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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战国萧烟     大宋燕王txt下载     大宋燕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73章 围攻海子村

    “马上收兵,停止攻击!也不必再下水架桥,河边驻军后撤百丈,减少与宋军冲突,待天时到来,一举攻陷宋军大营!”

    金军统帅因为激动,满面红光,双眼发亮。

    帐内众将你看我,我看你,心有疑问,却没人敢言语。

    “都愣着做什么,没听懂吗?”金军统帅见众将官脸上神情,心下暗自得意,面上却还在强自克制。

    此话一出,再不开口怕是不行了。

    于是便有将官小心问道:“大帅,等啥天时?”

    “冷风。”金军统帅口中吐出两字,看着他们,不再多做解释。

    看众将一脸茫然的神情便知他们还是不明白,还是没能想到击败宋军的最好办法。

    金军统帅叹了口气,说道:“天冷,水面便会结冰。营外这条运河一到秋冬时节,水流便是死的,很容易结冰。河里已经开始结冰了,难道你们都没有亲自去河边察看过吗?”

    这一问将众将问的纷纷垂眉低眼,避开大元帅视线。

    跟对面宋军对峙多天,做的都是无用功,明知短时间内难以架桥过河,谁还会亲自上前在河岸督战?

    再加上风大天寒,宋军又过不来,不会有大战,在营帐内暖和着不好吗?

    是以再没有解决过河的问题之前,绝大多数将官都是无事可做的,不在营帐里取暖还能没事出去吹风不成?

    金军大元帅的这个问题,没人有胆子回答,不论是否定回答还是肯定回答,接下来肯定免不了一顿臭骂。

    但众人全部默契的不说话,大元帅便不能拿任何一人撒气,毕竟打仗还是要靠大家的。

    果然,金军统帅只能叹息一声,目光一一从众将身上扫过,说道:“像你们这样只顾自己,将来如何担当得大任,做得元帅,指挥得大军?为将为帅者,眼界要宽,心思更要宽,多看多想,方能有主掌战局能力,而后才能大胜仗,定乾坤!”

    “大帅说的对,我等一定好好改正!”

    一听大元帅不追究、不责罚,众将纷纷出声恭维应和。

    见众将虚心接受训示,金军统帅方才心满意足。

    而后接着之前的话头说道:“运河已经结冰,但天还不够冷,冰面厚度不足一寸,难以支撑将士通行。待天再冷一些,冰厚三寸,便可在冰上来去自如!到时全军出击,攻破宋军大营轻而易举!”

    “大帅,河里能结三寸厚的冰吗?以前冬天,河里都很少结冰,三寸厚还真没见过。”有将官见大帅似乎心情很好,于是赶紧问了个不痛不痒却又很关键的问题。

    话音一落,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没见过燕京地区冬天有三寸厚的冰。

    金军统帅不由得再次叹息,而后轻摇头道:“让你们没事多出去走走,就是不听。这几年冬天跟以前相比越来越冷了,你们都感觉不到吗?”

    众将茫然。

    他们还真不知道,大元帅不说,他们还以为是自己年纪越大越怕冷了,哪里知道冬天还有每年变冷的说法。

    “你们要是真不知道,找些普通士兵问问,他们肯定比你们清楚!”

    “是,末将回去就找人问问。”将官们赶紧应承。

    金军统帅很无奈,带着这样的后辈将官,如何能长久保住燕京,还真是个问题。

    “好了,闲话不多说,你们都回去做好准备,等河面结冰三寸,就是全军出击,攻破宋军大营之时。”

    “是,末将告退!”

    众将起身应是,而后纷纷离营。

    到了营帐外,仍有人在纠结河里结冰的问题,只听他向身旁的将官问道:“河里真能结三寸厚的冰?”

    “大帅说能,应该就能吧。想那么多干啥,回去好好待着,等大帅下令就行了。”旁边的将官回道。

    “说的也是,操那心干啥,我又不是大元帅。”

    寒风中,众将官谈论间,迅速离开帅帐,快步走向自己的营帐。

    既然暂时不打仗,那就好好休息,等待帅令。

    众将离开后,略显空荡的帅帐内,金军统帅依然为自己想到的妙计暗喜。

    真是天助大金,宋军这次大举北上又要徒劳无功了,真是忍不住为他们可惜啊!

    “哈哈哈......”想着想着,金军统帅忍不住笑出声来,倒把帐外的亲兵护卫给吓了一跳。

    就在金军大营开始收兵,等待天时加持之后,一举攻陷通运大营时,宋军也开始了新的调整部署。

    通运大营内的粮草物资装船,经由流动的潮白河顺流而下,直达香河县,不到三天时间,除了必须要的粮草物资,其余物资转运一空,整座通运大营只剩三万多军队。

    在粮草物资转运完成之后,随着新的帅令到来,营内大军也开始重新部署。

    整支大军一分为三,负责前营防御驻守的一支不动,另外两支,一支撤向东南,部署在四十多里外靠近香河县方向,一支南撤不过河,就近部署在马头村北边。

    这次都统制明复下达命令之后,众将官再没有那么多疑问,因为他们已经发现了河对面金军的异常。

    他们发现金军虽然收了兵,也稍稍离开了河岸,但却没有离开的打算,通过观察可以得知,金军正在准备发动一场全面攻势,规模之大,难以想象,很可能是四万余人如饿狼一般,一股脑扑上来。

    通运大营距离河岸并不算远,若金军想到渡河的好办法,他们的骑兵不用一个冲锋,便能瞬间冲进营内,到时候防御阵型一乱,就很难对抗金军,金军后续部队一旦过河,整座通运大营马上便会易主。

    当初将通运大营建在运河与潮白河之间,便有提防金军冒险袭营夺营的算计,若运河阻隔对金军无效了,那么通运大营便无险可守。

    显然,上面应该是提前得到关于金军攻营的消息,才下令三日之内转移物资。

    如今众将已然亲眼看到金军表现异常,他们自然不会再质疑都统制明复和上面的命令。

    也可以说,为了获胜,他们乐意执行包括调整部队部署在内的任何命令。

    寒气翻越北方高原山脉持续南下,横扫燕京、河间,天气越发寒冷,气温急速下降。

    海子村大营内堤防了固安县城十多天的金军在寒风呼啸中,终于放松了警惕。

    很早金军就知道,宋军不耐严寒,秋季出兵,到冬季必定会收缩战线固守,此时就算海子村是一座空营,宋军也不会来占,因为营里绝对没有城里舒服。

    然而,金军这次算错了。

    就在他们以为宋军会在寒风呼啸的寒冬里龟缩在固安城里不出时,他们放心大胆在营中生火取暖、睡觉躺尸时,一支宋军正在迅速向海子村大营接近。

    寒风中,阴霾弥漫,视线只有几十丈远。

    海子村大营附近撒出去的哨探无一逃脱性命,全部宋军悄无声息的干掉。

    而营门前本就不多的值守岗哨在寒风中借口走掉了不少,仅仅只剩数十人。

    北方的严寒正常人无人能够忍受,常年生活在北方的金兵也是一样。

    就在岗哨们忍受着难以忍受的寒冷,手脚麻木、口不能言的焦急等待换岗换班时,突然看到营前迷雾中冲出一支骑兵。

    看到骑兵出现,他们微微愣了一下神,在想他们的骑兵何时穿上了那么奇怪的衣甲,看着都不像自己人了。

    等片刻之后,看到向他们冲来的骑兵手中举起弓弩对准他们,方才在惊恐中回过神来,这些骑兵根本不是自己人,而是宋军!

    然而一切都晚了,不等他们张口发出声音,无数利箭呼啸而来,直接将他们射成了刺猬,而后踩着他们尚且没有完全失去知觉的身体,冲进营门。

    在被射成刺猬的金军岗哨彻底闭眼死去之前,他看到几十丈外的迷雾中正有无数身着奇怪衣甲的宋军骑兵撕破迷雾向他们冲来。

    随着脖子一凉,脑袋滚落,尚且没有闭上的眼睛看到不远处又出现了宋军步兵的身影,人数黑压压的,很多很多......

    在杨丛义亲自率领指挥下,固安县城出动一万五千步军和全部精武禁军,趁着寒风呼啸的阴霾天,一举将海子村大营包围。

    而后命重骑兵冲营,直接冲乱营内金军部署,分割各个营区,使营内消息不能互通,统兵官、将官不能有效指挥,不能组织统一反击。

    两支精武禁军从南北两个营门冲进营内之后,两路步军紧随其后。

    海子村大营是固安步军的地盘,由他们自己亲自建成,营内的一切他们非常熟悉,哪里是营房,哪里是仓库,不需要任何搜索,仅仅依靠身体记忆,他们就能找到各自的目标,堵住敌军,展开激斗。

    前后不到一刻钟时间,金军统兵官和一众将官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来了多少宋军袭营,整个海子村大营便乱成一团,军情收集不到,命令传达不出。

    随着时间的推移,金军统兵官和将官们终于明白了,这不是袭营,而是宋军在反击夺营。

    可惜他们明白的太晚,等他们搞明白的时候,前营后营已经全部被拿下,只剩中军大帐这一片区域。

    而在这一片区域内,还有一队队弓弩难伤的骑兵横冲直撞。

第774章 三军皆动

    一个时辰之后,中军大营内最后几个仍在抵抗的金军将官和士兵被乱箭射死,海子村大营重新回到宋军手中。

    此战出动两万五千人,部署周密,营内厮杀,营外围困,翻越营寨想要趁乱逃跑的金兵无一逃掉性命,全部命丧宋军弓弩、刀枪之下。

    为了接下来的战斗部署考虑,宋军此战未抓俘虏,也未留活口,就连战场也只是简单的清扫一下,将金兵尸体集中丢至其中一片营区,腾出空间后,好给宋军将士暂且休整,因为接下来还有一场只能成不能败的恶仗要打。

    当晚全军在营内留宿休整,第二天一早,趁着飘舞的雪花,顶着呼啸的寒风,精武重骑兵在前,固安步军在后,两万三千多人在严寒中向北进发。

    在大部队周边十里之外,每隔两里都有宋军轻骑斥候,将整个部队围在其中,他们利用望远镜的优势,先一步发对敌方,一一将前进路上的金军撒播出来的岗哨和探子清扫干净。

    当年紧急运往雁门关的冬装,经过多年缝制储存,如今足以供给三十万军队,这次举国北伐,这些以往极少拿出来的冬装自然要全员装备。

    此时,寒风呼啸中,宋军便穿着厚厚的冬装前进,他们丝毫不觉得寒冷。

    这些冬装是杨丛义发动北伐的底气,有这些装备,宋军便能在寒冬中无所畏惧,在宋金两军对峙、防守反击战中占据绝对优势。

    两天之后,这支步、骑组成的北伐军在杨丛义亲自统帅下抵达预定作战区域。

    此地在通运大营西南方向,距离金军大营不到二十里。

    与此同时,在金军大营西北方向也有一支万人左右的宋军正在风雪中跋涉前进,距离金军大营已不足三十里。

    而在通运大营内,留守兵力近一步减少,原本万人,此时已经减少至八千人左右,但隔河望去,通运大营还是严阵以待,若斥候不深入营内,根本看不出兵力调整的痕迹。

    从通运大营缩减的兵力并没有撤离太远,他们转移到了南边三十里外的马头村,似乎是要加强桥梁防御等级。

    同时宋军也发现了运河结冰,单人可以踏着冰面过河这等未曾预料之事。

    随着运河结冰的事实被更多人知晓,并亲自下河踏冰实验之后,明复手下的将官们这才明白上面为何让他们将粮草物资和兵力纷纷撤出通运大营。

    毫无疑问,金军忽然收兵不再修建舟桥,而又不退走,就是在等严冬到来,运河结冰,而后金军便能踏冰而过,如履平地。若不是通运大营提前转移,待某一天早晨金军突然如潮水般冲进大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所以提前转移粮草,分散兵力的决定,就显得非常英明。

    由此,将官们顿时对上面做出决策的人生出无限敬仰与信心,同时对北伐获胜的信念也更加坚定!

    同一天,马头村附近驻守的一万多人再次接到命令:撤往南岸,以唯一的一座桥梁为中心,沿运河部署防御阵地!

    得到命令的将官们虽然还不知道关于全局的部署,出于对上面的信任,他们还是迅速开始调动军队,部署阵地。

    金军大营内,金军统帅聚将做战前动员。

    “我们等待多时的天时已经到来,运河冰层已有两寸多厚,照目前结冰速度来看,明日午时之前,运河冰层一定能够达到三寸厚。届时,各军依照先前的部署,只需向前直冲宋军大营,此战便有胜无败。如果宋军跑的不够快,此战战果将超乎想象。拿下眼前的通运大营后,北边的潮白河宋军将成瓮中之鳖。我们是否能大获全胜,全看明日一战。你们可有必胜信心?”

    “有!”

    “有!”

    “有!”

    众将官齐声高呼,从他们的目光里可以看出,这不是恭维之语,而是发自内心深处,他们绝对相信此战能胜。

    “好!明日之战,斩获宋军首级最多的部队,本帅会亲自为他报功,若有机会定举荐其到辽阳府任职,给他飞黄腾达的机会!”看着众将火热的目光,金军统帅随即抛出一块肥肉。

    属下将官一听此话,顿时大喜,去辽阳府任职就相当于成了皇帝的亲近将领,往后前途将不可限量,这可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但金军统帅马上脸色一变,又道:“若是明天有人偷奸耍滑,贪生怕死,不按计划行事,本帅也绝不留情!如果明天不胜,谁将人头落地,本帅绝不含糊,也不会管你们有多深厚的家世背景!明白吗?”

    大元帅可很少说这种狠话,这番话入耳,众将不由的心下一惊。

    但在心惊的同时,他们还是马上给出回应:“末将明白!”

    “明白就好。接下来本帅给你们分配渡河攻击顺序。”

    运河表面的冰层虽厚,但也只是冰层而已,是冰层厚度就有极限,能一次承载多少将士过河就有限度,若是一不分先后,一股脑全都往冰面上冲,冰面很有可能承受不住而破裂,一条裂缝将影响一队将士通行,如果冰面裂缝过多,攻击宋营便是问题。

    因此,四万大军哪支军队先过河,哪支军队随后,哪支军队殿后,必须提前安排清楚,同一片区域,同一时间,冰面上能承载多少人也需要交代清楚,而后各军才好渡过冲杀。

    这些问题,金军统帅早已思虑、实验清楚,所以很快便将各军先后顺序和攻击阵型安排清楚。

    “还有,战马容易踩破冰面,明日渡河进攻宋军大营之时,任何人不得骑马过河,包括你们在内,谁都不能将战马牵出大营。另外,冰面很滑,第一批次渡河部队将士必须带足干草,渡河之时铺在冰面上,以便后续各军迅速渡河支援。这来两件事,你们务必谨记,若有人不遵守将令,导致攻击不如预期,本帅必定军法处置!”主要事项安排完毕,金军统帅提出补充要求。

    “是!”大战当前,众将官不敢不从,也不能不听,因为大元帅所言确实有道理。

    关于明日渡河攻击宋军大营的安排部署交代完毕,将官们听明白之后,他们随即离开帅帐,各自回营召集各营军官传达大元帅的要求和命令。

    这一夜,大宋各路北伐军和金军大营各军将士都在紧张、恐慌、期待等复杂的情绪中挨到了天明。

    次日上午,数骑从金军大营西南二十里外的宋军临时营地出发,向北方和东南方向飞奔而去,他们带着的是北伐大元帅杨丛义的命令。

    与此同时,斥候哨探继续近距离对金军大营进行观测探查,监视金军一举一动。

    午时将近,宋军斥候凭借望远镜看到大队金军离营,朝运河方向前进,一斥候立即飞马回营禀报,其他斥候则继续监视金军。

    两刻钟之后,杨丛义得到斥候禀报金军动向,当即下令全军准备,随时出击!

    又过一刻钟,监视金军营地的斥候再次禀报说,金军大军出动,在运河沿岸部署,随时准备渡河进攻通运大营!

    又一刻钟过后,金军营地附近的斥候再次禀报,金军已经在箭真掩护下,踏着运河冰面渡河,离开之前已有数千金兵攻过河岸!

    金军动向每隔一刻钟便会送回大营,各军将官都在关注、打听,他们自然知道金军已经对通运大营发起进攻,于是不少将官派人到帅营询问何时发兵。

    杨丛义只是下令全军准备,并未下令全军出动,因为大军出发的时机还未到,还要继续等待。

    他回复各军,让他们静心等待,时机一到,各军可自由冲锋,向金军大营发起攻击,绝不约束!

    半个时辰之后,金军数万士兵渡过运河,与通运大营内的宋军将士在营前激战,随着源源不断的金军过河,加入混战,宋军渐渐不支,开始节节败退。

    一个时辰之后,宋军败退数里,金军攻进通运大营。

    一个半时辰后,宋军残兵南逃,不见踪影,金军攻占通运大营。

    “令!全军出击,目标金军大营!”

    申时一刻,将令从帅营发出,一刻钟不到,便传遍全营各军。

    接到命令后各军陆续出发,直奔东北方向金军营地。

    精武禁军虽是重骑兵,全员拥有战马,还是比仅凭两条腿奔走的步军要快,不到一刻钟时间便冲到了步军前头。

    步军此时望着扬雪远去的精武禁军真真切切的是羡慕嫉妒恨,要是他们也有一匹战马,绝不会落在禁军后面吃屁!

    精武禁军远去之后,步军各军因行军快慢有别,也很快分出前后。

    在骑兵面前步军行军速度赶不上,自然无话可说,可同是步军,有人跑到自己前面就很难接受了。

    于是各军各部在大战之前,在荒野雪地上展开了罕见的行军大比拼,一会儿这支部队在前,一会儿又被其他部队赶超,各部之间比拼的热火朝天。

    而这场比拼的目的就是为了早一步赶到战场,投入战场,抢得军功!

    很快,这种比拼的势头被杨丛义发现。

    他稍一思索,便立即下令停止比拼,命各军按现有顺序匀速前进,不得随意浪费体力!

第775章 抄底金营

    大战在即,任何耗费体力精力的比拼都是愚蠢的行为。

    杨丛义的命令通过快马,很快传达至各军各部,这种无谓的行军比拼方才告一段落。

    不到二十里路程,各军全速行军,一个时辰之内便赶到金军大营附近。

    而此时,整座金军大营已被提前半个时辰到达的精武禁军完全占据!

    大军未到,禁军便赶来向杨丛义禀报:“精武禁军已全歼金营残兵!完全控制金军大营!”

    “其余金军现在何处?”杨丛义当即询问,虽然每隔一刻钟就有斥候来向他禀报金军动向,但他还是唯恐出现变数。

    “禀大帅,金军已渡河抢占通运大营,主力此时仍在向南追击。”

    一刻钟后,杨丛义率步军进驻精武禁军控制下的金军大营。

    入营之后,得到详细战情汇报:金军全力向通运大营发起进攻后,一个半时辰之内,近四万兵力全部渡过运河,大部去追击宋军,近万人入驻通运大营,而后便在营房挣抢物资,未有其他行动。精武禁军赶到之时,整座金军大营内外只有不到三千留守兵力,被精武禁军在不到一刻钟之内,全部歼灭,无人逃脱,营内留有粮草物资足够五万人马半月之用,除此之外,金军战马全部遗留在营内,短时间内难以统计清楚!

    全军将士在荒野雪地里喝风吃雪两天,终有收获!

    抄了金军大营,得此战果,杨丛义难掩兴奋之情。

    但片刻兴奋之后,杨丛义马上下令步军接管金军大营内外防御,派遣精武禁军一半兵力奔袭马头村,支援从通运大营撤退的宋军。

    既然金军已经入瓮,就绝不能让他们轻易逃脱!

    精武禁军离营南下不久,运河对岸过来一小队金兵,直入金军大营,入营之后,未听刀兵之声,便纷纷命丧弩箭之下。

    在此之后,陆续又有几队金兵渡河入营,无一例外,刚刚入营便遭遇弩箭伏击,连个活口都没能留下。

    小半个时辰之后,夜幕迅速降临,三丈之外,不见身影。

    金军大营被从百里之外冒雪北上悄无声息全歼海子村大营金军的大宋北伐军迅速抢占,而此时五里之外的通运大营内,从上到下皆在提前庆祝胜利,尚无人知晓已方大营发生何事。

    其实此事也好理解,金军之所以将大营设在通运大营对面,全力进攻之时,不惧宋军偷袭营地,只因为他们早就知晓各路宋军兵力部署的大致情况。

    潮白河大营虽有三万兵力,但不敢轻易出动,纵使出动也不敢攻击金军,因为他们几乎没有骑兵,而通运大营更不必说,他们也是没有骑兵的,跑不过,便不可能打的赢,何况不管是潮白河大营还是通运大营都在金军视线之内,根本没有机会分兵袭营。

    另外涿州、固安的宋军都是败军,刺猬河大营、海子村大营都在金军手中,宋军若不死心,还想北上,必定躲不开驻守在两营附近的金军监视,并且这两路败军也几乎都是步军,根本不具备北上袭营的能力,何况又是在寒冬,他们更不可能离开城池找死。

    综合四路北伐大军的兵力构成和现实处境判断,他们都不具备偷袭金军大营的能力,况且攻克通运大营,击败通运这路宋军根本用不了一天时间,甚至半天时间就够了,到时候金军完全可以回军将营内物资搬至通运大营。

    可以说正常情况下,宋军不会有半点机会袭击金军大营。

    事实也正如金军所料,他们从午时大举渡河,很快便将宋军赶出通运大营,宋军失去对通运大营的控制,并且在金军追击下,宋军完全没有夺回大营的能力,只能且战且退,一路向南逃遁,金军不到半天时间,便完全占据宋军通运大营,并给各军分配好营区,派人回大营提前准备,以便第二天一早便将粮草物资转运至通运大营。

    原本一切都如金军预料,进展顺利,可金军从始至终都没意识到杨丛义手中有一支奇兵,精武禁军!更没意识到海子村大营内的一万金军竟然会悄无声息的全军覆灭,没有一个活口逃脱。

    黑夜中,通运大营内灯火通明,虽然金军没能在营内搜刮到如同海子村大营那般多的物资,但也不是毫无所获,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击败了宋军,夺取了宋军花费大力气建好的坚固大营,这就值得金军庆祝。

    在他们看来,宋军此次四路大军围攻燕京,其中三路已败,剩下的一路如果不弃营逃走,也难逃被他们攻破大营的命运。

    如此一来,他们便是解围燕京的大功臣,而此时距离最终的胜利已近在咫尺!

    在距离金军五里之外的金军大营内,同样是处处灯火,与金军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庆祝,很是安静。

    刚刚迎来潮白河一万援军,此时三万将士除了守卫营和岗哨之外,全都在营内火堆前烘烤自己几乎湿透的冬装,这是他们在北方保命的根本!

    而与此同时,杨丛义与各军将官于帅帐议事,分配明日作战任务,并商讨如何尽快围歼金军,结束外围战斗,直驱燕京。

    当然本次聚将议事最重要的还是部署明日战局,以防金军发现大营被偷,弃通运大营,四散逃走。

    消灭金军有生力量,弱化燕京城防守能力,是杨丛义策划此次围歼战役的主要目的。

    此时运河结冰,人在河上通行无阻,一旦金军发现不对,全力逃遁,仅凭一万精武禁军也杀不完他们,如果他们熬过白天,夜晚逃走,更拿他们毫无办法。

    所以控制住运河,如何将金军困在运河与潮白河之间便是关键,而这也是难处所在。

    眼下寒风呼啸,气温很低,纵使砸破冰面,用不了半天,冰层便会恢复如初,走上去,同样如履平地。

    整条运河,北边与潮白河相连,南边通往香河,从与潮白河相连处到马头村,长约五十里,结冰之后,处处都可通行,而要想全线防御,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兵力,并且一旦兵力过于分散,金军分击其中几点,整条防线便会处处是漏洞,根本无法起到阻拦金军的作用。

    针对这个难题,杨丛义在最初策划这场战役之时,便开始思考解决办法,但思来想去,所有取巧的办法都不可能百分百凑效,都有漏洞。

    细究下来最可靠的,反而是堆人力,拼勇气,下死力气!

    而要下死力气,无疑是一件十分艰辛的事情,但天下没有任何大业是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就能达成的!

    各军将官们很快就防御运河部署,接受命令,达成一致。

    次日卯时,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两万宋军将士便离营赶往运河边,今日他们就要凭人力斩断运河浮冰,断绝金军撤回运河西岸的退路,将金军困在运河与潮白河之间的茫茫荒野大地。

    三寸厚的冰层并不容易敲碎斩断,不论是步兵还是骑兵,在厚厚的冰层面前都有几分绝望。

    步兵凭借手中的刀枪,一下下砍下去、扎下去,冰层基本不为所动,甚至刀枪还会划开。

    而骑兵也是一样,依靠披甲战马和将士的体重,一起站在冰上,自然有可能踩裂冰层,但冰层破裂的同时,战马难免会被浮冰所伤,骑兵没有战马那还是骑兵吗?所以面对运河浮冰,骑兵也只能下马像步兵一样,用他们手里的刀枪对抗冰层。

    好在距离天亮还早,而在寒冷的夜里,运河对岸也无金军在河岸驻守,将士们有的是时间。

    区区三寸厚的冰层,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宋军士兵利用手中的刀枪,一刻钟足以将其刺穿。

    黑夜中,两万将士在几十里长的运河岸边一字排开,两两之间相距四尺远,在河边冰上疯狂挖洞。

    按照要求,每人只要挖三个碗口大的洞,便算完成挖掘任务。

    这个任务初时很难,但挖过一过洞之后,掌握了冰上挖洞技巧,便挖起来便省事又省力,基本不费多少力气。

    天未亮,各军挖洞任务便已基本完成。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便是保证挖好的洞不会再次冰封!

    这是一个需要持久坚守的任务,凭的就是耐心,因为每隔一时半刻,将士们手里的刀枪兵刃就要伸入冰洞中搅动,将刚刚结成的薄冰搅碎,维持冰洞留存。

    就在天亮之前,另外一万宋军将士带着众多简易碎冰工具抵达河岸,一根长木,一根绳索,外加一个钉入木头一端的枪尖。

    冰层上洞口之间的脆弱连接,很快被合力举起或单独举起的木头击碎,冰层与河岸的联系迅速断绝。

    随后便以木头为工具,以断裂的冰层为突破口,从河岸向河中,将冰层砸裂,木头一丈长,砸裂的冰层便有一丈宽。

    裂冰任务比挖洞要简单,速度也更快,关键是看着厚厚的冰面碎裂,那肆意破坏的感觉,很爽很痛快。

    他们一路砸下来,好像没把砸冰当作任务,而是当成了战争间隙的娱乐,他们兴致高昂,不少人争抢着,就想玩一玩。

第776章 以雪为墙

    砸冰玩乐中,天渐渐放亮。

    运河西岸冰层被砸烂了将近四十里,北伐将士则在河岸一字排开,站的整整齐齐,不时的用手中刀枪搅动身前的河水。

    要想阻止金军逃回燕京城,砸碎运河冰层只是第一步,运河长约五十里,单靠三万将士沿河守住五十里破裂的冰层,兵力过于分散,不可能挡得住金军逃窜,所以按照杨丛义的计划,他们还要在两天之内,沿着运河建起一道墙,彻底将四万金军困在运河与潮白河之间的荒野之上。

    因此,在得知五十里运河冰层已经挖开砸碎之后,杨丛义马上向各军下达新的命令:一个时辰之内,以积雪和野草为材料,在运河岸边垒起两尺厚、半人高的雪墙,再以河水浇筑,每道墙之间留下五尺空隙!

    各军接到军令,马上组织驻守河岸的将士迅速行动。

    大雪下了几天,地上的积雪已经两三寸厚,以雪垒墙,就跟堆个雪人一般容易。

    杨丛义要求每道雪墙之间留下五尺空间,原本驻守河岸的将士两两之间的距离只有四尺,也就是说每两名战士只需要合作在两人之间垒起三尺长、两尺宽、半人高的雪墙即可。

    此时刚刚天亮,运河对面的通运大营内,庆贺了大半夜的金军尚未起身。

    虽然他们昨天因为天色已晚没有继续追赶宋军,没能取得更大战果,但他们却如战前预期一般将宋军赶出三十里外,赶进了茫茫荒野之中,追得宋军一路向南逃窜,根本不敢回身缠斗。

    宋军跑了,这就够了。

    金军原本也没想将通运大营内宋军歼灭,也只是要将宋军赶出大营,逼迫他们后退,彻底粉碎宋军合围燕京城的企图而已,能取得如期战果,金军上下都能兴奋。

    夺下通运大营,预示着这场宋军发起的战争已经被他们亲手粉碎,可以说他们已经取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因此,金军上下完全有理由庆祝,也完全能够庆祝!

    再说宋军被赶出军营,一路难逃,士气大损,加上宋军兵力不如金军,根本不具备迅速发动反击,夺回通运大营的能力。

    即便如此,金军还是在通运大营南边数十里之外布下了岗哨,以防宋军不怕死,赌上性命半夜来袭营。

    金军以为他们已经胜利,在安稳、暖和的通运大营里睡个懒觉,又算得了什么?

    随着天色大亮,对岸又无金军干扰,宋军将士三万人一起动手,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将各自负责修建的雪墙堆好,并用随身携带的水筒、水袋装了河水,淋在雪墙之上。

    河水渗入雪墙,很快凝结成冰。

    没用多久,随着淋的河水越来越多,用河水淋过的雪墙便熠熠生光,覆上了一层光滑的冰衣。

    雪墙用来做什么,初时垒雪,多数人还不是很明白,等雪墙基本建成之时,雪墙的作用便无人不知了。

    雪墙除了抵御敌军,更重要的是要用来保护宋军将士性命!

    而在运河冰层断裂,金军能攻击雪墙的方式方法便很有限,最常用的就是弓箭。

    所以不等金军发现运河对岸变化,以弓箭攻击他们,宋军将士便以自己的弓弩检验自己修建的雪墙能否挡住利箭,保护自己不被弓箭射穿。

    亲自检验之后,几乎所有将士不约而同的争相去身后荒野上揽雪,将自己的雪墙加厚加高,以提高防御能力,因为他们知道,接下来能陪伴他们,从敌军弓箭下保护他们性命的就只有身前的雪墙。

    这一切,杨丛义都看在眼中,他很是欣慰,同时又有些自责。

    原本按计划,加高加固雪墙会在接下来几天持续不断的进行,持续不断的改进,但杨丛义忽略了广大普通将士的自主性,将他们看成了简单执行命令的军人,忘了他们也是能够思考的人,更忘了人的本能。

    看来久在高位,不与普通士兵和百姓交流,终会忽略了他们的个体存在和感受。

    望着忙着加固加高加厚雪墙的大宋将士,杨丛义恍惚间想起了当年在天柱山被土匪所伤,无奈跳入滚滚洪流之后被清尘和她师父所救,在养伤期间跟郑道长的一番问答辩论。

    当年他不想当草芥,也痛恨位高者将底层百姓当草芥,继而立愿要登上高位,扭转天下人的命运。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自己早已成了位高权重的当朝重臣,一次次发动大战,为了取得对金战争胜利,不知有多少将士命丧疆场,又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而他和赵,还有朝中绝大多数大臣,看到的只有胜利,给予的也只有嘉奖、封赏与擢升,没人看到基层士兵、底层百姓是在何等艰难困苦中,挣扎求存。

    他早就忘了三十年前在天柱山中立下的宏愿。

    望着紧张、兴奋而忙碌的将士,杨丛义好像醒悟了,忽然从心底生出一股情绪,他想马上结束战争,因为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讨厌战争。

    “大帅,墙都修好了,保证连枪都捅不透!金军要是敢过来,就让他们自己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前军统制见杨丛义前来巡视,迅速上前禀报修墙情况。

    杨丛义被前军统制官的话惊醒,看着对方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与自信,他瞬间收拾好情绪,干脆的回道:“好,把运河守住,把雪墙守住,此战必胜!”

    “是,大帅。”前军统制简单回应,而后扭头望了一眼运河对岸,说道:“对面那帮傻子还在睡,都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这一战只要通运大营不出错,一定能把他们全部歼灭。”

    “话不要说的太满,对方有四万人,可不是新兵杂兵,真把他们逼急了,说不准他们会怎么反扑。我们兵力有限,要防守五十里运河,不论白天黑夜,一刻也不能放松,这冰天雪地里,就怕将士们撑不住。发动全体将士想想办法,在能守住运河不让金军渡河的情况下,让将士们轮流回营,吃顿热饭,养足精神。”杨丛义没有对方那么兴奋,眼中反而多了一丝疑虑。

    “是,末将会适时安排。”前军统制满口应下。

    将士们有多辛苦,他一清二楚,因为不管是挖洞砸冰,还是堆雪筑墙,他都亲自参与了,如今他双手还是通红的,是冻的,也是热的,但这做些,他心甘情愿。

    之前跟刘汜一起从海子村大营撤退的耻辱,他要通过打胜仗来洗刷,手下的兄弟们也是一样。

    同时,他也明白,只有上下齐心,同甘共苦,全军将士才能拧成一股绳,此战才能取得最终胜利,将士们不是木头人,他们是知冷暖的活生生的人,他们能在河岸坚守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甚至是四个时辰,但他们不可能在寒风飞雪中坚持三天五天,他相信没人能受得了。

    所以,杨丛义给他的建议,他听进了心里,同时对杨丛义又多了一份好感和敬意,他知道他们的大帅不是拿将士们的性命不当性命的人。

    “金军估计很快会发现我们,去组织防御吧,守好运河。”杨丛义说完拨转马头,带着亲卫队向北边走去。

    前军统制抬手施礼后,迅速返回河岸向各营发号施令,命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住,守好自己的阵地,等击退敌军进攻,轮流回营休息!

    大宋将士仍在强化面前的雪墙,提高防御等级不说,通运大营里的金军终于陆续从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眼前并不熟悉的营房,恍然间不知身在何处。

    经过一番回想,他们才猛然明白他们已经攻下宋军大营,此时他们正身在宋军大营之内,心情不由得畅快无比,忍不住伸上几个懒腰,真是舒服至极。

    “起来了!起来了!”

    坐起身来的人高声招呼前后左右的睡得正香兄弟,结果他们动也不动,无人睁眼,无人起身。

    见营房内无人理睬,那士兵猛然高喊一声:“宋军杀来了!”

    这一声犹如催命符一般,瞬间便将几十个士兵惊醒。

    话音方落,只见他们直接翻身坐起,而后睁眼环顾,脸上神情紧张无比。

    “哈哈哈......”就在他们茫然惊恐之中正欲下地之时,他们听到了肆无忌惮的笑声,脑袋很快清醒过来,意识到是被人耍了。

    “有病!”

    “无聊!别打扰老子睡觉!”

    “皮痒了,找打是吧?”

    .......

    被耍的那些人心里不爽,嘴里骂骂咧咧,却没一个人起身动手,因为耍他们的人已经跑到了门口,而他们却被暖和的被窝绊住了双腿。

    骂完之后,纷纷躺下,继续享受胜利之后的温暖与安宁。

    几乎同样的一幕在通运大营内很多营房里先后发生,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和营房的人终究是少数,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能多享受一时半刻温暖与安宁,他们绝不会选择提前结束。

    巳时,整个通运大营内,除了值守部队和岗哨外,离开被窝的士兵不过千人,就连各部将官也没几个人离开他们的营房,出营巡视。

    因为整个通运大营内的金军都知道,他们已经获胜,宋军已经南逃。

    并且大元帅也承诺过他们,先休整两天,而后再攻潮白河宋军大营,今明两天都是他们的休息时间。

第782章 粮仓惊变

    河岸驻守没有放松,金军骚扰也时常出现。

    在隔河对峙相互试探中,互有伤亡,金兵会潜伏在河岸附近的雪中,忍受着刺骨的寒冷,等待机会向离开冰墙庇护,来到岸边搅水、推冰的宋军将士射冷箭,宋军将士则会在对方露头的同时以弓弩反击,或是随时向对岸漫无目的的射击。

    这种试探,处处上演,从白天到夜晚,初时双方伤亡不小,等等渐渐摸清对方情况,伤亡便迅速减少。

    当白天过去,夜晚来临,天更冷了。

    宋军将士虽然全副武装,棉衣棉裤棉靴手套,但久在风雪中,身上的热量还是一点点被带走,坚守一个时辰还能忍受,超过一个时辰就必须得活动活动,不然手脚都要冻僵。

    河对面的金兵装备不及宋兵,保暖耐寒都差很远,趴在雪地中潜伏半个时辰就已经是极限,绝大多数人在雪地上趴个几刻钟就得悄悄撤退溜走,不然手脚冻僵再想行动,就很容易被宋兵发现,到时候利箭飞来,想夺都夺不开。

    白天气温虽低,没有棉衣的金兵尚可忍受,一到夜晚,气温更低,加上身上热量流失严重,金兵几乎没有几人能抵近河岸埋伏,对于上级派给他们的任务,他们也只能在黑暗中敷衍了事,反正上级军官也不可能冒险亲临河岸第一线。

    宋军将士驻守在河岸的目标很清楚,那就是挡住金兵,不让任何一个人从运河上逃走,所以夜晚宋军在河岸的驻军数量相比白天,并没有减少太多。

    这是一场毅力与忍耐的比拼,更是装备和后勤供应能力的比拼。

    第一个夜晚,金军不知道对岸宋军情况,不敢潜伏过河,更不敢硬闯,宋军则在数次轮换中平安度过一晚。

    一夜无事,第二日天明,运河两岸依旧安静,特别是运河东岸,白茫茫一片,寂静无声,西岸则迎来了又一次换班,寒冷又精神萎靡的守军将士离开,吃了热饭,精神百倍的将士则接过守河岗位。

    一个时辰之后,运河两岸进入对峙的第二天。

    金军无法知晓宋军的意图,又不知道对岸有多少宋军,始终未敢轻动,只零星的试探,吊着宋军情绪与神经。

    但在南边三十里外,宋金两军则在荒野之上相遇了,两军相遇,没有任何话好说,既然都不逃不避,最终结果就是正面迎上去。

    明复的军队之前大部撤离通运大营,剩下的八千留守军在跟金军纠缠中损失不小,士气低迷。

    其他军队一仗没打就撤离,虽说是奉命,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的,毕竟金军可是抢占了他们的大营,让他们只能住在临时营地,吃不好睡不好,关键是没有面子。

    当年他们在关中是何等风光,攻城略地,从无退缩之举,哪支到了北方来,硬仗没打几场,连大营都丢了,要是传开,他们的脸面肯定是要丢了。

    所以,当发现一支金军冒雪南下,向他们追了过来之后,他们当即决定反击,给金军一点颜色看看,要金军知道前几天撤退并不是怕了他们。

    明复没有强行劝住他们,也没有派遣太多军队,毕竟现在不是硬拼的时候,如果能用巧力取胜,又何必冒险下死力气?

    这两天他正在指挥部下按杨丛义的意图重新规划阵地,利用冰雪构建防御阵地,与之配合的当然还有一个杀阵,如果金军敢闯过来,他会毫不留情的将金军灭杀在阵中,见识过精武禁军的势力之后,他信心十足。

    宋金两军在荒野雪原上的近身搏斗异常激烈,也十分费力,初时双方还火气十足,一刀一枪力道十足,小半个时辰一过,全都泄了气,跑不动也打不动,就好像腿脚、双手都不是自己的。

    于是双方几乎不约而同的分离,金军北上,宋军南下,很快脱离战场。

    这一场仗双方都打的不甘心不满意,都觉得对方明明不比自己强,为什么打起来就占不到优势?不能迅速击败对方?

    荒原上积雪很厚,近身肉搏,任何一支军队都会有失水准,战斗力都会不同程度的降低,战斗力都降低,出刀慢、行动慢,自然就伤不了人,也杀不死人。

    苦战一场并未得胜归来的宋军将官觉得很没面子,在其他将官面前连话都不想说。

    “不要垂头丧气,不就是没胜,反过来讲,你不也没败吗?旗鼓相当你还不满足?”明复宽慰道。

    “大人,他可是吹牛一定要大胜一场的,还跟我们打赌,要是不胜,等到北伐胜利,就请我们所有人去汴京最有名的青楼,听第一名妓唱曲。这可是要好大一笔钱呢,怕是要把他积攒多年的俸禄和朝廷给他的赏钱全都掏光,就这估计还得欠债。兄弟们真是不忍心啊!”那将官嘴里说着不忍心,嘴角却是憋不住的向上翘。

    “我看这打赌就是戏言,兄弟们不要当真了,换做我,我是拿不出这笔钱的。”有将官在一旁阴阳怪气的拱火。

    “对,别当真,打赌而已,那么较真做什么,要花去的可都是钱呢,换谁不心疼,是吧。”另有将官附和。

    一战不胜的将官听着其他人的话,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最终忍不住高声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打赌哪有不算的道理,北伐得胜,老子就请你们去汴京青楼,费用我包!”

    “你们都在闹什么?北伐是举国大事,连皇帝都御驾亲征到了济南府,是你们用来打赌的?既然有人赌胜,是不是还有人赌败啊?”明复见他们越闹越不像话,随即出言制止。

    “如果打仗都拿来赌胜败,你赌这场能打赢,他赌这场会打输,会有什么后果,会不会有人为了赌局能赢,打仗故意不出力,或者是捣乱?记得我以前说过,我的军中不准赌博,你们都当耳旁风了?”明复语气严厉,赌不是一个小事情。

    严肃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而后说道:“你们所有人罚俸一个月!从今天起,军中再有人赌博,严惩不贷!”

    “大人,我们就是开个玩笑,都没当真啊!”忽然被罚俸一个月,有将官觉得非常委屈。

    话音一落,随即有其他将官附和:“是啊,大人,我们就是说说而已,不当真。”

    明复却道:“我不管你们有没有当真,是不是开玩笑,赌博都绝对禁止,你们作为一军统制官、将官,更应该以身作则。好了,此事不说了,我们说正事,谈战局。”

    说完,将一张地图展开在案上,正是以通运大营所在为圆心方圆百里的地图,图上河流、道路、村庄、城镇全都清清楚楚。

    随后明复指着地图,一边比划一边说道:“姚帅部如今在这里,再有两天,就到达预定位置。大帅亲自指挥的海子村大营余部和精武禁军一部,正沿这条运河设置防线,阻止金军西逃。而我们在马头村和通往香河方向设置的防御阵地已经完成大半,再有一天时间,就能大功告成。如果不出意外,陷入我军包围之中的四万金军将会在几天之后全军覆灭。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也就是一个漏洞,马头村。马头村是整条运河最窄的地方,如果金军在我们部署完毕之前,猜到了我们的意图,他们必会全力进攻马头村,搏一条出路。大帅把马头村交给我们驻守,又派五千精武禁军协助,此地绝不容失!你们怎么看,如果金军全力进攻马头村,怎么守?”

    论起战局、战事,将官们很快从方才被训斥不敢言语的状态中调整过来,其中一将官道:“大人,既然马头村兵力薄弱,金军有可能从这里全力进攻,我们可以把兵力部署略作调整,加强马头村防守兵力即可。”

    “不对,既然金军有可能进攻马头村,从马头村渡河,就更有可能直接进攻香河,别忘了从这儿到香河可没有河流阻隔,香河县城也并不坚固。我觉得我们应该出动出击,引诱金军进入我们预先设好的阵地,只要一举击败他们,不管是马头村还是香河,都不会再受金军威胁。”马上有将官反驳,并说出自己的看法。

    “金军不会全是傻子,我们的阵地那么明显的摆在那里,只要是不想死的人,都不可能闯进去。把希望全压在杀阵上并不合适,我们更应该站在金军的立场考虑,搞清楚他们可能怎么选择,而后我们再根据他们的选择做出调整,是增援马头村,还是加强杀阵,别忘了,战场应该充分考虑敌我双方。”

    又一将官直接将议题拉偏,明复马上说道:“不要扯远了,整个战局已定,大局已经不需要讨论。我们要讨论的是如果金军全力进攻马头村,该怎么守,该怎么将他们全部消灭在马头村。”

    “那就只能拼命或是调兵支援了,一万五千人打四万人,说实话,难度不小。”

    “拼要怎么拼,支援又怎么支援,多动脑筋,多想想,真到了战场才不会慌。”明复提点道。

第777章 运河冰碎

    “宋军来了!宋军在对岸!宋军在对岸......”

    一阵由远及近惊恐突兀的喊叫,打破通运大营内的宁静。

    被“宋军”二字刺激而猛然睁开睡眼的金军士兵,见营房内无人起身,便又骂骂咧咧的重新躺下去,不过经此一闹,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你们说会不会真有宋军来了?”有人问道。

    “来个屁,是想来送死?”

    “还真想让他们回来,回来我们又能有军功了。”

    “别听外边咋咋呼呼的,真要有事儿,号角早就响了。睡觉!”

    “睡觉睡觉。不睡的出去喝风,别打扰我们。”

    士兵们七嘴八舌议论一通后,营房内再次安静下来,而远处传来的那个惊恐、紧张的喊叫声仍然在继续。

    然而没过小半个时辰,刺耳的号角声忽然在通运大营各处先后响起。

    仍在营房内睡觉的金军士兵被突如其来的“紧急集合”号角惊动,他们在惊讶中,纷纷翻身而起,脑中满是疑问。

    发生了什么?真有宋军来送死不成?

    没人给他们解释,也没人能给他们解释。

    号角声持续不断,催促所有人离开营房,整个通运大营在极短的时间内由一片安宁变的嘈杂无序,低级军官们和普通士兵一样,茫然的站在雪地之中,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此时金军帅帐之内,金军统帅与主要将官聚集,帐内气氛紧张而沉闷。

    “大帅,我们怎么办?夺回营地还是先杀到香河?”有将官问道。

    金军统帅没有回答,大批宋军出现在金军大营方向完全出乎他的预料,这是他从没有设想过会出现的情况,正常情况下没有任何人会想得到。

    那么宋军是从哪里来的?潮白河大营,还是固安,又或是更南边的河间府、济南府?没人能告诉他答案。

    还有,宋军是如何躲过金军撒出去的各路哨探的探查,在金军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出现在金军大营附近的?

    为何金军前脚过河,攻下宋军通运大营,后脚宋军就出现在运河西岸,并且在金军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在河岸修起了高墙?

    是金军中有宋军奸细,给他们通风报信,还是整个战局都在宋军掌控之中?

    金军统帅此时满脑子疑问,没人能给他答案。

    昨天攻占宋军通运大营,全军庆祝胜利,一觉醒来却发现五里之外自己的大营丢失,被宋军抄了后路,一时之间,几乎没人能接受这个现实。

    但事实就在眼前,不能接受也必须接受。

    宋军出现在运河对岸,还沿运河修好了一道高墙,显然他们已经攻占了金军大营,留在营内的将士必定不会有好结果,但更重要的是粮草物资落入宋军手中,特别是那上万匹战马,如果不能迅速回到对岸,击败宋军,这一战他们便无法取胜。

    金军统帅思绪翻滚,脑筋急转。

    片刻沉思之后,只听他说道:“我们的大营肯定没了,但从宋军在河边修墙,起防御之势,而不是昨夜趁机袭营,我们就可以猜到,对方这支军队规模不会太大,其兵力应该不会超过两万人,否则他们昨夜便能趁我军不备,一举击败我们。为避免胜利果实消失,我们必须以优势兵力反攻,夺回运河,夺回大营!”

    大营丢失,他们不但会没了粮草,连战马都会被宋军抢走,这种情况绝不允许发生。

    一众将官没有太多想法,这种局面下无人言语,只等大元帅下令。

    金军统帅扫视众将,而后下达命令:“此地背靠潮白河,背后无忧,潮白河方向兵力收回大营待命。通运大营宋军昨天虽然向南逃遁,但不能排除他们会配合运河对岸宋军发起对通运大营的反击,前军一个时辰之内南下十里布防,若真有宋军北上,务必将他们拦住。其余各部听令,三个时辰之内,向运河西岸发起进攻,夺回大营!”

    “是!”

    一众将官没有二话,当即接令。

    “速速回去准备,半个时辰之后,全军准时发动反击!”

    金军统帅一声令下,众人接令,迅速离开帅帐,各自回去召集本部将官动员准备。

    在将官们离去之后,金军统帅陆续接到沿运河探查的探子报回来的消息,得知运河上下十里都还有宋军修建的高墙,不知具体延伸了多少里,由于时间有限,暂时还不能探查清楚。

    金军统帅此时方知,对面这支宋军的规模可能比预期的要大,同时他们的战斗力也不容小觑,能在冰天雪地里连夜修墙,这份坚韧与勇气,就是他自己的军队也难以匹及。

    毫无疑问,接下来他们将要面临一场硬仗。

    半个时辰之后,金军各部在距离运河一里之遥的河岸列阵,集合完毕。

    而后只听一声下令,金军各部迅速集中在一起,从将近一里长的河岸向运河冲去,企图利用宋军分散驻守运河各地的漏洞,一举冲过运河,夺回大营。

    两三万金军动起来了,如同潮水一般朝运河涌去。

    驻守运河岸边,以亲手筑造的雪墙为掩护的宋军早就发现了金军动向,不但先一步将距离河岸一丈之内尚未完全恢复的冰层击碎,而且早已找好了阻击金军渡河的位置。

    同时,杨丛义亲自调集三千骑兵,分成三十队,埋伏在距离河岸一里之外,藏在一道雪墙后面,以手中望远镜观察金军动向和防守阵地,一旦发现哪里有金军突破运河防线,便能马上命令骑兵第一时间冲上去,将金军赶回河里去。

    除了两军之间埋伏的三千骑兵外,另外两千骑兵分成了两路,沿运河部署,一路在北边十里,一路在南边十里,用以堤防金军从难以观察到的地方北上或南下,而后在某一个位置出现,集中火力攻击河岸防御阵地。

    由于兵力不足,整个防线,看起来捉襟见肘,但若不想冒险硬拼,也只有采取这种办法,困死金军。

    宋军要围困金军,金军自然不愿意,于是他们手拿武器冲至河边,踏上冰层,便朝对岸冲去,悍不畏死,气势如虹。

    面对茫茫多冲过来的金兵,每道雪墙后面藏着的三两个宋军将士虽然颇为紧张,但还是迅速举起弓弩反击,几乎不用瞄准,便朝十几丈外射去。

    运河岸边,雪墙之后,将士们射出去的利箭虽然稀稀拉拉,十分有限,但每一支箭都命中敌兵,即使没能一箭要了对方的命,也让他们退出了冲锋队伍,稍稍延缓了金军肆无忌惮的冲锋速度。

    金军虽然没有战马,可他们的冲锋速度依然很快,为了夺回大营,为了赢得最终的胜利,他们似乎无所畏惧。

    躲在雪墙后的宋军将士迅速射出五六支箭之后,金军便已冲过运河中线,双方之间的距离近的能看清对方的面目。

    宋军将士清晰的看到金兵张着嘴、举着手中的刀枪,边跑边嚎叫,眼中冒火,面目狰狞,似乎是要将他们撕碎。

    望着冲过来的密密麻麻的金兵,宋军将士不由得心悸,有种想要马上转身逃离的冲动。

    反观金军,迎着几乎对他们没有造成多大杀伤的稀稀拉拉的利箭,一口气奔至运河中线,脚下没有片刻迟疑,继续向对面冲锋,此刻他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冲过河岸,打败宋军,夺回大营!

    脚下的冰层依然坚固,给了金军十足的信心,昨天冰层能承载他们穿过运河东进,今天一样能承载他们西归。

    放眼望去,眼前宋军千人不到,如何能挡得住他们几万人进攻?此战断然没有不成的道理!

    冲锋在前的金军将士信心十足,不由得使出更多力气,加速冲锋,好赶在前边,拿下第一功。

    离河岸的距离越来越近,冲锋在前的金兵越兴奋,因为他们清楚的看到不远处宋兵眼中的惊恐,对方的惊恐更刺激他们加速冲锋。

    八丈...七丈...六丈...五丈...四丈...三丈...

    距离冲上对岸只有寥寥数丈远,冲锋在前的金军无不兴奋,毫无疑问,这又是一场能轻轻松松就拿下的胜利,只要冲的够快,就能夺得更多战功!

    奔跑在冰层上的金军士兵气血上涌,将全身力气都用在腿上,大步朝对岸抢去。

    然而,就在他们离岸边只有不到两丈左右的距离时,抢在最前边的金兵忽然感觉身下一轻,大脑瞬间空白!

    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身在水中,河水齐胸,不等他有任何动作,一块浮冰直接将他撞翻在水中。

    在倒进河中的一瞬间,他看到周围全是落水的人,从他们脸上,他看到了像对面宋兵一样的惊恐,甚至更甚!

    运河冰层破裂了!

    就在金兵距离河岸仅仅不到两丈左右的时候,三寸多厚的冰层终于不堪负重破裂,而后在瞬息之间,挤满了金军的整个冰层全部碎裂,成几千金兵落入水中。

    突如其来的意外带来的恐慌,一块块碎冰,拥挤的人群,河水虽不深,许多人还是在落水之后倒入河底,出于本能拼命拉扯折腾,还是迅速丢掉了性命。

    因坚固的冰层毫无征兆的忽然碎裂,无数金兵落水,他们或挣扎,或发愣,或逃命,河中乱成一团。

    少息之间,金军气势如虹、一往无前的气势,荡然无存。

第778章 金军无惧

    河水入体,冰冷刺骨。

    落水的金兵是进是退,根本来不及用大脑考虑,出于本能,他们的身体已经做出了选择,瞬间转身拼命向河岸逃去。

    尚在河岸还没踏上冰层的金军看到冰层突然碎裂,无数人落入水中,顿时停下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而他们后面的金军听到前面一片嘈杂混乱,只知道出了变故,还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于是一退一进,岸上的金军又挤到一起,片刻之间,就已经没有阵型可言。

    在忽然出现的变故面前,还是有稍微冷静一些的人,只听他们在河岸边高声大喊:“冰碎了!后退!后退!”

    “冰碎了!冰碎了......”

    运河冰层碎了的消息瞬息之间就在刚刚还在冲锋的金军将士耳边响起,一人、十人、百人,很快身处后方指挥作战的金军将官便得知这个消息,匆忙中难下决断,急报金军统帅。

    而此时运河岸边,躲在雪墙后面的宋军将士眼见冰层碎裂,无数饿狼一般冲过来的金兵掉进河里,然后转身就往回拼命逃跑,他们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地,颤抖的双手也瞬间变得沉稳有力,一支支利箭精准的朝逃跑的金兵背心射去,这一刻,他们只想要了对方的命,以报复方才金兵给他们造成的压力和恐惧。

    杨丛义和精武禁军几名将官清楚的看到了运河里发生的一切,见冰层如预期一般碎裂,金兵落水逃遁,精武禁军便知道,今天很难有他们出场的机会。

    但这场运河之争还远远没有结束,五十里的运河冰层只碎裂了一里,上下游还有四十九里,金军仍然有机会从其他地方尝试过河,所以精武禁军机动支援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眼见击碎丈许宽的冰层对阻挡金军过河确实有效,杨丛义随即命令身边的三千精武禁军又分出两支,每支一千人,一支北上,一支南下,加强运河南北巡守和防御支援能力。

    与此同时派遣近卫军校官南下,巡查明复部在马头村与香河之间的防线修建进度,确认明复是否已经按照先前的部署建好防御阵地,阻断金军难逃之路。

    冰层碎裂一刻钟左右,落水之后大难未死的金兵终于逃回河岸,同时也等来了金军统帅停止渡河的命令。

    很快,金军便在宋军将士稀稀拉拉的利箭射击下退出河岸,撤出利箭射程之外,退回营中,从长计议。

    这一波由金军主动发起的匆忙攻势,在死伤五六百人之后,草草收场。

    金军退走,宋军将士纷纷放下弓弩,长出一口大气,还没等兴奋多久,一阵寒风吹来,寒气入体,他们才惊觉贴身衣裳早已湿透。

    不久,坚守在河岸雪墙之后的将士便接到上级命令,每道雪墙下留两人,其他人暂回大营吃饭休整,距离大营五里之内的,一个时辰之后轮换,距离十里的,一个半时辰轮换,十里之外的,就近搭建临时营地。

    从天不亮的卯时开始挖洞,一直忙到此时击退金军的近万将士,终于得到机会回营暂做休整,留下的将士则得继续忍受饥饿和寒冷。

    杨丛义为北伐筹备多年,并且他很清楚,打仗其实打的就是后勤保障和供应,将士的冬装他准备的很全,冬装虽然保暖,但剧烈运动之后必然是会出汗的,若湿透衣背而又不能及时烘烤,冬装不但不能保暖,反而会吸走身体内的热量,同时还容易诱发疾病。

    所以在冬装里,杨丛义还专门为每一套冬装配备了三条棉巾,并勒令将士随身携带,以备难以返回营地烘烤冬装之时,将棉巾垫在后背与贴身衣裳之间,用以保暖。

    此时暂且不能回营休整的将士趁着金军退走,急忙将随身带的棉巾塞入后背。

    仅仅一块棉巾并不能将全身所有被汗水浸湿的衣裳隔绝,但顾住了后背,便能解决了大半问题,棉巾入背,寒冷的感觉顿时一缓。

    金军暂时退走不代表他们放弃运河和原属于他们的大营,他们必然还会谋划下一次攻击,是以河岸的宋军将士不敢怠慢,仍然不时的离开雪墙庇护,从两道墙之间的空隙来到岸边,搅碎河中快要凝结的浮冰。

    宋军将长枪伸入水中搅动的动作,被匍匐前进,以白雪为掩护,潜伏至河岸附近的金兵看在眼中,趴在雪中观察许久之后,冻得瑟瑟发抖的金兵方才缓缓退走。

    “什么?宋军把运河冰层都凿碎了?”

    通运大营内,听了斥候的汇报,金军统帅的脸色难看至极。

    “是的,大帅。小的亲眼看到宋兵每隔两刻钟左右就会用长枪或木棍在水里搅动,或推动浮冰,所以在距离运河岸边一丈左右其实没有冰层,有也只是浮冰。”斥候的脸颊冻的通红,但说话还算流利。

    金军统帅默然。

    “大帅,这可如何是好啊?”有将官问道。

    “宋军也太狡猾了,竟然会悄悄把冰层凿碎,让我们吃了个大亏,这个仇一定要报!等我们过了河打败他们,定要把他们统统扔进河里,让他们冻成冰疙瘩!”另有将官十分不服气,脸上除了不服气,并无半点忧虑。

    话音一落,随即有人附和:“就是。宋军也就会偷偷摸摸的耍点小聪明,耍些小手段,背地里来阴的,他们根本就不敢跟我们正面作战,只要让我们逮着机会,不灭了他们决不罢休!”

    “他们也就这点本事了,不是我吹牛,他们在北边就打不了仗。大家想想看,七八年前他们不是也聚集十万大军,水、陆齐动,打了平州打来州,更是兵临燕京城下,最近时离燕京城门就三里,最后怎么样,还不是乖乖的滚回去,平州、来州一个没拿到,还损兵两三万人。四年前,他们同样在初春冰雪还没化的时候北犯,不过也就拿了三四个没人的小县城,连平州城都没能靠近,更别说攻击燕京城。现在也是一样,外面寒风呼啸,天上还下雪,我看他们这是拿人不当人看,虚张声势,根本不足为惧!”

    “说的有理。既然他们愿意在河边吹风搅水,就让他们搅去,天只会越来越冷,搅上三天看冻不死他们!”

    “我觉得这个办法不错,我们就不应该搭理他们,他们爱搅水就让他们搅去,跟天对抗,那就是死路一条。”

    “你们这个想法也不对啊,既然他们是弱势,还占了我们的大营,抢了我们几万匹战马,怎么能放任他们不管?要是他们把我们几万匹战马都骑跑了怎么办?之前就是因为我们有马,他们没马,我们才能来去自如,在战场的占据优势,要是他们有了这几万匹马,形势可就不一样了。所以这马我们得抢回来,不能放任他们不管。”有人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大营都被他们占了大半天了,真要抢我们的马,他们早就抢走了,怎么可能还放在大营里。再说了,我们就凭两条腿能跑得过马吗?他们想跑,我们也拦不住,还是别费劲了,就让他们占点小便宜好了。还是还不足,那就只能冻死他们了。”

    “有理,马他们肯定已经抢走了,现在想着去找去追没有任何意义。再说了,我们从燕京城出来,最终目的是要击败、击退宋军,解了燕京之围,既然宋军四路大军已去其三,这场胜利迟早是我们的,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等两天,等河对岸的宋军熬不住了自然会撤兵,到时候我们再去围攻潮白河大营也不迟。”

    “你这话就不对了。大家想想,宋军为何要凿碎运河冰层,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阻拦我们返回运河西岸吗?那他们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阻拦呢?我想宋军通运大营和潮白河大营之前肯定是有联系的,宋军中不少聪明人,既然知道通运大营守不住,那么肯定知道我们在拿下通运大营后一定会围攻潮白河大营,所以宋军才会提前分兵埋伏,趁我们攻打通运大营的时候抄了我们后路,凿碎运河冰层。由此可以推断,现在守在河对岸的宋军一定来自北边的潮白河大营,他们这是要把我们困在这里,好顺利撤退!”

    “不错,之前就得到消息,说北边潮白河大营曾经派出五千人渡河西进,原来他们的目的是南下抄我们后路,让我们过不了河,回不了大营,为潮白河大营顺利撤退做准备。不得不说,宋军果然是狡猾至极!”

    “唉,也是我们失算了,要是能在进攻通运大营前分兵去牵制住潮白河那支军队,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我们大营不会丢,潮白河大营里的宋军也跑不了。不过我们兵力有限,分身乏术,要以四万多人对付宋军七八万人,难度实在太大了,宋军要跑,我们顾不过来也是正常的,留守府和朝廷也怪不得我们。”

    “对对对,宋军要跑我们还真没办法,四万人去包围对方两座大营七八万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他们想跑,也只能看他们跑了。”

    不得不说,直到此时,金军将官们还是普遍乐观。

第779章 将帅来历

    “都闭嘴!你们笨,以为宋军也跟你们一样笨吗?知不知道宋军统帅是谁?”

    金军统帅心烦意乱之下,厉声制止营中聒噪。

    “这次统帅宋军北上的是宋廷枢密院枢密使杨丛义。你们知道他是谁吗?知道他打过哪些仗吗?知道常年驻守在河间府的罗聪是他的亲信吗?知道北边潮白河大营统帅姚昶是什么人吗?知道他是谁的人吗?”

    金军统帅一连数问,众将顿时默不作声。

    “你们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金军统帅厉声呵斥。

    深沉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而后说道:“杨丛义年轻时并无多少战绩,在整个宋廷也无多少名声,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当年完颜亮帅军南下长江时异军突起,连胜几场,先后在和州、扬州击毁完颜亮亲自统帅的渡江大军,让完颜亮渡江南下的想法彻底破灭,因为渡江失败,完颜亮暴怒杀人,导致他统帅的大军发生叛乱,最后不得不仓惶北归。杨丛义则帅军在后一路追击,从长江的扬州追到淮河以北的亳州、宿州,短短三个月时间,他便从一个小小的一军统制官升为统帅四万多人的大军都统制。两年后更是在宋廷北伐失败之际,以奇兵偷袭兴仁府,一举将完颜亮派往济州击败宋廷北伐军的五万军队歼灭,以一军之力,彻底扭转北伐战局,后又领兵北上直取大名府,切断完颜亮部署在真定府的近二十万大军与汴京之间的联系,使得宋军有机会南北夹击汴京,迫使完颜亮不得不议和,从汴京撤往西京大同府。”

    “就这样,杨丛义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统制官,用三年时间便统帅宋廷近二十万大军,从大名府一直到济南府、益都府,乃至整个山东全是他的兵。杨丛义这些年一直在汴京城与济南府之间来回走动,就是在筹备谋取燕京,对于这样一个人亲自统帅的军队,你们敢说对岸只有五千人?只是为了阻止我们,好让潮白河大营里的军队撤退?无知!”

    金军统帅说过这一番话之后,见将官们脸上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些变化,而后又说道:“潮白河大营统帅姚昶是谁,我今天也不妨跟你们说说他的来历,还有我跟他的关系。”

    此话一出,众将官马上眉眼一抬,来了兴趣,不由的开始胡乱猜想大帅会跟宋军潮白河大营统帅有什么关系。

    不等他们开始发挥想象力,金军统帅直接抛出秘密,只听他说道:“我不怕告诉你们,我曾经是他的手下败将。”

    众将一听,顿时哗然。

    金军统帅不管他们如何小声议论和他们脸上有怎样惊奇表情,接着说道:“十几年前,就在完颜亮帅军南下长江失败之后的第二年,金国各地的民乱仍然没有平息,而我当时就在上东。在完颜亮帅军南下之前,山东各地就有无数乱民,他们不是占山为王,与朝廷对抗,就是攻打县城,抢夺粮仓钱库,那两年我领兵在山东各地奔走,四处平乱。记得是在完颜亮帅军南下那年秋冬,山东民乱更甚,其中一路乱民聚众数十万,从北向南一路劫掠到海州,攻克海州城后,就在那儿住下了。由于那路乱民声势浩大,益都留守派我统兵三万,南下剿灭乱民,跟他们先后打了一个多月,后用计将那路乱民头目杀死,那头目一死,十万乱民四散逃进山里。乱民虽然散了,但他们还是乱民,还有可能聚众为乱,于是我便奉命驻守沂州,守住山口。后来不久,我就遇到了更强大的乱民,姚昶!”

    提起姚昶,金军统帅心里还是难掩伤痛,要不是姚昶,他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大金国也不会支离破碎。

    稍稍停顿,整理了一下思绪,他接着说道:“完颜亮南下失败的第二年秋冬,山东境内冒出一支乱民,趁完颜亮聚全国各地兵力于河间府、真定府,准备攻打燕京、辽阳府,山东境内兵力空虚,先是一举攻占了山东首府益都府,而后招兵买马,吸纳收拢各路乱民,短短半个月时间便聚众两三万人。随后他们以益都府为根基迅速攻占附近州县,后来更是弃登州、潍州、密州等地不顾,直接南下沂州,围攻沂州城,因为他们知道拿下沂州,就终于拿下大半个山东。他们一路南下,一路收拢各地乱民,等一个多月后来到沂州城下,姚昶率领的乱民数量已经多达七万人,而沂州驻军不到三万人。除了兵力比我多一倍,他还带来了从小将我养大的亲人长辈,所以沂州之战我败了,只带了一万多精锐撤退。后来在济州、泰安、济南府等地,又跟他率领的乱民交战多次,各有胜负,但最终山东大势已去,我只能带着部下北上。”

    “关于姚昶的真实身份,我也是在多年之后才弄清楚,他根本不是山东乱民,一开始他和罗聪就是宋军,还是统领几千兵力的将官,他们是被杨丛义暗中派去山东的,就是为了配合宋军谋取汴京。姚昶和罗聪后来一直就在山东,一个驻济南府,一个驻益都府。而杨丛义把他们放在这两个地方的意图也很明显,就是要他们有朝一日北上燕京!这次他们三个人一起北上,所图甚大。如果说对岸的宋军把冰层凿碎,只是为了掩护潮白河大营顺利南撤,你们就把杨丛义和姚昶想的太简单了。”

    这金军统帅不是别人,正式当年姚昶拿益都府留守完颜呼贺威胁过的沂州守将完颜希正。

    完颜希正说完这番话,终于歇了口气,目光再次从众将身上扫过。

    金军统帅不再说话,营内顿时安静下来,似乎人人都在思索一些问题,至于他们在想什么,他们自己不说,没人知道。

    片刻沉默之后,终有将官忍不住问道:“大帅,既然宋军可能有其他意图,我们该怎么办?是想办法过河,还是暂且向南撤退?”

    完颜希正没有马上给他答案,因为他也没有答案。

    如果不能搞清楚宋军意图,任何行动都可能是在做无用功,除了拖累军队将士,并无任何益处。

    要搞清宋军意图,那就需要时间。

    杨丛义是不是已经从济南府返回河间府,有没有带来其他军队,潮白河大营有何异动,平州城有何异动,这些都要清楚,才能合理推测战局,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之前一心想着趁天寒,运河结冰,一举攻下通运大营,而忽略了潮白河大营派兵五千渡河西进,如果当初多关注一下北边的潮白河大营,现在也就不会这么被动。

    但错了就是错了,没有反悔重来的机会。

    说到底这是他作为一军统帅的失误,毕竟当初可是向他禀报过潮白河大营宋军动向,他没有追问,更没有关注,才致如今这个局面。

    虽然他心里也在祈祷对岸宋军斩断冰层,阻挡他们返回西岸,是为了掩护潮白河大营撤退,他这个猜想很难站得住脚。

    如果潮白河大营要撤退,根本不需要冒险渡过潮白河来到西岸,更没必要半夜顶着刺骨寒风斩断冰层,修建雪墙,直接从潮白河东岸撤退不是更好?金军能过得了运河,却过不了没怎么结冰的潮白河。

    退一步说,就算潮白河宋军是眼馋金军大营内的几万匹战马,那么他们完全可以破了大营,抢了战马就走,根本没必要花那时间断冰建墙,要知道运河有几十里长,纵使斩断三五里冰层,还有几十里呢,怎么可能挡得住金军过河?

    除非他们动用大军将整条运河上的冰层全部斩断,才能真正阻挡金军渡河返回西岸。

    可是这可能吗?

    四五十里长的运河,三四寸厚的冰层,如何在短时间内全部斩断,如何又保证不会重新结冰?

    就算宋军真的下大力气将四五十里冰层全部斩断,白天能靠士兵一刻不离的坚守,保证冰层不会重新结冰,那夜晚呢?难道他们可以不管白天黑夜,十二个时辰都在驻守在河边吗?

    有些事是不可能的,就比如半夜,寒风飘雪中守护运河水不结冰。

    面对着许许多多的可能与不可能,完颜希正大脑也是一片混乱,仅凭有限的信息,他根本理不清头绪,更不可能给全军将士指明方向。

    但有一件事他知道,并一再告诫自己,这一战他们败不起,否则燕京城就是宋军嘴边的肥肉。

    一众将官在等他们的大元帅给他们答案,告诉他们到底该怎么办。

    而作为统兵元帅的完颜希正却不能马上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甚至连一个不对不错的答案都很难给他们。

    毕竟这是战争,不是儿戏,不做对的事,本身就是在座错事。

    就在营内陷入沉默之中,难以打破僵局之时,一斥候顶着风雪入内,将众人之间的沉默打破。

    “探到什么?”见斥候入营,完颜希正迅速发问。

    “回禀大帅,小的向北边探了十几里,运河对岸全都有宋军驻守,沿岸都有冰墙。”斥候回道。

第780章 金军计议

    此话一出,众将哗然,纷纷都不能淡定,一时之间,议论又起。

    完颜希正眉头一挑,目光一扫,众人这才噤声。

    “北边十几里外的运河和冰墙跟营外相比可有不同?”

    “回禀大帅,没有不同。墙上有厚厚一层冰,闪闪发亮,靠近河岸的冰层也是断裂的,宋军会拿兵器在水中搅动。”斥候回禀。

    “可曾探到运河尽头?尽头如何?”完颜希正再问。

    “其他人还在探。”

    “除此之外,还探到什么?”

    “北边十里之外,宋军似乎有意在河岸附近修建营地,据小的观察,宋军至少在两个地方准备。”

    “还有吗?”

    “小的只探到这多。”

    “下去,好好盯着对岸,继续探查。”

    完颜希正说完,斥候迅速离去。

    北边十几里外都是如此,不用说,南边一直到马头村附近应该也是一样。

    宋军搞出这么大的阵势,到底是想做什么?

    “宋军斩断整条运河冰层,又在河岸修建冰墙,他们到底有何图谋?大家各抒己见。”完颜希正向众将发问。

    众将一脸懵,他们哪里知道宋军的意图?他们又不是宋军。

    但这话也不能这么跟大元帅说,也不能个个都像闷葫芦一样沉默。

    众人沉默,营内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片刻之后,终有人开口将这尴尬的沉默打破:“大帅,末将以为宋金有可能是想以断掉的冰层和修建在河岸的冰墙,将我们困在运河东岸,而在我们东边又是一条水深河宽的潮白河,这个地方说白了,想要回燕京的话,不走运河就只有南下先到香河,而昨天我们才将通运大营内的宋军赶到南边去,这种天气要进香河,对现在的我们来说难度太大了。因此,末将怀疑宋军在对岸断冰修建冰墙很可能是打算将我们四万大军困死在这里。”

    “你这就是胡说八道了。区区一条运河,深不过胸,我们真要过河,就他们排的稀稀拉拉的那点人和一堵半人高的冰墙能困得住我们?真到了要命的时候,你还会怕河水打湿衣裳吗?”马上有将官反驳。

    那将官反驳的话音刚落,又有将官接道:“不错,真到了要命的时候,别说齐胸深的水,就算是齐脖子的水,也拦不住人。还有,宋军是分散在河岸的,十丈长的河岸只有三四十个人在驻守,也就是说一里长的河岸驻守的宋军顶多只有五六百人,他们是完全分散的,如果我们集中于一点,统统趟水过河,纵使他们能从附近调集兵力,等两三里外的人调来,我们几万人早就过河了。宋军根本不可能将我们彻底困在这里,只要想走,付出一些代价,我们马上就能走。”

    “说虽是这么说,真要将士们趟水过河,他们也能过得去,但过去之后怎么办?是跑还是跟宋军在河对岸开战?你知道他们除了在河岸的驻军之外,还有其他援军吗?就算没有他们没有援军,将士们趟水以后还能打仗吗?这么冷的天,淋点水就结冰,将士们从河里出来还能打仗?还能跑得了?”其他接着反驳,显然他同意第一个开口之人的意见。

    “对岸有宋军,不管他们有多少人,趟水过河都不是好办法。你们刚才不是没看到,从河里上来的士兵衣裳、头发都结冰了,从河岸到营里才多远的距离?这等天气让将士们下水,那就是让他们送死。我有一个提议,天这么冷,又在下雪,我们不如就在营里按兵不动,但与此同时,排除一些小部队去河岸骚扰宋军,让他们不敢离开,不敢休息,白天骚扰,晚上也骚扰,我不信他们是铁打的、木头雕的,用不了几天,他们不是冻死就得累死。大家以为如何?”推翻其他的意见,另有将官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等天气坐等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他们白天能熬,晚上就不一定了,熬一天行,熬一夜也行,要是想熬三天三夜,恐怕都得给他们冻死。不过在营里坐等终究不能亲自掌握战局,以我看,我们不如赶紧南下,击败南撤的宋军,夺了马头村附近那座桥,然后过河北上,夺回大营!”随即有将官提出一个新的建议。

    “夺桥还是算了,既然整条运河只有一座桥,宋军肯定看得很紧,现在他们又丢了通运大营,很可能害怕我们南下追击,已经将那座桥摧毁。”南下夺桥的建议很快被反驳。

    “既然不能去马头村,我们能去香河吗?香河城墙不高,我们有四万军队,攻破香河还是有可能的吧。”新的建议很快提出。

    “要是城里只有五六千驻军还行,现在宋军南逃,很可能有一两万人进了香河,我们什么都没有,拿什么攻城?我不认为去香河是好办法。”

    “那你想怎么样?”

    “我以为......”

    话头一起,众将马上争论不休,可谁也说服不了谁,在各说各话的争论中,初时还能紧抓议题,商讨大军该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但随着议论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们逐渐开始偏离完颜希正给他们议题。

    “好了,安静。”完颜希正及时发声,众将这才陆续闭嘴。

    “我刚才听了大家对宋军的意见和建议,目前来说,不能说谁完全正确,也不能说谁是错的,毕竟宋军来的突然,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真实意图。这样吧,我们兵分几路,先探探消息再做决断。首先,对岸要派人袭扰,不论白天还是半夜,不能让他们有丝毫放松的机会,可以在四五十里长的运河上随意出击,不要给他们摸到规律。另外派水性好的人渡过潮白河,打探潮白河大营消息,绕回对岸打探宋军消息,同时将我们目前的处境和周边宋军情况报回燕京。还有,南边不管是香河方向,还是马头村方向,都不能放弃进攻的尝试,能把他们赶多久就赶多远,如果能夺下马头村的那座桥当然最好,要是夺不过来,也没有关系,总之不能让南边的宋军安稳。”

    完颜希正将他的想法说完,众将纷纷表示认同。

    目前除了四面出击,打探消息,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因为在拿下通运大营之后,面对对岸忽然出现的宋军,他们突然失去了对宋军情报的获知能力,他们就像是在一个孤岛上,与世隔绝,得不到外界的任何消息,而宋军却对他们知之甚深,这是一件很令人不安的事情。

    完颜希正的命令下达,通运大营内的金军很快行动起来。

    一部分金军以小队形式,在对运河沿岸的宋军发起弓弩攻击,以阻止宋军来到雪墙外搅动河水,推动浮冰。

    一部分经过挑选的金兵迅速往东面的潮白河赶去,他们肩负重要使命,必须凭借非凡的勇气,在寒风呼啸的严冬里赤身**游过潮白河,运送战报,打探消息。

    另有两支各有几千人的金军分头南下,一个要去香河方向,一个要去马头村。

    金军展开行动,对岸的宋军将士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擅离雪墙岗位。

    虽说不敢离岗,但通过之前冰层碎裂,数千金军落水一事,坚守在河岸边的宋军将士心里已经没有了恐惧,因为他们知道,眼前这条河足以阻挡住金军的脚步,身前这堵雪墙,保证他们免受金军弓弩袭击。

    初时的对挖洞、碎冰、堆雪墙的怀疑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必胜的信心。

    杨丛义作为统帅,在金军第一次攻击受挫之后并没有马上返回营地,而是带着近卫军一路北上,慰问看望坚守在第一线普通士兵和将官。

    寒风中将士们在挨饿受冻,统帅虽不用跟他们一样,却也不能回营取暖,不顾前线士兵,毕竟这一守就不知道要多少天才会结束。

    士兵和低级军官被北伐大元帅杨丛义顶风冒雪,亲自来看望他们,感动的几乎热泪盈眶,这是他们许多人这一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朝中重臣,更是第一次在一丈之内看到他们仰慕已久的英雄。

    杨丛义从当年皂角林杀死高景山以及和州、瓜州渡、镇江几场水战开始,就已经名传天下,加上后来北伐,他的名声不论是在大宋朝廷还是在民间都很响亮,包括在金国也是一样。

    大宋普通士兵和低级军官早就把他当成了人生目标或是偶像,今天能近距离见到心中仰慕已久的英雄,没有人不心潮涌动。

    杨丛义的到来让孤零零三两个守在一道雪墙后面的士兵感受到了非同一般的激励和温情,士兵们的目光变得火热而坚定,浑身上下似乎都开始发出一种炽热的激情,好似要将寒风驱散,冰雪融化。

    沿着河岸,一路巡查,时不时的向坚守在第一线的将士挥手示意,甚至还会出言关心他们饿不饿、冷不冷。

    这些简单至极的小事,在普通士兵和低级军官眼中就是无以复加的关爱与激励。

    这一刻,他们只想把命交给眼前的北伐大元帅杨丛义。

第781章 攻防马头村

    河岸驻守没有放松,金军骚扰也时常出现。

    在隔河对峙相互试探中,互有伤亡,金兵会潜伏在河岸附近的雪中,忍受着刺骨的寒冷,等待机会向离开冰墙庇护,来到岸边搅水、推冰的宋军将士射冷箭,宋军将士则会在对方露头的同时以弓弩反击,或是随时向对岸漫无目的的射击。

    这种试探,处处上演,从白天到夜晚,初时双方伤亡不小,等等渐渐摸清对方情况,伤亡便迅速减少。

    当白天过去,夜晚来临,天更冷了。

    宋军将士虽然全副武装,棉衣棉裤棉靴手套,但久在风雪中,身上的热量还是一点点被带走,坚守一个时辰还能忍受,超过一个时辰就必须得活动活动,不然手脚都要冻僵。

    河对面的金兵装备不及宋兵,保暖耐寒都差很远,趴在雪地中潜伏半个时辰就已经是极限,绝大多数人在雪地上趴个几刻钟就得悄悄撤退溜走,不然手脚冻僵再想行动,就很容易被宋兵发现,到时候利箭飞来,想夺都夺不开。

    白天气温虽低,没有棉衣的金兵尚可忍受,一到夜晚,气温更低,加上身上热量流失严重,金兵几乎没有几人能抵近河岸埋伏,对于上级派给他们的任务,他们也只能在黑暗中敷衍了事,反正上级军官也不可能冒险亲临河岸第一线。

    宋军将士驻守在河岸的目标很清楚,那就是挡住金兵,不让任何一个人从运河上逃走,所以夜晚宋军在河岸的驻军数量相比白天,并没有减少太多。

    这是一场毅力与忍耐的比拼,更是装备和后勤供应能力的比拼。

    第一个夜晚,金军不知道对岸宋军情况,不敢潜伏过河,更不敢硬闯,宋军则在数次轮换中平安度过一晚。

    一夜无事,第二日天明,运河两岸依旧安静,特别是运河东岸,白茫茫一片,寂静无声,西岸则迎来了又一次换班,寒冷又精神萎靡的守军将士离开,吃了热饭,精神百倍的将士则接过守河岗位。

    一个时辰之后,运河两岸进入对峙的第二天。

    金军无法知晓宋军的意图,又不知道对岸有多少宋军,始终未敢轻动,只零星的试探,吊着宋军情绪与神经。

    但在南边三十里外,宋金两军则在荒野之上相遇了,两军相遇,没有任何话好说,既然都不逃不避,最终结果就是正面迎上去。

    明复的军队之前大部撤离通运大营,剩下的八千留守军在跟金军纠缠中损失不小,士气低迷。

    其他军队一仗没打就撤离,虽说是奉命,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的,毕竟金军可是抢占了他们的大营,让他们只能住在临时营地,吃不好睡不好,关键是没有面子。

    当年他们在关中是何等风光,攻城略地,从无退缩之举,哪支到了北方来,硬仗没打几场,连大营都丢了,要是传开,他们的脸面肯定是要丢了。

    所以,当发现一支金军冒雪南下,向他们追了过来之后,他们当即决定反击,给金军一点颜色看看,要金军知道前几天撤退并不是怕了他们。

    明复没有强行劝住他们,也没有派遣太多军队,毕竟现在不是硬拼的时候,如果能用巧力取胜,又何必冒险下死力气?

    这两天他正在指挥部下按杨丛义的意图重新规划阵地,利用冰雪构建防御阵地,与之配合的当然还有一个杀阵,如果金军敢闯过来,他会毫不留情的将金军灭杀在阵中,见识过精武禁军的势力之后,他信心十足。

    宋金两军在荒野雪原上的近身搏斗异常激烈,也十分费力,初时双方还火气十足,一刀一枪力道十足,小半个时辰一过,全都泄了气,跑不动也打不动,就好像腿脚、双手都不是自己的。

    于是双方几乎不约而同的分离,金军北上,宋军南下,很快脱离战场。

    这一场仗双方都打的不甘心不满意,都觉得对方明明不比自己强,为什么打起来就占不到优势?不能迅速击败对方?

    荒原上积雪很厚,近身肉搏,任何一支军队都会有失水准,战斗力都会不同程度的降低,战斗力都降低,出刀慢、行动慢,自然就伤不了人,也杀不死人。

    苦战一场并未得胜归来的宋军将官觉得很没面子,在其他将官面前连话都不想说。

    “不要垂头丧气,不就是没胜,反过来讲,你不也没败吗?旗鼓相当你还不满足?”明复宽慰道。

    “大人,他可是吹牛一定要大胜一场的,还跟我们打赌,要是不胜,等到北伐胜利,就请我们所有人去汴京最有名的青楼,听第一名妓唱曲。这可是要好大一笔钱呢,怕是要把他积攒多年的俸禄和朝廷给他的赏钱全都掏光,就这估计还得欠债。兄弟们真是不忍心啊!”那将官嘴里说着不忍心,嘴角却是憋不住的向上翘。

    “我看这打赌就是戏言,兄弟们不要当真了,换做我,我是拿不出这笔钱的。”有将官在一旁阴阳怪气的拱火。

    “对,别当真,打赌而已,那么较真做什么,要花去的可都是钱呢,换谁不心疼,是吧。”另有将官附和。

    一战不胜的将官听着其他人的话,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最终忍不住高声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打赌哪有不算的道理,北伐得胜,老子就请你们去汴京青楼,费用我包!”

    “你们都在闹什么?北伐是举国大事,连皇帝都御驾亲征到了济南府,是你们用来打赌的?既然有人赌胜,是不是还有人赌败啊?”明复见他们越闹越不像话,随即出言制止。

    “如果打仗都拿来赌胜败,你赌这场能打赢,他赌这场会打输,会有什么后果,会不会有人为了赌局能赢,打仗故意不出力,或者是捣乱?记得我以前说过,我的军中不准赌博,你们都当耳旁风了?”明复语气严厉,赌不是一个小事情。

    严肃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而后说道:“你们所有人罚俸一个月!从今天起,军中再有人赌博,严惩不贷!”

    “大人,我们就是开个玩笑,都没当真啊!”忽然被罚俸一个月,有将官觉得非常委屈。

    话音一落,随即有其他将官附和:“是啊,大人,我们就是说说而已,不当真。”

    明复却道:“我不管你们有没有当真,是不是开玩笑,赌博都绝对禁止,你们作为一军统制官、将官,更应该以身作则。好了,此事不说了,我们说正事,谈战局。”

    说完,将一张地图展开在案上,正是以通运大营所在为圆心方圆百里的地图,图上河流、道路、村庄、城镇全都清清楚楚。

    随后明复指着地图,一边比划一边说道:“姚帅部如今在这里,再有两天,就到达预定位置。大帅亲自指挥的海子村大营余部和精武禁军一部,正沿这条运河设置防线,阻止金军西逃。而我们在马头村和通往香河方向设置的防御阵地已经完成大半,再有一天时间,就能大功告成。如果不出意外,陷入我军包围之中的四万金军将会在几天之后全军覆灭。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也就是一个漏洞,马头村。马头村是整条运河最窄的地方,如果金军在我们部署完毕之前,猜到了我们的意图,他们必会全力进攻马头村,搏一条出路。大帅把马头村交给我们驻守,又派五千精武禁军协助,此地绝不容失!你们怎么看,如果金军全力进攻马头村,怎么守?”

    论起战局、战事,将官们很快从方才被训斥不敢言语的状态中调整过来,其中一将官道:“大人,既然马头村兵力薄弱,金军有可能从这里全力进攻,我们可以把兵力部署略作调整,加强马头村防守兵力即可。”

    “不对,既然金军有可能进攻马头村,从马头村渡河,就更有可能直接进攻香河,别忘了从这儿到香河可没有河流阻隔,香河县城也并不坚固。我觉得我们应该出动出击,引诱金军进入我们预先设好的阵地,只要一举击败他们,不管是马头村还是香河,都不会再受金军威胁。”马上有将官反驳,并说出自己的看法。

    “金军不会全是傻子,我们的阵地那么明显的摆在那里,只要是不想死的人,都不可能闯进去。把希望全压在杀阵上并不合适,我们更应该站在金军的立场考虑,搞清楚他们可能怎么选择,而后我们再根据他们的选择做出调整,是增援马头村,还是加强杀阵,别忘了,战场应该充分考虑敌我双方。”

    又一将官直接将议题拉偏,明复马上说道:“不要扯远了,整个战局已定,大局已经不需要讨论。我们要讨论的是如果金军全力进攻马头村,该怎么守,该怎么将他们全部消灭在马头村。”

    “那就只能拼命或是调兵支援了,一万五千人打四万人,说实话,难度不小。”

    “拼要怎么拼,支援又怎么支援,多动脑筋,多想想,真到了战场才不会慌。”明复提点道。

第783章 分兵突围

    没有粮食,这可如何是好!

    运河对面被宋军占据的大营里虽有半个月粮食,河岸被宋军完全控制,要渡河,必定会付出沉重的代价,即使能冲过去,也不一定能重新夺回大营。

    潮白河大营里的宋军虽然只剩一万多,但这条潮白河却是他们不可能渡过的。

    附近有粮食的地方可能就只有南边的香河,香河城矮,城防也不坚固,难守易攻,纵使之前通运大营内南撤的宋军全部去了香河,也不是没有一战的可能,况且据可靠探报,他们还分兵一万余人驻守在马头村附近,从兵力多寡来说,金军占据优势,再加上为了吃上饭,将士们必定会拼命,四万人一举冲破防御,拿下香河城应当没有问题。

    在完颜希正思虑间,粮仓中的麻袋几乎全被守卫戳了个遍,结果就是找不到更多粮食。

    粮食已经没有了,将士们今天就得饿饭,但没有粮食这个消息还不能传出去,不然马上就得大乱。

    于是完颜希正下令,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将粮仓无粮的消息外传!

    而后他赶回帅帐,立即召集各军统兵官,商议全军南下,攻击香河之事。

    金军刚刚才在南边跟宋军打过一仗,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现在大帅说要全力进攻香河,众将自然不解。

    当即就有人问,为何不能再等等,等对岸宋军在冰天雪地里熬不住了自行撤退?

    还有人说,即使要全军南下突围,也应该攻打马头村方向,毕竟那里河窄,水也浅,宋军驻军也不多,并且离燕京方向更近,为何要舍近求远攻香河?

    令有人补充道,就算拿下香河,马头村和对岸的宋军很快就能南下、东进,金军一样会陷入宋军围困之中,很可能遭遇更大的险境。

    眼见众将不支持全军南下香河,完颜希正不得不放出消息:营里没粮了,一天余粮都没有!

    众将听闻这个消息,无不大吃一惊,纷纷询问为何如此,发生了何事,猜想粮仓是不是被意外烧毁。

    面对他们的疑惑,完颜希正长话短说,将粮仓内的真实情况和他对于此事的推断告诉众人。

    最后又告诉大家,金军已无退路,今天必须全力对宋军发动攻击,要么冲过对岸,击败宋军抢回大营,要么全军南下抢占香河城,只要任何一战成功,将士们就还有饭吃,如果都不能成功,就只能饿死在这里!

    众将终于明白了他们现在的处境,顿时陷入沉默之中。

    但片刻之后,帅帐内又开始了激烈的争论,他们对是进攻对岸宋军夺回他们自己的大营,还是进攻香河城,产生了严重的分歧,所有将官分成了两派,谁也不能说服谁。

    完颜希正作为大军统帅虽然有权威,但他也不能保证所有人都听他的命令。

    军中关系错综复杂,这些统兵官几乎都有一定的背景,不少人是直通辽阳城的,还有一些本身就是皇室宗亲,立场不同,便有派系之分。如果这支大军五万人全都完全听他一人命令,那么这支军队他也不可能带出燕京城,正是因为他们能互相牵制,他完颜希正才能领兵出征。

    现在,面对几路宋军围困,粮草又突然断绝,军中将官之间的分歧便随即出现。

    完颜希正虽然在军中资历很深,跟燕京、辽阳府都有不错的关系,也能深得辽阳府信任,但毕竟能力有限,也没有名震天下的战功,最重要的是他在山东一路失败之后,为逃避责罚才投奔燕京,投奔完颜雍。

    若在平常,众将肯定会给他面子,认可他的权威,但现在没了粮食,没有补给,随时都会丢掉性命的时候,他们自然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完颜希正没能说服全部将官,也无法拿权威压住他们,更不敢以军法杀了违抗帅令之人。

    于是最终全军一分为二,其中一万五千人决心攻破对岸宋军沿河防御,另外两万六千余人在统帅完颜希正率领下准备南下进攻香河。

    两个时辰之后,一万五千余金军从通运大营出发,避开运河对岸宋军视线,迅速向北边行军,打算从北边某一点突然渡河,突破宋军防线。

    就在那支金军离开大营之后,另外两万六千余人携带所有能随身带走的军资武器南下,直向香河方向扑去。

    由于通运大营和原本的金军大营之间相距五里,运河河岸距离对方大营也有两里多远,再加上一些临时建筑物遮挡,宋军即使有望远镜,也很难发现金军刻意掩饰过的行军动向。

    不过即便金军刻意掩饰,宋军还是从通运大营方向的烟雾变化发现了金军可能的动向。

    随着通运大营方向的烟雾越来越稀薄,直至消失不见,宋军很快判断出金军很有可能已经撤出通运大营,要么躲在宋军看不到的地方准备突然对运河防线发动进攻,要么已经南下进攻马头村或是香河。

    当杨丛义得知金军异动的消息,便知他们很可能已经发现通运大营内粮仓的秘密。

    于是立即命令骑兵加强对运河沿线巡视,同时将消息送往明复处,让他做好迎敌,重申若金军南下,务必挡住他们去往香河的路,如果实在难以挡住金军冲击,也得将他们死死咬住,决不能任他们攻陷香河、逃回燕京!

    金军即将对运河防线发起大规模偷袭的消息,很快传遍运河沿线五十里,传到每一个宋军将士耳朵里。

    虽然他们心里担心害怕金军忽然从他们面前出现,向他们所在的阵地发起攻击,但他们推一推身前的四五尺厚、纹丝不动的冰墙,看看墙外河中尚未凝结成冰层的河水、断冰,心底顿时生出不少底气。

    况且在距离他们阵地不到十里远的地方,还有一支无人可以撼动的精武重骑兵,数量虽然不多,只有一千人,但足以以一当十,并且如果有必要,另外一支驻守在十几里外的精武重骑兵也能迅速赶来支援,到时候两千骑兵追逐围杀趟水过河,又没有马匹的金军,肯定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容易。

    驻守在河岸冰墙后的宋军将士,看着眼前对岸白茫茫一片的荒野,虽然多少有些紧张,但一想到在他们附近还有实力强大的援军,心里顿时踏实很多。

    而杨丛义为避免金军趁黑夜发动攻击,发生紧急情况部下找不到他的踪迹,他决定驻守大营,居中指挥。

    是夜,金军果然从距离大营北方十五里左右发动渡河攻击。

    提前从通运大营出发,埋伏在运河附近的金军等到天黑一个时辰之后,随着一声号角声响起,他们不顾一切的冲至运河岸边,而后在各级将官督战下,纷纷踏上冰层朝对面河岸冲去。

    黑暗中,值守在河岸的宋军将士听到对岸传来突兀的号角声,马上便知道金军要从此地发动攻击,于是躲在冰墙后面的将士迅速起身,四五人合力将一丈外修筑的另外一道冰墙推至河岸,堵住河岸两道冰墙之间的缺口,又在冰墙根下钉进几根木桩,以防金军从外面将冰墙推动。

    等他们在不到半刻钟之内做好这一切,耳朵便听到了金军靠近的声音,纷纷张弓开弩朝对岸射击。

    与此同时,在附近站岗巡守的骑兵迅速将此处遭遇金军攻击的消息向距离此地最近的精武禁军通报,以便骑兵能迅速赶来支援。

    反观金军,就在他们冲上冰层,刚过运河中线没过几丈远,冰层便如他们自己预料一般碎裂,黑暗中金军纷纷跌落冰水混合的运河之中。

    这次金军早有心理准备,并不像之前那般慌张,落入之后他们冒着稀疏的箭矢迅速往岸边扑去。

    不是他们不怕冷不怕死,而是在战前他们便得知军中已经没有粮食可吃,而在对岸他们自己的大营中,正堆放着数不清的粮食,还有他们的战马和其他物资,只要趁黑暗冲过运河,分散在运河沿岸的宋军绝对挡不住他们!

    宋军驻守在河岸的兵力确实过于分散,金军几千上万人一同涌来,同一区域内的宋军将士堪堪不过百人,他们的弓弩射的再快,也无法抵挡金军拼命冲击的脚步。

    不过多时,冲在队伍最前边的金军士兵便已靠岸,抵近冰墙。

    运河岸边与冰墙之间的距离尚有一丈多远,而运河水面与冰墙所在的地面之间的落差也有数丈,黑暗中想要从河边的陡坡顺利爬上河岸并不简单。

    但在死亡威胁面前,一道陡坡又算得了什么?

    第一批金军士兵手脚并用,很快爬上河岸。

    然而刚上河岸不到五尺距离,他们前进的道路便被冰墙挡住。

    冰墙经过宋军将士这几天不停的加固,厚度早已达到五六尺,高度也已经高过头顶,冰墙的重量已经不是简简单单三五个人就能推动的。

    再加上冰墙与河岸之间的空地十分有限,前后也只能站得下两人而已。

    所以在巨大的冰墙面前,金军纵使人多也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他们推不动冰墙,刀砍枪戳,也是一样。

    上岸的金军被冰墙完全挡住去路,一时之间无计可施。

第784章 防线坚固

    当发现用上全身力气,也拿身前的冰墙毫无办法,金军士兵马上就想翻墙过去。

    然而,当他们的双手搭上冰墙之后,瞬间便放弃了,因为那冰墙顶上没有棱角,实在太过光滑,根本无法着力。

    后面河中金军不断涌来,身后河岸下也在不停的催促,怎么通过这道冰墙就成了急需解决的问题。

    原本也不是没有办法通过这道冰墙,只需要有人趴下身子,后面的人踩上前人的肩膀,就有可能翻上冰墙,只是如果是这样,给旁人垫脚的士兵就只有死路一条,黑暗中他们一旦趴下去,就再也不可能站得起来,会很快死去,是以根本没人愿意这样牺牲自己。

    爬不上去又推不动冰墙,金军便只有用手里的刀枪,一刀一刀砍,一枪一枪戳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随着上岸的人越来越多,翻不过冰墙的金兵纷纷加入刀砍枪戳冰墙的行列。

    一时之间,不绝于耳的凿墙之声在嘈杂的冰河中响起。

    河岸上空间有限,加之夜间昏暗,视野不清,拿着兵刃的金兵互相推搡掣肘,并不能形成统一的凿墙力量。

    就在墙外金兵不能翻墙,疯狂挥舞手中的刀枪之时,冰墙内的宋军将士马上退后,因为当金兵不顾一切淌水过来的时候,他们守在墙下已经没有多大的用处。

    一道四五尺厚的冰墙足以抵挡金兵一时半刻,墙下零散的宋军将士面对数万金兵,他们能对对方造成的杀伤极为有限,此时他们只需要护住冰墙,等到重甲骑兵赶来支援便好。

    于是在他们退后之时,随便燃起了距离冰墙两丈来远的篝火。

    篝火一起,顿时将冰墙附近照的一片通明,视野全在宋军将士之中,一旦有金兵越过冰墙,等待他们的必然是无情的箭矢。

    宋军退后六七丈远,隐藏在黑暗中,双眼紧紧的盯着不远处的冰墙,等着敌方露头。

    约一刻钟之后,在金兵疯狂的攻击下,一道冰墙砰然破碎。

    摧毁冰墙的金兵顾不得脚下的碎冰,跌跌撞撞从河岸抢进荒野之上,可没等站稳脚跟,便被迎面飞来的利箭射中,当即摔倒在地。

    冰墙一破,金兵纷纷挤向破开的缺口,争先恐后向墙内挤。

    淌水之后,全身湿透,在冰墙之下挨了一刻钟,早已冻的浑身发抖,冰墙一开,他们只想用最快的速度冲回大营,生起篝火,除了取暖,他们没有其他诉求。

    利箭纷纷射向冰墙缺口,倒霉的金兵一个个中箭摔倒在荒野上,而紧跟他们身后挤进来的人根本顾不得看他们一眼,更别说拉他们一把,为了早一步赶回大营,他们甚至踩着尚未死去的倒地金兵,从他们身上直接踏过去。

    这一刻,他们什么也顾不上想,只想跑回大营。

    于是一个个从缺口挤进来的士兵,迅速朝黑暗中跑去。

    篝火映照下,两丈之外一片黑暗,但他们知道大营的方向。

    然而,不等他们跑进黑暗之中,一支支利箭再次射进他们的身体,火光中,纷纷扑到在地。

    几丈外的宋军将士此时异常紧张,手里的弓弩虽然在不停的发射,敌兵一个个倒下,心里却很是心慌,若不是附近的将校坚持没有离开,他们很可能转身便要逃。

    此时他们的处境非常危险,敌军攻破了冰墙,而援军却仍然不见踪影,一旦敌军攻破更多冰墙,潮水般一涌而上,瞬间便会将脆弱的防线冲垮,踩死他们,逃进黑暗之中,冲出宋军花了大力气布下的包围圈。

    就在坚守的宋军将士几乎绝望,内心深处压制不住的想要转身离开时,远处沉重的马蹄声飘进他们耳中。

    援军来了!

    黑暗中坚守的将士心中顿时生出无限底气,连手中张弓搭箭的速度都快了很多,在精武禁军赶到战场之前能多少几个敌兵就多杀几个,因为禁军一旦赶到,他们就得撤出战场,想杀敌也不可能了。

    几个呼吸之后,只听一声号响,坚守在黑暗中的宋军将士迅速撤退,向一里之外撤去,这个战场得让给精武禁军了。

    没了利箭压制,通过冰墙缺口的金兵很快多了起来,他们在火光映照下看不到宋军的身影,纵使有心跟宋军一拼,手中的兵刃也找不到对手。

    何况他们此时只想突围回营,根本无心与宋军厮杀,能跑回去,留一命,便是胜利。

    但随着马蹄声传来,刚刚跨过冰墙的金兵心中大惊,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

    不过好在宋军骑兵尚未到来,他们还有时间冲进黑暗之中,在夜色掩护下,逃得性命。

    于是当先冲过冰墙缺口的金兵完全忘记了战前部署,把牵制宋军,为后续金军登岸争取时间的命令,抛之脑后,他们第一时间越过篝火,拼命跑进了黑暗中,就连手中拖累他们奔跑的的刀枪都丢在地上。

    马蹄声迅速靠近,火光中,一道移动的黑墙出现在惊慌失措抢进冰墙之内的金兵视野之中。

    全副武装的披甲重骑兵接替明亮晶莹的冰墙,阻挡在拼命登岸出现在冰墙之内的金兵面前,随手挥下手中的刀枪,火光中,血光飞溅。

    一千骑兵到了,瞬间接管了防御战场。

    好不容易凿开冰墙,从缺口挤进来的金兵,还没来得及多跑几步,便身首异处,扑倒在地。

    骑兵很快将火光映照下的冰墙河岸占据,仅有的几个缺口附近骑兵更是聚集在一起,几乎是抢着击杀挤进来的金兵。

    不多时,盲目往冰墙里抢的金兵便发现了墙内的血腥,于是纷纷躲在墙外,再不敢轻易越过缺口。

    冰冷的运河中泡着成千上万的金兵,他们眼看不远处就是河岸,灯火通明,上岸了有篝火,便不再冷,冲过去回到大营,便有饭吃,这是他们此时的念想,谁挡他们的路,他们便要从对方身上踩过去。

    “冲!”

    “杀出一条血路!”

    “都在河里等死吗!杀!”

    身在河中的将官高声怒吼,他亲眼看着冰墙已经攻破,但前兵的士兵却畏畏缩缩不敢前进,真是恨不得冲上前去,杀了临阵畏敌的士兵,可以他无法越过拥挤而混乱的河中人墙。

    “冲!临阵不前者,杀!”

    将官仍然在声嘶力竭的高声怒吼,但在混乱的运河中却显得异常无力,此时根本没人听令,不在附近的士兵也听不到他的命令。

    “要想活命......”

    将官的喊声戛然而止。

    运河中的金兵乱了,为了活命,他们必须往前冲,谁挡他们的路,谁就得死,不巧的是高声呼喊的将官就在冻得意识模糊的金军士兵前边。

    一顿推搡之下,许多人在水中跌倒,再也没能站起来,包括前方领兵督战的将官。

    黑暗中发生的一切,无人知晓,士兵只想上岸活命。

    “冲啊!”

    “杀啊!”

    ......

    在伴随着推搡,黑暗中响起金军士兵异口同声的呼喊,不多时,成千上万的士兵一起呼喊起来。

    在暗夜中,他们感觉到了彼此的存在,在响彻夜空,声嘶力竭的呼喊中,他们心底生出了为活命为冲锋的勇气。

    冰墙之外,已经登岸的士兵瞬间被身后传来的滚滚声浪激起无限勇气,同时被他们推搡着越过冰墙缺口,冲向宋军骑兵。

    黑暗中被冲杀呐喊声激起勇气的金军士兵,从缺口处蜂拥而入,举着手中的刀枪,步伐僵硬的扑向火光映照中黑暗的铁墙。

    一场激战,或者说是杀戮,随即在几十上百丈长的篝火映照地带展开。

    在寒夜中冻了许久的金兵,手脚麻木,失去知觉,意识模糊,他们面对冬装在身、身披重甲的精武重骑兵,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一个照面便扑倒在地,不是命丧刀枪之下,便是死于铁蹄之下。

    被激起作战勇气的金军,很快凿开更多冰墙,于是更多的士兵跨过冰墙,加入混战之中。

    然而在寒风和冰水中浸泡多时,金军早已失去绝大部分战斗力,不论他们如何努力,冲的如何无所畏惧,结果也只有一个,留下一道血光,命丧当场。

    当然,也有极个别的金兵运气足够好,抓住骑兵交错的空隙与其他人缠住了对方的机会,直接跑进黑暗中。

    骑兵不会为了个别逃跑的人放弃整个防线,所以跑了也只能让他们跑了,毕竟他们要做的守住防线,挡住绝大多数金军,跑几个敌兵,对战局并没有影响,何况他们还不一定跑得掉。

    随着步兵与骑兵混战展开,虽然精武重骑兵占据绝对优势,但无奈金军登岸的人越来越多,于是战线逐渐拉长,隐隐有失去对整个防线控制的趋势。

    可就在防线快要被疯狂冲击的金军冲破之时,另一支千人骑兵赶到战场,加入混战之中。

    两支骑兵会合,战场形势瞬间逆转,疯狂的金军被彻底阻挡在数道骑兵防线与冰墙河岸之间,进不得,退不得。

    眼看宋军援军赶到,再无突破宋军防线的可能,继续冲杀,也只是送死而已,要想活命,金军只能往运河中退去,再次回到运河。

    突破运河防线,夺回大营的妄想,在留下数千条性命之后宣告失败。

    金军退回河中,宋军没有追击。

    这一战胜负已分,金军再无从运河防线突围的可能。

第785章 大阵吃人

    退回运河,逃回对岸的金兵,又饿又冷,士气极为低沉。

    突围之败的金军混乱不堪,夜间根本找不到将帅,也找不到统兵官,于是在有人高呼回通运大营之时,无所适从的乱军随即掉头南下,也不管发令的到底是何人。

    金军退走了,趁夜直奔通运大营而去。

    那里虽然没有粮食,管不饱肚子,至少可以保证他们不被冻死。

    而坚守在运河防线附近的宋军将士,在精武重骑兵击退企图突围的金军之后,迅速清扫战场,回归本来的岗位,连夜将毁坏的冰墙恢复。

    捷报传至帅营,杨丛义终于轻松了一些。

    这场战役最困难的地方便是运河,因为防线实在太长,五十里只有两万多人,兵力过于分散,而敌军又能从任何一个点发动攻击,防不胜防,防也很难防得住。

    实话说,杨丛义对这场阻击战是没有多少信心的,他已经做好了将突围而来的金军阻挡在大营之外的准备,至于挡住敌军之后,敌军是趁夜逃回燕京城,还是四散逃往别处,都只能任由他们逃走,天亮之后能不能追上,就要看敌军意志力有多强。

    好在这场战斗骑兵支援及时,将缺口堵上,把企图突围的敌军赶回运河对岸。

    相信敌军品尝过运河中冰冷刺骨的寒冷之后,再也不敢轻言下水,再也不敢尝试第二次。

    一战过后,运河防线应当再无被敌军突破之忧。

    撤回运河对岸的敌军除了南下寻找出路,别无他途。

    一道命令连夜从帅营发出,直飞马头村。

    运河防线自击退敌军之后,一夜无事,及至天亮,再也没有发现过敌军企图渡河的意图,对岸更是见不到半个敌兵。

    而在南边几十里外,一场大战即将展开。

    率领两万五六千兵力南下的完颜希正没有选择在夜间发起进攻,因为他不知道宋军给他设下了什么样的陷阱,夜间盲目的进攻只会消解他们有限的兵力,只有白天才能有一战的可能。

    可真正等到白天,完颜希正亲自上前看过宋军为他布下的阵势之后,顿时连半点信心都没了。

    在他眼前的是高低不同的无数冰墙、雪墙,有横有纵,有直有曲,密密麻麻,一眼望过去,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少,绵延多少里。

    纵使完颜希正并不精通阵法,他也能大致猜到,一旦他的军队进入阵中,很快就会被分割在阵中,逐个被杀死,也许连一个人都出不去。

    这样的阵势他见所未见,更别说如何破解。

    当然办法也不是没有,那就是用蛮力将眼前的冰墙、雪墙全部击碎、推倒,破坏掉宋军布下的阵势。

    如果要这么做,蛮力破阵,他们还是会身在阵中,毕竟这个阵势十分庞大,根本不知宋军在何处布下更恶毒的陷阱,蛮力破阵,依然要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完颜希正领兵三十多年,他清楚的知道,一旦一支军队伤亡到一定程度必定会士气全无,任何军令将令都不可能听得进去,到时候手下的士兵会怎么做,不管是将帅还是统兵官,都无法掌控。

    所以蛮力破阵是一个办法,却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完颜希正亲率的两万余人僵在了明复布下的杀阵之前。

    双方相距仅仅两里,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但谁也没有派兵上前叫战。

    布好杀阵的明复显然不会让将士出阵挑衅,金军想拖下去,他自然愿意等,着急的是金军不是他们。

    完颜希正不敢贸然派兵冲阵,只能召集各军将官商讨破阵之法。

    然而,匆忙之间,众人跟本就拿不出多少办法,除了冲阵,便是避开宋军阵势,避开能去哪里?

    马头村浮现在众人脑海中,那里有一座桥,此时依然没有拆毁,而宋军在那里的驻军也并不算多,在他们看来完全可以去试一试。

    但这个建议很快被完颜希正否决,因为马头村并没有将士们需要的粮食,即使冲破马头村,将士们依然要饿肚子,对于全军当下的处境并无益处。

    在完颜希正看来,更为关键的是,一旦他们冲破马头村宋军包围圈,军队很可能会一分几部,有些人要回燕京城,有些要去香河,还有人要去海子村大营碰碰运气,他作为统帅,此时的权威因为之前分兵已然受损,若再有统兵官要求分兵,他也无力拒绝,如果一再分兵,等待他们的只有全军覆灭一个结局。

    完颜希正不想看到他亲自率领的这两万多人走向这样的结局,所以此时绝对不能再分兵。

    就在他难以说服一众想要改变突围方向的将官时,留守在通运大营方向的斥候传来消息,说金军趁夜突围运河失败,已返回大营,很可能会南下寻找出路,尝试从马头村突围。

    得知这个消息,完颜希正便劝说众将官等一等,不防让他们先去砰砰马头村宋军,如果他们能突破防线,大军跟上便是,如果不能突围,再闯眼前宋军布下的大阵。

    手里有兵,便有权势和地位,如果有人替他们杀开一条路,谁又愿意拿自己手下的兄弟去拼。

    众将官被安抚住了,回军中静等马头村消息,时刻准备着调转方向,突围马头村。

    午时左右,马头村方向传来消息,从通运大营匆忙南下的金军遭遇驻守马头村的宋军阻击,双方交战不到半个时辰,金军死伤惨重,部分将士已脱离战场,向北方逃遁。

    完颜希正召集众将官把马头村的消息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宋军在马头村部署有重兵,妄想从那里突围也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于是众将官果然不再提调转突围方向,但如何通过眼前的宋军大阵,却还是压在众人心上。

    军中已经没有粮草,继续拖下去显然不是办法,眼前这个大阵到底如何,得有人去试试才行,如果这个阵势并不像外面看起来那么恐怖,他们多在这儿耽搁半个时辰,便减少一分突围的可能性。

    尝试闯阵的意见得到众人一致赞同,但谁去闯阵,便成了问题。

    完颜希正希望有人能主动请缨,担起这个重任,可惜在未知的危险面前,没有将官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不痛惜自己的部下军队,因为谁也不知道,一旦进阵,还能不能从容退出来。

    无奈之下,完颜希正不得不采用抽签的办法,随机选出一名将官,带一千人闯阵,深入阵内探查,看看宋军到底是布下了何等阵势。

    只有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大阵,才有破阵的可能。

    众将官和完颜希正都明白这个道理,为了顾全大局,突围成功,没人对抽签提出异议,只希望中签的千万不要是自己。

    一刻钟后,抽签结果出来,一名三十多岁的将官不幸中签,众人只能祝他好运,愿他能活着回来,带回来好消息。

    两刻钟之后,那将官哭丧着脸,亲自率领一千金兵离开大军,慢慢朝两里之外的宋军大阵走去。

    这一千人心中绝望又忐忑,等待他们的是什么结局,其实不用想,也大致能猜到,他们中绝大多数人肯定是要死在阵中的,同时也会有一些运气极好的人能活下来,带着消息,回到军中。

    此时他们无不期望,最终能活下来的人是他们自己。

    然而他们要闯的是宋军精心布置的杀阵,一旦进阵,怎么可能给他们冲出大阵,或者退出大阵的机会。

    半个时辰之后,捷报传回宋军大营:闯阵金军全军覆灭,抓获俘虏九人,无一人脱阵!

    明复大喜,看来他们花了大力气布下的杀阵,真的是名副其实,入阵必死,不由得对杨丛义更加信服。

    与此同时,金军统帅、将官仍然在军中焦急等待闯阵的将士带回好消息,无人不期盼他们能成功。

    但斥候带回来的消息让他们绝望:宋军大阵中初时有战斗哀嚎声响,一段时间之后,声息皆无,也没人能从阵中走出。

    毫无疑问,尝试闯阵的一千金军没有泛出多少水花,便彻底陷落在宋军大阵之中。

    一时之间,绝望的气氛在众将官之中蔓延。

    现在他们统统知道了,宋军布下的大阵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大阵,大阵摆在这里,就是让他们死啊!

    完颜希正没了办法,宋军布下的冰雪大阵实在恐怖,探阵的一千人死的让他们提不起冲阵的勇气。

    统帅、将官拿不出办法,闯阵失败的消息却在整个大军之中迅速传播,短短时间内,便人心惶惶,军心动摇,士气大丧。

    不久前,统帅和将官还在告诉他们没有粮食只是暂时的,只要一举冲破宋军阻挡,夺下香河,吃的喝的穿的用的,要什么有什么,此时却告诉他们,前边宋军布下的大阵在吃人,正等着他们去送死,试问谁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普通将士们受不了,他们又冷又饿,统帅和各军将官一样受不了,因为他们想活着回到燕京,他们该享的福还没有享尽。

    弥漫的不甘心与绝望,充斥金军之中。

第786章 出路

    两万多人的性命此时全部悬在完颜希正一人手中,然而进退无路,上天入地无门。

    为何会弄到这般田地?

    轻取刺猬河、海子村大营之后,四路宋军退走两路,整个燕京城从上到下,无人不说宋军必败,再集中五万兵力一举攻下通运大营,击退宋军第三路大军根本费不了多少力气。

    拿下通运大营之时,也确实跟战前预期相符,除了耽误了几天时间,的确没有损失太多兵力,当然那五千失踪的骑兵,并未计算在内。

    可谁知在刚刚拿下通运大营,只过了一个晚上,整个局势便急转直下,不但大营被占,粮草战马物资丢失,四万余大军还陷入宋军包围之中,陷入绝地。

    细细一想,这一切好像都是宋军早已布置好的陷阱,就是在等待或者说是引诱燕京城内的大军出城作战。

    这个想法很快就在完颜希正脑中形成,刺猬河大营三万宋军一击即溃,败退涿州,闭城不出,海子村大营三万余宋军更是忽然撤退,连留在大营内的粮草物资都没运走,撤退之匆忙,事后想来真是令人生疑,宋军以两路共六万大军放弃大营南撤,引诱金军从燕京城下直奔通运大营,而后再悄悄北上,趁金军攻占通运大营之时,一举抢占金军大营。

    宋军的意图非常明显,只要当初有人提出异议,金军断然不会轻易聚兵五万进攻通运大营。

    因为如果宋军没有其他图谋,在刺猬河、海子村大营南撤之后,通运大营和潮白河大营没有理由继续坚守,原因只有一个,靠这两座大营里六七万兵力,根本不可能打得下燕京城,甚至能不能抵达燕京城下都是问题。

    可当时众人都被胜利蒙蔽了双眼,想通过一场大战,亲自赶走通运大营之敌,然后再消灭潮白河大营,说到底还是被功名利禄蒙了心,都想趁严冬到来,抢占以为唾手可得的击退宋军的功勋。

    如果当初能静下心来,大军就在燕京城下等待,等严冬到来宋军自然退走,就不会钻进宋军的陷阱,将大军至于绝境。

    可惜一切都晚了,在全军攻陷宋军通运大营的那一刻,金军的结局便已经注定。

    他们被宋军潮白河大营、通运大营和海子村大营近十万兵力包围,燕京城内纵使得到消息,也绝不敢再冒险发兵前来救援,因为没人知道燕京以西的群山之中隐藏有多少待命的宋军。

    此时想全身而退已经不可能,运河防线,金军夜间都无法突破,白天更不可能,马头村虽有桥梁可通运河两岸,但那里也有宋军重兵把守,况且纵使从那边成功突围,又冷又饿,将士们根本跑不远,也跑不动,一样难逃性命,眼前的大阵更是吃人不吐骨头,即便全军一起冲阵,也不能保证有人能活着冲出阵外,要是冲阵成功的人少,又如何攻占香河,到头来还是一死。

    完颜希正作为全军统帅,此时头大如斗,目前看来,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活路。

    难道他们就要这样死在这里吗?

    绝望的气氛从上到下不停的蔓延,很快蔓延至全军,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很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不是饿死就是冻死,或者被宋军杀死。

    能找一个出路吗?

    面对两万多人的生死问题,完颜希正纵使再不愿意,此时也不得不设想一种可能,投降宋军!

    与其被宋军逼上绝路,将士伤亡大半再投降,不如主动请降,为全军将士谋一条生路,作为统军将帅面临这种处境,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他的对手是名震天下的杨丛义、姚昶、明复等人,他们的兵力也数倍于他,粮草物资充足,备战充分,宋军将士斗志昂扬、意志坚定,显然不会给他任何突围的机会。

    既然确确实实是绝境,没有丝毫成功突围的可能,让全体将士送死,倒真不如投降宋军,换取两万将士活命,就在大军踌躇不前时,已经有士兵在冰天雪地里冻死,再不拿出决定,全军一乱,便号令难从。

    完颜希正深思熟虑之后,马上命亲随通知各军将官前来议事。

    待众将一到,他马上将全军此时面临的境地细细刨开,一点点告诉他们,全军上下已经陷入绝境,从将帅到普通士兵,都没有独自突围活命的可能。

    将官们都不是傻瓜,自己面临的到底是何种处境,他们很清楚,绝境是他们统一的认识,是以当完颜希正分析之时,无人言语。

    随后完颜希正告诉他们,要想活命,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将所有将官的注意力和胃口全部吊了起来,毕竟他们都想活下去。

    投降!

    完颜希正将这两个字从嘴里吐出,现场气氛顿时变得异样起来,众将看他的眼神也起了微妙的变化。

    这些将官分属不同的势力,各自也都有不同的立场,不同的心思,哪些愿意接受投降的命令,哪些不愿意,完颜希正并不是特别清楚,因为这等事,在此之前,他从未考虑过。

    果然,投降二字从一军统帅嘴里说出来之后,立即在众将之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愿意投降的人沉默不语,以沉默表示认同,而不愿意投降的人,则马上旗帜鲜明的表明立场。

    当然,那些跳起来表明死战到底的将官,到底是真要死战到底,还是担心投降之语是大帅故意说出来考验他们立场而说的违心之语,暂时没有人能分的清。

    除了开口说话的将官自己,没人知道他们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完颜希正自己也不知道。

    反对投降的将官有六七人之多,其余的皆是沉默不语,没有明确表示反对,也没有开口表示支持。

    完颜希正很快制止现场纷乱,而后十分严肃认真的告诉众人,向宋军投降是目前唯一的活路,不如有谁不想投降,可以自己走。

    既然投降二字已经出口,便没有收回来的可能,于是完颜希正不顾一些将官的坚决反对,当即下令将投降宋军之命传遍全军。

    多耽误一个时辰,局势便会恶化一分,完颜希正希望能迅速解决此事,让身在冰天雪地里的将士们得到安置。

    至于大军会不会再次分裂,已经不是他现在要考虑的事了,有人想拼着一死留名,那是他们的事,而他只想在绝境中为想活下去的人争取一条活路。

    投降的命令传令全军的同时,完颜希正派人上宋军大阵前喊话,表示只要能善待金军将士,他们愿意卸甲投降,归附宋军!

    金军要投降,这个消息让明复大感意外。

    对方可是有四万多人,纵使身在包围圈里,应该也是有一战之力的,还没大规模闯阵就要投降,着实让人意外。

    明复没有考虑过要接受金军投降的可能,因为在既定计划中,是要用杀阵消灭大部分金军,而后再与成功突围的金军缠斗,趁他们没吃没喝,又冷又饿,将他们全部消灭。

    此时听闻金军要投降,一时之间,还真拿不定主意,关键他也不能确定,这是金军的缓兵之计,还是准备诈降,继而阴他们一次。

    为弄清金军真实意图,明复马上派一亲信将官前去阵前与金军接洽。

    宋金两军将官在大阵之前聊了不到一刻钟,便各自离开回营。

    宋军将官将一个锦盒带回大营,交给明复,说里面装着的是金军投降的诚意。

    明复命人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装着的金军帅印。

    一军帅印究竟有多么重要,明复很清楚,于是他当即命人带着金军统帅的帅印去见北伐大元帅杨丛义,呈报金军有意投降之事。

    与此同时,明复下令全军提高警惕,加强防御,当心金军以投降为幌子,分散宋军注意力,突然发动攻击。

    一个时辰之后,杨丛义得到消息,并问明金军动向之后,稍一思索,便复命明复,接受金军投降,受降地点要设在马头村。

    之所以要在马头村,杨丛义其实跟明复一样,也是担心金军拿投降当幌子,行借机逃跑之实。

    马头村处在杨丛义部和明复部,两军之间,一旦受降出现意外,两军支援起来也较为方便。

    同时,杨丛义还考虑到了投降金军的安置问题,香河城防不足,城里从通运大营撤过去的粮草物资也多,不适合用来安置金兵,而固安城较为坚固,城池较大,距离河间府也近,以后可以将金兵分散安置在周边各县,所以距离固安较近的马头村便是受降首选。

    运河防线和金军大营依然十分重要,杨丛义不敢轻易离开。

    于是整个受降谈判,他便全权交给明复负责,不过为了减少受降意外,明确告诫明复,不得为难羞辱金军将帅和主要将官,要给予他们应有的礼遇,但切记不得再让他们与金兵接触。

    得到回复和指示的明复当即派人再次与金军接触,商谈受降细节问题。

    一个时辰之内,在明复与完颜希正授意下,两军负责谈判的将官前后商谈五次,方才最终定下受降之事。

第787章 投降

    当天傍晚,依照约定,金军统帅完颜希正率十名将官进入宋军大营,以示金军投降的诚意。

    其余金军则在第二天一早于马头村卸甲投降,马头村外将有滚烫的稀粥和馒头等待他们。

    至于金军关心的投降之后如何处置他们,明复代表北伐大元帅杨丛义给了他们保证,只要遵守宋军指令,不逃跑不叛乱,就能保住他们性命,给他们遮风避雨,不让他们饿肚子。

    当晚来到宋军大营的完颜希正等人受到明复的热情接待,用一桌丰盛的大餐为他们接风洗尘,宋军主要将官出席晚宴,相互之间打过照面。

    晚宴之后,明复代表北伐军大元帅与原金军统帅晚宴希正和一众原金军将官闲聊许久,聊他们的处境,聊他们将来可能的待遇,并告诉他们大宋皇帝已然御驾亲征,取燕京势在必行,此时弃暗投明,当为俊杰,若能为大宋立功,一样有机会统兵为官,甚至还能平步青云。

    完颜希正等人是降将,根本不敢奢望还能继续统兵打仗,只求能不愁吃穿,安然度过晚年。

    但此时大宋正举全国之力北伐,一心只想夺取燕京,完颜希正等人作为投降的金军将领,正可利用,明复自然要尝试动员他们加入宋军,壮大北伐军的实力,一举夺下燕京。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为我所用,这是当年杨丛义告诉他的道理,并且之前杨丛义特意告诉他,要善待降将,给他们应有的礼遇,应该就有争取他们的意思在内。

    明复的一番闲聊话语,虽然对完颜希正没有多大触动,但对一帮还算年轻的将官却有极大的吸引力,他们从军打仗要的便是功名利禄,只要有功名利禄,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年轻的将官们虽然没有明言,但明复知道他们动心了。

    当天晚上,明复亲自为完颜希正等人安排了结实温暖的营房。

    第二天一早,不等天亮,马头村外露天地里便支起了一排排锅灶,熬粥的熬粥,蒸馒头的蒸馒头,热火朝天的气象直把严冬里的寒气逼走三分。

    天刚刚放亮,便有小队金兵靠近马头村,不过在宋军以利箭警告下,他们没敢再近一步接近。

    马头村守军已经得到将在此处主持受降的消息,是以见到小股金兵接近,并没有立即以弓弩击杀对方,只是暂时驱离。

    待天色大亮,明复带着一支人马会同完颜希正等将官来到马头村。

    马头村守将向明复汇报,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明复随即让完颜希正派人回去整顿军队,监督金兵卸甲,准备向宋军投降。

    完颜希正没有多言,未免士兵多受苦难,马上派遣两名亲信将官通过宋军把守的桥梁,返回军中。

    一个时辰之后,依照昨天的约定,第一支投降的队伍三千人,卸甲之后,赤手空拳来到马头村附近,待宋军守军抵近察看,确认金兵确实未带兵刃之后,随即放行。

    第一支投降的队伍又冷又饿,哆哆嗦嗦,精气神皆无,待到靠近马头村河岸附近,对岸的米粥、馒头香味钻进鼻孔,他们顿时疯了一般朝桥上跑去,瞬间队形全无。

    宋军几番呵斥喊叫也不顶用,直到他们齐刷刷的抬起了手中的刀枪、弓弩,金兵这才意识他们此时的处境,方才停下脚步。

    而后,在宋军指示下,金兵依次通过窄桥,抵达运河对岸,来到马头村受降之地。

    在指定的受降地,金兵见到了站在宋军将官中间的他们的将帅,但他们也只是看了一眼,注意力便全被漫天飘舞的米粥和馒头香味吸引。

    明复等人也不多言,只向前来受降的金兵下达一条指令:一切行动听指挥,便能管饭、保命,若有异心异动,就地处决!

    这道简单的命令下达之后,三千金兵便被带至另外一个场地,在那里为他们准备的是香喷喷的米粥和馒头,驱寒填肚子。

    一刻钟之后,这三千金兵便在五百宋军步兵、一百骑兵押解下离开马头村,一路赶往固安县城。

    在那三千投降的金兵离开不久,第二支金兵抵达马头村。

    同样还是三千人,与第一支到达的金兵一样,在宋军监视下,赤手空拳依次通过窄桥,来到受降地,经过简单训话,又被带至用餐地,一刻钟之后在六百宋军步骑兵押解下,赶往固安县城。

    一支支投降的金兵来到马头村,一刻钟之后又离开,完颜希正远远的望着他们,目光复杂,他们不知道今天是到底是救了他们,还是害了他们,将来的他们又会怎么看他完颜希正今天的决定。

    其他将官原金军将官也是一样,一样只是远远望着,一样闭口不言,不过他们又跟完颜希正不一样,他们眼中还有希望,没有那么多悲凉。

    整个受降过程十分顺利,一支支金兵老老实实过桥,进入受降场地,而后再去喝两碗热粥,吃一个馒头,随后就被带离马头村,南下固安城。

    不到午时,八支金兵过来投降,近两万四千余人在马头村短暂停留之后又被送走。

    受降仪式结束,马头村重新封锁,因为包围圈内还有一万多金军。

    明复带着完颜希正等人返回宋军大营,与此同时,将受降过程和结果飞报杨丛义,并询问金军降将到底该如何处置。

    在没有新命令到来之前,明复给予完颜希正等人很高的礼遇,吃喝供给比他自己都好,只是不允许他们离开营房随意走动。

    杨丛义此时也在忙着,忙着派人去运河对岸的通运大营附近探听消息,察看金军动向,与此同时准备对他们展开劝降行动。

    此战过后,这次北伐夺取燕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至于之后如何夺取大同、大定、临潢、辽阳等地,彻底扫清金国对大宋的威胁,杨丛义也得考虑考虑。

    北方草原不是宋军能驰骋之地,若有更多金兵投降归附,从中挑选一些可用之人组成一军,日后在草原征战,必有大用。

    陷入包围的这支金军虽然算不上精锐,但他们在马背上肯定要比宋军强,杨丛义看中的便是他们的这种能力,如果他们不顽抗,他很愿意接受他们投降。

    当今天下,不管是金国、西夏还是大宋,都没有萌生民族概念,只要皇帝和上官能管他们吃饱穿暖,绝大多数普通百姓才不会管谁当皇帝谁当官,普通士兵也是一样。

    在唐朝,北方回鹘可以归附大唐,此时大宋只要收复燕云、辽东,女真金人一样可以归附大宋,更何况燕京地区并无多少真正的女真人,绝大多数还是汉人、辽人以及渤海人。

    完颜希正率军投降宋军的消息很快传回通运大营,这支从运河突围失败,攻击马头村又吃瘪的金军顿时军心大震,上下议论纷纷。

    当进一步的消息传来,听闻投降宋军的人不但有香碰碰的热粥还是白面馒头,金兵瞬间斗志全消,听着咕噜噜叫的肚子,无不口水直流。

    无法突围,投降便成了唯一的出路。

    金军统帅完颜希正已经带领两万多人投降,他们到底还要为什么抵抗?

    通运大营内的金兵蠢蠢欲动,他们也想追随统帅的脚步投降马头村宋军,吃上热粥白面馒头,保住性命,因为毫无希望的抵抗,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普通金兵的投降苗头很快便被统兵官发现。

    这些统兵官之前要与完颜希正分兵,便是想要带领军队返回燕京,因为他们的靠山在燕京,他们的亲属和关系也在燕京,而完颜希正不同,燕京并没有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关系和人。

    他们不能投降,即使面临绝境,否则他们在燕京城里的关系会断绝,城里的亲属也会马上遭遇报复,这是他们绝对不能接受的,哪怕是死,投降也不是他们的选项。

    所以妄议投降的士兵和低级军官很快被抓了几个典型,公开处死,并以此告诫全军,再有私议投降的人,全部处死!

    之后,通运大营陷入无尽的沉闷之中,士兵们围着火堆,偶尔以目光交流,如无必要,再不开口。

    听着咕咕叫的肚子,他们只能用锅化些雪水,烧热来喝,热水下肚,依然难抵饥饿。

    吃饭,填饱肚子,几乎成了通运大营里这些金军士兵的唯一念想,统帅率军投降之事让他们知道,只要敢南下马头村,就能得到吃的。

    可如果只是三五个人去,不但得不得吃的,很可能还会丢掉性命。

    人多好办事,想要投降宋军也是一样,没有一定的规模和数量,谁会搭理?

    当晚,半夜时分,夜深人静,通运大营内忽然发生了一场骚乱,几名统兵官丧生骚乱之中。

    第二天一早,仅有的两名统兵官召集全体士兵和各级军官,当众宣布一道命令:即刻卸下盔甲,放下武器,向宋军投降!

    没有人反对,投降的命令迅速得到执行。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通运大营,南下马头村时,营外忽然隐约传来劝降之声。

    当天上午,八千余金兵依次跨过运河冰层,投降宋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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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顺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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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北宋、辽国都灭亡了。怎么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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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不知道自己身负特殊使命,被安排来到宋代的杨丛义,路遇不平拔刀相助,却被冤进死狱,面对未知危险,看他如何一步一个脚印,从囚犯到入仕为官,与赵构、秦桧等南宋君臣斗智斗勇,得陆游、辛弃疾等辅助,最终统御天下军马,挥剑北伐,逆改南宋天下!一统东方沃土,功成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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