城与河静城大小无异,离此地大约一百来里,一两天之内便能到达。
船队在海上不能行动,宣威军趁此机会当即召开会议。
既然戴大人不想就此离开,他们就必须要把河静城里的消息摸清楚。
首先要知道宅院被围到底是谁主使,如果是刺史李全擅作主张,那他们可以,即刻离开河静,往北边去找其他城市落脚,继续完成出使之事。如果昨晚包围宅院,背后有其他人指使,那就要搞清楚指使是否来自升龙。说白了,就是要搞清楚是否来自安南国王?如果是,那便不用去北边,也不需要再继续出使,立即便可返回,将安南人的态度告知大宋皇帝,不管是战,还是放任不管,都由皇帝与朝廷做主,再与戴大人无关,也与宣威军没有任何关系。
一番布置之后,众人随即休息,毕竟昨晚闹腾一夜,精神疲乏。除去少量人值岗之外,船队所有人即刻在船里休整。
杨丛义离开泉州之后,每日的晚间,天空晴朗时,便在舱外看看月亮,想一想月亮那头的清尘。
有所思,便有所梦,当杨丛义在睡梦中,与清尘相遇,两人正互诉衷肠之时,却被忽然响起的号角声打扰了。
号角声便是集结号。
杨丛义当即翻身爬起,还不等他冲出船舱,便有军士进舱汇报:“大人,海面上出现战船。”
杨丛义一惊,迅速出了船舱。
抬眼一望,果如军士所言,海上有不少小船,正向船队方向驶来。
当即一声令下,两艘战船,一前一后,带着三艘海船,扬帆向南方疾走。
杨丛义与宣威军站在甲板,回头一望,只见海面上,许多小船,正快速掉头向船队追来。
如此多小船追来,所为何事,不言自明。
大宋乃天朝上国,被安南人追的狼狈逃窜,这种现状让杨丛义大为恼火。
安南人的船小,长不过三五丈,宽不过一两丈,比大宋战船,不知小了多少倍,他们敢追来,就因为这是他们的地盘?
眼见如此,杨丛义当即命令两艘战船回头迎战,三艘海船继续南下,在二十里外等待。
随即两艘战船降下半帆,一左一右掉头之后,将追来的安南小船包夹在两船之间。
眼见战事将起,军士随即便将抛石机架起来,准备迎战。
安南人见大宋两条船掉头迎战,那些小船随即慌乱,原本就毫无行进阵型可言,众多小船顿时就变得更加杂乱。
毕竟大宋战船,长十多丈,宽三四丈,不是他们的小船可比,有船开始害怕,猛然减速掉头,但后边的船只避之不及,当即撞在一起。
第216章 道长出马
前船不能走,后船又行的快、跟的紧,片刻之间,几十艘海船便挤成一团。
眼见得机会难得,杨丛义当即指挥战船向北冲杀过去。
当初督造战船建造之时,在船头使用的便是坚硬的原木,整条原木防虫瘴防冲撞,冲撞力也极强,宣威军毫无顾忌,将桅杆放下,向几十艘小船撞击过去。
等一靠近安南船只,杨丛义便命令宣威军将携带的霹雳弹点燃,直接投掷上拥挤的小船。
霹雳弹,是当初在临安特意要来的一批火器。从琼州离开时,考虑到可能存在的危机,杨丛义便调了一些火器,其中便有这种霹雳弹。
一艘小船扔上两枚霹雳弹,不多时,数十艘小船便化为一片火海,其他小船一见有船只着火,当即便四下逃窜。
宣威军其余人手,手持弓弩列阵在甲板上,向拥挤的小船几轮箭雨射下去,附近小船上还在奔跑的人就不多了。
外围小船,眼见难以抵挡,迅速掉头便跑,转眼间便已远离宣威军攻击范围。
看着十多艘小船逃窜,杨丛义并没下令战船追赶。
着火的十几艘安南小船,渐渐烧毁,不少安南军士奔逃无门,无奈之际投身入海,是不是能活,那就要看水性和天命。
宣威军军士,见那些惨叫投海的安南兵卒,转过头去,不忍直视。
杨丛义随即命令战船掉头南下,与三艘海船会合。
掉头之后,杨丛义看着甲板上的宣威军军士,高声道:“诸位兄弟,你们有不少人以前没打过仗,第一次清清楚楚、眼睁睁看着别人死去,杨某也是。也许很多人在家连一只鸡不敢杀,但大家要记住,此时,此地,你们想心存仁慈,可敌人不会给你们机会,如果我们今天在那些小船上,安南人驾的是大船,此刻那些在火力奔命的就是我们,跳进大海以求生的,也是我们。
因此,大家必须将你们心里那点同情和怜悯收起来,要知道从离开大宋,离开琼州那一刻起,我们所处的任何地方都是异域,对宣威军来说都是战场,在战场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容不得你对敌人有一丝怜悯!都记住了吗?在回到大宋以前,我们所到的每一个地方,都要把它看成是战场,不然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甲板上,众将士听在耳中,沉默不语,战斗便是这么残酷,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声声入耳,捶打着他们的心房。
不忍又如何,今日对方不死,要死的便是他们,这个道理他们自然明白,只是听着惨叫,心里难过。
一番不算激烈的海战下来,戴大人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他也看得清楚,那小船上追击的安南人,根本就是想置他们于死地。
出使之事,怕是难以完成了,不若就此离去。戴骢十分无奈的将心中的想法告诉杨丛义。
而杨丛义却道,连番矛盾激化,此时不把事情的真相调查清楚,贸然向朝廷汇报安南之事,恐怕也是不妥。为今之计,应当继续等待刺史李全的消息。况且在河静城外,还有一百宣威军埋伏在那里,也许此时他们已经得到确切的信息。
这次能不能顺利出使,还在其次。大宋和安南两国是战,还是继续保持平稳的关系,全在他们一念之间,若不妥善处置,朝廷在南方,或许就有一场大仗要打。此时朝廷跟北方的金国刚刚议和,国家百废待兴,再在南方与安南交战,恐怕十分不妥。
几十年来一直在北方打仗,所有的主力部队,也都驻守在北方,南方无可战之军,若将北方各支大军调往南方,一是路上的开销太大,二是北方将士到南方是否能适应这里的气候,也是未知之数。因此还是应该搞清楚,这一切是刺史李全自作主张,还是升龙城里安南国王的意思。
戴大人无话可说,这些道理他自然懂,即使还要继续出使安南,他打心底已经对安南已经没了之前的好感,也不再像以前有那么积极的出使**。
后面的事情,戴骢不打算参与了,放手让杨丛义和宣威军去做吧。
跟三艘海船会合之后,戴骢带着三百侍卫禁军转移到海船上。随即他们进一步远离海岸,时刻戒备,以防安南人再次来袭。
杨丛义告诉戴大人,若遇安南人袭击,海船不要调头抵抗,即刻顺风南下,或着转向东边,返回琼州。
而他自己,则带领两艘战船,再次北返。
海中,孤零零的几艘小船还在烧,船上是否有人,杨丛义并不知道,其实不用看,若有人也早死了。在燃烧的几艘船,或许用不了多久也会沉没。
没过多久,大宋战船又来到河静港口之外。
这次战船没有离港口那么近,全都停在距离海岸五里之外。
从五里之外看河静港口,已经看不清楚,从港口看海面上的战船,当然也不会那么清晰。
战船在海中静静等待,等天彻底黑下来之后,两艘战船即刻北上十里。
夜,很黑。战船在之前几次停靠的老地方等待了许久。
甲板上一队队宣威军,标枪一样站在那里,等待登岸的命令。
杨丛义望着模糊的海岸,似乎在等待什么。
他身旁的张柳忽道:“杨大人,你等的人好像来了。”
话音刚落不久,海岸上随即传来一声怪异的鸟叫,随后便见一个人影,跳出海岸杂树丛,靠近战船。
定睛一看,来人正是留在河静城里打探消息的石兴。
军士将船桥放下,他几个箭步上了甲板。
一上甲板便向杨丛义汇报道:“事情已经调查清楚,确实是刺史李全派兵包围大宋使节的宅院,出海追击大宋船队,也是他的主意。追击失败之后,河静城里已经不见他的踪影,不知是离开了河静城,还是躲在隐蔽之处,城里暂时没有他的消息。”
一听这话,杨丛义当即明了,所有的一切都与李全有直接关系。但此事是不是他一手操办,他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还是不清楚。
按说李全只是一个地方长官,根本无权,也不敢随意插手或破坏他国使节出使。他背后应当还有人,并且升龙方向的人,但是不是安南国王,还不好说。若想弄清楚具体情况,这个刺史李全必须抓在手中。
杨丛义随即交代石兴,李全的消息要继续打探,但不管有没有消息,先不要打草惊蛇,最终重要的,不要暴露自己人的身份,安心在城里潜伏下来,做好扎根安南的准备,暂时不要急着撤回船队。
随后又询问,从升龙方向赶来的安南军队现在是什么情况,目前在哪里?
石兴告诉他,那支军队恐怕后天一早就会赶到河静城。虽然他们的目的还不清楚,但根据河静城内发生的这些事来推测,他们是要赶来河静城无疑,有很大可能就是来协助李全对付大宋使团。
杨丛义交代他们在河静城里要时刻注意安全,石兴应承着,随即下船离开。
战船再次离岸,南下十五里,到达之前有两队宣威军停留之地。
一声轻啸,海岸杂草丛中出来一人,随即响起一个口号“吃好饭,打好仗”。
那个口号他们再熟悉不过,在昌国训练时,宣威军里人人都知道。
来人快步来到船边,踏上船桥上了战船。
不等杨丛义问话,便道:“监军大人,我们已在这儿潜伏了一天一夜,并没有得到什么特殊消息。宣威军是不是要回到船上?”
杨丛义当即道:“暂且不需要回来。补充一些物资之后,我们也在这儿潜伏下来,恐怕不久之后,安南会有一支大军到达河静城。”
那人无话,战船随即给他们补给了少量物资,让他们继续隐蔽等待。
身旁的张柳忽道:“我进城去看看。”六个字,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听他说起来云淡风轻,就像要进城去买东西一样。
杨丛义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便没有拒绝。
出海将近两个月,除了每日练功教剑之外,张柳也没做过什么其他事情,白吃白喝俩月,自然想出些力,况且此时正是用人之时。
张柳的武艺,杨丛义很清楚,因此他只说了短短四字:“注意安全。”
张柳抱拳之后,迅速跳下战船,上岸找到先前潜伏的宣威军。
经过一番乔装打扮之后,在先入城的宣威军带领下,张柳顺利潜进河静城内。
找到刺史李全,虽然杨丛义没说,张柳知道这是目前要做的最要紧之事,石兴他们找不到人,他必须得出把力气。
李全在河静城内的住所不知有多少,石兴能掌握的也只是少数的几个,他到底是不是还在河静,居住在何处,石兴尚不知晓,必须要去他的宅院一一察看。
石兴没有那等本事,但张柳有,所以查探的差事,自然是张柳来做,这也是他主动下船登岸的目的。
查探消息,不便多人同去,张柳道明只他一人前往,有能人出马,石兴当然不会去凑热闹。
第217章 手到擒来
在河静城内,夜幕降临之后,街市上黑咕隆咚一片,几乎看不到人影。
这是一座小城,城内不大,人数不多,约莫不过万人。
不多时,张柳便摸到城西的一处宅院外。
据石兴所言,此地是刺史李全之前经常落脚的地方。
张柳在宅院外的树荫下,仔细观察了一番,只见宅院内有微弱的灯火,不甚通明,宅院外围无人看守,但不知在院内是否设有暗岗。
悄悄观察了约莫两刻钟,见院内还是毫无动静,张柳便一手搭墙,从阴暗隐蔽处,悄无声息的翻墙入内。
院内稍微有些黑暗,隐约可见有少量守卫,张柳自然不会将这些人放在心上,持剑慢慢向有灯火处摸去。
等摸到灯火明亮的房间外,只见他一个翻身,便挂上了房上屋檐下,贴着木门纱窗仔细偷听观察。
只听屋里有女人说话,在房上仔细听了一会儿,听不到任何男子的声音,刺破窗户,也没见到屋里有男人。这个房间显然不是有他要找的人。
他又悄悄摸去其他房间,一连戳破数个房间窗户,仔细往房间里搜寻,却始终遇见刺史李全的踪影。
李全长得是何模样,张柳在船上其实已经见过,虽是夜晚,他只需要仔细看一眼便可分辨是不是目标人物,所以很快,此处宅院便被他搜遍,这里并没有刺史李泉的下落。
张柳当即翻出宅院,又来到李全的另一个住所。
两个住处相距不远,但这个宅院比上一个大了许多。虽也不在闹市,位置偏僻,可院外已有军士看守,院内灯火通明。
据石兴所言,此处应当是李全最有可能居住的地方。
张柳潜伏在暗处,仔细观察了许久。但见院外,不时有军士来回巡守,要想安然进去,并不太容易。
他在暗处待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等来巡逻军士换岗的时辰。趁着换岗的间隙,张柳翻身落入围墙之内。
围墙之内,也有人巡守,张柳不敢贸然行动,一人躲在了院内的一处花园暗处。李全会在何处,张柳不得而之,但此处宅院,看起来房间不少,若要一一查探,必然很是麻烦,也许一个晚上也查探不出什么结果。但他的时间不多,必须要想想办法。
大脑一转,一计浮上张柳心头。
只见他悄悄潜伏到近处,捡起一块石头,刚好有巡逻士卒路过,便使劲扔过去,正中一名兵巡逻兵卒,那兵卒当场扑倒在地。
张柳则转身离开,逃离原地。
等他藏好,却发现虽然外面已经有些混乱,但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不得以,张柳只得故伎重施。
这次他潜伏到一个房间外,又捡起一块石头扔向亮着灯的窗户,随着一声惊叫,张柳高声道:“有刺客。”
一声喊完,他又隐蔽到阴暗的树丛里。
听到喊叫,巡逻的兵卒立马冲过来。不多时,赶来的兵卒便把房间外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见屋外无外人,随即便有兵士问道:“刺客在哪儿?”
却听房间内,有女声回道:“窗户就是被人用东西打烂的,就在刚刚,不信你们进来看。”
房内是女性的住所,兵卒自然不敢进去察看,窗户烂了,他们从外面也看得到,搞破坏的人不见踪影,他们也没办法,只能留下几人巡逻。
听房间里传出的声音,这里并不是李全休息的房间。
张柳只得继续另换一处房间,同样袭击窗户,砸完窗户又是一声喊叫:“有刺客,抓刺客。”
兵卒听到喊叫,再次进入小院查探,院内什么都没发现,所谓的刺客显然已经逃离,不在这里。
“府里显然已经有贼子潜伏进来,他想搞啥破坏,我不知道,但他一而再再而三砸窗户,显然是图谋不轨。”只听一小头目又道:“你们几人跟我去保护老爷,不要让贼人打扰老爷休息。”
张柳此时正躲在暗处,将小头目的话听得清楚,随即悄悄跟上去,在黑暗里,随着那几名兵卒转了几个弯,进入一个院子里。
院内灯火昏暗,不知里面是否就有刺史李全。
那几名兵卒进入院子之后,与原有的守卫兵卒会合一处,防守力量增加了不少。
那小头目道:“今夜府内恐怕有贼人潜入,三番五次袭击其他院子,别让老爷也被贼人侵扰。你们要加强巡守,千万不要让贼人靠近这个院子,靠近老爷房间。否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是。”守卫的兵卒应承一声,随即四散开来,瞪大眼睛盯着四周。
如果所料不差,这个小院里住的就应该是李全,否则不会把守如此严密。
此时还是上半夜,院内巡守的人还多,并不是行动的最好时机。需要潜伏等待机会,等到下半夜,所有的巡逻兵卒开始疲乏,或者巡逻换岗之时,抓住机会潜入房间,方能一探究竟。
张柳对自己的武艺十分有信心,随意扫视一圈,发现宅院内并无高手,几乎都是普通的兵卒,他有自信毫发无伤,来去自如。
在黑暗中,等待了将近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后半夜。所有的兵卒,依然在巡逻,但巡逻的间隔越来越长。
刺史李全在河静城内应该是土皇帝,宅院内防守严、岗哨多,根本无人能把他怎样。这次好不容易创造机会,潜入到院子里,已经很不容易,想继续神不知鬼不觉的躲过巡逻兵卒的眼睛,潜伏到对方睡觉的地方,显然并不可能。
已经是后半夜,虽然巡逻兵卒精神疲乏,但要想安全的进去,不惊动对方,不节外生枝,还得想些办法。他得小心行事,毕竟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不把握住,下次恐怕不会再有进来的机会,再想潜入就难了。
如此想着,便随手捡起石子,朝远处丢去,击中树木之后,发出清晰的响声。
“袭击!”有巡逻兵卒惊叫道。
旁边的其他兵卒道:“哪有什么袭击?大惊小怪,我估计是老鼠。”
“不行,还是去看看。”那巡逻兵卒持刀向前找去。
几人找过去一看,地上当然空无一物。
“我说是老鼠,你还不信,这地方哪有什么刺客能进来。”
巡逻兵卒慢慢回到原处。
不多时,张柳故伎重施,再丢一块石头,又一阵响声传出。
“又有声音,要不我们再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就是老鼠而已。”
“我们还是去看看吧,毕竟老爷的安全重要。”
几人再次过去,仔细察看一番之后,地上仍然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发现。
“我就说了,肯定是老鼠,说了你还不信。”几人再次回到原地。
当张柳第三次丢出石头之后,那些巡逻的兵卒,再也没看一眼。
随即,张柳在夜色掩护下,悄悄靠近院子中间被守卫的房间。
守卫巡逻的兵卒,虽然布满整个院子,但房间三五丈之内反倒没有兵卒靠近。
其实也能理解,毕竟在里边的老爷在休息,少不了会办些私事,让外人听到,自然不好。就是动静再小,如果兵卒就在窗户边,说不定就有些悄悄话也能被听去,一旦有人传出去,有损老爷的名声。
张柳靠近房间之后,他将耳朵贴在窗户上细听,房内没有传出任何动静,显然屋内人在熟睡中。
窗户迅速被轻轻撬开,没发出一点响声,随后一个翻身便跳进屋内。
进去之后,靠在窗户边停留片刻,等眼睛逐渐适应房间内的黑暗,不用多时,房里一切便逐渐清晰起来。
一眼便见到房内有一张醒目的大床,床上有帷幔遮得严实,里面是何人,张柳看不清楚。
他抬脚悄悄靠近,脚下没发出一点响声,手里的长剑一伸,慢慢挑开床上挂着的帷幔。
即使光线微弱,张柳也一眼认出,床上躺着的男子便是刺史李全,至于他身边躺着的另一名女子,则直接忽略,没有细看。
翻手将剑鞘在二人脖颈处一点,二人随即陷入无意识中,继续昏睡。
既然已经确认眼前之人就是寻找多时的目标,时间不早了,免得夜长梦多,张柳便不再过多停留,迅速将李全包裹一番,单臂一捞,就把他夹在腋下,闪身来窗边,确认无人注意之后,轻推窗户干净利落的翻了出去。
未发出一点动静,院中巡逻的兵卒还没发现任何异常,张柳便将李全带出了他原本所在的小院。
随后张柳夹着李全,在黑暗中躲过了一处处巡逻的岗哨,不多时,便翻出宅院高高的围墙,进入河静城大街。
河静城内空无一人,张柳不需躲避,一路飞奔出城。
等他再次回到海岸,将人交给潜伏在海岸边的宣威军,他的差事便算完成了。
天微亮,战船驶来,一靠岸,宣威军便将抓到的人带上战船,带到杨丛义面前。
灯笼上前一照,杨丛义便看得清楚,此人正是河静刺史李全,他那张脸虽然只见过两次,也绝不会认错,此时躺在地上的不是他,还能有谁?
第218章 打定注意
一见到此人,杨丛义当即便要开始审讯,却见李全到此时还在昏昏大睡,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张柳见此,伸手一指点在李全身上,但见那李全,哎哟一声,便睁开了眼睛。
眼见周围全是大宋人,顿时惊慌失措,诚惶诚恐,口中连叫饶命不断。
但杨丛义只是冷笑几声,便开口问道:“李全,把你带来此处,你当明白我们有何目的。还是老实交代吧。若言语不实,就是把你丢进海里,怕是也无人知晓。我大宋,能人异士不计其数,能把你人不知鬼不觉的从被窝里带到海上来,就能让你悄无声息的从人间蒸发。你若不信,那便不要开口,半个时辰之后去海里喂鱼去吧。”
那李全听到这话,浑身如筛糠,瑟瑟发抖。当即叩头道:“请大人饶命,我也是利欲熏心,被他人唆使,要是大人饶我性命,我必将那人如实相告。”
杨从义冷笑道:“到此时还想讨价还价。是何人指使,你先说出来,如若属实,自会饶你性命,如若不实,纵使你重新躲回河静城里,找再多的兵士保护,我还是会把你抓回海上。还不如实招来!”
李全叩头道:“上使大人饶命。几日前,从升龙城传来命令,要下官一定要想办法留住天朝使团。他们给下官的信中,言语之间对天朝使团不是很敬重,下官推测可能升龙城对天朝使团出使之事不是很在意,是以下官才自作主张,派人将使团围困在城里。具体给下官写信的到底是谁,下官不是特别清楚,但信上有朝廷大印,下官不得不遵命。不久之后,升龙城应该会来人,据信中所说,让我无论如何要将使团留在河静城三日,只要天朝使团不离开,下官的任务便算完成,以此推算,他们也许在明日,便有人到达河静城,到时候上使可以亲自审问他们。”
杨丛义道:“是否属实我自会派人查探。升龙城给你的书信何在?”
李全道:“还在下官府上,下官已经妥善保存。”
杨丛义道:“好。李大人,看在前些时日,你也算善待天朝使团,今日便给你些自由,这些天你暂且留在战船上,我们吃什么,你便吃什么。若有歪心思,想动什么小动作,当心掉进海里,沉海喂鱼。”
那李全当即承诺,一定老老实实呆在船上,哪里也不去,只待天朝上使证明他所言不假,再放他回去便是。
李全的话,杨丛义并不完全相信,如果此事不是李全主持,幕后主使到底是何人?既然他有书信,还有安南朝廷大印,想来此事跟安南国王脱不了关系。
如今看来,将大宋使团围在河静城内这件事,可以是李全自作主张,当然也可以是升龙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具体怎么样,就要看李全能不能完成围困大宋使团的差事。
戴大人完好无损,已远避三十里外,显然,围困大宋使节之事,李全失败了。
既然失败了,围困、追杀大宋使节的这口黑锅,就只能由李全来背,升龙城肯定要撇清关系。
从整个事件来看,李全背后必然是有升龙的势力在操纵。
大宋使团出使安南本是好事,李全一个地方官,没那胆量,也没理由对善待了二十来天的使团突然翻脸,况且大宋使团本来就是为出使而来,又何须把他们看住,强行留在河静城,难道是怕他们跑了不成?
使团自然不会跑,除非目的国有明显的敌意。安南对大宋有没有敌意?毫无疑问,肯定有。所以应该是安南对大宋抱有敌意,如此才会让李全包围使团。
但包围大宋使团,具体所为何事?只有等升龙城来人到河静城之后,他才能知晓。
升龙派兵三千人,日夜兼程赶来河静方向,显然不是迎接大宋使团。
他们先包围,再派兵,所图不小。如若不把安南人真正的目的弄清楚,纵使全身而退,此次安南之行也是白跑一趟,还浪费将近一个月时间,回去之后又如何交代?
想来想去,要想搞清楚这些问题,宣威军就不得不冒些风险。
杨丛义暗自打定注意,这险值得冒,也必须冒。
升龙城方向过来的安南军必须拿下,这是杨丛义给宣威军下达的命令。
两艘战船随即向北方开去,在离河静十里之外停船靠岸。
一千余宣威军即刻登岸,悄悄向北方潜去。
一个多时辰之后,在河静城北边的一片森林里,宣威军分几部分埋伏在道路两旁,只待升龙方向来的安南军队进入伏击圈。
对这场有心对无心的埋伏战,杨从义已经做了一些具体安排。
把整支宣威军分成三部分,杨丛义亲自带领五百人迎头硬撼安南先头部队,拦住升龙赶来的军队去路。张彪带领三百人,前出五里,选择险要的地方,埋伏在安南军队必经之地。剩余两百人,在这五里之内,前后军之间,以火为单位,随意潜伏,他们每人都携带有不少霹雳弹等*武器。
只等天亮,再观察一番地形,略作调整之后,就等升龙来的安南军队进入埋伏圈。
如此这般的一场伏击战,纵使安南军人数是宣威军三倍之多,杨丛义也并不是特别担心。最坏的结果,若此战不胜,宣威军有霹雳弹掩护,也可从容退回海岸,登船离开,安南人也拿他们毫无办法。
宣威军手中有霹雳弹这种*武器,安南人手里没有,不管他们军纪多么严明,一轮霹雳弹丢过去,安南军怕也要肝胆俱裂,阵型凌乱,到时候胜负还是两说之数。
至于进攻时机,杨丛义并没有太多考虑,只需要等安南军进入埋伏圈,一旦到了他面前,就是发起进攻之时,张彪等人带领的其他宣威军随后跟上就是。
一旦遭遇,是成是败,全凭临阵机变和将士士气。
打伏击的一方,心理上原本就有优势,武器再精良一些,信心也就更足。
宣威军难得遇到这种打仗的机会,是以将士们士气正旺,都想捞点军功,挣点钱。杨丛义在战前就说了,干掉的敌人越多,奖励就越丰厚,打仗不光有饷钱,还能额外挣钱,积累到足够的军功还能当官,这样的好事在大宋可不多见了。
军士们躲在暗处,磨拳擦掌,蠢蠢欲动,整理军甲,检查武器,只待大干一场。
一个多时辰之后,正值太阳初升之时,森林里过来一支军队,正是从升龙赶来的安南军。这比李全预估的时间,大大提前,若不是杨丛义命令趁黑埋伏,再稍晚一些,他们便会开进河静城里,到那时宣威军便再无机会,。
张彪埋伏在丛林路边,他们首先发现安南人的军队。整支军队士气不旺,军士看起来疲惫不堪。
从升龙到河静城,少说也有七八百里,全都是山路,看这模样,他们似乎是想一口气开进河静城。
这支军队以步行为主,但也有不少人骑在高大的动物上,那动物高达丈许,四条腿如圆柱,耳如筛子,鼻子长达丈许,口中有两个雪白巨大的獠牙,偶发一声,声震山野。
这动物是大象,杨丛义已经提前告知众宣威军,让他们见到不必害怕,其实在河静城里有些人已经见过。安南军有大象作为帮手,平常难以对付,但宣威军手里有火器,这些大象便不足为惧。
张彪示意众人继续耐心等待,他们要等杨丛义率先进攻安南军,他这里才能出击,众人看着全无精神和士气的安南军,强行按捺住杀出去捞军功的冲动。
小半个时辰过去,只顾埋头赶路的安南军队出现在杨丛义视线里,一见安南军的模样,他便知宣威军此战必胜。
埋伏的宣威军军卒稍微有些紧张,但一见监军在最前边直面敌军,他们也心下稍安。
耐着性子,等安南军接近百步之内,杨从义悄声下令,准备攻击。
时间流逝的速度似乎变慢了,好像等了好久,才等到敌军进入二十步之内。
“放!”只听杨丛义一声令下,道路两旁一轮箭雨飞出,直入敌军先头部队。
太阳初升,安南军卒精神疲乏,双眼朦胧之间忽然遭遇袭击,许多人中箭之后纷纷倒地,整个先头部队顿时一片惊慌,没被利箭射中的人开始手忙脚乱的翻找武器,准备抵抗。
三轮箭雨过后,敌军混乱之间,稍有喘息之机,正待整军备战,却见杨丛义点燃霹雳弹,手臂抡圆,便朝敌军聚集之处扔去。
只见那霹雳弹哧哧冒着火花,在空中旋转着,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朝敌军中间落去。
刚一落地,敌军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掉下来,霹雳弹便轰隆一声,在敌军之间炸响,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声震几里之遥,腾起的火光瞬间灼伤旁边的敌军,飞散的弹片,四散而开,直入敌军单薄的麻衣,扎进他们的身体。
一时之间,丛林里惨叫声四起。
第219章 一场胜仗
安南军卒何曾见过这等神物,军心瞬间就乱,惊慌之间,纷纷退避。
杨丛义提枪上前,随后五百宣威军随即跟上,双方霎那间在拥挤的道路上展开一场混战。
五百宣威军,将安南军队前进的道路死死堵住,他们只能后退,不能前进。
道路不宽,杨丛义带领两百人与敌军短兵相接,将道路封住,不让敌人前进半步,遇到阻碍,便扔两个霹雳弹招呼,打消敌军抵抗的心思。
剩余三百人则悄悄在丛林里迂回,时不时向混乱的安南军扔出霹雳弹。轰然炸裂的霹雳弹,不时从安南军队头顶落下,丛林道路上不多时便浓烟四起,充斥着霹雳弹的爆炸声。
安南先头部队,根本无法抵挡宣威军的冲击,完全被阻住,寸步难进,更难以逃命,于是纷纷开始后退。
安南中路军,只听到前方巨响,忽然前进不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之间疑惑不解,但他们还没有得到军队指挥官的命令,即使不能进,也不能后退半步。
中路埋伏的宣威军听到前方霹雳弹爆炸的声音,知道前方已经交战,当即纷纷点火。
当中路敌军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忽然看到有东西从头顶掉落。正惊讶之时,还没等看清落下的是何物,那冒火花的东西便轰然一声炸响,顿时血肉横飞,军卒或站或躺,惨叫连连,至此时他们方知是遇到埋伏。中路军顿时为之一乱,就起了后退的心思。
随着更多的霹雳弹从两旁的密林中落下来,在人群中炸响,不等指挥官命令下来,整个中路部队便夺路而逃。
这种利器他们从未见过,在他们眼中便是如同天雷一样,简直就是神物。
天雷落下,肉胎凡身如何能抵挡?就是皮糙肉厚的大象也不能。
天雷在人群中不断炸响,随着火光和烟火四处飘散,安南乱军夹杂在奔跑的大象之间仓惶后退,路窄人多,左推右搡,后退的速度奇慢无比,不少乱军成了惊慌奔命的大象脚下亡魂。
中路军被攻击之后,张彪带领宣威军几乎同时对安南后军发起攻击,一时间霹雳弹从天而降,火光四起,杀声震天,安南军后路也瞬间就被堵住。
林中道上,霹雳弹四处飞散,三千安南军被挡在丛林内,疲惫不堪的他们,还没见到敌人,就被天雷炸的晕头转向,不得前进,又不能后退,不光挨天雷轰炸,还要被大象踩踏,惊恐之间,疲于奔命,惨叫连连。
中间的乱军难以后退,以为是后退之路被将军所阻,强行逼迫他们向前冲杀,但向前要挨天雷轰炸,明显就是死路。在军卒们大难临头不能抵挡的时候,生死存亡之际,马上就要命丧当场,哪里还能顾得上将军的命令,因此为了逃命的军卒举刀疯狂的向拦住他们去路的人砍杀,一见有人动起手来,其他人为了活命纷纷效仿,开始一起向后攻杀,杀开一条血路,想要夺路而逃。
中军军卒前后攻杀在一起,乱军更乱。
不多时,安南乱军再无半点队形,只顾亡命向后奔逃,很多人连手里的武器都丢了,只为跑快一点。
安南军队拿着简陋的武器,在从没见过的大宋*武器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小半个时辰之后,伤亡倒地不起的,遍地都是,有为霹雳弹炸死炸伤,又被乱军和大象踩死踩伤,还有被乱军杀死砍伤。活着的敌军,只剩一小半了,只能选择投降。
至此,三千安南军战力全无,许多人不是死了,就是重伤,还能投降的只有一千余人,
张彪带人守住后路,几乎未让一人从大路逃走,但丛林却无法顾及到,不知有多少敌军夺路而逃,跑进了丛林,宣威军人少,无法追赶。
战火一息,张彪便带一百人沿大路向北方迅速追去,在二十里之外,设下埋伏。
以他追踪逃犯多年的经验,逃进山里的逃犯,在避开危险之后,必然会回到大路,如此才能跑得更快,跑得更远。早先已经得到探子回报,北方的道路其实只有一条,不管这些安南敌军逃多远,最终还是要回主干道上,不怕抓不住他们。
宣威军正面交锋不多,伤亡很小。战火一息,杨丛义就带着将近九百宣威军,把一千多安南敌军全部缴械,统统押解回海岸边。
在这些人里,杨丛义没有找到安南敌军的将军。降军也无人知道他们的将军,如今身在何处。
既然不在降军里,也没在重伤和死亡的敌军中找到,那就应该是战事一起,他便当先跑路了。
这些降军如何处理?杨丛义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
杀?自然不能全都杀了,他做不到。放?也不可能全放掉,否则他们转头又组成一军,也要还要来袭扰。
安南人两百年前,还是中原统治的地区,他们说的话是汉语,用的词也全是汉字。只不过中原王朝纷乱时,被人所趁,伺机独立成国。此次大宋再次派遣使者前来安南,便是有意联络一番,让安南重新归附大宋。
如今这些投降的安南敌军,见识了大宋天军神威,蹲在海边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但如何处理这些安南人,杨丛义没有合适的办法,他只能等待张彪带回这支安南军队的主帅之后,再做打算。
投降的一千多人,不能全部带上船,两艘战船,没法再装上更多的人口。况且就算能带上,也不能保证安全,毕竟宣威军只有一千人,降军也有一千多人,若都用来看住他们,宣威军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想来想去,也许只有一个办法,带他们从陆路,一路南下。
南下之路,应该还会经过两三个安南小城,再继续南下,便可到达占城,占城原本就是出使的目的国之一,但具体如何行动,还得戴大人做主才行。
主意打定,杨丛义让人把降军的基层军官全都找来。
两刻钟之后,五六十个基层军官,全部被叫过来。
杨丛义看看他们的肤色,与中原人并无太大区别,只是面色更黄而已。
当即道:“我是大宋天军指挥官,宣威军监军,全权负责此次使团安全。你等从什么地方来的,所为何事,本人尚不清楚。但你们的敌意,天朝早就一清二楚。天朝和安南以前原本是一家,被野心家破坏,才变成如今的两个国家。现在给你们个机会,如果愿意重新回归天朝,听我调遣,再做天朝人,就站到我这边来。是做天朝人,还是做安南人,你们自己选择。”
说完,杨丛义随即抽出长剑,看向那五六十个安南军基层军官,意思很明白,不愿意归附的,那就等待刀剑伺候。
这些安南人自然听得懂杨丛义的话,他们相互看看,却无人敢站出来做那第一人。
无人敢做,并不是一直都无人敢做,一旦熬不住了,总有人会出头,去做那第一人。
冷场对峙约一刻钟后,当杨丛义渐渐失去耐心时,忽有一人起身向他走来,口中道:“我愿回归天朝,誓死为将军效忠。”
杨丛义心中一喜,迎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从此刻起,你便是这支军队的指挥营长,管理五百人!”
随着第一人站起,随后陆陆续续走过来三四十人。
等这些人一过来,杨丛义便道:“本人仁慈,我再给诸位半刻钟考虑,时辰一到,是生是死,你们自求多福。”
随后杨丛义又高声吩咐道:“拿绳索来”。
宣威军有人应承一声,不多时就拿过来许多麻绳。
那些基层军官,看着抱来的绳子,而此时又在海边,他们自然便明白,大宋人是何意,当即又有十多人归顺天朝。
时间一到,杨丛义随即让宣威军把那些没过来的军官绑起来,立即宣布:“这些人以前是天朝人,当年趁天朝北方战乱,年年战争之际,支持分裂分子,分裂天朝疆土。此时,天朝回归,他们依然冥顽不灵,为乱臣贼子举刀守墓。依大宋律法,这些人数典忘祖,举兵谋反,当诛灭九族。但今日大宋使者从临安赶来,便给他们一个机会。犯人家属暂不追究,但他们本人,必须以正国法。”
杨丛义当即就判了十多个安南基层军官死刑。
宣判完毕,宣威军不顾他们的喊叫,立即把这十多人拖上战船,行船三十丈之后,被公开推入海中。
行刑之后,基层军官以下,一千余降兵,在归宋的基层军官带领下纷纷口呼“愿意归附天朝”。
眼见如此,杨丛义立马承诺:“回归大宋的军队,每月都有军饷,铜钱三十文,衣食无忧,每日三顿饭,不饿肚子。安南是大宋的土地,以后你们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但两年之内,你们必须要跟随大宋军队,先南下占城、真腊等南洋诸国,随大宋使者出使。两年之内表现好,可以升官,可以进入大宋最好的军队禁军里,享受至高无上的待遇。”
不多时,一千余人顺利归附,顿时就成了大宋的军队。
第220章 安南使者
在杨丛义带领下,九百余宣威军会合归附的降军,一起两千余人,直接大摇大摆的开到河静城下。
河静城,李全不在了,此时没有主事之人,乱成一团。
守城军士眼见大宋军队,声势壮大,当即弃守城门,城内的守军直接四散而逃。
杨丛义直接带领军队占领了河静城府衙,接管河静城防务。
府衙内的属官惊恐无状,当即跪迎天朝上使。
杨丛义当着众人道:“从此刻起,河静城重归天朝大宋管理。你等官职不变,职责不变。强调一句,此刻河静是大宋国土,若有人不服,胆敢作乱,大宋使者身负皇命,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希望诸位,不要试我手中之剑的锋芒。”
那些属官口称不敢,当即应承道:“愿听天朝调遣。”
一个时辰之后,河静城全在宣威军统治之下,杨丛义严令军队不得骚扰平民百姓,城内一切如旧,未有太大变动,
河静城的城门由宣威军亲自把守,归附的军队被打散编入宣威军,城里原本的军队,则由宣威军集中看管。
一切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河静城渐渐归于平静后,一艘战船出海,南下迎接戴大人返回河静城。
当晚,张彪带着一百来人押回十多名安南败军。
杨丛义一见张彪脸上的神情,顿时大喜,一是他们安全归来,二是带回来的人,看那模样在四十多岁,应该是先前那支败军的主帅无疑。
其实不需杨丛义再继续审讯,张彪已在路上完成了对他的初步审讯工作。
此人正是那支从升龙赶来的军队的主帅,当时临阵逃跑。此时因惊吓过度,精神不佳,走路也晃晃悠悠,需人搀扶。
杨丛义也懒得多问,直接把他押送下去看管起来。
张彪道:“先前盘问这支军队主帅,他们的确是升龙方面派过来的,对于大宋使节确有不轨之心。但他也只是听人指示赶到河静城来帮忙,并不知具体目的何在。”
又是不知道,不过这也在杨丛义的预料之中,既然河静刺史都不知道,一个支援军的统帅将军不知道也正常,既然想偷偷摸摸做下此等开罪大宋的事情,背后之人必然是要隐藏自己,不管事情是否败露,都要找人背黑锅。
戴骢回到河静城,对杨丛义擅作主张之事,颇为不满。突然对安南人动手,攻击安南军队,灭他们三千人,此时两国恐怕已成敌对之势。
但杨丛义对此并不在意,辩解道:“我大宋并未正式承认安南独立,安南此时仍是中原国土,只不过有些小人趁中原无暇顾及之时,拥兵自重,才将安南各据一方,如今又趁大宋使节来访之时,欲行不轨,想要羞辱大宋,这等乱臣贼子必须加以剿灭,如若不然,其他小国争相效仿,我大宋天威何存。
安南人,先是派人将大人带进城内,大人放松警惕之时,调军队将大人包围。后又派三千人从升龙方向急急赶来,欲对大宋使节行不利之事。安南人目的何在?敢对大宋使节动手,已是他们当先犯了死罪,此番拿下他们,也在情理之中。若不对这些人加以惩戒,周边小国,何以信服?天朝上国的权威,可以保存?况且,我等此行便为宣威南洋而来。然而安南人派三千人南下,想与我天朝作对。若不将他们一举成擒,宣威之事,恐怕是一场泡影。但若我们真能宣威成功,等回到临安,大人作为使节,必定风光无限。”
戴骢当然是聪明人,他所虑者,不过是我方人少,又处在异国他乡的安南、南洋,远离大宋国土,真出点事情,大宋朝廷无法支援,纵使能打一两场胜仗,恐怕难以为继。
杨丛义却道:“我大宋乃天朝上国,军威之胜,南洋诸国难以想象。莫说安南派三千人来,便是五千人、一万人又有何妨?我一千大宋男儿,以一当十,也并无不可。况且,安南原本就是大宋国土,何来远离大宋之说。大人安全问题,完全不必担心,可以安坐河静城,若有危险,可当先离开。其余诸事,自有宣威军来处理。”
戴骢一听此话,便无话可说,既然他的安全无虞,剩下的事就由宣威军去办吧。
随即,河静军政大事,重新归附天朝,此地将近两千军队守卫部队,被重新整编整顿,一半归戴大人带领的禁军统领,一半归宣威军直接管理。但为安全起见,并未分发武器。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升龙方向,再无任何消息传来。
之前被抓到的安南军统帅,又被逼问多次,这才吐露一些消息。
从他那里才得知,此次南下,他是奉安南国王之子的命令。安南王子听说大宋使节到达河静之后,便让他带领三千人,前来河静将大宋使团拿住,送回升龙城,交给安南国王处置。
但此事是不是受安南国王指使,无人得知。
关于出使之事,是继续在河静等待,还是直接派人去升龙,又起争论。
经过一番讨论剖析之后,一致认为,主动去升龙,有损大宋天威,况且北方已不安全,还是待在河静城内,等待安南派人来接触才是。
石兴派人回城带来升龙方面的消息。据他所言,升龙方向得知援军惨败,被大宋军威所震之后,已重新派遣使者前来接洽,但具体是谁,目前尚不得知,何时到达,也不能确定。
这是一个好消息。
至少杨丛义知道,他派的探子已经潜进升龙城内,并且已经能探得消息。
杨丛义要石兴继续潜伏在安南,之前派出的人手,最好就留在升龙。他们的也钱财不多,杨丛义随即送他白银一千两,作为活动经费。潜进安南的人,都由石兴一手操控,让他们必须在安南生活下去,不管后续有事还是无事,随时通报升龙消息。
石兴领命而去。
他做这些谍报工作,已有心得。
此前他一直在临安,在殿前司任职,在那小小的一块地方十分憋屈,还因为得罪金国使节,从被恩荫的军官,降为普通军卒,在禁军中再无出头之日。
如今跟船队出来,才发现天大地大,也有机会一展抱负,最近做成的几件事,就让他很有成就感,对未来也信心满满,相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一定可以重塑石家曾经的辉煌。
虽然杨监军派给他的人手只有区区三十人,但他们所做的事情,对整支宣威军而言,对整支回易船队,都至关重要。他们的消息保持畅通,河静的军队,河静的使团,便能提前得到消息,作出预判,不论何时何事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石兴,离开了河静,河静城已被宣威军拿下,归附天朝,他在这儿,没有用武之地,应该去升龙,那里是安南的中心,那里才是他的天地。
六天之后,升龙方向派遣来的使者,终于赶到河静城内。
一进城,升龙来的使者便被带到大宋使节面前。
安南使者当即跪拜,口称是有心之人,自作主张,败坏安南与大宋之间的关系,使两国生战乱,好从中渔利。
戴骢当即问道:“既然你已知晓,是有人自作主张。那在你看来能调动三千安南精锐部队,从升龙前来河静的,当是何人?现在何处?是你们自己送来,还是我天朝派遣天军亲自去升龙城抓捕,你们要考虑清楚。再给你们五天时间,若此人不能送来,天朝天军必将挥师北进,直入升龙城。你小小安南,不要妄想抵挡大宋天军。
大宋在北国,与草原辽国大战百年,对方精锐骑兵不下百万,但几十年前辽国已经灭亡,后大宋又与金国大战几十年,也不知,金国换了多少皇帝,死了多少将帅,而我大宋,依然安稳无忧。大宋国都临安城,人口不下百万,你小小升龙城,有多少人口?想河静城这样的小城,我大宋不计其数。任意一个州府,
都拥兵数万人,我大宋州府,不下百座,全部人口不下四千万人。即便你以为,大宋禁军全在北方,南方无多少精锐?就南方州府任意一府厢军,也不是你小小的安南便能抵御的。
如今我大宋与北方金国和平相处,翻手灭你小小安南便在举手之间。如若不信,便看看之前派来的三千安南精锐的下场。你安南有多少军队?我大宋一千男儿,便将安南三千精锐全灭,即便再派一万人来,也要让他们有来无回!现在便给你们一个机会,回升龙去,把罪魁祸首带来,交给我大宋。若得罪大宋,大宋天军南下,小小安南,灭国便在翻手之间,你安南国运怕是要就此断绝。回去吧,休得多言,本使给你五天时间,五天之内,交不出人来,等待你们的便是灭国。”
那使者道:“多谢上使,我一定会给上使一个交代。”
戴骢补充道:“本使提醒你一句,你们不要想随便找一人便能呼咙过去。本使之前已得到确切消息,幕后主使之人身份很不一般,至少是你安南国的王子。若送来比王子身份低的人,一样无法交差。本使等你五天,五天一过,安南自求多福。”
安南使者匆匆离开河静城。
第221章 天时地利
使者回头一望,城头上已经挂上了宋旗,河静城已是大宋国土。
五天之后,升龙方向将安南国王之子送来河静城。
同来的使者告诉大宋使节,围困大宋使团之事与安南国王无关,全是安南国之子,他自作主张,从中作乱,想让大宋与安南结怨,甚至发生战乱,他好趁机作乱,抢夺安南王位,如今真相大白,安南国王愿将这不肖子孙交给大宋处置,。
显然这是一个借口,但戴骢默认,杨丛义也并未反驳。
安南之事,有个交代,总算告一段落。
随同安南使者,一起到达河静城的,还有六车金银珠宝。
一起来的还有一封,是安南国王亲笔书信,信中说出使之事就此作罢,安南出了这等事情,朝政已然不稳,此时不能隆重接待大宋使节,若大宋使节从南洋返回时,还能经过河静,他必然亲临河静城,迎接大宋使臣前去升龙。信中还说安南不日将派遣使臣前往临安朝贺、赔罪。
出使之事,眼见如此,戴骢也毫无办法,只能就此作罢。
前前后后已经耽搁了一个多月了。北风已经减弱,基本难以顺利前行。
毕竟如今河静城已在大宋统治下,若就此不管,也说不过去,但若真派人留守,使节团和宣威军也派不出人手。
虽说有不少安南人,如今已经投靠大宋,但只派他们在此看守,怕也难以奏效。不得已之下,两人商量一通,只得放弃。
且安南人,留守河静城,杨丛义和戴大人都不是很放心。但若拱手把它让给安南人,又有些许不甘心。
随即任命刺史李全为大宋庆静州留守,统管河静城方圆二十里之地,手下一众属官,全部归附大宋管理。
城头宋旗不动,若有人胆敢侵犯,可派人渡海前去琼州,或广州,向大宋朝廷汇报。
一番安排之后,使节团随即决定离开河静城南下。至于是坐船,还是陆路,还不太方便安排。
先前收服的两千余安南军队,杨丛义执意带走。安南出这种事情,南洋诸国是否也会有事,他尚不清楚,多带些人,或许也是助力。
离开河静城是走陆路还是水路,杨从义与戴大人也有分歧。只有五艘船,但人已有三千多。
无奈之下,再次兵分两路。三艘海船,两艘战船,有戴大人的带领。从海路南下占城。杨丛义则带领两千余宣威军从陆路南下占城。
从河静南下占城,途经三座安南小城。这些小城防御几何,杨丛义也不清楚,但此前已问过李全,南下有重镇,特别是靠近占城,部署有军队不下五千人。不知安南北方之事,南方是否清楚。
戴大人与杨丛义告别之后,即刻离岸南下。
杨丛义带着两千余人,南出河静城,一路向南方占城而去。一路上并无大的阻碍,况且南下之路,也有战船随时护佑。
不管是陆路还是海路,都沿海而行,每隔一天,双方以烟花彼此交换信息,期间若有物资需要补充,也可在沿海停留补给。
杨丛义等两千余人南下之路要穿越莽莽热带雨林,但由于安南东边的小城都靠近沿海,地势较平,况且各城之间,原本就有道路相通,因此一路南行,也算顺利。
两千余人,顺利经过几坐小城之后,到达安南国在南方的最后一座城池,却遇到了阻碍。
突然从安南国北方出现的两千余人的军队,让守军倍感压力,只能关闭城门,把他们拦在城下,不予通行。
杨丛义随即派遣宣威军带着令旗前去交涉,经一番交涉,安南守军最后同意放行,但需要留下一些钱财买路。
可杨丛义等人轻装简行,除了武器与基本补给,身上别无他物,差点又起一番冲突。
好在守城将领也不是莽夫,也知安南历史,知道安南北方有天朝上国为大宋,既然大宋军队能来到这里,想必也已经得到升龙朝廷的默许,随即这些无谓的争端就泯灭了。
杨丛义带领两千人,有惊无险的穿城而去。
戴大人带领五艘船,用六天时间到达占城。
杨丛义在船队到达一天之后,也顺利抵达占城国边境。
占城虽是一小国,但地理位置十分优越,背靠大陆,生活物资丰富,淡水资源充沛,补给非常方便,南来北往的船只几乎全部都要在这里停留。
由于商船行走要靠季风,大宋的商船只能在冬天趁北风南下,第二年初夏台风未起时北返,而天竺、大食等地北上的商船,则要趁夏季大洋上吹西南风和西风才能顺利东行,等冬季东北风盛行时西返。
也就是说大宋商船南下时,正是天竺、大食商船西返时,双方不可能相遇。远洋船只行走全靠风帆,一旦错过合适的季风,就得干耗一年,时间就是金钱,再说商船、船员在路上的花费十分巨大,谁都不会愿意耽搁一年时间。因此,东西方物资根本没法实现直接交易,只能找一个中间商,占城占据天时地利,中间商自然非它莫属。
如此一来,不管是从大宋南下的商船,还是从三佛齐国、天竺、大食等地北上的商船,无一例外,全都要在这里停靠、交易。随着造船技术发展,远洋商船增多之后,占城也越加繁荣。
而占城作为东西方物资交换的中转站、中间商,它的地位也急速上升,如果没了它,东西方物资交换就要断绝,也因为如此,时间一长,占城利用地利天时的优越性,便开始坐收渔利。
由于路途遥远和季风的关系,东西方持有大量货物的商人无法碰面,他们只能把货物卖给中间商,再从中间商手里购买异域的货物,就这样,占城顺理成章的变成了二道贩子。它利用自身的绝对优势,低价买进东西双方所需的稀有物资,在仓库存放几个月,然后再高价卖给另一方,如此坐在家里几乎不用付出什么,就能获取巨额利润。
占城的富裕,可想而知。
占城富有,周边国家看到自然也会眼红,安南就多次派军队南下攻打,但由于路途实在太远,补给十分困难,往往军队还没到占城,士兵就逃跑一大半,后来也只能放弃。
安南放弃,周边的其他国家却没想过要放弃,比如占城西边的大国真腊,这个国家地域广大,军事势力也强,占城这块肥肉它自然想吃进肚子里,于是每隔几年就要派遣军队前来攻打。
但占城也不是吃素的,国虽小,人口却不少,军力也强大,况且它做惯了二道贩子,头脑灵活,对方再厉害它也不怕,况且还有更简单的办法,那就是出钱拉拢周边附属小国。
那些小国家为了利益今天附属真腊,明天就可以附属占城,占城一给好处,真腊只要派遣军队来攻打占城,真腊周边的十几个附属小国就有不少要叛乱,真腊后院起火,前边攻打占城就后继乏力,败多胜少。
如此这般几次下来,真腊也被折腾的够呛,什么都没捞到,自己还伤了元气,而占城依然在东西方商人之间做二道贩子,大赚钱财,时不时从指甲缝里漏点珠宝礼物给周边偏远的小国送去,收买它们为自己所用。
虽然真腊折腾多次也没能吃下占城,但毫无疑问,真腊还是占了些便宜,至少它把一些原本属于占城的山林土地抢过去了,占城国土越来越小,真腊人相信,总有一天占城会被真腊蚕食完,一点不剩的全部吃下去。
然而,占城却似乎毫不在意,在占城人看来,被真腊抢去的都是一些偏僻贫瘠之地,真正繁华的港口和土地一直都在手里抓着,金钱财富还跟以前一样源源不断的流进来,只要财源不断,贫瘠无人的山野真腊爱抢不抢,他们不在意。
占城的钱财来的太容易,也怕被抢,但他们不怕被抢土地,而是怕被抢了港口,断了财源。
戴骢带领五艘船到达占城时,对方见他们自带武装力量,根本不让进港靠岸。
五艘船在港口外停着,跟占城人交涉了一天,直到一艘海船驶进港口,把携带的所有货物低价卖给占城商人之后,其他船只才允许进港。
进港之后,占城人警告战船上的随行军队一个都不准下船,纵使戴骢亮明大宋使节身份,要求随行禁军登岸保护,依然不被允许。占城人一再强调,占城禁止一切外国武装力量进入,一个人也不行,使节的安全,占城会负责。
经过安南之事,戴骢虽然有些担心,但人在屋檐下,也只得作罢,仅带了几个使团随从登岸进城,随占城人安排去休息。
占城国王很少派遣使者北上向大宋朝贡,所以大宋与占城可以说基本没多少交情。
虽说占城几百年前,在秦汉之际还是中原领土,但自从东汉末年独立之后,就不服中原王朝,屡次北上攻打安南,与中原王朝做对。
第222章 城外对峙
之前中原王朝统治重心在黄河一带,鞭长莫及,根本顾及不到占城的这些小动作,等安南脱离中原王朝统治,占城便再也不敢北上攻伐,反而要时刻提防抵御安南人南下攻伐它,安南与北方王朝的关系近,占城哪里敢去中原凑热闹,找不自在。
来占城出使,戴骢并没有多少信心,大宋关于占城的信息实在太少,国王姓甚名谁,领土几何,人口多少,没有一样是使团能掌握了的。
戴骢暗自庆幸,大部船队没有在占城停留,不然船队进不了港,所有人都下不了船,他这个身负皇命的回易正使可就要丢掉大宋天大的面子。
住在驿馆里,戴骢也不知道占城国王会不会接见他,接见怎么办,不接见又怎么办,他也理不清楚。若再跟安南一样晾他十天半个月,那他就没脸继续南下了,说不得只能打道回府,返回临安去。
使节不是生意人,他们被安排在驿馆里不能随便进出,吃住都在里面,外面还有人一刻不停的守护,出去一趟都有前前后后十几个占城卫士跟着,像保镖护卫,又像是专门监视他们,纵使不喜欢,也不能把他们赶走。
耗在城里,戴骢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愿占城国王收到大宋的国书之后会来见他一面,收下大宋的赏赐之物,再上贡一些占城的珍奇特产,如此一来,回到临安,他便可以交差。
但占城远离大宋,跟大宋几乎没有任何关系,占城国王是不是给面子,还真不知道,只能在驿馆等待消息,祈祷国王懂点礼数。
且说杨丛义带着两千多人,紧赶慢赶,终于花了七天时间,从河静一路穿越原始丛林来到安南与占城的边境。
两国边界处有一座小城,不知叫什么名字,属于占城所有,但城池北门外一里之外却是安南领土,杨丛义等人就停留在边界上,安南领土之内,可此地距离安南的城池却有二三十里。
说来可笑,这里以前是占城的土地,那座小城是占城北上攻打安南的前沿基地,后来却反被安南人南下抢了几十里土地,一直打到这座城下,由于补给乏力,这才作罢,不然安南人很可能一鼓作气拿下小城,接着就能继续南下,取得更大的战果。
只是可惜了,机会只有一次,安南人退走之后,占城便把大部分兵力调遣到北部边境的这座小城来,一座小城驻守两万多人,全力防守安南人的进攻,从此之后,安南人几番南下,再也没能到达这座城下。
听归附的军官讲了占城与安南两国,关于此城发生的许多故事之后,杨丛义感触颇多,这两国在秦汉之际全部都是中原领土,每次中原大一统王朝覆灭,便有一部分领土丢失,先丢占城,再丢安南,这两个地方对大宋发展远洋回易都至关重要,若是都在大宋手里多好,可惜啊,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中南半岛十几个国家,除安南、占城、真腊外,还有几十个小国,常年战乱不休,攻打任何一个国家,都将牵一发而动全身,各国都会闻风而动,要么趁火打劫,要么背后偷袭,除非国家势力非常强大,足以震慑住大部分国家,不然攻打敌国的同时,还要留下一半兵力防备周边的豺狼。正因为是这样,虽然中南半岛战争不断,却没有任何一个稍微大点的国家被其他国家所灭。
北边的安南人还在积蓄力量,筹划继续进攻占城。但眼前这座小城显然不会坐以待毙,看城头上来回巡逻的士兵,飘扬的旗帜,就知道他们没有放松警惕,城里不知道储备了多少物资,要跟安南人打持久战呢。
吃饱喝足之后,天也快黑了,目前来看是无法入城的,占城人不知道杨丛义等人的来意,肯定不会放行,况且天色将晚,对守城人来说,不管杨丛义他们是否是敌人,放他们进城都会有风险。所以,杨丛义也就不去通报交涉什么,赶了几天路,等休息好了,明天再说。
全军两千人,当夜便在城外一里之地扎营休整。
小城里的占城人望着城北营地里飘扬的旗帜,胆战心惊,安南人又要打过来了?
他们虽有准备,但敌人就在城下,这个夜晚占城士兵注定无法安心入睡。
一骑背着信旗匆匆从南门离开,在夜色下,一路向占城国都狂奔而去。
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杨丛义令宣威军在国境边界上扎营,只待来日通报占城守将之后通关南下,这个无心之失,却闹出了天大的误会,他们被看成进攻占城的先头部队。
天渐渐放亮,等宣威军一早醒来,埋锅造饭,准备吃饱之后直接通关而去,到南边跟戴大人的船队汇合,抬眼一望,只见不远处的小城一夜之间起了很大的变化,城头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士兵,一眼望去,不知道有多少,全都盯着他们的营地方向。
宣威军虽说打仗不多,除了跟安南人一番争斗,多数人几乎还没怎么上过战场,但对面小城表现出来的姿态和浓浓的备战氛围,不多时就感染了等待吃饭的宣威军,也让他们开始紧张起来。
杨丛义正在营帐里练早功,却听到帐外侍卫亲兵通报道:“大人,张指挥求见。”
虽不知道张彪一大早来找他有何事,杨丛义还是慢慢收功,口中应道:“让他进来。”
收功之后,一抬头就见张彪匆匆走进营帐,口中急道:“大人,对面城里不知道发生了啥事,杀气腾腾的,我们要进城怕是难了。”
杨丛义没有说话,起身出了营帐,抬眼一望,只见一里外的小城确是一番备战的模样,城头上的士兵严阵以待,眼之所见,城墙上站满了人,估计有好几千,而那城门则紧闭不开。
“不用惊慌,我们身份不明,占城人一时紧张也在情理之中。你挑几个会说占城话的兄弟,带他们去通报我们大宋宣威军的身份和我们的目的。”
张彪没再说什么,接令而去。
戴大人带船队走海路,此时早已到达占城,宣威军由陆路南下很可能会被占城人所阻,他应该想得到,想必他也会跟占城国王交涉。
他久在官场,很是精明,不会顾及不到行军南下的宣威军处境,在这点上,杨丛义还是能相信他的,因此眼看占城人在备战戒备,他心里也没多少担心。宣威军会自己交涉一番,要是不能通关,戴大人代表的是大宋朝廷与皇帝,只要大宋使节出面,占城一小国,哪有不放行得罪大宋的道理,不过是多耽搁一两天而已。
杨丛义继续回到营帐练早功。出海以后每天都在海上漂泊,闲暇时间很多,几乎全用来练功。但在安南登岸之后,练功的时间就少了,在岸上远比在海中危险太多,大宋使节的安全,宣威军的安全,他都要操心,身在异域他乡,不敢有丝毫马虎。
“大人,占城人认定我们是安南人,不相信我们是大宋军队,说我们是安南人假扮。怎么办?”张彪急匆匆回来汇报。
“稍安勿躁,对方人不少,不放行我们就在这儿等着,注意他们的动向。传令下去,全军不得靠近占城人的城池。”杨丛义回道。
“大人,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在这儿,他们就能放宣威军过去?”张彪不解,他们被占城人当成敌人拦在城下,干等着怎么会过去?
杨丛义笑道:“不等着能怎么办,我们就两千多人,一大半还是刚刚归附不久的,人心不稳,军心不可用,根本没法跟占城人硬拼闯关。再说,莫看占城人占据的是一座小城,但他们的军力恐怕不下万人,宣威军没打过硬仗,攻城根本就不可能,想都不用想。等戴大人派人来带我们进城吧。”
张彪叹息一声,他方才去城下看了,占城军队武器装备很精良,不是安南人可比的,想硬闯城关,显然宣威军还没有那个实力。既然杨丛义说等戴大人派人来接,那就等着吧。
正要离开时,只听杨丛义又道:“告诉兄弟们,不要紧张,但也不要放松警惕,安南方向派些探子出去,对面占城军队的动向也要时刻盯着,发现有异动迅速处置,来不及通报就不用通报。”
张彪应承一声,随即离开。
宣威军原地休息,不少人在营地外的宽阔地带晒着太阳聊着天,完全没把对面城头上紧张戒备的占城军队放在眼里,简直把他们当作空气。
他们越是这样放松,对面的占城守军就是越是紧张,以为这是安南人在麻痹他们,勾引他们放松警惕之后,好趁机攻城,夺取城池,如此一来,占城守军的戒备之心更重,他们连吃饭都在城头上解决,不敢轻易离开戒备的岗位。谁知道他们一旦放松,对面营地背后的丛林里会突然杀出来的多少安南人,要是守不住脚下的城,他们就要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谁也不敢轻易离开值守的岗位。
第223章 出城退敌
一方晒着太阳休息,一方站在城头紧张兮兮的戒备,从早对峙到太阳落山,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城外波澜不起,城内占城守军却在商量如何退敌。
一间屋子里,只听坐在首位的占城守军统帅道:“不管城外那支军队是不是安南人,他们对我们都是巨大的威胁,如果不把他们赶走,大家都别想睡安稳觉。你们有什么办法?”
一将军道:“打开城门杀出去,把他们赶回丛林。我看过了,他们至多不过两千人,我们有一万五千人,只要杀出去就能把他们踏平!我觉得我们不能坐在城上看,等他们杀进来,而应该举起刀来杀出去,杀光他们,看他们下次还敢来!”
另一人道:“不行!你看着他们好像只有两千人,哪次看准了,哪次不是我们一冲去,对面丛林里就冲出来更多安南人,要不是城池坚固,早被安南人攻破。安南人同样的伎俩已经用过不知道多少次,我们次次都上当,教训还不够多吗?我们应该紧闭城门,坚守城头,任他们在城外怎么挑衅都不要出去,不要上当,时间一长,他们没了粮食,熬不下去自然就会退兵,跟他们对耗才是最安全最好的办法!”
又有人道:“我们可以派一支小部队出城,探探他们的虚实,要是他们有大部队埋伏在丛林里,我们就闭门不出,要是没有,就可以出城灭了他们。”
有人喊道:“不用那么麻烦,派一支部队直接出城灭了他们,要是他们往丛林里边跑,我们不追。只要我们出去在城下转一圈,赶走他们很容易,用不了多久就能解围。”
守军主帅见他们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便头一转,向一人道:“章先生,不知道你有什么高见?”
四十来岁的章先生回道:“我也是今天才从毗阇耶来,城外是什么情况,我并不清楚,恐怕难有高见。”
守军主帅道:“章先生不用谦虚,你是身边的谋士,你随便拿个主意都比我们在这里争论要强,请一定要帮帮我们,我想你今天赶来这里,也是为城外这些敌军来的吧。”
章先生看着那主帅,似乎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翔硌姆透大帅,既然你如此看重我的意见,那我就给你一个建议,城外那些人是不是安南人,想必大帅心里已经有判断,对我们脚下这座城池有多大威胁,大帅也应该明白,城门不能开,但城外那支军队一定要退,怎么退?等他们自己退,显然不是好办法,如果大帅信得过我,我一人出去足矣。”
翔硌姆透主帅惊问道:“章先生,你不是说笑吧,一人能退两千敌军?”
章先生笑道:“只要大帅相信,我就能让城外的敌军退走。”
翔硌姆透主帅将信将疑,想了一会儿,还是不敢相信,但章先生是阇耶诃黎跋摩大人的亲信谋士,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没有不相信的道理,于是便道:“那就请章先生试试?”
章先生笑道:“那就试试。”
“来人,上好酒好菜。”
翔硌姆透主帅见章先生担下这个退敌重担,心里顿时一轻,当即就招呼上酒菜,要好好庆祝一番。
“章先生,退敌之事就靠你了。来,我们一起跟章先生喝一杯。”等酒菜一上桌,翔硌姆透主帅便招呼众人开始喝酒吃肉,共同举杯为章先生壮行。
酒过三巡,章先生起身道:“各位,章某先走一步,你们就在城里等我的好消息。”
翔硌姆透主帅及众将起身相送。
眼见章先生出府走远,翔硌姆透主帅叹道:“章先生一个瘦弱谋士,都敢独自面对城外两千敌军,这胆识不得不让人敬佩。”
只听一将回道:“我看他是去送死。大帅要想退敌,不想被骚扰,还是让我带三千人出城跟他们一战,只要不贪功冒进,赶走他们很容易。”
翔硌姆透主帅道:“这些士兵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战斗,他们是我国最精锐的士兵,是我们的宝贝,也是我们的本钱,怎么能随意出战,任何一点点伤亡,我们的实力都会受损,我们不费一兵,城外的敌军就能退去,何苦要自损势力跟敌人刀兵相见,留着他们,我们的位置才能坐的稳,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这个道理你们不懂吗?”
有将军道:“道理我们是懂,但看见敌人在城外招摇我心里就烦。”
“好了,退敌就交给章先生,我们继续回去吃酒。”翔硌姆透主帅转身而走。
一说吃酒,众将军顿时将城外的敌军忘在脑后,立马随主帅回府继续吃喝玩乐。
且说章先生一人出府,直径走向小城北门,直接告诉守城兵士他要出城退兵,将城外的敌军赶走。
那些士兵哪里知道眼前这人的来历,纷纷大笑,嘲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人,怕他是活腻了,想出去送死的。
章先生眼见兵卒们闹的不像话,丝毫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当即取出守城主帅给他的出城信物,再次告诉他们,自己今晚就要出城,让他们赶紧打开城门,一旦耽误退敌大事,脑袋再多也担待不起。
守城士兵见到帅府的信物,顿时闭嘴,却对眼前之人的身份好奇起来。
正要再问,章先生直接将信物丢给他们,让他们自己验明真假,而他马上就要出城,赶紧开门放行。
士兵们接过信物,稍稍一看就知信物不假,确是帅府之物。眼前之人要现在出城,城外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出去不就是找死,快且天快黑了,开城门也有风险,若敌人趁机攻击,他们可就要措手不及了。
眼看兵士们还要推脱磨蹭,章先生气急,嚷着要去请翔硌姆透主帅亲自来开门。
主帅亲自来,那这些士兵可有的受了,如此一来,他们哪里敢放眼前这个奇怪的人回去,当即就悄悄打开一个门缝,刚好可供一人进出。
章先生闪身出了城门,刚出城门,就听到身后的重门重新关上,如今再想进去可就难了,好在他现在并不想回到城里。
他太阳望着一里之外的营地,还有营地前飘扬的宋字大旗,原地停留了一会儿,便抬脚朝对面的营地走去。
营地里,一直盯着眼前戒备森严的小城的军士,立即就发现对面的异状。
“报张指挥,对面有人出来!”
盯了一天,眼看天黑,正准备回营帐的张彪,忽然听到手下来报顿时一惊,立即朝营前跑去。
出去一看,果然就见对面一人正缓步向营地走来,步伐从容,看不出一丝丝的紧张与慌乱。
就派一个人来,占城人是搞什么名堂?张彪猜不透。
眼见对方走近,张彪当即迎带人上前去挡住对方,口中喝道:“什么人,敢闯大宋宣威军大营,给我拿下!”
“将军息怒,在下来找贵军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谈,我们进营说话可好?”章先生见对方上来就要动粗,赶紧表明来意。
“你会说大宋话,是大宋人?”张彪见眼前之人大宋话说的还比较清楚,心里很是惊讶,当即发问。
章先生笑道:“不,在下祖上是中原人士,迁居此地已经有好几百年。将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能不能进去说话,在下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跟贵军统帅商量。”
张彪仔细打量眼前之人,较为瘦弱,年级也不小了,应当不会有什么威胁,但他还是不放心,又问道:“大宋宣威军统帅是想见就能见的吗?你到底是什么人,找我们有什么事情,你不说清楚,我们如何通报?只有等通报之后,才能告诉你,是见你还是不见你。”
章先生想了想,方才笑道:“在下姓章,一直居住在占城国都毗阇耶,现在是阇耶诃黎跋摩大人的谋士,今天来是要向贵军统帅献通关计策,请将军即刻带我去见贵军统帅,贵军通关时机难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张彪眉头一皱,这姓章的现在是占城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根本就分不清。宣威军要南下跟船队汇合,但却被占城人拦在城外一整天,也根本无法跟城里的人交涉,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正是焦急之时,可如今城里有人出来,主动要给宣威军献计通关,怎么看都觉得不是很靠谱,这里面怕是有什么阴谋。
但他也不敢做主把人赶走,若对方真是来真心交涉,放宣威军通关的呢,把人赶走岂不是错失进城过关的机会?不管冒险不冒险,还是跟杨大人通报一声,由他做主。
“先在这等着,我去问问。”张彪不好太过无礼,便如此回道。
章先生笑道:“将军快去,此事耽搁不得。”
“你们几个看好他,不让他随意走动,更不要让他跑了。”
张彪向手下军士交代之后,迅速向杨丛义所在的大帐走去。
来到大帐外,立即向帐前守卫的侍卫亲兵问道:“大人在里面吗?”
还不等侍卫亲兵回话,就听帐内传出杨丛义的声音:“有事就进来说。”
第224章 讨价还价
张彪上前几步掀开门帘,进帐见杨丛义盘坐在地上,似乎正在打坐练功。
便低声道:“大人,对面小城派了一个人出来,已经在营外,说是来给我们献通关计策,要进营见大人。我担心有诈,没敢直接带进来。”
杨丛义睁眼道:“一个人?一个人怕什么,把他带过来,看看占城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彪得令,转身出了营帐,去带那个姓章的谋士过来。
杨丛义调息收功之后,从地上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手脚,出账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
此时城里来人,恐怕不是献计那么简单,会不会是跟戴大人有关呢?他应该会先到几天,也许已经到了占城国都,见到占城王。
可若戴大人真的见到占城王,两国搭上关系,不会不让宣威军过关南下,跟大宋使节团会合。这么一想,城里来人的目的就不太清楚了,需得当面问问。
没过多少时候,张彪将一人带进营帐:“大人,就是他了。”
杨丛义见来人似乎有四十来岁,看起来不像是刺客之流,就是身上有利器,应该也已经被搜走,于是便道:“好,你先去外面盯着,小心提防。”
张彪应一声,迅速退出营帐。
“我是大宋宣威军监军,是这支军队的统帅,你从城里出来找我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杨丛义当先坐下,一伸手,请对方自便。
他并没有说明宣威军在城外驻扎所为何事,他想先听对方说说,想知道占城人对他们有多少了解,更想知道占城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章先生也不客气,当即抬手谢过杨丛义,在地上坐下之后,便笑道:“在下姓章,久居南洋,现在是占城一个大人物的门客。关于出城目的,刚才已经说了,就是为大人献通关之计的。”
“哦,章先生知道我们来此的目的?”杨丛义淡淡的问道。
章先生笑道:“当然,在下来此之前已经拜会过贵国戴大人,你们是来南洋做回易,顺便出使南洋各国,我与戴大人祖籍相同,我们聊的很好。现在我出现在大人面前也是受了戴大人的托付,他在占城等你们多时了。”
“既然戴大人已到占城多时,想必已经跟占城国王见过面,大宋使团护卫队南下与使节会合也是理所应当之事,章先生来献通关之计,不是多此一举?”杨丛义语气不变,脑筋急转,这人说见过戴大人,应当不会有假,但他所说的话却是真假难辨。
章先生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占城不同于别处,南来北往的船只都在占城中转,人员十分混杂。况且周边各国都对占城虎视眈眈,占城在大国眼里就是一块肥肉,谁都想来吃一口,西边的真腊想吃,北边的安南也想吃,东面和南面是大海,占城困居两国之间,被这两国连年攻打,好在占城国内还算平稳,他们没占到多少便宜。占城安居在两个大国之间,全赖国内管理得当,不让其他国家的势力渗透进来,搅乱占城。不管哪里来的商船或船队,到了占城,除了物资和少量的商贸交割人员,其他人全都不许下船登岸,更别说军队和卫队。大宋使节来了也是一样,据我所知,整个大宋使团五艘船,只有包括戴大人在内的四人下船进城了,其他人全在船上。所以,大人这支军队是不能进入占城国境的,大宋使团的卫队也不行。若要南下跟戴大人会合,要么乘船,要么听我一言。”
严控外国人入城?戴大人的随行禁军都没能进城?这下可真的麻烦的了。宣威军有两千多人,在这荒郊野外哪里找得到足够的船只。
“有什么话,章先生请说。若真有妙计让我们顺利通关,南下跟戴大人会合,我想戴大人必有重谢。”杨丛义神情微微一变,态度略微热情了一些。
章先生笑道:“此计能不能成还得看大人敢不敢做。”
“章先生有话不妨请直说。敢不敢做,当然要看回报是不是值得。”一听这话,杨丛义便知对方要说的恐怕不是什么好计策,应该是来谈条件的,说不得就要冒极大的风险。
章先生笑道:“大人这里有这么多人要通关,事成之后的回报便是你们可以一路通关,直接去占城国都与戴大人会合,不知道这个回报够吗?”
“够了,章先生可以详细说说了。”时间宝贵,若真能顺利通关,纵使要冒点险也值得,但还是先听听到底是有什么条件再说。
章先生笑道:“那我就直说了,大人能否通关还得看你们实力怎么样。现在有一个机会,你们只需要将城里的占城守军拖住三日,不能让他们离开,再将附近的两万占城军队引来,若三日之后城里守军达到四万人,你们的任务就算完成,到第四日,最迟不过第五日,占城国都便有人来接你们通过南下。大人,你们敢做吗?”
“你是想让我们跟占城守军开战,攻打占城?你想让我大宋与占城大战一场,你不知道战争一起,生灵涂炭吗?我大宋乃天朝上国,国力虽然强大无比,但我们是仁义之师,从来不会主动攻击他国,引发战乱。章先生,你找错人了,请回吧。”杨丛义想都没想,严词拒绝。
章先生笑道:“大人谨慎一些是没错,但我这并不是在试探你们,大人不用紧张。我从国都赶来,冒险出城也是身负使命,只要大人能将四万占城守军吸引到边境三日,绝对能兑现通关条件。”
“我凭什么相信你?”杨丛义双眼死死的盯着对面的章先生,说的好听是吸引占城守军,其实就是要他们开战攻城,只有攻城,才有可能吸引来更多的守军。
若这个章先生不是骗子,真要大宋宣威军把占城军队吸引来边境,那占城国内政权怕是有什么变故,或者是真腊将要攻打占城,因而收买占城人作为内应,刚好利用大宋军队来拖住一部分兵力。不管这两种情况到底哪一种是真,若他们出手,都将卷入占城之乱,一旦败露或者翻脸,宣威军别说通关了,恐怕还有覆灭的危险。
只听章先生笑道:“在下会留在大宋军中为质,直到你们通关到达占城国都毗阇耶,与戴大人会合之后才会离开。在下愿意将性命交给大人,不知大人能不能相信在下?”
“章先生,恕我直言,我对你的性命并没有任何兴趣,况且你的性命也抵不上两千大宋将士的性命,若你挖个陷阱要将大宋两千将士害了,我找谁说理去。你还是回城去吧,南下之事也不急这三无日,我们自己会想办法。”杨丛义起身请他离开。
章先生听了此话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反而笑道:“大人多虑了,在下跟大人素不相识,从未见过,占城与大宋相隔万里,也从来不是仇敌,坑害你们对我有何益处,对占城有什么好处?实不相瞒,占城如今确实有事,并且是占城内部事务,具体是何事,在下不便相告,大人只需要帮忙将这里驻守的两万守军拖住,顺便再吸引两万过来,坚持三日,便可大功告成。让大人参与占城内政,对大人来说确实风险极大,但大人此番来南洋,不管是出使还是回易,都是要冒很大风险,有风险必然有收益,若大人能出手相助,跟占城结下善缘,你们不光能顺利通关南下,以后大宋船队还可以自由出入占城海港,优先获得补给。当然也少不了大人你的好处。”
“我等奉大宋皇帝之命出使南洋,原本就是要与南洋诸国结下善缘,如今你却要我大宋宣威军介入占城内政,这不符合天朝皇帝陛下要我等与南洋各国和睦相处、不对他国指手画脚、不干涉他国内政的圣命,你们的请求,我们不能答应。”虽然对方多加了些回报,但杨丛义还是回绝了,风险太大,两千人要吸引拖住四万人,这不是开玩笑吗?怕不是得引火*?
章先生收起了笑容,静静的看着杨丛义,略微思考一会儿,才问道:“大人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只要能拖住四万守军三天,任何条件我们都可以谈。”
“任何条件?章先生能做占城的主?”杨丛义心思一动,微微轻笑。
章先生点头正色道:“只要事情能成,大人的条件不过分,在下就能做主。大人可以试着说说你的条件。”
杨丛义笑道:“好,既然章先生都这么说了,我再看不出来你的诚意,那就是我眼拙了。我只有一个要求,若能帮你们办成此事,你们得给与大宋一项特权。”
“什么特权?”章先生立即问道。
杨丛义笑道:“大宋距离占城万里之遥,两国相距太远,许多大宋商人子民下南洋谋生,无依无靠,受尽盘剥与欺负,因此大宋希望能在占城有一个稳定的落脚地点,为大宋过往船只和子民提供庇护,地方不需要多大,方圆二十里就可以,这个地方要由大宋自主管理,至少要留一千人在此地驻守。章先生能做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