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返回广州
宣威军是朝廷的军队,当初把他们留在这里就是驻守南洋的,保持海路畅通是他们的责任,如今打通海路只是完成当初交给他们的差事。至于赏赐,应该禀报朝廷之后,由官家下诏,这对他们才算是最大的奖赏。
经过杨丛义和汤鷽几句点拨之后,黄大人逐渐冷静下来,虽说宣威军是回易护卫军,一切费用都由船队自己负责,但它本质上还是朝廷的军队,如果朝廷需要,也可以一道军令把这支军队调往别处,这么随意打赏确实不合适。
况且现在宣威军算是出征在外,打了胜仗私下奖赏太小家子气,不如等回去之后把这些事迹禀报朝廷,宣威军得赏赐,作为宣威军统领,他脸上也有光。
于是最后,黄大人让杨丛义对薛望等人口头嘉奖一番,告诉他们,在南洋好好办差,朝廷不会忘记他们的功绩。
从西洋归来的船队,第二天就获得三佛齐国国王的邀请,黄大人、杨丛义、汤鷽等人被请进王宫作客。
南洋夏季风已经开始,再过一个月左右就会变强,到时候万里石塘,风暴涌现,千里长沙,台风翻海覆天,船队北归会有麻烦。然而,戴大人带领的另外一支船队并没有准时回来,杨丛义等人只好按约定在三佛齐国等待。
三佛齐国国王与三大家族的势力纠缠的越来越厉害,一年来薛望作为大宋使团留在三佛齐国的使者,被双方各种拉拢,若不是杨丛义早有交代,让他保持宣威军独立,不要帮助任何一方,说不得双方早就直接动手了。
如今使团船队回来,双方顿时安静下来,毕竟当初是大宋使团出面调节的,这个面子他们要给,因为大宋离三佛齐国不算远,西洋那么危险的地方,他们都能来去自如,北方这片海域又算得了什么。
故而,船队停留三佛齐国半个月,待遇跟以往不可同日而语。
留在天竺的船队半个月后回来了,他们从东天竺一直绕到西天竺,先后跟七八个国家进行交易,在整个天竺收获也颇丰,带去的所有货物被抢购一空,换回来无数金银珠宝、药材、香料。
两支船队整合,补充好足够的物资,安排好留守宣威军后,带上三佛齐国国王派遣的使者,趁季风不算太强之时,启航北返。
北返的航线略微做了调整,没有直接穿越万里石塘,而是将占城作为中点,船队风帆全开,直接北上,穿越岛礁较少的海域,二十天后直达占城国南部。
船队在此稍作停留,出使南洋的任务还没有完成,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之后,戴大人带着一艘战船独自赶往真腊国,而船队则北上占城国都毗阇耶,一边补充淡水和物资,一边等待戴大人出使完真腊之后追上来。
在毗阇耶大宋船队受到特殊的礼遇,因为在一年之前,占城国使者就去临安跟大宋朝廷取得了联系,建立了明确的藩属关系,成为中南半岛第一个与大宋正式确立藩属关系的国家,占城从临安得到的好处自然不少。
船队在占城停进了大宋自己的港湾,距离毗阇耶不远的那片临海土地,一年时间被张彪带领的宣威军建成了规模不小的小镇,小镇里除了宣威军,还有近千名从大宋迁来的百姓和生意人,开垦出来的土地,一片片建筑,都展示着大宋小镇的勃勃生机。
张彪这一年成长了很多,原本只是一个捕头的他,现在带领一千宣威军,也能弄的明明白白,部队该有的军纪和训练也没有因为建设小镇,开垦土地而荒废。
看着他们的军阵操练,杨丛义打心眼里高兴,从太湖县出来的人几百人,张彪算是出头了,看他这个劲头,如果有机会,也许以后会走的更远。
船队在占城停留了半月之久,戴大人方才出使完真腊,赶上在占城等他的船队。
大宋使节来到占城,少不得又要拉拉关系,一番精心招待下来,又是几天时间。
二十多天后,船队带着占城国使节、真腊国使节、三佛齐国使节、天竺诸国使节、以及塞尔柱使节等,离开占城,一路顺风北上。
数天后,船队经琼州到达广州。
由于船队满载货物,还要继续沿海北上,而船上物资有限,各国使节贵客长期在海上颠簸,早已疲惫不堪,戴骢也早就厌倦海上的生活。因此各国使节团队在他的带领下,全部在广州下船登陆,暂时在广州府休息调养,同时快马将各国使节来访的消息递往临安,等待朝廷的安排和指令。
黄大人这一年多来受够了在海上漂泊无依的生活,如今终于返回日思夜想的大宋土地,在跟汤鷽、杨丛义、赵安交代一番之后,立即带着他的人马在广州登陆,稍作调息之后,率先返回临安。
回易船队决定在广州港外休整几天,现在已经是六月,海上风暴肆掠,等下一次风暴过去之后再继续北上,才比较安全,若是为了赶时间船队在家门口出事,那就太冤枉了,既然已经回到大宋,也就不急这几天时间。
杨丛义、汤鷽、赵安几人一商量,就确定了船队行程,沉锚降帆,等待风暴出现。
在这期间,汤鷽亲自带着两艘装满香料的海船在广州内港靠岸,她想知道千辛万苦带回来的这些天竺、西域的香料到底能值多少钱。
三天时间,两艘船香料被抢购的一两不剩,至于卖了多少钱,一时之间竟然计算不清楚。
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庞大的账目,杨丛义都替汤鷽难过。
因为香料价值太高,普通人又消费不起,没有多少商贾能一次买下百斤以上,因此购买香料的买家中,商贾反而只占少数,买家最多的是酒楼和豪门大户,但几乎都是散买,他们今天买几十斤,明天又来买,后来再来抢购。
香料种类繁多,超过二十种,每种香料价值不同,售价自然也就不一样,如此一来,流水账记载的让人眼花缭乱,粗略估计三天时间,交易有数千笔之多。
“杨兄,你就这么看热闹?还不来帮忙。”汤鷽核对账目,看得头晕眼花,一抬头见杨丛义居然坐在一旁悠闲的喝凉茶,眉头一拧,顿时就不开心了。
杨丛义喝口凉茶压压惊,看着她不慌不忙的回道:“这么弄不行的,账还没算清,我们就得累趴下。”
汤鷽丢下账册,赌气不想理会他。
杨丛义拿一杯凉茶递过去:“我在塞尔柱王都巴格达,学到一种计数方法,记账方便,计算起来也简单,要是学会,用不了一天就能把这些账目理清楚,要不要学?”
一听有这种方法,汤鷽自然不是很相信,她也在塞尔柱那么久,怎么就没听说过。不过一想到自己整天都在忙着贸易,哪像杨丛义一样有时间去了解塞尔柱,当即就有些将信将疑。她接过凉茶,有些怀疑的问道:“什么计数方法,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用?”
杨丛义没说话,提笔在纸上写下从零到九,十个阿拉伯数字。写完之后看着汤鷽,笑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汤鷽自然不知道,看着白纸上的圈圈、带尾巴的圈圈和各中勾勾拐拐,茫然的问道:“这是什么啊,画的什么鬼画符?”
“你账本都先收起来,反正今天有时间,我就把这来自异域的计数方法教给你。”杨丛义说着,帮忙把案上的账册统统收好。
然后指着白纸上的是个数字道:“这十个符号就是十个数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外加一个零。你可能要问,为什么没有十?十在这里。”说着提笔画上一竖,再划一个零。
“这好像也不简单啊,写起来还复杂一些。”汤鷽看着这些弯弯曲曲的符号,大失所望。
杨丛义笑而不语,画上两竖,解释道:“这是十一。”
接着再画一竖,又道:“这是一百一十一。”
随后又画一竖,笑道:“这是一千一百一十一。”
看看渐渐来了兴趣的汤鷽,再画一竖:“这是一万一千一百一十一。”
“这异域数字在计算的数目较小时,确实没有优势,但随着计算的数目越来越庞大,它的优势就会显现出来。”
“看着是挺有意思。几个竖杠就能表示那么大的数目,可是这么写不怕写错,更混乱吗?”汤鷽看着四个竖杠难以理解。
杨丛义在一张新纸上从上往下,用阿拉伯数字分别写下一、十一、一百一十一、一千一百一十一和一万一千一百一十一,这五个数字。
写好之后放下毛笔,问道:“你能看出来这五个数字有什么不同吗?”
汤鷽立即回道:“数字越大,符号越多。”
“对,这很明显,十一比一多一个符号,一百一十一比十一多一个符号。我们把只有一个符号表示的数字称为个位数,把两个符号表示的数字称为十位数,把三个符号表示的数字称为百位数,把四个符号表示的数字成为千位数,把五个符号表示的数字称为万位数,依次类推,后面还有十万位、百万位、千万位和万万位。位数就是这些符号数字计数的基础。接下来,我们再看几个数字......”
第271章 矿石作画
杨丛义用了半天时间,把阿拉伯数字计数方法完整的教给汤鷽,甚至还教了她四位数的竖式加减法。
教完之后,又经过半天时间练习,经常跟账目打交道的汤鷽,便完全掌握了阿拉伯数字计数方法,连简单的加减竖式计算也都熟练了。
不久之后,汤鷽又学会了简单的乘法竖式,掌握这种技巧,核对账目顿时简单很多。
熬过一场风暴过后,船队海沿岸北上,朝泉州进发,如果不出意外,泉州将作为回易船队停靠的第一站。
所有船只扬帆,顺风北上,日夜不息。
在广州出售两船货物的账目,终于在船队北返途中计算清楚。
“杨兄,你猜我们在广州赚了多少钱?”汤鷽合起账本,满脸兴奋的看着杨丛义,眼中神采飞扬。
“五十万贯?”杨丛义想了想,两船香料,价值高低不一,能卖这么多钱,算是正常的估算。
“五十万?我们那么远运回来就值五十万?”汤鷽一声惊叫。
“一百万?”杨丛义将信将疑,这香料多数都是很普通的,名贵的香料其实并不多,虽说大宋少见,但也不是生活必需品,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
汤鷽听后连连摇头,把账册往前一递道:“要是让你做回易,我们肯定会亏的血本无归。你自己看看吧,我怕说出来吓到你。”
接过账册翻开一看,最后出现的数字确实把杨丛义吓了一跳,忍不住叫道:“两百一十七万,你不会是算错了吧?”
“小声点!”一听杨丛义惊叫出声,汤鷽一伸手差点就要过来捂住他的嘴,手伸到一半停在半空,随后放下,面色通红。
杨丛义干咳一声,自语道:“真是没想到,就这些东西能赚这么多钱,大宋有钱人也太多了吧。”
过了一会儿,汤鷽神色正常之后,回道:“有钱人到处都是,家里有几亩田地的,谁家没有几百上千贯钱,稍好的人家哪个不是万贯家财。广州一带还不算富裕,那些酒楼和大户,就能花数万贯钱财买香料,等香料运到临安那还得了,说不定还要翻倍。”
“不就是香料而已,真值这么多钱?”杨丛义实在难以理解,都是地里长出来的东西,没有多少科技含量,又不能当救命粮食,只不过是调料而已,怎么就贵如黄金了?
“杨兄是不懂有钱人的生活,他们除了吃喝晚乐,也没其他事可做。吃喝玩乐,吃排第一,乏味的饭菜吃了几十年,现在出现一种调味的香料,普通的饭菜忽然就变的美味了,那为什么不愿意在吃上花钱呢。有钱人家钱多的没地方花,与其放在库房里腐烂,不如拿出来改善饭食,反正也不差那点钱。酒楼就更是这样了,好酒楼都是有钱人去的地方,能去酒楼的人,嘴都刁着呢,谁家饭菜好吃,谁家就能留住顾客,拉来更多顾客,以后每家酒楼都少不了香料。这次我们肯定能大赚特赚。”汤鷽越说越兴奋。
“杨兄,要是我们能赚很多钱,你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一日三餐,不愁吃穿就够了,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杨丛义不是有钱人,曾经一天只花五文钱的人,问他有钱了怎么花,他能想到的也许只是多买几只烤*。
“我们可有七船货呢,那能换多少钱啊。”汤鷽低声说道,生怕隔墙有耳,被其他人听到。
“你看着办吧,我不懂赚钱,也不知道怎么花钱。”杨丛义现在想的不是自己能赚多少钱,而是回易船队真赚够足够多的利润,黄大人是不是会兑现他承诺过的官职。
“行吧,我来处理,等到了泉州,我找个机会把那七艘船从船队调开。反正这七艘船都是我们的,你不管,那我就管着,要用钱的时候,问我要就是。”汤鷽看杨丛义的眼神又起了暧昧的意味。
杨丛义一阵阵惊慌,离泉州越近心越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自己其实已经成亲的事。
曾经他们是亲密的同窗,汤鷽同时也是他来到大宋以后第一个朋友,可自从知道她的身份以后,杨丛义一直就在担心会失去这个朋友。
也许该早点告诉她,让她提前有些心里准备,不然等回到泉州以后,再突然告诉她这个消息,怕她会承受不了,到时候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乱子。
这种事还是宜早不宜晚,如此这般想着,嘴里便说道:“有些话一直想跟你说,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汤鷽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这个官还要继续做下去,短期内肯定脱不开身,你是有大志向的人,专心做你的事吧,先不用管我。都这么多年了,不急这一两年,只要你愿意等我,我一定不会负你!”
“其实我要说的是......”杨丛义见她会错了意思,正要再解释,却被人打断。
只见沈缙推门而入,兴奋的喊道:“杨大人,这真是好东西啊!”
见有人突然闯入,汤鷽神色一敛,瞬间将温柔的眼神收起,看人的目光立刻冰冷起来。
沈缙也许是太高兴了,尤不自知,走到案前继续说道:“大人,那些石头是难得的好东西。你看!”说着将一幅画展开在案上。
杨丛义的话头被打断,心里有些不悦,见沈缙如此兴奋,便也没说什么。
“这跟石头有什么关系?”汤鷽干咳一声,看了看那幅画问道。
沈缙指着画说道:“两位大人看这幅画的颜色,这种天青色用在画上,整幅画立即沉稳端庄起来,不管是多么随意的画作,用上这种颜色,画作马上增色三分,实在神奇的颜料!这在大宋绝对找不到。”
“这是从青色矿石里提炼出来的?”汤鷽惊疑的问道,又看一眼那幅画,经过天青色颜料的点缀,确实很好看。
“不是提炼,是把青色矿石捣成粉末,滤水处理之后得到的颜料粉末。用这种颜料作画,妥善保管,能保持百年千年不变色。天青色颜料很少见,如果用来作画,那真要增色不少。”沈缙解释道。
“看起来确实是很不错的颜料,当初把这些矿石换回来就是想把它当颜料来用,既然已经能够作画,那这矿石变颜料的工艺沈兄应该是全都摸索清楚了吧。”杨丛义脸上露出笑意。
沈缙笑道:“多亏那些工匠帮忙,我们也是研究了好久,才把石头制成可以用来作画的颜料。工艺有些复杂,从石头到真正的颜料,要七道工序。不过能有颜色这么纯正的颜料,再复杂也值得。”
汤鷽看了杨丛义一眼,随后笑道:“幸苦沈兄了。要是沈兄喜欢,等到了泉州,我送一些矿石给你作画。”
“多谢汤大人。”沈缙连忙道谢。他本就是为这事而来,天青色颜料实在太少见,这船队是朝廷的,要是不出售矿石,他可买不到,如今汤鷽主动要送一些给他,那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杨丛义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沈兄,玻璃研制研究的如何了?”
沈缙有些歉意的回道:“玻璃需要大火烧制,船上多有不便,没有这个条件,还无从研究。不过从塞尔柱人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对烧制玻璃很有帮助,只要有材料,烧制出来应该不难。等回到临安之后,我一定加紧研究,制成可用的玻璃,改造针盘。”
“那就有劳沈兄了。”
“大人不必客气。打扰了,告辞。”沈缙说完离开船舱,继续回去做他的研究。
“这矿石是你要换回来的,你应该早就知道它的用处吧。”汤鷽有几分疑惑。
杨丛义笑道:“不知道的话,我能让你换回来?之前在巴格达见到不少建筑上都涂的青色,后来经人一说,才发现这天青色看起来其实更像海蓝色,塞尔柱那边缺水,缺什么就喜欢什么,所以这种天青色特别受人喜欢,后来我问了使团里的工匠,知道大宋没有这种纯正的青色,于是就让人放出话,后来才有商贾拉着石头来交易。我也问了随行工匠,这种矿石颜料用途很多,除了作画,最常见的就是给瓷器上色,我们有白瓷,有三彩,唯独青瓷颜色太淡,看起来更像灰色,如果把这些用在瓷器上,烧制出青花瓷,这可是一项创造。”考虑了许久,他最终还是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青花瓷,这是他看到青色矿石后猛然闪现出来的想法,这种瓷器在后世的价值实在是太高了,如果真能制出来,那绝对是一件好事。
“青花瓷,听起来就觉得很美。还真想看看烧出来的样子,看它能美成什么样,估计到时候会人人疯抢吧。”汤鷽满脸笑意,她似乎看到了一堆堆的黄金。
“这些矿石我们留一部分吧。”汤鷽又想了想。
“留着干嘛,你要烧瓷器?”
“我烧什么瓷器,只是觉得这东西好,就想留一些。”
“喜欢就拿几块,没必要留太多,又笨又重,除了烧瓷器上色、作画,也没更多用处。”
“那行吧,听你的,我们就要香料和药材。”
第272章 亲人来了
五天之后,船队历时一年零八个月,终于返回泉州港。
庞大的船队进港并没有引起太大轰动,只是把泉州湾堵塞长达一天时间,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一百多艘海船分别停靠在秀涂港、蚶江港、石湖港三个港口,每艘船留下十名宣威军,其余宣威军和后备军全部上岸,在港口戒备。而招募的工匠、舵手、水手、郎中、道人等,结算酬劳之后,原地解散。整个船队便只剩下宣威军和后备军,以及少数几个外人。
三个港口封锁三天,外人不得入内,港内任何人也不得外出。
三天时间,港口内两年前修建的库房设施被重新清扫和修整。
三天后,宣威军在赵安带领下,乘战船离开泉州港,返回昌国县宣威军营地。泉州港口的巡视保卫工作全部由后备军负责,包括即将到来的搬货卸货。
按黄大人临行前的要求,船队到达泉州后暂时不要对外交易,等五艘海船先一步返回临安,把第一批货送进皇宫之后,再开始对外售卖货物。
而返回临安的船队黄大人指定要杨丛义亲自押送,务必尽快赶回临安。
船队休整三天,所有人都在港口内忙的手忙脚乱,杨丛义也不例外。三天里,他没有踏出港口一步,虽然很想回泉州城去看看清尘,但最终还是忍住了,等从临安回来见吧,也不差这一两天。
赵安带着战船先走一步,随后便是五艘满载货物的海船。
岸边,汤鷽前来送行,并做物资交割,她将一本账册递给杨丛义:“杨兄,这是这批货的账目明细,除了香料、药材外,还有一批珠宝玉石和六十万枚金币、三百万枚银币。”
杨丛义接过账册翻看了一下,果然见第一页上记录的便是金币的箱数和每箱金币的数量,后面依次是银币的装载明细和各种香料以及各类名贵药材明细,略一翻看之后,笑道:“汤兄,泉州之事就全部交给你了,我在临安等你回来。”说完一挥手,转身上船。
“杨兄好走,我随后就到。”汤鷽挥手一笑。
“!”
上船之后,杨丛义一声令下,军士收起船桥和船锚,船桨划动,海船离岸。
不久之后,五艘船掉头升帆,迅速离开泉州湾。
汤鷽目送海船离开后,转身回到营地。
接下来就只需要等待几天,等杨丛义到达临安,泉州这边就可以开始售卖天竺和西域货物。
神舟主船上存放的金银珠宝绝大多数已经送走,单单这批金银就已经完成当初三百万贯本钱赚十倍利润的差事。
大宋此时的金银很值钱,不论是官方还是黑市,一两金子就能兑换二十两银子,一两银子又能兑换两贯铜钱,也就是说一两金子兑换四十贯左右的铜钱。
之所以这样,跟靖康之乱有极大的关系,当时汴京是大宋国都,整个国家一半金银珠宝和财富都收藏在那座城里,金人围城,财富运不出去,等破城之后,所有财富尽归金人之手。
在这之后,整个大宋金银稀少,有限的金银又被持有金银的人紧攥在手里当宝贝,如此一来更没有多少金银流通,金银的价值自然开始翻倍。
运回临安的这批金银是塞尔柱国好几代人的积蓄,若不是他们拿不出等价货物来换取丝绸、茶叶和瓷器,他们也不会把积攒的金银拿出来,这批金币银银币算是补充了极度缺少金银的大宋。
整个船队如今所剩的金币银币不多了,这些真金白银,明明白白的财富是不能动的,都得一个不少的送进国库。至于还没有换成钱财的货物,种类太多,数量也太多,价值难以估计,不到售卖以后,根本不知道能赚多少钱。
一千多万贯商贾的本钱要还,还要多给他们一倍的钱款,不知道剩下的百艘船货能卖多少钱,以在广州的情况看,还了商贾的钱款,应该还能赚个几千贯。
汤鷽已经对这些数字麻木了,顿不顿就是几百万贯、几千万贯,可惜都是朝廷的钱。
她自己的七艘船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手。原本打算一起运去临安,但考虑到,一旦到了临安,船队的买卖肯定不会再由她管,到那时她这七艘船就要彻底搅合进朝廷的船队,指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但让她头疼的是,她在泉州也不会呆多久,出售一批货物之后,就得带领船队赶去临安。就算她把自己的货物先在泉州出售了,把那些钱财随船队带着更不方便。
在营中纠结,忽有卫士来报,说营外有人自称是汤大人的兄弟,在门口吵闹不肯离去。
兄弟?家人都在南剑州,离泉州少说也有四五天路程,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赶来?但既然有人说是她兄弟,还是去看看的好,也许刚好就有在泉州做生意的堂兄弟,不去见他们,少不得又要被他们说些令人作呕的风凉话。
汤鷽整理好衣衫,随卫士出了营门。
一到营门口,就见一青年人正在与守营卫士纠缠,只听他嚷道:“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汤大人是我哥,我大老远跑过来,你们敢让我在这儿晒太阳,要是把我晒伤了,我哥绝对绕不了你们!赶紧放我进去!”
“大人有令,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入内,要是再纠缠,我们就不客气了。”卫士伸手拦住那青年去路。
汤鷽见那青年有些眼熟,但并不认识,便干咳一声,走出营门。
青年抬头一看,眼中有一丝疑惑,随即兴奋的喊道:“四哥?”
汤鷽一惊,再仔细一看,顿时笑颜一展:“六郎?你怎么来了?”快步上前,抓住青年的手臂。
那青年抓住汤鷽的手,喜道:“四哥,你真回来了啊,昨天在城里听说海外回来一支船队,我还不信,没想到真是你们!”
汤鷽问道:“六郎,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老家吗?”
青年不是别人,正是汤六娘。只听她道:“说来话长,一会儿跟你说吧。”说着上下看了汤鷽一番之后,惊问道:“四哥,你晒的这么黑了?”
“啊,我黑了?”汤鷽一听这话,却是被吓了一跳,不由得惊叫出声。随即就觉察自己方才失态了,于是赶紧干咳一声道:“男子汉,黑就黑了,这有什么。一年多没见,你也是大变样,走,进去说。”说完拉起汤六娘走进营门。
守营卫士眼见来人果然是大人兄弟,十分尴尬的退回一旁。
汤鷽走到门口,忽然停步回身道:“你们做的很好,未经允许,不要放外人进来。”
“是。”八名守卫齐声回道。
汤鷽带着汤六娘走进营房,顺便支开了在不远处守卫的卫士。
一进门,汤六娘便十分羡慕又仰慕的轻笑道:“四姐,你现在好威风啊。”
“小声点。”汤鷽脸上一急,急忙喝止。
仔细一听,外面并没有人靠近,这才稍稍放心,但还是忍不住一指点上她的额头,怨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冒冒失失。”
“人家也是太高兴了嘛。四姐,你们怎么出去这么久,外面有什么好玩,赶快跟我说说吧。”汤六娘急忙拉她坐下。
“这一年多发生的事儿太多了,说来话长,改天有时间再跟你细说吧。倒是你,又打扮成这幅样子做什么,都两年了家里还没给你找婆家吗?”汤鷽仔细看看汤六娘的模样,似乎是还未出嫁的样子,大感疑惑。她是女子,两年前就已经十六岁,那时候就该出嫁了,怎么会拖到现在还不成亲?
“姐,刚见面你就数落我,我就是在家里呆不住才出来散心,你又来惹我。”汤六娘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我这是数落你?两年没见,光长肉不长脑子啊你。”看着汤六娘这副男儿装扮,汤鷽莫名的生起气来。
“姐,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再这样我走了。”汤六娘说着就要起身。
汤鷽忽然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赶紧伸手把她拉住,笑道:“我这也是担心你,都十**了,再不嫁人,谁还会娶你这个老姑娘。说说,你怎么会刚好就在泉州?”
汤六娘坐稳,仍然委屈道:“我不想嫁人,爹娘还有几个姐,他们就天天说我,早上说,中午说,到了晚上还说,从初一说到三十,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你说我烦不烦。熬不住的时候,我就偷偷来泉州看看,看你是不是回来了。没想到你就真的回来了。”
“你一个女孩子,大老远的偷偷来泉州?你一个人?”汤鷽顿时又不淡定了。
“不是我一个人,还能有谁?我那个丫头太笨了,老是耽误事儿,只要跟她说我要出来,还没等做好准备,准会被爹娘知道。所以我就只能一个人出来了。”汤六娘十分得意。
“你来泉州几天了?住哪?有没有人欺负你?”汤鷽连发三问,孤身一人很不方便,很不安全,她是知道的。都十**岁的人了,还不让人省心,真是越想越生气。
“放心吧,泉州我又不是第一次来,我在这儿认识了一个姐姐,武功高强,对我又好,谁敢欺负我。”汤六娘得意洋洋。
“什么姐姐?你这么善良,别被人骗了。”汤鷽神色一缓,原来是有认识的人在这儿。
“怎么会,我跟姐姐都认识快两年了,每次来泉州,都会去她那儿住几天,很清静。倒是你,离开泉州以后,一点消息都没有,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
“也许吧,还不太清楚,等回到临安才能知道。”汤鷽脸上神色一暗,真不知道朝廷会有什么命令。
“姐,跟我说说出海的事儿吧。”
“好吧,要说这次出海啊,真是九死一生......”
第273章 交易规则
泉州港,数天之后,闻风而来的大批商贾一天数趟,想要进港口面见汤鷽采购西洋货物,港口吵吵嚷嚷,不得宁静。
汤鷽闭营不见外客、商贾,同时要守卫进一步加强各港口巡守,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装有货物的船只。
泉州市舶司衙门早就派人来过,一日三趟,询问什么时候他们可以接手货物,开始专营,汤鷽没有明确回复,说还要等待朝廷的命令。
异域物资到达泉州之后,绝大多数都由市舶司专营,商贾不得直接从外商手中采购。市舶司专营,一是控制物价,二是确保利润在朝廷手里。
这次船队带回来的如此多货物,市舶司自然不甘寂寞,也想来分一杯羹,但他们也知道,这回易船队是朝廷的,船队自己售卖,也属专营,况且还有朝廷官员亲自坐镇,他们也不好强词夺理将船队交易权收归市舶司,如果被发觉有这个意思,船队估计马上就会离港,北上明州,直入杭州湾,到那时他们捞不到半点好处。
船队的货物实在太多,泉州作为一个对外交易大港,不可能不留一部分,市舶司衙门并不是太着急。
所以当商贾在港口吃了闭门羹,去找市舶司衙门沟通时,衙门并未派官员前去港口,而是让他们耐心等待,并保证一个月内,人人都能买到想要的货物。
商贾继续聚集在蚶江港等待五天之后,终于等来了他们想要的消息。
只听营门口守卫高声宣布:“汤大人有令,你们可以进去商谈贸易,但不得私自乱走。”
随即营门打开,兴奋异常的商贾及代表蜂涌而入。
众人一进营地,就见不远处摆放了两排木架,上面似乎全是货物,眼见如此,商贾们争抢上前,一睹为快。
长长的两排木架上,摆满数百种货物,木架上方挂的是名称和售价,对应的下方,是用箩筐装的半框货物。
一众商贾何曾见过这等种类繁多的货物,青红白绿黄橙黑等五颜六色,顿时让他们眼花缭乱,不知该看什么才好。
有人站在筐前抓起一把香料嗅个不停,嗅完又反复察看,连连点头,对异域货物十分满意。
有人如走马灯一般,迅速在外围将一边木架上的货物扫完,转身又去扫视另外一边。
有人连看几种货物,再一看售价便连连摇头,价钱太高了。
更有人挤不进人群,只能在外围用眼睛察看,只能前边的人走了,他们才好近距离接触,一闻二摸三品,确认眼前的货物是不是如售价一般物有所值。
小半个时辰后,等一众商贾该看的都看了,汤鷽这才出来。
“诸位,你们眼前的便是朝廷从天竺各国和西域塞尔柱国带回来的货物。每种货物名称售价都标注的清楚。今天开始正是对外售卖,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现在提出来。”汤鷽站在场中,高声向众商贾喊道。
商贾们顿时安静下来,转身看着中间站着的年轻官员,心中几乎都是一个念头,负责船队回易的官员好年轻啊!
见众人相互看看没人开口,汤鷽便道:“本人姓汤,先前负责船队回易督造,出海之后负责货物交换与采购。诸位看到的这些香料和药材,都是船队经过挑选之后,精心采购回来,质量绝对有保障。诸位之前没见过这些东西,可能对它们还不了解,不知道有什么用处,那我来告诉各位。”说着走进摆放货物的木架。
随意拿起一块悬挂的木牌说道:“挂木牌的货物是可以用来烹饪膳食的辅助香料,不管是煎炸炒蒸,还是焖煮卤熬,只要用对了香料,膳食的味道顿时大不相同。但西域各国与大宋饮食不大相同,他们是如何配用,大宋的膳食难以借鉴,但诸位对饮食应该都颇有研究,这些香料如何搭配使用,我想各位都有自己的看法。”
说完走几步,又拿起一个悬挂的竹板,向众人道:“挂竹板的是药材,大宋药材有千万种,海外药材也种类繁多,这次出海只带回了少数几种大宋没有,但功效明显的药材,还有几样在大宋同样难得一见的珍贵药材,药材不同于一般物品,诸位需要什么,慎重考虑之后再定。”
放下竹板之后,回到场中,高声道:“好了,我就先介绍这么多。关于交易和货物,诸位有什么想问的,现在都可以提出来。”
听过简单介绍之后,人群中一商贾问道:“大人,我们对这些香料和药材不了解,能不能先少购买一些,研究一番之后,再来采购?”
汤鷽笑道:“当然可以,如果想对香料和药材的功效做详细研究,那你可以将你看中的货物免费一斤回去,等确定效果之后再来不迟。但需要告诉诸位的是,船队不会在泉州停留太长时间,不久之后就要去明州、临安,想要货物的还是抓紧时间吧。”
原本有商贾也是这个意思,想先少弄一点看看效果,再决定是不是要采购,毕竟售价实在不便宜。但一听船队不久之后要上明州、临安,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这里聚集这么多商贾,有钱人不少,他们要做的都是大宗交易,交割搬运十分麻烦,很费时间,而船队时间有限,谁知道错过今天的机会,以后还能不能排得上队。
“大人,对采购数量有没有要求?”有商贾问道。
“当然有要求。每种货物采购数量都必须以百斤为单位,可以是一百斤、两百斤、三百斤,也可以是一千斤、一千三百斤。每种香料和药材采购数量下限是一百斤,上限是两万斤。”
“大人,为什么要设置上限,两万斤才多少货物,还不够塞牙缝。至少要提高到十万斤、二十万斤,不然我们不是白来一趟,是不是啊诸位!”有商贾一听最多只能采购两万斤,顿时就急了。
两万斤才多大一点,这些可都是西域货物,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再想采购,要么等朝廷过几年再下南洋,要么自己组船队下南洋,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众人一听纷纷叫嚷起来:“是啊,大人,两万斤太少了,还不够我们自己用,哪还有拿来做生意的。”
“至少要提高到三十万斤,不然这生意没法做啊。”
“三十万斤太少,应该提高到五十万斤才行,我两艘船装不满,我哪有脸回去。”
“要我说,应该设下限,采购下限十万斤,上不封顶。”
.......
听着众商贾越说越离谱,好似个个都是身家百万贯、千万贯似的,汤鷽暗自摇头。
商贾们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都在这儿吹牛皮,不外乎是想吓走其他人,他们才好谈判压价,低价大宗采购,货都被他们拿走,到时候一斤货卖多少钱就由他们说了算,提价一倍两倍也不是没可能,辛辛苦苦运回来的货,钱倒要被他们赚走。
船队要想多赚钱,就得把货物广泛的销出去,越多人能买到越好,而不是设限,只卖给少数几个大商贾。
“诸位,请安静一下。”汤鷽连喊两声,商贾们才停止叫嚷和交头接耳的讨论。
“诸位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大宋又这么大,但带回来的货物就这么多,船队是朝廷的船队,这货物自然也是朝廷的,一州一府都得照顾到,不然还不要闹到临安去。还有,诸位别看船队这么大,货物这么多,这有一半是要放进官仓府库的,能拿出来卖的只是少数,设置采购上限也是迫不得已,希望诸位能理解。”
“可两万斤也实在是太少了,还不够塞牙缝的。”
众人又开始交头接耳,私下议论,对两万斤的限制十分不满。
眼见效果达到预期,汤鷽高道:“诸位安静一下,听我说。”
等众商贾停止议论之后,汤鷽才道:“既然诸位对两万的上限如此不满意,那汤某便斗胆做主,将上限提高到五万斤,这是我能做主的极限了,仅限今明两天,后天恢复两万斤上限。以后是不是再调整上限,那就要朝廷做主。诸位以为如何?”
“五万斤,虽然还是少,但大人已经通融,我们再不识趣,那也说不过去。大人,现在可以交易吗?”有商贾道。
“还需考虑的,那边有营房和茶水、点心,这些货物都可以随便看。已经决定采购的,请跟我来,马上开始交易。”说完,汤鷽转身向一间大营房走去。
十几个商贾各怀鬼胎,纷纷跟上去,半路回头一看,大多数人还在察看货物,心下暗喜。
走进营房,只见营房里陈设很简单,除了一张桌子,十几把椅子,还有几口箱子,就没有其他事务。
“诸位先请坐,想必方才太过拥挤,还没看清货物和售价,在采购之前,诸位还是再看看。”汤鷽说着在桌后坐下。
等众商贾坐下之后,等在房内帮忙的汤六娘便将一口箱子打开,拿出一沓商品小册,一一分发给众商贾。
商贾接到小册子翻开一看,见每页上都记载着一种货物的详细信息,产自何地,如何使用,有何功效,还有售价等信息。
有人快速一番,便起身道:“大人,我想好了,我要第一个采购。”
汤鷽翻开一本账册,笑道:“好,你要采购什么货物,数量多少?”
那人笑道:“所有香料,每种五万斤。”
第274章 我全都要
“每种五万斤?你可看清楚了,小册中记载的香料可有三十八种。”汤鷽吃了一惊,这商贾看着清瘦,不像是大富大贵之人,莫不是来捣乱的。
那商贾笑道:“看清了,每种五万斤,大人刚刚说过的话,不会不算数吧?”
“当然算数,只是这么多货,可不是小数目。”汤鷽十分怀疑,他可不相信一个人会随身带上百万贯钱财。
谁知他商贾一伸手就从怀里掏出来一大沓纸钞,笑道:“这些银钞一张一万两,拿着它们在临安鸿运钱庄可以直接兑换同等数量的银子。大人不必担心,这些货款当场现付,绝不赊欠。也不用担心这些银钞做假,在座的诸位都是生意人,手里都有银钞,估计有不少也是鸿运钱庄的,大人要是有所怀疑,可以让诸位帮忙辨认真伪。”说着取出一张银钞递给汤鷽。
汤鷽自然知道鸿运钱庄,他们的两万两黄金就是兑换给了这个钱庄。
此钱庄在大宋开国之初就存在了,原本有六大中心店铺,在靖康之乱时汴京的店铺被毁,但由于当时汴京的掌柜机警,在辽国被灭之后,钱庄里库存的大量金银便被偷偷运到江南,果然不久之后,金人南下,汴京被围,城破之后,金银财宝被金人搜刮一空,鸿运钱庄躲过一劫,而汴京城里手持鸿运钱庄大额银钞的人,非富即贵,都是金人的目标,他们多数死于战乱或被抓去北方,后人寥落,而银钞也基本被损毁,不知所踪,因此大量的金银无人兑换,这些无主的金银就成了鸿运钱庄的私产。
在靖康之乱以前,鸿运钱庄在大宋也只能算是排的上名号,跟那些中心店铺在汴京城里的钱庄没法比,可自从金人将汴京搜刮一空之后,原本的几大钱庄从此全都一蹶不振,朝廷在临安重建,原本生意中心就在江南的鸿运钱庄一跃成为大宋最大的钱庄。经过几十年快速发展,除了临安的中心店铺,还有成都府、江陵府、洪州、福州、广州五大中心店铺,全国重要州府也都有分店铺,势力强劲,就连有些地方官府上缴财赋为图方便都走钱庄的路子。
汤鷽接过银钞仔细一看,确实有鸿运钱庄的标记,是没有兑换过的银钞。但他为了安全,还是将银钞拿起来,向众人问道:“本官不曾见过这等大额银钞,还请诸位帮忙看,以辨真伪。”
此话一处,马上就有商贾起身道:“大人,我用鸿运钱庄银钞十几年了,从来没出过错,我替大人看看。”
汤鷽将银钞递出,那商贾接在手里,仔细看了一会儿,便道:“大人,银钞没问题,确实是鸿运钱庄的。”说完将银钞递回汤鷽。
汤鷽拿在手里,笑道:“好,既然银钞没问题,那我再确认一遍,册子上三十八种香料,全部都要,每种五万斤吗?”
商贾笑道:“正是。还请大人算算,这一百九十万斤香料要多少钱,我马上付款,尽快开始交割货物。”
汤鷽将那张银钞退回给他,笑道:“好,稍等,我就这给你算算。”说完他便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片刻之后,计算清楚,对那商贾道:“香料三十八种,每种五万斤,所需货款共计白银二百四十三万两千两。你自己也计算一遍,两相核对吧。”
商贾笑道:“不必了,大人负责整个船队的贸易,定然不会出错。”说完就开始在桌上数起银钞来。
汤鷽则在账册上登记交易信息,开提货单据。
约一炷香时间之后,单据开好,银钞也清点清楚。
商贾将少量银钞放回怀里后,拿着一沓银钞道:“大人,这是二百四十三万两千两银钞,请大人清点。”
汤鷽接过银钞仔细清点过后,不多不少刚刚好,于是收起银钞,将开好的一沓提货单据交给他,笑道:“恭喜,这第一批一百九十万斤的货是你的了。”
商贾拿着单据,仔细一数,刚好是三十八张。
第一单完成后,汤鷽见其他商贾似乎还在考虑,便笑道:“诸位付过货款之后,暂且不要离开,一会儿还要给你们安排提货的先后顺序,船队在泉州的时间有限,付款之后来不及交割货物的话,就只能等船队到明州后再做交割。”
此话一出,众商贾顿时就不淡定了,当即就有数人跳起来争抢道:“大人,第二批货我要!”
“好了,诸位不要争抢,前十五单肯定能在泉州交割,就是晚上不休息,也给你们交割完毕。你第二个,你第三个,你第四个,你第五个,都不要抢。”汤鷽一通指认,便把挣抢的商贾交易名次排定。
见众人安静下来,问道:“有多少人是要用鸿运钱庄的银钞交易。”
房间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我是”。
见几乎所有人都用鸿运钱庄的银钞,便道:“既然是这样,那银钞的真伪就让鸿运钱庄的掌柜自己来分辨。”
还没等众人明白是什么意思,汤鷽便把卫士叫进来,递给他一块回易处的牌子,告诉他:“速速去泉州城里把鸿运钱庄的掌柜请来,就说这里有大额鸿运钱庄的银钞流通,请他来做个见证。”
等卫士领命离开,汤鷽道:“可以开始交易了。”
排在第二的商贾赶紧起身道:“我也一样,所有香料全都要五万斤。”
经过第一单,汤鷽已经见怪不怪,不过还是要确认一下:“三十八种香料,各要五万斤吗?”
那商贾答道:“正是,一共一百九十万斤香料。”
“好。”汤鷽提笔记录,并开始填写提货单据。
等单据全部填好,商贾也在桌上把银钞点好,只见他把一沓银钞往桌上一推:“这是二百四十三万两千两银钞,请大人清点。”
不多时,汤鷽将银钞清点清楚,一张不多,一张不少,于是将银钞按交易顺序放好,把单据一递:“第二批,一百九十万斤货是你的了。请稍坐等候。”
那商贾刚接了单据还没点看完毕,第三名商贾就起身道:“大人,我也要全部香料,各五万斤!”
此话一出,其余还没交易的商贾顿时一惊,都要这么多货?那还轮得到他们吗?
此时最不急的就是已经完成交易的两个商贾和第三名站起来的商贾。
汤鷽已经平静下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人,有钱的商贾永远不缺,在塞尔柱一下子拿出二十万枚金币的商贾他都见过,两百两银钞其实也不算多,只不过连续三个,还是多少有些意外。
“好,三十八种香料,各要五万斤?”再次确认。
“对,全部五万斤。”
那商贾掏出银*始点数,汤鷽提笔记录,填写提货单据。
不久之后,一人交钱、一人交单。
三笔交易,五百七十万斤香料,整整七艘船的货,半个时辰就卖出去了,这速度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要是剩下的商贾都这么财大气粗,船队的货估计今天就要被他们拿走一半。汤鷽忽然有一丝担忧,卖的太快也不是个好消息。
当第四名商贾正要起身要求交易时,汤鷽收好银钞后,忽然笑道:“诸位,这香料虽然是好东西,绝大多数能久放不坏,但也不是生活必需品,若财力不是太充裕,还是少采购一些的好,不然到时候积压在手里,需要用钱也是麻烦。”
“多谢大人提醒,既然这香料能久放不坏,那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西域香料可不多见,要是错过了这次交易,再想采购怕是难了吧。”有商贾笑道。
“谁说不是,幸好船队进了泉州港,要是一路北上,到明州、临安去了,哪里还轮得到我们,临安府一带,富甲天下的商贾和豪门大户太多了,我估计他们见到船队,肯定连船上是什么货物都不会看,直接就要连船带货一起买走。你们不想想,临安都是什么人,个个都有关系,张嘴三艘船、五艘船,朝廷能不给?还是汤大人仁义,为我们这些小商贾考虑,给我们留一口汤喝。我们应该感谢汤大人!”
众商贾附和,口称该谢汤大人。
这倒把汤鷽弄的有些不好意思,本想让他们不要买的太多,经他们嘴一说,变成再不抢购就没了,引的众商贾又是一阵恐慌。
“大人,这册子上的货物我每样都要五万斤。”
“我也要每样要五万斤。”
“我也要五万斤。”
“你们一个个的口气倒不小,这货有一百多种,你们有钱吗?买的起吗?大人,每样五万斤,这这册子里的货我全要。先付一半款,明天中午之前再付另外一半。这是三百万两银钞,请大人过目清点。”那商贾闪身上前,将一沓银钞拍在汤鷽面前。
一见有人直接掏钱,其他商贾哪里还坐得住,纷纷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银钞往汤鷽面前挤去,场面一度混乱。
“一个个来,都有。回去坐好,按顺序来。”汤鷽被这番景象吓了一跳,都疯了不成!
第275章 赚钱千万
眼见汤鷽脸色不虞,众人这才将银钞收回,回到椅子上坐好。
先前指定的第四名商贾起身道:“大人,我没他们那么多钱,就这一百五十万两银钞,全部换香料,种类不限,大人看着给就行。”说着将一沓银钞从怀里掏出来,放在桌上。
汤鷽道声好,便开始在纸上计算起来,片刻之后计算清楚,于是一边记录在册,一边道:“一百五十万两,给你三十种香料,共一百二十万斤,一会儿你自己核对一下。”说完拿起银钞点算,点清之后收好,开始填写三十张提货单据。
“一百二十万斤货,收好。”汤鷽将单据递过去。
那商贾刚收好,排在第五名的商贾便起身道:“我的钱也不多,没法跟临安人比,这是三百万银钞,册子的货都来五万斤吧,剩余的钱我明天中午之前送来,还望大人通融通融。”说着便将一大沓银钞放在汤鷽面前的桌上。
旁边站着的汤六娘看得一阵阵头晕目眩,这屋子里的老头一个个都是百万千万巨富吗?原以为汤家经营药材上百年,也算富裕,跟这些人一比,就连有钱人都算不上,家里就那点钱,爹还嚷着没人继承家产,说的谁稀罕继承似的。这次来泉州,她可算是开了眼界,见识了什么叫有钱人。
汤鷽已有心里预期,不过真要卖给这商贾五百多万斤货物,还是要考量一番的,毕竟这是将近四船货,数额巨大。但既然话已经说出去了,也不能嫌别人买的多就不卖,当面食言,她还做不到,也没有必要,一百一十艘船货,她可不信,能被这些人全部买光,若真是这么有钱,那就有鬼了。
“明天付尾款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提货单据今天就只能给你四十张,明天中午之前把尾款付了,剩下的单据才能全给你,你看如何?”汤鷽稍一考虑,便如此回道。
这种明显不太公平的提议,那商贾稍稍一想,还是答道:“多谢大人通融,就这么定了。”
汤鷽登记之后,开始清点银钞。
三百万两清点起来也并不容易,等清点清楚银钞,填好一百多张提货单据,足足过去了一刻钟。
其他尚未交易的商贾等的有些着急,像这么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们,没交易心里真是着急。
等这个大单交易完毕,汤鷽也觉得有些累了,关键一个人又要数银钞,又要填单据,需要的时间太多。
“六郎,你来帮我填单据。”汤鷽身边只有汤六娘在,她也是识字的,填个提货单据,还不成问题。
汤六娘连摇头,没有说话。
“只填货物名称和数量就可以了,你肯定可以。”说完把单据往桌子旁边一推。
见汤鷽有人帮忙之后,第六名商贾立即起身上前道:“我钱不多,对其他货没兴趣。只要前三十种香料,每种五万斤。请大人帮忙算算,需要多少钱?”
汤鷽翻开价目表,在纸上一番计算后,回道:“一百五十万斤香料,总价不多不少,共计一百九十八万两银子。”
那商贾脸上神情一松,笑道:“刚刚好,我正好就带了两百万两银钞。”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沓银钞,抽出两张放回怀里之后,将那沓银钞放在桌上。
汤鷽拿过银钞,汤六娘开始对着商品册子填写提货单据。
不久之后,这单交易完成。
两人合力,速度果然提升不少。
随后的大半天时间,房里剩余的十多名商贾也陆续采购到了货物,最大的高达六百多万两银子,最小的也是一百万两。
等这十几个商贾交易完毕,已经是下午,中午时间众商贾跟汤鷽一样,只是喝了些茶,吃了些点心。
交易完成之后,汤鷽起身道:“汤某多谢诸位配合,第一天交易才能如此顺利完成。从后天开始,诸位便可以凭借提货单据前来提货,提货顺序便是今天的交易顺序,先交易的先提货,每天三单,就是晚上不睡觉,也保证在当天交割完成。若有人不想现在提货,可以提前说明,将对提货顺序进行调整。”
“后天开始提货好,这么多货,还要好好准备一番,我听大人安排。”有商贾道。
其他商贾附和,都无异议,也没人提出暂不提货。
在一阵道谢声中,一众商贾离开交易营房,无不笑容满面,相互道贺。
第一天交易,他们就占据了优势,大宗采购之后,船队还能在泉州出售的货物必然不多了。
因为只有一个,这是朝廷的船队,怎么可能让船队还没到临安就把好不容易带回来的货卖完,临安那些背靠权贵的大商贾肯定不答应,汤大人既然是负责船队回易的朝廷官员,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如此一来,泉州以南的香料零售生意,肯定是被他们商贾拢在手里。
一众商贾还没走出营地就已经相约回泉州城好好聚一聚,顺便筹划一下,泉州周边十几个州府的香料生意,这笔钱他们赚定了!
营地里之前还在考虑,考虑好之后被挡在交易营房外的商贾,眼见那些商贾心满意足的离开,便知道他们已经全部交易完毕。
此时天色还早,离天黑还有两个时辰,考虑好的商贾立即朝交易营房走去。
汤鷽正在房里整理账目,听到外面吵闹,起身出了营房,见那些商贾蠢蠢欲动,便笑道:“实在不好意思,今天的货物已经交易完毕,诸位请明天申时再来吧。”
这番话一出,引得众商贾一阵激动,十分不解,有人便开始叫嚷,要求给个说法,天色还早为什么要等到明天再来交易。
汤鷽高声道:“船队每天出售的货物数量是确定的,今天的交易量一斤都不剩,已经完全交易出去,我们只能停止交易,这是船队的规矩。请各位明天再来吧,送客。”说完转身回房。
众商贾一见汤鷽离开,心里再不平,也只能离开,谁让他们上午考虑的太多,错过交易时机呢。
回到房里之后,汤鷽继续整理账目。
今天一共卖了多少货,收了多少银子她要清楚,还剩多少货,她更要清楚。
半个时辰之后,账目全部清楚,她自己七艘船货物,已经从船队消失了,除非把在泉州交易的商贾全部找到,不然没人会知道船队里还有多出来的七船货物,就算找到全部商贾,也不能确定在泉州到底出售了多少货物,因为商贾手里只有提货单据,等他们提货的时候,单据船队要收回,到时候按七艘的货物数量销毁一些单据,那七艘船不属于船队的货物就不存在了。
一直在房里的汤六娘几次询问今天赚了多少钱,汤鷽都没有告诉她实情,只说很多,引的她焦躁不已。
的确赚了很多,但七艘船在今天的交易量中也只占三分之一而已。
太阳快落山时,鸿运钱庄泉州分铺的苏掌柜被请进港口,带进汤鷽的交易营房。
“苏掌柜,一路辛苦,请坐。”汤鷽起身,请掌柜在一旁坐下。
坐下之后,苏掌柜道:“听说大人这里有很多鸿运钱庄的银钞流通,不知道有什么问题?”
汤鷽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但今天收到的银钞几乎全是鸿运钱庄的,数额较大,我也难以辨别真伪,况且这么大数额的银钞流通,还是要请苏掌柜来做个鉴证。”
“大人多虑了,鸿运钱庄是大宋首屈一指的钱庄,最重信誉,银钞管理也异常严格,不管发放出去多少都有记录,回收的时候同样严苛,兑换一张销毁一张,不存在一张银钞多次兑换的情况,也绝不存在拿着鸿运钱庄的银钞在鸿运钱庄无法兑换的情况。至于银钞真伪,大人更不必担心,鸿运钱庄每张银钞都是用我们大掌柜亲自设计的印模印制,防伪标记不下数十种,等级不同的掌柜知道的防伪标记数量不同,像老夫这样的普通州府掌柜只知道三种,每路治所州府掌柜能知道五种,而中心钱庄的掌柜,据说他们能知道七种左右,全部防伪标记只有钱庄大掌柜一人知道,所以我们的银票不存在造假的可能。”
“我自己也用过贵钱庄的银钞,知道贵钱庄对银钞兑换也是有要求的,大额银钞兑换,必须要说明来历,不然不予兑换,不知道是真事假?”
“大人误会了,我们鸿运钱庄每发放一张大额银钞都有记载,所以兑换时自然要有据可查。但这些只是对普通人,若客人的存银达到一百万两,只要确认身份,便可以即时兑换,不问来历,也不会去查依据。有一百万两银子的人,基本都是生意人,生意人之间交易拆借很正常,钱庄没那精力,也不可能去查别人是不是做了什么生意。”
“原来是这样。多谢苏掌柜解惑。”
“大人客气了。”
“苏掌柜,我们船队生意有些大,今天收了鸿运钱庄许多大额银钞,不是我不相信鸿运钱庄的信誉,只是怕有些人心术不正,还请苏掌柜帮忙验看。”说着便从装满银钞的大铁箱子里抽出数百张银钞来。
苏掌柜瞟一眼铁箱子,微微一惊,船队的生意还真是大,这些银钞若都是万两大额银钞,少说也有两千万两吧。
第276章 紧闭营门
苏掌柜接过银钞一看,见最上面的一张是一万两,稍微看一眼就知道银钞没问题,于是放在一边,继续看下一张。
不一会儿,苏掌柜便把银钞全部看完,收起递还回去:“这些银钞全是真的,确实都是鸿运钱庄的银钞,确认无疑。”
“多谢苏掌柜。冒昧问个问题,如果我拿着这些银钞去兑换银子,不知道苏掌柜能不能兑换?需要知道银钞的来历吗?”汤鷽接过银钞放好。
苏掌柜道:“大人是做船队贸易的,大额银钞的来源自然都是鸿运钱庄的老客户,老夫不会查,任何一个掌柜都不会查。不过老夫的泉州分铺不大,五十万两以内可以兑换,超过这个数额就得去福州,如果数额更大,最好去临安。不过银子携带不方便,长途贸易不建议带现银,鸿运钱庄遍布全国,只要有银钞,不管到哪都不耽误做生意,手里的银钞保留多久都没问题,想兑换随时都可以兑换。”
汤鷽听明白了,苏掌柜的意思是手里的银钞最好不要兑换,反正做生意都要用钱,完全可以用银钞流转。这么说来,其实不管是谁,只要拿着大额银钞其实都是可以去兑换现银的,只要你的银钞够多或名声够大。
“好,多谢解惑。天色不早了,苏掌柜在这儿吃顿便饭吧。”
“不了,船队有这么大宗生意,老夫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如果没其他事情,就此告辞了。”苏掌柜起身。
汤鷽起身相送:“既然苏掌柜事务繁忙,那我改日登门拜访。”
“大人客气了。”
汤鷽一直将苏掌柜送出港口营地,方才回转。
银钞之事疑惑已解,她便没有好担心的了。
铁箱里的银钞重新点数之后一分为二,一部份是船队的,另一部份便是她那七条船的。
看着属于自己的银钞,汤鷽很是激动,如今她也身家百万了,就算不做官,天南海北也能生活的很好,等回易彻底结束,也许就该考虑辞官了。但目前看来,辞官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给她争取到一个进入武学的机会,家里怎么会允许她辞官?一想到这些,那份激动,顿时消退。
“这是多少钱啊?”汤六娘拿着食物和茶水走进房间,真好见汤鷽将铁箱锁上。
“问这么多做什么,钱再多也是朝廷的。今晚你还跟我在这儿睡?”汤鷽收好钥匙,端过茶水喝。
“才不要,天这么热,这儿洗澡都不方便,我要回姐姐那里去住,明天再来帮你。”
“行,太阳快落山了,你快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你就这么想让我走?那我走了!”汤六娘赌气似的一甩头就出了营房。
汤鷽摇头,都十**岁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真幸福。
日落,月出。
月隐,天明。
从第二天开始,交易数额减少很多,单数虽然比前一天多很多,但交易量却少了一大半,收入不足一千万两。
后面几日,整个港口开始大量交割货物,而成交量则陆续开始减少。
当一天收入降到不足三百万两的时候,船队对外宣布停止交易,全力交割货物。
十三天之后,货物全部交割完毕。
船队停止交易之后,远处又闻风赶来许多商贾,市舶司以此施压,多次请求留一部分货物专营。
当初督造回易时,泉州市舶司给了很多帮助,汤鷽也记在心里,如今船队贸易还是由她做主,留下一些货物,有市舶司代为出售,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在船队离开前,四艘装满货物的海船离开外港,被市舶司衙门带回泉州内港,随同货船被带走的还有四艘船的账目副本。市舶司跟船队约定,货物销售所得要按基本售价计算之后上交船队,多出来的收入,可以自行处置。
泉州市舶司何曾获得过这么多异域货物,兴奋之余,把四艘船货物当成了宝贝,船队不走,他们不卖。
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船队离港,扬帆北上。
船队离开后,港口顿时空无一人,广阔的海岸只留下几十艘空空如也的海船。
两个给船队送行的人目送船队消失不见,这才转身离开海岸。
“既然来送行,你怎么不去见你哥呢?”
“她太忙了,哪有时间管我。等她忙完这阵子,我到临安找她去。”
“临安那么大,可不好找。”
“姐姐去过临安?”
“在那儿住过一段时间。”
“对了姐姐,你不是也来找人吗?早上怎么没去营里问问。你早跟我说,我让我哥帮你打听,一准能打听到。”
“算了吧,你哥都忙的没时间见你,哪有时间找人。既然船队回来了,他肯定也回来了,等他忙完,就会回来找我。”
“姐姐,你说的那个人不是你师兄那么简单吧,是不是你心上人啊。”
“别瞎打听,你还是在你自己的事儿多用点心吧。”
“你们都怎么了,都拿我说事,我不出嫁哪儿惹你们了。好不容易跑出来散心,也不让我省心。”
“好了,姐姐给你赔不是,你高兴就好。快点回去吧,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这还差不多。”
二人渐渐走远,港口只剩空荡荡的无人看管的几十艘船。
天朗气清,顺风顺水。
汤鷽带着剩余的将近七十艘海船,在四天之后顺利到达明州。
由于杭州湾、钱塘江水浅,尖底海船吃水线较深,到达临安之后难以靠岸,货物不能装卸,船队不得不停靠明州港。
明州港属北方大港,地处富庶的江南,又在杭州湾出海口上,从此港向东去倭国和高丽距离最近,地理位置较为优越,来自高丽和倭国的货物多数在这里交易,从长江运到江南临安一带的物资不少也在这里交割装卸,港口商船往来不断,十分繁荣。
回易船队一到此地,其他商船便在明州府衙干预下,将最好的港口地段全部让出,供他们停靠。
先到的五艘海船早已空空荡荡,携带的物资已经换成平底江船运往临安,空船因为船队到来,已经被拖到一边。
近七十艘船用了大半天时间终于在港口内沉锚下帆停好,随后每艘船留下五人,其余人员全部下船入港,将海船停靠的港口区域重重包围,外人不得入内,船队任何人也不能外出,回易船队完全封闭。
汤鷽要在明州等待朝廷的消息,也要在这儿等待临安周边的商贾。提前运回临安的几船货物想必已经在达官贵人中引起轰动,也许跟他们关系不浅的商贾已经在赶来明州的路上,一旦开营交易,那每天的交易量必然是一个无法想象的数字。
明州离临安很近,这里已经是朝廷高官大员的势力范围,不知道有多少商贾有他们在背后撑腰,一旦交易起来,规则就没有任何用处了,在强权之下,设置交易上限是基本不可能的,若有财力强大的商贾要整船购买,她没有能力拒绝,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她不敢想,等商贾一到,近七十艘船货能卖几天,会不会有人要赊欠,会不会有人不付钱,在强权面前,她一个九品小官能做什么?
也许只能等朝廷派人来主持交易,不然肯定会是一团遭。
这一切现在还只是想象,商贾没来叩营,朝廷也没派人来,船队上下无事,沉浸在难得的宁静中。
船队封闭整整三天,不进也不出。
在这三天里,汤鷽理清了她的处境,她知道不论如何交易,跟哪些商贾交易,都会是得罪人的差事,这将近七十船炙手可热的货物,一到临安府势力范围,就变成了烫手的山芋,稍有不慎,她就会粉身碎骨。所以她准备把这个烫手的东西丢出去,在黄大人或其他官员来接手之前,船队不能跟任何人交易。
第四天一早,汤鷽又给全体后备军下达一个命令,除非黄大人亲自来港口,禁止任何人进来,官员不行,商贾更不行。
命令一出,船队上下多有不解,黄大人远在广州,离临安几千里远,现在有没有回到临安都不知道,要他来得等到何年何月,这是要彻底封营啊!
江恺之前负责天竺诸国的交易,回易之事也算熟悉,船队到达泉州后,他负责秀涂港几十艘船。来到明州,他一方面要管理后备军,另一方面,如果船队开始跟商贾交易,他也要协助汤鷽,既是出海回易,便要有始有终。
对于汤鷽发布的禁止令,他虽然不是很理解,但也没有提出异议,只是遵照执行。
港口外,一群商贾正在与守卫争吵。
“我们是来做生意,这么把人拒之门外,你们还想不想赚钱!”
“你们那什么大人,芝麻绿豆大个官,帽子不大,架子倒不小。”
“赶紧让我们进去,不然等明州知州王大人来,有你们好受的。”
“何事争吵,还要本官亲自前来。”商贾话音刚落,一个身穿绯色官服的官员出现在商贾后面。
众商贾听到这话,纷纷回头,一见来人,立即毕恭毕敬让出一条路来。
第277章 得偿所愿
“见过王大人。”商贾纷纷行礼。
王知州没有理会他们,上前几步,看着守卫,沉声喝问:“船队停在此地数日,为何还不将货物出售,将港口让出!”
守卫再无知也知道眼前这人是大人物,当即恭敬的回道:“回大人,我们也不知道,货物太多,应该还在准备。”
王知州未再言语,举步往营门口走去。
守卫眼见王知州要进营,互望一眼,几人闪身便将营门挡住,一人赶紧解释道:“大人,回易重地,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出,还请大人见谅。”
“好大的胆子,连王大人也敢拦,不要命了,滚开!”不等王知州说话,就有商贾上前大声呵斥。
“把你们那什么大人叫出来,还要让王大人亲自去见他不成!”
“一点规矩都不懂,你们怎么做事的,还不让你们大人来接王大人进去!”
王知州见前路被挡,他顺势停下,这些当兵的都是愣头青,跟他们硬来,丢面子丢身份的是自己。既然有商贾上来帮腔,他便十分淡定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看他们来做这些让人面红耳赤的事情。
守卫一见商贾真的找来高官撑腰,他们哪里还敢争辩,其中一人立即回营禀报。
回易船队的所有账目迟早要交出去,要是经不住核查,汤鷽就会有麻烦。但她本身并不是擅长做账的老掌柜,只要不出大问题,就算有人追究,也说的过去。这几天闭营,她一直在忙着查账修账,对堆积如山的账册再做核查调整。
今天汤鷽正在营里研究核对账目,看看是否还有大的漏洞,忽听营外守卫禀报:“大人,明州知州王大人来了,就在营门口,看那架势来着不善。”
“王知州?”汤鷽有些吃惊,明州府衙离港口可不近,有几十里地,他跑来港口做什么,难道也是为了船队的货物?
知州在一州之地,权势极大,官职品级不知比她高了多少,人都到营门外了,她也不敢不去见,除非是不想混了。
汤鷽略一收拾,紧闭营房,立即出营相见。
远远的见一身着绯色官服,年纪五十上下的官员,在众人拱卫下安安静静站在门前,似是就等她来。
看官府颜色,这王知州至少是五品官,不知道比她高了多少,她不敢怠慢,快步出营。
在两丈开外便高声道:“不知王知州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说话间就走到五尺之外站定行礼。
王知州一见来人身着绿衣,年纪轻轻,不过二十来岁,当即一甩袖子背过身去,口中讥讽道:“你好大的官威啊,连王某到了营前都不能入内,是不是只有秦相爷才能入你的营啊。”
汤鷽一见来者不善,赶紧上前几步,到王知州身前再施一礼:“回易船队所有货物都是朝廷的,出售之后都要入府库,船队马上要到临安了,形势复杂,下官位卑言轻,不敢不慎重,望大人体谅。”
王知州鼻中挤出一声“哼”,继而斥责:“不过是贩卖些货物而已,哪有如此复杂。你囤积居奇,闭门不见任何商贾,不是想要收受商贾贿赂之后,方才卖给他们西洋货物吧!”
汤鷽一听王知州这话,心头一震,这是要泼脏水啊。按他这些话的意思,如果今天开营交易,免不了收受贿赂的嫌疑,继续闭营,那也是有收受贿赂的预谋,因此不管今天是不是开营交易,她受贿的嫌疑是没法摆脱了。
这番话都是恶毒!
心下急转之后,汤鷽回道:“下官督造回易一年,出海漂泊两年,着实劳累了。现在船队来到明州,即将进入临安,可钱塘江水浅,海船无法前行,船队停在明州港也是迫不得已,明州离临安很近,船队就算停在这里,下官的差事也算勉强完成。至于从西洋带回来的货物如何处理,自有朝廷做主,我一个小芝麻官能做的就只有看好船队的货物,哪怕是一块石头。临安来明州不远,诸位要采购船队货物,就等临安来人之后再说吧,到时候要买什么,跟他们买就是,我不过是一个保管船队货物的小官,哪能做得了朝廷财产的主。王知州,你说是吗?”
王知州一时语结,几息之后问道:“你的意思是,船队还要停在这儿,继续闭营?”
汤鷽道:“回知州大人,下官方才说的清楚,船队回到明州,就已经回到大宋,船队是朝廷的,船队带回来的货物也是朝廷的,朝廷的货物,下官哪里敢私下处理。当然,如果下官离开船队,船队由大人接管,货物如何处理,大人贵为明州知州,应该有权处理。在此之前,下官只能继续闭营,等待朝廷的消息,请大人见谅。”
“区区一些货物交易,何须朝廷作主,你找诸多借口,不过就是想要贿赂。”王知州不依不饶。
“王知州如果一定要如此揣测下官,下官也无话可说,只能继续闭营,请诸位自便了。”汤鷽被这知州几句话一激,顿时不淡定了。
“大胆,你就是如此跟上官说话的吗?”王知州被不入流的小官一顶,在众多商贾面前,有些挂不住脸面,立即怒斥汤鷽。
“大人何须动怒,方才下官已经说的清楚,朝廷不派人来,回易船队营地绝对不开。诸位请回的吧,实在抱歉的很。”汤鷽向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哼,你就等着丢官罢职吧!”王知州一甩袖子,径直离去。
留下众商贾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会这样,王大人就这么走了,那我们的货呢?”
“王大人能来也是给我等面子,有这个愣头青在,王大人又能如何。”
“要不真给他送点东西?”
“还是算了吧,小小年纪才为官几天就这幅做派,将来还得了,看他也走不远,何必去捧他的臭脚。有这么多货,我就不信我们买不着。”
众商贾当着汤鷽的面,对她大发议论,发泄心中不满,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汤鷽心里有气,懒得跟他们争辩,转身走进营门,同时命令道:“守好营门,不是临安派来的官员,一律不准放进营来。”
大官走了,小官也走了,营外只剩下一众议论纷纷的商贾。
不久之后,他们也满怀失望的离开,只能多等等看了。
回到营房之后,汤鷽伏在桌上微屈的眼泪直流。
那王知州说话实在太难听,还当着那么多人面说她,她一个回易小官,还不算入官场的年轻人,如何受得了这种当面羞辱与诽谤,没有在外人面前哭出来,也是她心性坚韧,有了一些男子气概。
哭过一会儿之后,汤鷽止住眼泪。只要坚决不开营,不交易,等到临安来人或黄大人亲自来,她把船队的一切都交接出去,不论如何交易,她都不再沾染半点,王知州的诽谤之语就不攻自破,她的名声自然无损。
稍作调整之后,汤鷽继续开始核查账目。
其实这些账目她在从塞尔柱返回大宋途中已经整理过一遍,七艘船货物的交易记录已经全部销毁,从到达广州那一刻起,七艘船货已经不在回易船队的账目里,等到在泉州出售大批货物之后,七船货也从船队消失了,变成了厚厚一沓银钞。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再核对一遍,消除可能存在的漏洞。
船是她自己买的,货也是她自己的,只不过借用了回易船队一些人力帮她掌船搬货,随船队带些私货出海,虽然不犯罪,但让人知道终归是不好,若年纪轻轻,名声有损,想要官职升迁怕是不可能了,所以还是得小心一些。
继续闭营五天之后,营地迎来了临安来的两个大人物。
一个是户部郎中,一个内侍省近侍。
他们二人到来之后,直接宣布皇帝圣意,回易船队所有货物和账目全部交出来,参与回易之人不得离开,要返回临安等待审查。
这是汤鷽等待许久的结果。
三天时间,交接完所有账目和每条船装载的货物之后,汤鷽、江恺、沈缙等人被请出回易营地,带上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在一队禁军陪护下,直接送往临安。
江恺、沈缙不知发生了何事,原本以为海船会换成江船,他们也会随江船返回临安,谁知闭营几日,朝廷派人来没几天,他们在回易营地就没了立足之地。看到汤鷽也是这等模样,他们更是无话可说,朝廷的官员都乖乖顺从,他们只是没有功名的太学生,又能怎么样。
在回京的路上,几十名禁军护送着三辆马车,一刻不停的赶路,从明州到绍兴,又从绍兴到临安。一路上护卫禁军把吃喝等一切都安排好,汤鷽等三人虽然没了自由,但也没有受到刁难和迫害。
四天之后,三人被送进临安城,带到一个有禁军把守的宅院前。
“从今天起,三位就要住在这个院子里,没有允许,不得离开。请进吧。”军官说完闪到一边。
三人无话,径直走进敞开的大门。
第278章 我成亲了
“杨兄,你也在这儿?”三人一进院子,就见院中有一人在练枪,仔细一看正是杨丛义。
听到问话,杨丛义迅速收枪,回身一看,见是汤鷽三人,便笑道:“汤兄,江兄,沈兄,等你们多时了。”
汤鷽环顾一周,院内并无他人,上前小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也被送来这里?”
杨丛义笑道:“不知道,黄大人和戴大人都还没回来,也许等他们回来就知道了。”
接着又向主人一样,高声介绍道:“这个院子不大,但很安静,住着还是很舒服的,关键是吃喝不愁,所有的菜都很新鲜。你们就安心住下吧。”
院内除了一个烧水做饭的下人,别无他人,院外有人站岗巡守,四人住在这里倒也惬意。
每天要么看书学习,要么练枪练剑,至于明天如何,他们懒得去想,因为他们自己做不了主。
悠闲的日子过了一个月,一天上午,一名吏部官员来到院内,四人立即出来见过这一个月来,第一个进入院中的外人。
没有任何寒暄,那官员当即宣布:“杨丛义、汤鷽二人督造回易,历时三年,打通南洋、西洋海路,使大宋与西洋诸国得以联通,丝绸、瓷器远销海外,换回香料、金银等奇缺之物,功勋斐然,依律擢升修武郎,加封合门祗侯。”说完将文书分别递交二人。
杨丛义、汤鷽接过文书,行礼谢恩。
之后那吏部官员又道:“二位近期暂且不要离开临安,就住在此地,稍后还有差遣。”
“多谢大人提醒。”
二人谢过之后,那官员道声“客气”,随即离去。
修武郎是什么官,合门祗侯又什么,杨丛义和汤鷽不知道,但既然有加封官职,那必然是升官了。
道喜一番之后,还没等他们想好要如何庆祝,就听江恺道:“外面的守卫好像撤了。”
众人一听,赶紧出去查看。
院外空无一人,哪里还有半个影子。
“杨大人、汤大人,这两年多来跟两位大人一起共事,得到很多机会,经过诸事锤炼,让我获益良多,这次出海也见识到了更为广阔的世界,经此一事,我也终于明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真意。现在守卫已经撤走,我们也恢复自由了,该去做些自己的事情。明年是科举之年,离省试只有半年时间,虽然时间不足,我得为此准备一番。二人大人,就此别过。”江恺说完这番话后,抬手行礼。
“江兄这就要走了吗?既然安全回到临安,该好好放松庆祝几日才是。”杨丛义稍稍有些惊讶。
“不了,时间有限,耽误一天,科考的把握就小一分,等明年省试之后,若能高中,在与二人大人庆祝不迟。”江恺笑道。
杨丛义见难以挽留,便看向沈缙,问道:“沈兄有何打算?”
沈缙回道:“前次科考不幸落榜,明年科考我想再试试,接下来几个月要全力准备省试,争取明年能中。”
“既是如此,我就不挽留二位了,祝愿二位省试顺利,金榜高中。”杨丛义抬手行礼。
江恺、沈缙决定要走,当天上午便收拾好行礼,随即离开。
到了院门口,汤鷽从怀里拿出两张折叠好的纸,一张递给江恺,一张递给沈缙,笑道:“两位与杨兄和我一起共事两年多,风里雨里,海上山林,不避严寒,不避酷暑,临危涉险,没有怨言,没有退缩,从开始到结束,二位着实幸苦,我与杨兄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小小意思,还请二位收下,备考时间不多了,找个清静的地方住下,愿二位来年同中金榜。”
沈缙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虽说沈某这几年跟着二位大人,但也没能为二位分忧,也没帮船队做多少事情,实在有愧于心。”
江恺也推辞道:“我与沈兄参加回易,本意是想历练一番,如今历练完毕,收获已经很多,怎可再收好处。”
杨丛义道:“二位不必推辞,也不要多心,这些钱是尚未用完的回易督造公使钱,干干净净。你们对船队的贡献,不管朝廷能不能看到,我与汤兄都记在心里,如今回易结束,给二位一些酬劳和奖励在情理之中,也是你们该得的。二位要是不收,那就是不想再与我等共事了。”
听得此话,江恺犹豫了一会儿,终是说道:“杨大人说的哪里话,能与二位大人共事,是江恺的荣幸。既如此,江恺恭敬不如从命。”说完伸手将身前的那张纸接过去。
沈缙同样接过身前的纸,然后道:“多谢大人,有些尚未完成的研究,待明年省试之后,我会继续挽回,请杨大人放心。”
杨丛义见他们收了银钞,这才笑道:“这就对了,我们年龄相仿,又共事许久,何须见外。至于研究,等省试之后在再说吧,也不必着急。”
“杨大人、汤大人,再会!”江恺、沈缙抬手行礼。
“再会!”杨丛义和汤鷽还礼,出门目送二人离去。
等他们走远,二人回到院内,将院门一关,这里就成了他们的一方天地。
“杨兄,你看我们这官当的,说是升了官,可现在连要做什么都不知道。”升官的高兴劲头已经过去,等坐下来,才突然发觉没事可做。
“汤兄莫急,上午那官员不是说了吗,近期还有差遣,等有了差遣,不就有事做了。”杨丛义笑道。拼了三年,这修武郎应该是黄大人当初承诺的正八品官吧,至于那个什么合门祗侯,就不知道有什么用了。
“如果没有差遣呢,那是不是就要在这儿干等着?”汤鷽问道。
“是啊,没有差遣就只能等着了。这修武郎只是发俸禄用的,合门祗侯应该是荣誉加称,要想有实权,做实事,那就得等朝廷派下来具体的差遣。幸好我们还有这个地方暂时栖身,不然就得住客栈去了。”
“你说到时候朝廷会派给我们什么差遣?”汤鷽忽然对未来充满好奇。
“不知道,估计很可能还是跟回易相关。”这次回易赚了不少钱,不然也不会什么都不问就给他们加官。既然回易能赚钱,为什么不继续做呢?朝廷正是缺钱的时候,不会放过这个赚大钱的门路。
“这几年把人累坏了,我可不想再出海,只想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的生活。”汤鷽看了一眼杨丛义,似有深意。
“朝廷的差遣抢都抢不来,哪有挑的机会。安心等吧,我也是随便一猜。”看着汤鷽的眼神,他有些心虚,该不该跟她说说清尘呢?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说这个好像又不太合适,但继续拖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想清楚之后,杨丛义起身关上门窗。
“有件事很早之前就想告诉你,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天就跟你说了吧,不管你是怨我还是恨我,我都不能继续隐瞒你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杨丛义没敢看汤鷽的眼睛。
“想告诉我什么,你成亲了?”汤鷽笑着,很随意的说出这句话来。
杨丛义猛然抬头看着汤鷽,脸上神情一僵,眼神惊疑不定,心下思绪翻动,她怎么会知道?
汤鷽充满笑意的眼睛,在看清杨丛义脸上的神情,躲闪的眼神之后,笑意渐渐消失,继而开始变得冰冷。
两人沉默许久,汤鷽终于忍不住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进武学之前吗?”
“不是,船队离开泉州之前。”杨丛义逐渐平静下来。
“哪家的娘子,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汤鷽的语气异常平静,只是在这个依然炎热的月份,让人感觉到了一丝冰冷。
“是我一个救命恩人,来临安之前在天柱山认识的,她原本是一个道长,跟师父云游到华山时出了变故,后来她一个人从华山找到临安来,离开泉州前我回了趟临安,刚好遇见她,她一人孤苦无依,便还俗与我成亲了。”杨丛义细细说来,既然不想隐瞒,该说的都说清楚吧。
“你喜欢她吗?”汤鷽轻轻问道。
“她情深义重,是个很好的女子。”杨丛义回道。
“那我呢?”汤鷽抬头脸上挤出笑容,眼泪却开始滑落。
杨丛义似乎沉默了许久,才回道:“对不起,她先来的。”
接着,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汤鷽心态逐渐平稳,这才平静的问道:“她在哪?”
“应该还在泉州。”杨丛义没有隐瞒。
“我可以知道她的姓名吗?”汤鷽再次问道。
“顾清尘。”杨丛义想也没想,如实相告。
“如果我不介意,你还会娶四娘吗?”汤鷽一双眼睛紧紧的看向杨丛义,直指人心。
杨丛义没有回答。
“你还会娶四娘吗?”汤鷽再次问道,虽然她已经从他脸上看到答案,但她还是抱着一线希望。
“我答应过她,要对她好。”杨丛义想了好久,只能如此回答。
“你也答应过四娘。”
第279章 中秋之约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如果不是先娶了清尘,我一定会娶四娘,四娘也是重情重义的女子,可惜我福缘浅薄,有负四娘深情,我在此请罪!”杨丛义起身深深施一礼。
“不必。”汤鷽抬手擦干眼泪,起身回到自己房间。
不久,杨丛义便听到她开始收拾行礼,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也不能不说,以后还能不能做朋友,都随缘吧。
半个时辰之后,汤鷽找来了马车,车夫帮她把行礼搬出院子,装上马车。
杨丛义送到院中,看着汤鷽离去,没有任何话语,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吧。
“杨兄,再会了。”汤鷽面前挤出些笑容,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杨丛义想跟她说点什么,却张不开嘴,想对她笑一笑,脸上也紧绷的做不出任何表情,终究是什么也没做,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院子更安静,更空了。
在此后数天里,他再没有听到过汤鷽的消息,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这个暂住的偏僻院子,也少有人来,除了张柳偶尔来过两次,再无外人。
每天除了在院子里练功,也无处可去,整个临安城他也不认识几个人,有交情的更是没有。
也不知道清尘在泉州怎么样了,她应该已经得到船队返回大宋的消息,这么久不回去,不知道她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朝廷的差遣迟迟下不来,他又不能离开,本想去找黄大人问问,但回易督造处早就没有一个人,黄大人是宫里人,他根本联系不上。去吏部询问,也没有明确的回复,只说等待差遣的人有很多,让他安心等待,去一趟吏部顺便领取了一年零九个月的俸禄,六百多贯钱,这便是他身上仅有钱财,至于其他实物补贴,他嫌麻烦就没有领取。
这些钱也够他在临安生活一段时间了,等差遣派下来,漂泊的日子就该结束了。
这些天里杨丛义很少出去,除了张柳来找过他几次,他没见几个外人,张柳在塞尔柱的时候说暂时不想回山,回到临安之后,借宿在城外的道观,跟杨丛义联系的还比较频繁,时不时过来切磋下武艺。
又过数天之后,朝廷的差遣终于下来了,任命文书由兵部官吏送来他的暂住之地,朝廷命他监军宣威军,一个月之内赴任。
又是宣威军,难道真被他猜对了,还要在再去护卫回易?
任命文书来来回回翻看几遍,上面只写了让他监军宣威军,除此之外,没有更多有用的信息。
虽然他不太情愿继续去做回易,但朝廷的任命已经下来,要么接受任命,要么拿着文书去辞官。
杨丛义自然不会辞官,还不容易才走上仕途,用了三年时间,历经千辛万苦,才升到正八品,怎么可能放弃,他还要在十年之内升任统制,等金人南下,捞取一份功勋,由武转文呢。
当天他便开始收拾行礼,准备第二天一早去见过张柳之后,就离开临安。
日落时分,忽有人敲门。
院门打开之后,杨丛义见那人很陌生,穿着也很普通,正要询问,那人却当先问道:“你是杨大人吗?”
杨丛义回道:“正是,找我有事?”
那人掏出一封信递过来,说道:“有人要我给杨大人送一封信,既然你是杨大人,那这信就是你的了。”
临安城里他认识的人很少,会有人给他送信?杨丛义没有过多考虑,便将信接在手里。
等送信之人转身离去,他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
只见信纸上只写了十二个字:今晚二更,九月客栈,三楼丁房,不见不散。
没有称呼,没有署名,也没有日期,更没有说具体何事。
杨丛义相熟的人有限,看不出这是谁的笔迹,如果是相熟的人应该不至于写这封不明白的书信,看这信的内容倒像是一副有密事相商的模样,会是谁呢?早不来晚不来,刚好在接到朝廷差遣的这天来,难道有会什么阴谋不成?
随即便将这猜想推翻了,这是在达官显贵满地的临安,他一个小小的没有任何势力的低级军官,会有什么阴谋跟他有关。
时间有限,明天就准备离开临安,本不想理会,但又担心真有什么人找他有重要事情商议。
于是,杨丛义关上院门,七拐八绕才出了偏僻的角落,来到临安大街上。
日落之后的临安十分热闹,街道两旁,到处都挂上了灯笼,不算明亮的灯光照在熙熙攘攘的行人身上,他们左看右看,走走停停,问东问西,忙的临街商铺的伙计,小摊小贩,晕头转向,却又满面笑意。
在拥挤的人流里,杨丛义走过一个又一个街道,问了一个又一个行人,终于在二更之前找到九月客栈。
这客栈在一个稍微安静一些的巷子里,外面看着比较朴素,一进客栈,就能觉察到它的紧致,一楼大厅的墙壁上,不是挂着字画,便是花鸟鱼虫,气息文雅,与众不同,想来客栈老板应该是文人。
“客官是用餐还是住店?”一进大厅,就有伙计上来招呼。
杨丛义道:“不劳了,已经订好房间。”
那伙计道:“不知是哪个房间,是否需要带客官上去?”
杨丛义道:“我自己上去就行。”
伙计笑道:“客官请自便。”说罢离开,去服务其他客人。
杨丛义由楼梯上到三楼,发现楼梯在三楼中间,楼梯口左边右边都有房间,房门口上方木板上有编号。
随意选了左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去,一直找到头,也没见丁房,于是回头向右边找去,最终在最右边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写着丁字的房间。
从外向内看去,房内有微弱的灯光,但杨丛义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却没听到任何声音,不知约他来的人是不是还在房内。
既然已经到了,那就肯定是要看看的。
杨丛义抬手轻叩房门三下。
“进来吧。”房内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杨丛义推门而入,反手又将门关上。
“汤兄......四娘,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临安了。”在门外他听出了汤鷽的声音,多日不见,又心有愧疚,如今主动相约,应该是原谅他了,要冰释前嫌吧。进门一看,却见汤鷽换上了一身漂亮的裙装,正背对他坐在窗前。
汤鷽没有回头,轻声道:“本来准备走的,有事耽搁了,明天就走了。你呢?”
杨丛义走过去,在另一个凳子上坐下,看了一眼窗外,回道:“我也准备明天走,去昌国。你要去哪儿?”
窗外是一轮明月,很圆,很亮。
“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汤鷽说完之后转头向杨丛义看了一眼,又道:“我们以后怕是很难再见了,今天约你来,就是来见最后一面。”
“大宋也不大,不论多远的地方,一两个月也能赶到,要见还是能见到的。”杨丛义看着那轮圆月,没有转头。
“为什么要见呢?总得有原因吧。”汤鷽笑了,淡淡的妆容在红烛月光下很美,但杨丛义不敢看。
是啊,以后怕是找不到什么能见面的原因吧。
“已经记不得我们有多少个夜晚是在明月下练枪舞剑,有在多少个晴朗的早晨送走月亮,还海岛上的时光也是恍若一梦,但那里的月亮比临安的要大,也要圆,就跟今天一样。”汤鷽望着窗外的圆月娓娓道来。
杨丛义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坐着,他想起了还远在泉州的清尘,不知道现在她是不是也在看着月亮。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汤鷽转头,笑着问道。
“不太记得。”杨丛义还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没有日历,他也没有算日子的习惯。
“今天是中秋节啊。”汤鷽笑道:“我们认识后的第一个中秋节,是在进武学的第二年,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圆,我们在演武场上练功到很晚。第二个中秋节是在泉州,我们忙的见不上面,说句话都难。第三个中秋节是在那艘借来的船上,我们看了一夜的月亮,那是最美好的时光。第四个中秋节就是今天了,我们坐在窗前看着月亮,最后一次话别。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相识了整整四年,如今回想,既漫长,又短暂,不论如何,都让人难忘。”
杨丛义道:“是啊,四年了,当年你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如今却是一个成熟美貌的女子,四年时间,我们都成长了,再也回不去那种白天读书,晚上练功,无忧无虑的日子,不变的只有天上的月亮。”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杨兄,明日一别,山高水长,重峦叠嶂,再见无期。没什么准备,只有酒水两盏,你我相识四年,共饮一杯吧。”汤鷽说完,将桌上两壶酒拿过来,一人一壶,一人一杯。
杨丛义没有推辞,提起酒壶正要给汤鷽先斟一杯,见她已经斟满自己的酒杯,便将自己的杯子斟满。
第280章 临别怪梦
“四娘,我杨丛义没什么朋友,你是我第一个朋友,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在我心里,这份友谊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跟这轮圆月一样,永远明亮。”
二人举杯共饮。
酒杯空了各自斟上。
“此生难做夫妻,那便情谊长存吧。”汤鷽举杯,二人再饮一杯。
几杯下肚,汤鷽面色潮红。
杨丛义本有酒量,纵使烈酒也能喝半壶,区区几杯酒自然不在话下。他知道汤鷽原本不能饮酒,便将她劝住,自己一人又独饮数杯。
“杨兄还是好酒量,我不行了,先睡会儿。”汤鷽说完红着脸就趴在桌上。
杨丛义苦笑,对着圆月再饮一杯。
今天是中秋,不知道清尘会在月下做什么呢?
杨丛义望着月亮,眼前逐渐朦胧起来,脑袋也昏昏沉沉,恍惚间回到前年,在临安驶往泉州的船上,他与清尘对月而拜,结成夫妻。
他也醉了,迎着月光,醉倒在窗前的桌上。
醉了,也睡了。
睡梦中,他回到了泉州,推开院门,便见清尘满面笑意在月下等候,伸手脱下他满是风尘的衣裳,勾着他的臂膀向屋内走去。属于他们二人的小院子,一切如旧,在月光下安静而又温馨。
回到屋内,清尘哭着便扑进他的怀里,跟她诉说这两年来日日夜夜的思念,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互诉衷肠。一番安慰过后,清尘将房内灯烛换成红烛,大别重逢胜新婚,这是一个好日子。
久别重逢,情深意浓,烈火干柴,情难自制,烛火闪烁,素帐轻摇,巫山**难停歇,低吟香汗透纱来,蜜意柔情喘息轻,*声声,明月皎洁也多情。
两年未归,有多少思念,就有多少激情与渴望。
几番肆意交融之后,二人终于都倦了,勾颈揽柳腰,轻语话别离。
倦意来袭,眼皮沉沉,低语声不闻,红烛摇曳,共枕同眠。
心满意足,一觉醒来,睁眼一看,枕边哪里有清尘的影子,正待起身,却见房门打开,清尘拿着清水进屋来。
清尘满面笑意,放下水盆,走近床边。
二人四眼对望,顿时升起难以明说的情愫。清尘脱了花鞋,钻进被窝。
顷刻间又是风急雨骤,**难收,香汗裹着娇喘,弥漫烛光点点的房间。
太久未见了,思念有多长,情谊就有多浓郁。激情过后,他带着倦意睡去。
这一觉睡的特别香,不知道多久之后,当他再次醒来,就见清晨的眼光洒满房间,刺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闭眼躺了一会儿之后,喊了一声“娘子”,但并未听到回应,伸手一摸,枕边也不见人。
该是起床做饭去了吧,真是个贤惠的娘子,想到这里,他哪里还敢继续贪睡,翻身坐起,穿好衣裳,就要出去帮忙。
可等他下床之后,仔细一看,这房间布置似乎跟他印象中的不太一样,难道清尘这两年又重新布置过?布置就布置吧,她喜欢就好。
推门出去,却见院子也很不一样,带着些许疑惑,又叫一声“清尘”,还是不见回答,于是径直找去厨房。
然而,厨房的门是关着的,推门而入,里面空无一人,墙上只有刀具,案上没有佐料,没有蔬菜,锅台上沾染了灰尘,灶台冰凉,似乎许久没开火了。
转身出去,回到院中,再叫几声“清尘”,空空的院子还是无人回应。
心下一急,担心娘子会出事,迅速推开剩余的另一个房间木门,屋内陈设有些熟悉,但却不是家的感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赶紧又将其他几个房间看完,房内还是空无一人,娘子去哪里?始终见不到人,顿时焦急的大声呼喊“清尘”。
不对,家里院子不大,只有四个房间,现在怎么会是六个,这儿不是他的家!他忽然醒悟过来,仔细回想,却不知道身在何处。
那清尘呢,昨晚还在一起缠绵的娘子,如果这里不是他们的家,她怎么会在这儿?
转身看向院门,院门上的门栓打开了,清尘出去了?
他来不及多想,拉开院门,随即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院外不是田野,不是农田,而是一片白色的沙滩,不远处便是蔚蓝色的大海,一望无际,看不到尽头。
沙滩上有海鸟,去见不到一个人影。
走上松软的沙滩,回身一望,见院子就建在一个平缓的小坡上,小坡后面是茂密的森林,一直往山上延伸而去。
他沿着海岸沙滩奔跑,边跑边喊,跑了许久,还不不见清尘身影,也没见到任何外人。跑着跑着,抬头一看,发现了前边有一个院子,看着有几分熟悉,但他顾不得多想,上前敲门,院内无声,轻轻一推,院门打开,院内无人。
再仔细一看,这院子更加熟悉起来,这不是刚刚离开的院子吗?
走了一圈,回到了起点。
这是一个海岛!
怎么会到海岛上来?那清尘呢,清尘在泉州,她不可能来这儿,昨晚和他共枕的女子是谁,他不是回到大宋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海岛上?
为什么?还有清尘为什么也在这儿?
这一切都不合理,为什么会这样?
苦思无果,焦急万分,头疼欲裂,后背冷汗直冒!
“客官。”忽然耳边冒出一个声音,将他的思绪打断。
猛然睁眼,便看到头顶上的素帐,再一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薄被,正踏踏实实躺在床上。
此时房外传来伙计的声音:“客官,本店在巳时之前有免费早餐,过时不候哦。”
至此方才醒悟,原来都是梦一场。
仔细一回想刚才那个怪梦,直觉得荒诞,而且梦中那女子的面目其实根本就不清楚,只是他以为是清尘罢了。
昨晚应该是跟汤鷽赏月饮酒,多饮几杯便醉了。
“汤兄?”
“四娘?”
轻轻连唤两声,屋内没有回应。
昨晚说今天离开,莫不是已经走了吧。
想到这里,杨丛义翻身坐起,起身就觉得浑身酸痛,有些无力,做了一夜的梦,精神紧张,真是累的够呛。
还没下床,就发现床上湿漉漉一片,一夜春梦,留下的痕迹也太多了。幸好汤鷽不在,不然不知道会尴尬成什么样。
穿好衣裳,拉开素帐,房间里果然不见汤鷽的身影。
阳光已经照进来,天色早亮了多时,她应该也早就走了。
口渴难耐,走到桌边,刚拿起茶壶喝了一口凉茶,眼睛一瞥,就见桌上酒壶下压着一个信封。
该是汤鷽留下来的,今天她离开临安,自己一觉睡过头,也没能去送她,真要去送,又能说什么呢?
他放下茶壶,将酒壶下的那封信取出来拆开,想看看汤鷽会说些什么。
打开一看,只信中写道:“那年相遇在属于你我两人的斋舍,转眼四年,今日分别,滴滴点点,都在心头涌现。悔不该扮了男儿身,未能早些与你坦诚结缘,又庆幸扮了男儿身,能在武学与你相见。若说无缘,你我为何茫茫人海处一室,若说有缘,月老为何不牵我们的红线。心中有万语千言,提笔又不知从何说起。杨郎,再称一声杨郎吧,今日一别,此生再见无期,愿你前途似锦,早展大志,封侯拜相,得偿所愿。也愿你幸福美满,此生安康。四娘此去无归期,勿忧勿想勿牵挂。随风柳絮汤四娘,绍兴二十年中秋月圆时。”
杨丛义拿着信,迎着清晨的阳光,在窗前坐下。
不论有缘还是无缘,此生情谊不散。
呆坐许久之后,杨丛义将信收好,起身下楼出了客栈。
当天去见了张柳之后,二人便带上行李离京,乘船赶往明州。
泉州,城北的一处小院。
两女子正在院中比剑,切磋剑法,忽听一声惊叫,二人同时停手,有人受伤了。
“清尘妹妹,你没事吧,伤的重吗?”
“没事的,只是破了皮,过几天就好了。”
“实在不要意思,很久没练了,剑法有些生疏,一时没收住手。我这儿有家传秘药,治外伤特别好用,小伤两天就好,不留疤痕。”一女子拿出一包药粉来。
“不用麻烦,这么珍贵的药,汤姐姐还是留着吧。我以前也经常受伤,破点皮而已,用不着上药。”
“清尘妹妹,是我不小心伤了你,再珍贵的药都得给你用,听我的,把袖子拉起来。”
女子拗不过,拉起衣袖,雪白的小臂上有一道不大的伤口,正有殷殷血迹。
药粉撒上去之后,伤口立即止血。
“汤姐姐,你的家传秘药好厉害,真神奇。”女子看着手臂上的伤口,又看看眼前的女子,满脸好奇与兴奋。
“好了,清尘妹妹,我该走了,再见。”女子道别。
“汤姐姐不再住两天吗,等我师兄回来,你们见了面再走啊。”受伤的女子挽留。
“不了,不久前在临安已经道别过。别说我来过,我要去远方了,再见。”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院门。
“汤姐姐珍重。”受伤的女子送出院外,只看到远去的背影。
女子关上院门,神情有些落寞,她从远去的背影中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不久之后她又高兴起来,既然夫君平安无事,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第281章 重臣议事
垂拱殿。
皇帝赵构端坐殿中,另有六名官员分左右坐于殿下,或身着紫袍腰悬金鱼袋,或身着红袍腰悬银鱼袋,七人正在殿中议事。
只听赵构道:“秦爱卿,你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坐在左首的秦桧答道:“以臣所见,这南蛮小国可不予理会,与之接壤的州县都是烟瘴蛮荒之地,人口稀少,也无甚田地,百姓都以打猎为生,李越蛮人若来袭扰,要翻越高山密林,所扰者不过三两县之地,人口不过两千户,对大宋损伤微乎其微。但若派兵南下,动辄数万人,军马一动,财赋消耗可要远远大于李越蛮人袭扰损伤。再者,那些蛮人翻山越岭而来,必不长久,不肖十天半月,就会退去,臣以为,不需出兵,安抚受扰州县即可。”
赵构布置可否,转而问道:“巫伋,你以为该如何?”
签书枢密院事巫伋道:“臣有不同看法。南蛮李越只是一个小国,前几年来临安朝贡过,去年也派人前来请罪,可他们转眼之间就派兵袭扰大宋百姓,攻占我州县,此等宵小反复无常的小国,敢做出这等行径,我大宋若不加以惩戒,天朝上国的威严何在?臣主张,立刻派兵讨伐,攻灭李越,将罪魁祸首捉来临安问罪。”
赵构面色不变,不说可,也不说不可,继续问道:“余尧弼,你看呢,该如何?”
参知政事余尧弼道:“臣以为不可轻动刀兵。李越居南洋,离临安千里万里,不说从临安派兵,就算从广南西路征调兵马,也不是一两个月就能成军,就算能成军,一仗下来的花费都在数百万贯,若是派遣殿前司军马花费更大。六月,东南沿海,海寇聚众,海上不靖,袭扰城镇,派遣殿前司水军前去剿灭,一个月花费两百万五十余贯。贵溪魔人作乱,派遣浙江、江南西路军马前去平定,奏报前几日刚到,两个月花费三百八十余万贯。这两次用兵,所动兵马都不超过万人,但花费竟是如此之巨,这还没有计算征调数倍劳役民夫造成的损失,均算下来,用兵万人一个月的花销当在三百万贯上下。若李越袭扰几日,我们就要派兵应对,万人行军到南方边境就要两个月左右,花费在六百万贯上下,等朝廷兵马赶到,也许李越人早就跑了。南方是蛮荒烟瘴之地,山高林密,别说攻打李越,穿过崇山峻岭,达到边境恐怕都难以做到。所以,臣以为,李越蛮人可以不必理会,要不了几日,自会退回山野。”
赵构听完,仍然没有言语,接着又问道:“汪勃,你以为该如何?”
参知政事汪勃道:“臣以为,用兵对大宋没有任何好处,南方乃烟瘴之地,人口稀少,财赋税收也极少,为几个所产不多的小县花费数百万贯钱实在不值得。数百年前已有先例,李越蛮人每次来犯,多则一月,少则十天半月就会退去,入宋境不过百里,对钦州等地的损害,不用一年半载,就可自行恢复。此次蛮人来犯人数不多,至多能侵扰三两个贫瘠之县,对朝廷无甚损伤,臣也以为,可以不予理会。”
赵构还是不说他话,又问另一人道:“章复,你以为该如何?”
御史中丞章复道:“臣以为当立即出兵。军队不管是动还是不动,都要花钱,就算不用兵,各地驻军来回换防调动,该花的钱还是要花。李越一南方边陲小国,胆敢无端攻击大宋,就是看准了大宋朝廷离他们太远,不会跟他们大动干戈,若这次不理会,便会得寸进尺,今年攻占一镇,明年就敢攻占一县,后年就敢攻占三五县,甚至一州一地,臣以为当给李越一个教训,让他不敢轻易翻边,挑起事端。再者,南洋、西洋数十国使者都在临安,还没有离开,若李越侵犯大宋边境,我们不闻不问,他们会怎么想?因此,必须尽快出兵,还要打一个胜仗,让各国知道大宋武力也不弱,作为藩属国就该老老实实,不要惹是非。此时,应该诏令钦州知州暂领附近几个州府,组织军队加以抵挡,再令广南西路安抚使迅速征调兵力赶往钦州,若想扩大战果,可再派屯驻明州的宣威军沿海南下,宣威军曾与李越军队大国仗,也适应南方气候,人虽不多,必要之时,当可一用。”
赵构还是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但看章复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许。
这一幕被秦桧看在眼里,心神一动。
赵构看了看尚未发表意见的红袍官员,问道:“秦禧,你以为该如何?”
秦禧回道:“臣的意思与几位大人一样,李越距离大宋千里万里,弹丸小国,翻不起大浪,闹一闹自己也就走了,不必理会。”
问完在座的所有大臣,赵构说道:“李越犯边之事,大家也都说了自己的想法,不管是出兵惩戒,还是放任不管,你们都是国之栋梁,自然由你们共同做主,具体怎么做还是要再议一议,各国使者都在临安,久拖不决,有损大宋颜面。天色还早,再议一议,议出结果再走不迟。”
听得赵构此话,众人端坐不言。
片刻之后,赵构又道:“大家都没什么要说的了吗?”
“咳咳”秦桧咳嗽几声,而后说道:“皇上,臣方才又想了想,那李越乃弹丸小国,趁南洋、西洋诸国使者来大宋朝贡之时犯边,其心可诛,理应迅速出兵还击,必要之时可攻占其都城,震慑南洋诸国。”
秦桧此话一出,两个参知政事眉头一跳,当即就有一人道:“臣以为李越选在诸国进贡朝贺之时犯边,实乃罪大恶极之举,罪不容诛,应立即派遣精兵强将攻入李越,把逃跑的李越王子捉回临安问罪,震慑诸藩属国。”
另一参知政事道:“臣以为李越确实当诛,他们早不犯边晚不犯边,偏偏就选在诸国不远万里,来大宋朝贺之时,若不给他们一个大大教训,大宋颜面何存。朝廷应该马上派遣精兵南下,一举攻灭李越,不光要抓回逃走的李越王子,最好能将李越王也抓回来治罪,到时候可请诸国使节观礼,告诫他们不可妄动邪念。”
秦禧一见风向转变,立即说道:“臣以为李越此时犯边,一定是精心准备,就为折损大宋颜面而来。前年戴大人出使李越被无端围困,出使不成,差点死在李越,大宋灭了他们一支军队之后,他们不得已才将一个王子推出来顶罪,可这个王子刚到广州就悄无声息的逃走,凭他自己断不可能,这必然也是李越人精心谋划的结果。李越国虽小,但狼子野心,随时都想咬大宋一口,数百年前,连续犯边不下数十次,一次比一次严重。若此次对李越不加以惩戒,恐怕大宋诸多藩属国都会心存异心,到那时怕难以收拾。臣以为应立即派遣二十万精兵南下,一举攻灭李越,把李越土地重新收归大宋统治,划定州县,派遣官吏管理。”
御史中丞章复道:“臣以为诸位大人都过于激进,李越与大宋钦州交界,钦州到临安的路程数万里,送来临安的八百里加急战报路上就走了整整十五天。大宋精锐都屯驻在北边边境防范金人,从北方边境调遣精锐去南方边境,先不说北方军队是不是能适应南方湿热的气候,路途实在过于遥远,就这数万里路都会把精锐拖的不堪一击,没有三五个月根本恢复不过来。还有,一旦将北方边境精锐驻军调离,金人突然南下怎么办,长江以北一马平川,如果没有阻挡,不肖三天就能杀到长江边,因此北方驻军绝对不能调动,不但不能调动,还要加强防范,以防金人在大宋对李越用兵之时,背后偷袭。臣以为还是以广南西路原有兵力为主,那里的土兵更适合在崇山峻岭中作战,此外再派殿前司水军和宣威军小股水军南下,从琼州过海直攻李越沿海重镇,前后夹击,李越必然败退。攻灭李越,匆忙之间根本不可能做到,李越虽是小国,但藏于山中,没有十万精锐,没有三五年,要灭他们很难。眼前当务之急,是要赶走李越,至于是不是要灭国问罪,可以慢慢商讨,大战一起,花费定然在千万贯以上,一时之间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而赶走李越,花费数百万贯也就够了。”
赵构道:“好,既然大家都认为李越可恶,其心可诛,那就给他们一个教训,即刻派兵征讨李越。我只有一个要求,两个月之内,把逃走的李越王子带来临安问罪。此次从北方调遣军队征讨李越军需花费,从内库出,广南参与征讨李越的州县,由户部酌情减免赋税徭役。大家以为如何?”
秦桧当先道:“皇上圣明!”
众人纷纷附和道:“皇上圣明!”
赵构道:“李越犯边之事就这么定了,具体派遣多少兵马,派谁去,谁为统帅,军需粮草多少,你们回去之后再细细商讨,两天之内拿出方略来,秦爱卿,此事由你主持。”
秦桧道:“是,皇上。”
赵构起身道:“好了,我也累了,你们都回去吧。”说完转身走进后殿。
第282章 宣威军
秦桧等人起身恭送赵构离开后,参知政事余尧弼问道:“秦相,李越该如何征讨我们还得好好商议。”
秦桧道:“天色不早了,出宫再说。”说完当先转身向殿外走去。
另外五人随后离开。
一出垂拱殿,秦禧便道:“爹,你怎么知道皇上这次是想对李越用兵?”
秦桧只顾慢慢走着,没有回话。
参知政事余尧弼问道:“是啊,秦相,皇上以前可从来不会主动提起对外用兵,怎么这次一定要派兵对付李越?”
秦桧停下脚步,两个参知政事和秦禧上前,只听他道:“你们不是把皇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吗,这李越选在这个时间挑事,无论如何都得打,还只能胜不能败。放在以往,李越犯边也就犯边了,对大宋也遭不成多大损失,可现在十几个国家的使节都在临安,不打李越,大宋脸上无光啊。这次回易带回来不少金银财宝,西洋货物也换回来很多钱财,府库丰盈不少,对外用兵就有底气了。”
参知政事汪勃又问道:“秦相以为这次征讨李越该打到什么程度合适?”
秦桧想了想道:“皇上不是说了,抓回逃跑的王子,李越人也要赶出钦州。”说完抬脚再走。
太阳快落山了,再不出宫,等宫门关闭,少不得一番麻烦。
参知政事汪勃道:“把李越人赶走容易,也许不用赶,还没等大军赶到,他们就会跑的一个不剩。可抓回李越王子就没那么容易了,不攻到李越都城下,怕是不会乖乖交人吧。”
秦桧道:“这就要看枢密院如何调兵遣将,如何作战了,两个月内拿不回逃跑的李越王子,让大宋在诸国使节面前丢了颜面,自会有人承担责任。”
签书枢密院事巫伋道:“只要秦相能调集足够的粮草,征调足够的民夫,两个月内拿下小小李越又有何不可。”
秦桧道:“拿下李越?那要花费多少钱粮。还是按皇上的意思办,拿回李越王子就行了。拿他一个人,朝廷调拨给你们两百万贯粮草,应该足够了。”
巫伋道:“秦相莫不是在说笑,征讨李越除了要用当地军队,朝廷至少还得另派一万殿前司精锐南下。征调广南土兵所需花费暂且不说,这一万殿前司精锐南下的吃喝用度和各种军资,至少得三万厢兵运送,算下来至少有四万人吃喝,打起仗来,奖励、抚恤、物资损耗哪一样不花钱。剿灭一千余人的海盗,就花费二百五十多万贯,征讨李越比剿灭一千海岛还容易吗?这是关乎朝廷颜面的大事,秦相还是要慎重。”
汪勃道:“诸位大人今天也都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具体如何明日再议吧。”
众人不再说话,加快脚步,向和宁门而去,再多争论一会儿,等城门关闭,出不了皇城,就得在城里睡硬板床了。
六人堪堪赶到和宁门,羽林军统领笑道:“秦相、诸位大人幸苦,你们若是再晚到一步,今晚又得留宿皇城了。”
秦桧回道:“近来大事频发,做臣下的不为皇上分忧,那不是空食俸禄的蛀虫吗?”
羽林军统领笑道:“秦相说的是。诸位大人赶紧出城吧。”
秦桧当先出城,五人随后跟上。
他们前脚刚出城门,身后就听羽林军统领高声下令:“关闭城门。”
出了和宁门就有一队禁军赶到,将秦桧护卫在中间,向不远处等候的官轿走去。
到了官轿附近,秦桧道:“诸位大人今天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申时我们再好好议一议。”
“秦相慢走。”众人抬手送行。
等秦桧、秦禧上了官轿走远,其他四人各自上轿回家。
两天后,勤政殿。
赵构坐于书案前细看奏章,秦桧、巫伋并排坐在对面。
看完之后,赵构问道:“征讨李越颇为艰险,只派遣一万精兵够吗?”
秦桧道:“这一万人是殿前司精锐,以一当十应该不成问题,况且广南也有三个军州,在广南征调三万精兵不难,李越弹丸小国,有这四万人,应当可以拿来逃跑的王子。”
巫伋道:“军资有限,难以征调足够的海船,要把这一万精锐安全运到钦州,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人一多,行军时间就要延长,一万人一个月内勉强能到钦州,两万人就得两个月了。”
赵构又看了看奏章,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忽道:“之前护卫回易的宣威军不是可以派上用场?”
巫伋道:“宣威军扈从回易可以,要说打仗恐怕不行,当年这支军队是为回易船队匆忙组建,还没训练几个月就出海,海上又不能训练,两年下来,一点战斗力都没剩下,去了也是耗费军资。”
赵构道:“我看不然,这支宣威军曾经在李越跟他们的军队作战,记得当时还拿下一州之地,归附朝廷,他们熟悉李越,如果跟殿前司精锐同去,多少也是助力。”
秦桧接道:“不错,那块土地原本是李越河静府,被他们拿下之后,改成了静州,还向朝廷交过一次赋税。这支军队还是有战斗力的,并没有大人说的那么不堪。”
巫伋道:“宣威军南下也不是不行,但据我所知,他们当初因回易而临时组建,一切花销也都是回易处承担,如今回易结束,朝廷并没有承担他们的日常开支,也没有发放饷钱,一直是自生自灭,原本有四千余人,几个月过去了,现在还有多少人很难说。如果要调遣他们南下征讨李越,先得给与他们常备军身份,由朝廷发放粮饷。”
赵构道:“宣威军不撤销,回易以后还要继续,给他们常备军身份,发放粮饷。先征讨李越,结束之后调回原地驻守,等待朝廷命令,不必进行轮换驻防。”
巫伋道:“是,那就将宣威军加入征讨李越军队的序列,如此一来征讨李越的把握更大一些。”
赵构道:“秦爱卿,你还有什么补充?”
秦桧道:“没有,只希望此次征讨不要拖的太久,国库不充裕,用钱的地方很多,经不起一年半载的消耗。”
赵构道:“巫伋,此次征讨两个月内要有结果,最迟不得超过三个月,你们枢密院商讨一下,最好派人去钦州监军,此战务必要胜。”
巫伋道:“是,枢密院上下定当竭尽全力。”
赵构道:“好了,征讨李越之事就这么定下,尽快发兵。都去准备吧。”说完拿起其他奏章。
秦桧、巫伋起身告退:“臣,告退。”
等二人离开,赵构呼道:“黄琦。”
殿后应了一声,片刻之后,一近侍出来,还没赵构书案前,便问道:“官家,何事?”
赵构道:“你说宣威军可用,戴骢的奏章里说的也不清楚,到底如何,你跟我细细过来。”
黄琦道:“官家,宣威军在李越是事情我不太清楚,只听说他们一千人大败李越两千精锐,其中俘虏的一千人也编入宣威军了,但大部分都留守在占城国。在三佛齐国一战,我是知道的,当初回易船队被两家势力强大的家族阻挡在海峡入口达两个月之久,索要重税,眼看就要错过穿越大海的最佳时机,不得已之下,宣威军先焚烧其中一个家族在港口的数百艘船,而后对外宣称那个家族作乱,将他们激怒之后,宣威军设下埋伏,将那个家族三万精锐引进一个山谷死地,两个时辰不到,那三万人就全军覆没,而宣威军损伤不到两百人,大获全胜,三佛齐国不被宣威军所震慑,船队才顺利通过海峡。从西洋返回三佛齐国的时候,又在海峡被数百艘海盗船所阻,宣威军再次击败海盗,打通海路。除此之外,宣威军的军纪也十分严明,一百多艘海船在海上航行时队伍长达两三百里,全由宣威军操控,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在航行,基本不存在有船掉队和失散。在海上,我跟他们接触的不多。”
赵构道:“如此看来,宣威军还是有一战之力,并没有辱没宣威之名。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事迹吗?”
黄琦想了想道:“其他值得一说的,也就是在塞尔柱国,那时候我带着使团去巴格达觐见他们国王,刚好赶上塞尔柱国王诞辰,就在哪儿多停留了几天,参加了不少贵族宴会,我们离开巴格达之前也举办了一个宴会,答谢他们的款待,在宴会上展示了大宋军阵,有塞尔柱贵族不服,就派他们的勇士挑衅,当时宣威军监军杨丛义接下第一场比试,轻松打败塞尔柱勇士,后来他们继续派勇士挑衅,我们派出了一名随团道人,又将对方击败,连败两场之后,他们才没有继续挑衅。”
赵构道:“杨丛义,是武学初建那年那个平民出身的武学生吧。”
黄琦道:“对,就是他。跟随戴大人去李越出使的就是他,当时带了一千宣威军随行,到了占城国,就变成了两千人,还在占城国为大宋弄来一块方圆超过五十里的土地,驻留了一千宣威军,回来时,船队在那儿停留了半个月,房屋建了不少,良田也开垦了数百亩,留守的军队也在每天操练。在三佛齐国时,也是杨丛义主张用武力打通海路,本来不少人都反对,没想到后来真的打通了。”
赵构道:“这么看来,他在武学还学了些东西。他是第一批武学生,有消息多收集一些。”
黄琦道:“官家放心,我会看着他。”
第283章 重聚
昌国,宣威军军营。
将士们早上在海滩训练枪阵,下午去靶场练箭。
这是杨丛义到达昌**营后,对宣威军下达的训练命令。
懒散多日的宣威军重新开始两年前的训练,每天练枪、行军、射箭,整整两年没练,这半个月高强度训练,可把他们折腾的厉害,特别是一开始那几天,一天训练下来简直都跟要死了一样。
经过半个月恢复性训练,宣威军逐渐有了一些两年前的样子。
两个多月前赵安带着宣威军回到昌国后,军事训练基本没抓,因为他知道,宣威军迟早得裁撤掉。
但一个月前当朝廷任命他为宣威军统领之后,情况又发生了一些变化,宣威军终于完全由他做主,是属于他的军队了,于是训练开始慢慢恢复,每天训练两个时辰。
但随即问题就来了,回易船队不再负责他们的开销,朝廷也没有给他们发放粮草。经过一番艰难交涉,也只是从停靠在明州港的海船上搬回来剩余的军资军械,钱粮问题仍然没人解决,宣威军成了没娘孩子。
没了粮饷,训练顿时就成了问题,这个消息也开始在全军蔓延,最终军事训练无疾而终,粮饷都没人发了,还训练什么?宣威军又没有营田,难道去海里摸鱼?
全军彻底懒散下来,只靠仅有的存粮,一日两餐,勉强度日。
数天之后,当杨丛义回到昌**营,看到的便是无所事事,在营中睡觉打闹的宣威军。
他是监军,粮草自然要由他负责,宣威军断粮断草,谁都不管,但幸好他自己还有些私房钱,这种时候已经顾不上是不是私钱,就这些钱,几千人也吃不了多久,于是跟两年前一样,他去向渔民买鱼,五文钱一斤。买到鱼之后,火头军开始制作鱼面,吃不完的先存着,几天下来,居然有了数千斤存粮。
粮食问题暂时解决了,吃饱了肚子,军事训练立马开始,至于饷钱,杨丛义承诺,朝廷一定会解决。军士们也知道,朝廷如果短期内不解决,他们难道还能造反不成?造反是不可能的。
军事训练逐渐恢复之后,杨丛义便想回家去看看,毕竟宣威军此时只要不饿肚子,确实没事。
在他跟赵安交代过后,准备第二天离营,结果就在当天下午,枢密院的调令到了。
“杨监军,朝廷要我们一个月之内赶到钦州,这钦州在哪,我们都不知道,是乘船还是走路,粮饷怎么解决,军资军需哪里去领,一概没说。”赵安拿着枢密院的调令,十分恼火。
杨丛义眉头也是紧锁,钦州在哪他倒是知道,可让宣威军去钦州那等偏僻的地方做什么,去那儿吃什么喝什么。
“赵统领不必恼怒,朝廷既然有调令,自然会做好安排,我们依令调动就是。据我所知,钦州距离广州不远,就在海边上,海船可直接到达。海上已经起北风,我们乘船南下,顺风顺水,半个月应该就能到达。宣威军目前还有四千人,战船十艘,一次肯定运不了这么多人,得去明州港征调几艘大一些的海船。航行期间,我们可以在泉州补给一次,然后直接南下钦州,整个行程不会超过二十天。”杨丛义想了想,如此宽慰道。
赵安点头:“也只能如此了。时间紧迫,为防意外,我们早日出发,三天之后如何?”
杨丛义道:“好,那就三天之后。”
当晚召集各营指挥,将宣威军整建制调防钦州的命令传达下去,三日之后准时乘船出发。
三天时间,宣威军征调了八艘海船,又装了淡水、食物和军资军械等物,准备好长行军后,立即离营乘船南下。
船队满帆,昼夜不息,离营的第四天到达泉州港外。
军队调防,未经朝廷允许不得随意进城,宣威军也不例外,整支船队停靠泉州湾外海岸,除少量补给人员,其余军士不得离岸。
杨丛义带领数百,赤手空拳的宣威军入城采购粮食和蔬菜。
对突然出现在泉州的数百军士,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杨丛义少不得要去泉州府衙沟通备案。
出了衙门,将五百两银钞交给一名低级军官,跟他们交代一番之后,众军士随那军官离去,杨丛义则快步走向城北。
城北一个偏僻的小院。
“莲儿,把我几件冬衣也拿来。”一女子正在院中洗衣裳。
房里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一小丫头抱着几件衣裳出来,放在盆里,口中道:“夫人,我来洗吧。”说着蹲下身来。
女子手上没停,口中道:“你力气还小,哪能洗的干净。等你长大点再做吧。”
小丫头没有说话了,蹲在一旁看着。
过了一会儿,女子问道:“这两天城里有消息吗?”
小丫头摇头,回道:“没特别的消息。你说老爷还能回来吗?”
女子停了一下,笑道:“肯定会回来,只是临安离这儿太远,坐船都要半个月,走路时间更长。我是他娘子,路再长,他也会回来的。”
小丫头想了想,忽道:“夫人,要不我们去临安找老爷吧。”
女子摇头:“临安太大了,人又很多,我们还是在家等,哪儿也不去,不然他回来找不到我们,会着急的。”说完继续低头洗衣裳。
院内又恢复安静,只听见洗衣裳的声音。
“哐哐哐”门外忽然传来三声响。
女子停下手里的活,抬头道:“莲儿,去看看。”
小丫头起身快步走到院门前,高声问道:“谁呀?”
“清尘,我回来了。”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女子一听这话,起身快步飞奔到门前,拉开门栓一看,门外站着的不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吗?顿时高兴的留下泪来。
杨丛义看着泪水滚滚而下的女子,上前两步,跨进院内,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娘子受苦了。”
清尘也紧紧的保住他,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的流泪。
过了一会儿,杨丛义抬手擦去她的眼泪,笑道:“娘子,不哭了,我不是回来了。”
哭好了,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完,清尘泪痕未干的脸上这才露出笑意,什么话都没说,拉着杨丛义就往房里走去。
小丫头看着这个略显陌生的人,他便是老爷吗?一点印象也没了。关好院门,插上门栓,回到院中去洗那盆尚未洗完的衣裳。
房中执手相看,眼中满是深情。
“夫君,清尘想你想的好苦。你回来这么久,怎么不回来看我?”说着扑进杨丛义怀中,双手抱的很紧,生怕一放手,又会很长时间看不到他。
杨丛义抬手将她紧紧搂住:“我也很想早点回来见你,可我之前回泉州就呆了三天,事情太多出不营门,之后就带船队去临安,在那儿又不让走,差不多一个月前才到昌国,在昌国一时之间也走不开,直到今天才回来。我也是日日夜夜都在想着你啊,娘子。”说着亲吻上她的额头。
清尘脸上瞬间一红,低声道:“夫君,天还没黑呢。”
杨丛义轻吻了一会儿便松开,笑道:“怕什么,都成亲两年了,院里又没外人。”
“莲儿还在外面呢。”清尘轻声道。
“好,就依娘子。这两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杨丛义牵着她的手坐下。
快两年没见,两人有说不完的话,诉不完的情,这一聊就是半日。
吃过晚饭,洗簌之后,清尘早早的就将莲儿打发到最外面的房间去休息,今晚是她跟夫君大喜的日子,她可不想被渐渐长大的丫头偷听。
房里点燃两根红烛,卧室更加温馨。
烛光透过床顶垂下来的纱蔓钻进来,里面一片朦胧,衣衫一件件褪去,低温挡不住新婚般的热情。
“娘子,这两年你恢复的很好啊,跟在天柱山时一样美了。”
“不害臊,你那时候就有这想法?”
“没有,是说你跟那时候一样健康了。娘子越来越美了,越看越好看。”
“看够了吧,赶紧把蜡烛灭了睡觉。”
“娘子这么好看,我怎么看的够,就让它亮着,两年么见了,还不让我多看看啊。”
“我也想看看夫君,可以吗?”
“我整个人都是你的,娘子随便看。”
“啊......你个坏人,你不嫌害臊啊。”
“是娘子要看的啊。”
“夫君,别看了,赶紧睡觉吧。”
低吟声声,纱蔓轻动。
不久之后,随着一声音调很高的疼呼,纱蔓激烈的抖动,像波浪一般将里边不断的*和粗重的喘息送出,扩散到远处,弥漫整个房间,飘进寂静的院子。
这个夜晚情意绵绵无休止,直到夜深,院中才彻底恢复宁静。
清尘瘫软无力的躺在杨丛义怀中,轻声道:“这次回来还走吗?”
杨丛义道:“朝廷又有事,还要去一趟南方,今天路过泉州,就回来看看娘子,明天就要走。”
“能不走吗?我能跟你去吗?”清尘低诉。
“朝廷的事不能不做。我们都还年轻,来日方长,南方的情形我还不清楚,等稳定下来,我便接你过去。”杨丛义搂紧她的腰,两人紧密的贴在一起。
“夫君,那我听你的,稳定下来一定要接过去,再让我一个人,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撑下去。”
“我知道,睡吧。”说完转头吹灭床头的蜡烛。
第284章 清尘的烦恼
房内一暗,清尘慢慢转过身子,浑身上下似乎又充满了力量一样,伸手慢慢从杨丛义上身往下摸去,不多时便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玩弄几下之后,就变了模样。
“娘子,别玩了,你不嫌累吗?”杨丛义有些无奈。
清尘没有说话,继续捏握一会儿,才轻声道:“夫君也还没累吧。”说着就将身子紧紧的靠了过去。
娘子一番挑逗,杨丛义再也忍不住,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
黑暗中,二人彻底放开手脚,真正是水火交融,直达心灵。
一番激烈的折腾之后,二人都疲惫了,这才心满意足相拥而眠。
这一夜,是两人许久一来,睡的最踏实的一觉。
等双双醒来时,天色早已大亮。
清尘想要起床,只觉得腰腹酸软,挣扎了一下,却被按在床上,让她再休息一会儿。
等杨丛义做好饭菜,她才勉强起床,看着莲儿那小眼神,她暗自告诫自己,以后可不能再这么不知深浅了。
杨丛义上午就得离开,走之前把他领取的俸禄全都留给清尘,让给她保管。
时间匆忙,叮嘱一番之后,杨丛义要离开。
清尘送出院外,两年没回家,才回来一天,又要分别,忍不住就要落泪。
杨丛义握住她的手,笑道:“娘子放心,只要一稳定下来,我马上就把你接过去。在这之前,好好在家等我回来,千万别到处乱跑去找我,天下这么大,一旦分散了,我可就找不到你了。”
清尘道:“我会的,夫君忙完,可要马上来接我。”
杨丛义笑道:“嗯,你安心在家等着,一定要注意安全。最好不要随便出门,娘子这么好看,坏人看见起了歪心思就不好了。”
清尘道:“谁敢起歪心思,我手里可有剑呢,这两年每天都练好几个时辰,坏人敢来,我的剑不长眼。”
杨丛义哈哈一笑道:“我倒忘了,娘子的武艺比我还要高强,是我多虑了。好了,我走了。”
清尘道:“夫君在外可要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接我。”
杨丛义笑道:“嗯,知道了。”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旁的小丫头,又道:“莲儿,要好好照顾夫人。”
小丫头有些紧张的点头道:“我知道,老爷。”
老爷?年纪轻轻的就成老爷了吗?杨丛义笑了。
“好了,我走了,回去吧。”说完大步离开。
清尘和莲儿站在院门口,直到再也看不到杨丛义的背影,才转身进门。
“夫人,我来。”莲儿赶紧抢着将院门门栓插上。
“夫人,我扶你回房休息吧。”莲儿见清尘走路都有些困难,连忙过去扶住她的手臂。
清尘嘴里说着没事,还是扶住了她。两年不见,昨晚没有节制,折腾的太厉害,如今浑身酸软无力。
“夫人,老爷昨晚是不是对你不好,两年不回来,一回来就把你伤成这样。夫人每天练武,怎么不反抗呢。”莲儿看着夫人走不动路的样子,愤愤不平。
“莲儿,你想到哪儿去了?你以为老爷昨晚打我了?”清尘不由得觉得好笑。
“夫人,难道不是吗,我还听到你惨叫呢,好几次我都差点想去敲门救你了,可我只是一个柔弱的小丫头,夫人都打不过老爷,我去有什么用呢。”莲儿语气里,满是同情。
“别瞎说,我跟老爷好着呢。你年纪还小,还不懂,等你长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清尘笑道。走着走着,好像想起了什么,忽道:“莲儿,你昨晚在我房外偷听?”
莲儿急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大半夜的我哪敢起来。我就在房里听到的,一开始声音不大,我都睡着了,后来声音好大,我就被吵醒,一直担心夫人,我后半夜都没睡好,就担心夫人出事。”
清尘这才安心,以后还是注意一些,幸好是被莲儿听到,要是被外人听到,那多难为情。
“夫人,你跟老爷不是打架,到底是在做什么呢?”莲儿又问。
“同房。”
“什么是同房。”
“要生小孩就要在房间里做这件事,你长大了就会知道。好了,你先出去,我再休息会儿。”
清尘回到房间休息,却又谁不着了。
两年不见夫君,就回来这一晚上,也不知道会不会怀上孩子,但愿汤妹妹说的不是假话,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生儿子呢。
没儿子,这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家。
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升起莫名的烦躁。
汤姐姐跟夫君会是什么关系呢,应该不是简单的萍水相逢,淡雅之交吧。夫君昨天没提过她,但汤姐姐是从临安南下,顺路来泉州,夫君从明州南下,也顺路回泉州,前后相距不过半个月,他们会不会在南边又遇到一起?或者就是他们提前约好的?
汤姐姐长的很好看,说话行事干净利落,有男子风范,他们在一起应该有很多话说。听汤姐姐讲这几年夫君的事情来看,他们应该认识很久了,还很亲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不是下次再见夫君时,向他问清楚呢?
这实在是一个让她很头疼的问题,直接去问,肯定不好,但如果不问,憋在心里又难受,该怎么办才好?
躺在床上思来想去,满脑子都是夫君与汤姐姐,久久无法安宁。
杨丛义回到船上之后,船队当天中午,顺风往南而去。
五天时间,船队到达广州,未做多长时间停留,又四天时间,向西绕过雷州与琼州之间的海峡,到达钦州地界。
船队到达钦州之后,沿海向西边行边问,终于在两天之后到达距离钦州州治所在五十里外的港口。
整支宣威军调防钦州,具体驻防何处,调令上说的不清不楚,所以宣威军不敢全部登岸扎营。
经商定,赵安率大部留守港口附近,杨丛义则带领两百人进钦州打探情况,既然朝廷让宣威军调防钦州,钦州知州应该知道宣威军驻地安排在何处才是。
在港口休息一夜之后,第二天一早,以港口渔民为向导,杨丛义带人直赴钦州州衙。
钦州州治所在的城区面积不大,也不繁华,就连安庆军的太湖县城也要比这里强上一分。从入城一直走到州衙门口,路上行人稀少,商贩店铺也没几个,整个城里都是冷冷清清。
一见这种情形,杨丛义心里顿时就凉透了。
就这破地方能养活四千宣威军?怕不是都得吃土。朝廷是怎么想的,这荒凉偏僻之地,还要派这么多人来,真以为这是风水宝地啊?关键是粮饷到哪领,难不成还要从广州调运?
看着破旧的钦州州衙,杨丛义失望透顶。
原以为朝廷派他个宣威军监军的差遣,是有什么好事,最次也是继续护卫回易,没想到却是从繁华富裕的明州调防到荒凉贫瘠的钦州来,这地方天高皇帝远的,远离朝廷,做的再好,做的再差,也都不会有人知道,想升官那是做梦了。
在州衙门口愣神了一会儿,向导提醒道:“大人,这就是州衙了。小民还有事儿,先走了。”
杨丛义这才谢道:“麻烦你了。”
“你们在这儿等我,不跑离开。”杨丛义吩咐完,便朝州衙走去。
还没走进州衙门口一丈,两个无精打采的州衙守卫便喝问道:“干什么的!”
杨丛义穿着军甲,都走到门口了,他们还看不见吗?心里觉得奇怪,要是在北方州衙、县衙,守卫早就去进去通报,或者出动过来问明缘由了。
“宣威军监军杨丛义,率军前来钦州调防。”
“宣威军是什么军,我怎么没听说过?哪来的?”守卫站在门口不动,却打听起宣威军来历来了。
“北方来的。快去通报知州大人,就说宣威军已到钦州,监军杨丛义,前来办理交接换防事宜。”杨丛义站在原地高声回道,这钦州州府的人比起北方来可差的太多了,在北方县衙守门的都要比他们强。
“先等着,我去看大人在不在。”一守卫丢下一句话,转身进了衙门。
没过多久,那守卫跑步出来,一直跑到杨丛义身前,低头语气温和的笑道:“大人请,知州大人有请。”
杨丛义抬步上前,那守卫赶紧陪在一旁带路。
进了州衙稍稍一转,来到一处别院,将杨丛义带至一厅外,向内禀报道:“老爷,北方来的大人到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穿着绿色官服,年纪在五十岁上下的肥胖官员迎了出来,一见到杨丛义便如见到多年不见的亲人一般,十分热情的笑道:“本官是钦州知州毛奇,等你们多时,终于来了。”
杨丛义稍稍一惊,知州大人热情的太过了,但也来不及多想,抱拳行礼道:“下官宣威军监军杨丛义,见过知州大人。”
“杨将军不必客气,快请进。”钦州知州毛奇,很热情的将杨丛义引进客厅坐下。
“看茶。”
一声吩咐,随即就有丫鬟出来将茶斟上。
“杨将军,请。”毛奇满面笑意,显然对杨丛义的到来,十分高兴。
“多谢知州大人。”杨丛义看着毛奇的模样,心里直打鼓,宣威军来钦州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