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分头准备
月明星稀。
大约二更天时,宣威军营地、后备军营地陆续有人悄悄溜出营房,在黑暗中躲躲藏藏,不知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天亮了,不久之后,一缕阳光洒进营地。
海岸边一艘船上,有两人在甲板上练剑,清晨的阳光照射下来,二人收剑息功。
“好多天不练剑,生疏的厉害。”
“四娘,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你看岸上那些人,总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不对,不知道他们私下会怎么议论。”
“有什么不对,我看是杨兄你心里有鬼吧。我们是武学同窗,就不能住在一艘船上?”
“大庭广众的,我们还是保持适当的距离,就跟之前一样。你也不要跟之前有太大不同,免得暴露你身份。”说着瞧了瞧汤鷽的胸前部位,似乎还没来得及束缚住,看起来像是躲藏在衣下的野兔,随脚下移动而颤动。
汤鷽顺着他的眼神,低头一看胸前,耳根瞬间就红。正好说什么,忽听船下传来喊声:“大人,好消息!”
话音刚落,就见江恺爬上船头,汤鷽顿时一阵惊慌。
杨丛义回身,顺势挡在汤鷽身前,低声道:“收拾一下。”汤鷽听到提醒,从惊慌中醒悟,迅速转身进舱。
随后冲江恺高声问道:“江兄,什么好消息?报名人数满了?”
江恺走过来,看着汤鷽进舱的背*:“汤大人怎么走这么着急。”
杨丛义拿起手中的剑,有几分歉意的回道:“刚刚失手划破了他的衣裳。什么好消息?”
江恺将手里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递过去,笑道:“大人,名额是不是满了,我不知道。但后备军有六十四人报名,应该可以解决问题。”
杨丛义接过名单,看那纸上记录的姓名确实不少,要解决天竺受害人问题,确实够了,但只有六十多人留下,还是少了,至少得一百人,不然留下这些人就没有更多的意义。
后备军绝大多数是从灾民中征召的,没有土地,没有家产,原本连饭都吃不上,更别说娶老婆,现在船队免费发老婆,这等好事他们当然会报名。可宣威军就不一样了,他们原本出身就好,绝大多数是良家子弟,家里肥瘦都有几亩田,有正当的营生活计,婚姻大事自有他们爹娘做主,让他们在这儿娶天竺女人,还要留在天竺,恐怕没多少愿意。
果然,江恺前脚到,赵安随后就来了。
“赵将军,宣威军里报名情况如何?”杨丛义将后备军名单收起。
“数量不多,只有二十一个。”说着,赵安将名单递给过来。
杨丛义接过名单细看,名单里没有一个是他熟悉的,不知道都是什么人。于是便问道:“赵将军,这二十多人里,可有押官、火长?”
赵安回想了一下,不是很确定的回道:“好像有一名火长。”
“能不能帮我找出来?”杨丛义将名单还给他。
赵安接过名单,上下扫视了一遍,还是不能十分确定:“应该是这个宋二宝。”
杨丛义将名单收回,向二人道:“多谢赵将军、江参军。接下来还有些事要二位帮忙。”
江恺道:“大人尽管吩咐。”
随后,杨丛义又做了一番安排,先让江恺在后备军里再宣扬宣扬,争取再来十五个报名,凑足一百人,接着让他进城找那些接触较多的商贾,请他们帮忙散布一个消息,大宋船队寻找适婚女子,不要女方嫁妆,反送给女方丰厚的彩礼,婚后可以一同留在天竺,也可以去大宋,如果有意向,在今天日落前带女子来大宋回易营地挑选丈夫。
大宋人在天竺人生地不熟,要想让他们在天竺安稳下来,首先就得有房屋和土地,土地可以慢慢开垦,但房屋却一定要马上就有,不然让新人露宿荒野不成?赵安主持过昌国县宣威军营地建造,请他调动几千宣威军建造一百间房屋,也用不了几天时间,况且还有沈缙带领的工匠团队帮忙,此地有大片荒野,树木也多,地点选好,几十人建一间房,两天之内就能竣工。
但在别人的土地上,房屋不是说建就能建的,这时候自然要请黄大人出马,与布里城城主协商。
时间紧迫,众人立即分头行动。
黄大人带着一百匹丝绸、几十套瓷器和上百斤茶叶,进城与布里城主说明来意。城主当即表示,房屋随便盖,土地随便开垦,大宋人在此长住,也不用交税,只要大宋船队以后多来布里就行。
江恺也带着礼物进城,找到不少熟悉的商贾,请他们帮忙传达征婚的消息,能传到乡村小镇去最好。传个消息,对这些商贾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能跟大宋船队建立友好的关系,以后说不定他们就可以在大宋和其他商人之间做中转交易,那可是坐收厚利的买卖,因此他们极为卖力,派人深入乡村宣扬嫁给大宋人的诸多好处。
上午进城沟通过后,宣威军下午立即开工休整地基,按大宋的习俗,一百间房屋建在方圆五里之内,形成一个相对封闭的村落,从空中看,就会发现房屋排列有规律,是一个不小的防守阵型。
汤鷽也有事做,按杨丛义的计划,傍晚天竺女子挑选好丈夫之后,当晚就要成亲入洞房,生米做成熟饭,好让双方都不能反悔。营房有限,不能做新人洞房之用,而刚好海船一百多艘,把船上留守的少量水手都调进营地,稍稍收拾一番,海船就能成新房,新人可以暂住一晚。所以,清查封存货物,收拾新房的差事,汤鷽没法推辞,她带着部分后备军,一艘一艘船清理。
成亲是大事,纵使时间紧迫,也得有所准备,给新娘剪裁一件简单的大宋衣裳便是大宋人的诚意,这事由杨丛义牵头,由黄大人带来的织锦院的制衣工匠亲自动手。也得提前跟他们讲讲道理。
下午,在江恺亲自动员下,一百人名单终于满了。
杨丛义随即把这一百个报名成亲的人召集到一起,准备训导一番。
看着激动又恐慌的众人,杨丛义高声问道:“你们想不想要老婆?大声告诉我!”
“想。”人群里沉默几息之后,有人小声答道。
杨丛义环视一圈,再问一遍:“想不想要老婆?”
“想!”人群回应的声音明显快了许多,声音也高了不少。
“想不想要老婆?”
“想!”喊声震天,鼓动耳膜,这是一声声发自肺腑的怒吼。
这个劲头,杨丛义很满意,于是笑道:“你们很幸运,想要老婆,回易船队就给你们老婆。发老婆,送老婆的事,古今都没有,可这次回易船队不光给你们送老婆,还送房子和土地,这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你们想想,如果在大宋,有免费送老婆、送房子、送土地的好事吗?没有!你没有家世,没有背景,就什么都没有,别说老婆,连女人都碰不到一下,说不定还得饿肚子。但在这儿,天竺,到处是肥沃的土地,到处是勤劳的女人,只要你们留下来,勤劳努力好好过日子,用不了多久,就能创下一片产业,出人头地,到时候要什么有什么,过上你们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但有一点要提前提醒你们,你们是大宋宣威军,留在天竺也是大宋宣威军,在异乡一定要同心协力,共度难关,不要内斗。以后大宋船队可能每年都会来天竺,五年之后,想回去的,就可以回去,但要想清楚,你在这儿不努力,回去之后,你还是什么都没有。所以不管在哪儿,都要踏踏实实,好好做事,跟天竺人好好相处,不要随便惹事,如果可以,你们多生些儿子,以后在这儿建一个大宋城也说不定。”
众人听的激动莫名,这是他们这些没饭吃的流民,翻身做地主的大好机会,听杨丛义这么一说,无不对未来充满希望和美好的想象。
稍停一会儿,杨丛义接着说道:“接下来说说送老婆的事情,你们将来的老婆都是年轻的天竺女子,傍晚她们就会来到营地,亲自挑选丈夫,到时候哪个天竺女子挑到你,你们就是夫妻,今晚就成亲入洞房,不能拒绝,不能反悔,否则军法处置。另外,你们有一百人,傍晚来的天竺女子也许超过一百人,也许不够,今天挑不到你,是你没这个福分,不过没关系,在船队离开前,一定会给你们每一个人娶一个老婆,保证你们都有女人。你们现在回去,都把自己收拾干净,日落前在回易营地中间那块空地集合,来晚了,讨不到老婆,可不要怨我。”
时间不多了,众人撒腿,争先恐后,四散而去,生怕落后别人一步,赶紧回去拾掇自己,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示在将来的老婆面前。
也不知道有多少天竺女子愿意嫁给宣威军、后备军,杨丛义心里其实没底。
但他知道印度人重男轻女思想十分严重,就是传承自天竺,在他们眼里,生了女儿就是赔钱货,不光吃饭费口粮,出嫁还得送嫁妆,一直嫁不出去,就要一直养着,越得越久赔的越多,倒不如凑点嫁妆,嫁出去划算。正是基于这个原因,他才敢大张旗鼓操办此事。
第256章 挑选丈夫
太阳偏西,离落山还有一个时辰,回易营地外便来了不少天竺人,都是父母兄弟陪着女儿或姐姐妹妹。
杨丛义早早来到营地中央,提前布置好选夫会场。
等一切准备就绪,一声吩咐,营外等候的未婚天竺女子陆续进营,她们先被带进一间营房,赏赐她们一身美丽的衣裳。接着开始按年龄挑选,年龄小于十三岁,大于三十岁,不适合成亲的,直接送出去营去,只留下适婚女子,让她们在脸上蒙上面纱。
在太阳落山前夕,两个临近营房里聚集等待的适婚女子不下数百人,营外还陆续有人赶来。
当营地中央准备的杨丛义得知这个消息,悬着的心顿时安定下来。
眼看时辰快到,随即传令,让等待娶老婆的一百名宣威军、后备军军士迅速来到营地中央,相距半步围成一个圆。等按圆圈队形站好,让他们把各自的姓名牌拿在手上。
不多时,等待婚嫁的天竺女子穿着统一样式的衣裳,戴着面纱,顺序来到营地中央,从打开的缺口走进待娶的军士包围圈,在圈内随意站定。
她们站在圈内紧张万分,根本不敢抬头,有稍微大胆的,悄悄向四周安静站着的男子看去,只见他们衣着整齐,身材魁梧,满面笑意,十分温和,感觉很容易接近,心下不由的暗喜。但绝大多数女子眼睛都不敢抬一下,她们已经习惯被命运安排,而不是选择自己的命运。
时辰一到,杨丛义带着翻译走进圈内。
他看看待娶的军士,又看看待嫁的女子,十分满意,当即高声道:“很高兴各位前来参加选夫大会,这是大宋和天竺难得的一次相遇。大宋男人个个勤劳勇敢,诚实可靠,宠爱妻子,通情达理,有情有义,照顾家庭。天竺女子美丽温柔,勤劳坚韧,任劳任怨,忠于家庭,忠于丈夫。大宋男人,天竺女子,此乃天作之合。现在各位天竺女子,你们可以开始挑选丈夫,自行选择你喜欢的男人,选好以后取下他手里的牌子,他就是你的丈夫。开始选夫!”
翻译逐句把杨丛义的话翻译给圈内的天竺女子听,当她们听到可以开始挑选丈夫以后,全都站在原地,娇羞不知所措。
整个选夫现场安静的就像刑场一样,无人敢动,无人敢发声,一切都静止了。
眼见这等尴尬的情况,天竺女子不主动,选夫不就得泡汤?杨丛义不得不再喊一声:“开始挑选丈夫!”
听得这话,终于有胆大的女子开始朝周围的军士走去。
那女子慢慢走近军士七尺距离之后,就没有再进一步靠近,远远的悄悄抬头朝前边的军士看去,只见那些军士或面带笑容,或一脸严肃,双眼全都盯着她看,吓得她立即把头低下去。过了一会儿,见眼前的那些军士并没有靠近,也没有把她怎么样,胆子顿时大了几分,随即抬起头来,端端正正的拿双眼去看他们,仔细观察他们的五官,观察他们的身体,双眼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去,脚下也渐渐开始随眼睛移动。
有第一个女子带头,马上就有第二第三个女子悄悄抬头朝大宋军士看去,但绝大多数人,还是处于等待状态。
这一切让杨丛义十分难受,再这么磨蹭下去,天马上就黑了,到时候要抹黑成亲不成?但他也不能动手逼迫那些女子,这另他急在心里,却无能为力。
第一个选择丈夫的女子在看了一圈之后,终于看中了一个面相和善,身材高大魁梧的宣威军军士,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想从他手里取过牌子,但手伸了一半,见对方没有回应,随即又将手收回,站在那军士面前低下头去。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杨丛义暗骂那军士不懂柔情,当即出言提醒:“把牌子给她,拉住她的手,站在原地。”
那军士何曾见过这等被女人挑选的场景,心慌意乱,见女子伸手,心中一紧,竟不知该如何处理。耳听监军大声,方才如梦初醒,赶紧伸手将牌子递到那女子眼前。
那女子正暗自伤怀,羞愧不已,却见一牌子递过来,慢慢抬眼一看,正是她相中的丈夫的,心里顿时一喜,犹犹豫豫,慢慢抬手把牌子收在手里。
她刚把牌子接在手里,转身要走,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抓住,顿时一声惊叫,正要挣脱,回头一看,抓住她的正是方才挑中的丈夫,随即温顺的低下头去。被军士稍稍用力往后一拉,便退回几步,与军士站在一起。
身旁的其他军士看在眼里,谗在心里,这小子有什么好,居然被第一个挑中,众人忿忿不平,好在场中的天竺女子还多,他们还有机会。
还在原地观望,只敢拿时不时偷看一眼的女子,见有人挑中了丈夫,两人牵手站在一起,这非常温馨甜美的场景,顿时激起了她们追求幸福的勇气。她们大胆抬起头来,仔细朝对面的男人看去,脚步也慢慢移动,一点点往他们靠近。
不久之后,先后又有四名女子选中心仪男子。
被选中的军士有了前车之鉴,只要女子近身两尺距离之内,便赶紧将手里的牌子递过去,等对方接在手里,就一把抓住她的手,拉回身旁,牵手站在一起,让旁人羡慕不已。
有了这些先驱,加之杨丛义又适时高喊一声:“天快黑了,抓紧时间,不然可就看不清了。”场中的女子终于开始行动起来。
再不行动,好男人都被别人抢走了,到时候后悔莫急!
渐渐克服羞涩的天竺女子,纷纷开始慢慢往周边的军士靠近,忽有几名女子,快步朝远处的大宋军士走去,其中有两人居然同时走向一名军士。
那军士自然不知道挑谁,只将手里的牌子往两名女子身前递过去。两女子对望一眼,停顿片刻之后,其中一人猛一伸手便把身前的牌子抓在手中,随后上前一步,牵起军士的手。另一名稍稍退让的女子顿时失去了她中意的男子,眼见两人牵手站在一起,她只得落寞的离开,再去重新寻找意中人。
这短暂的一幕,对其他挑选丈夫的女子来说,无疑是一阵催人奋进的战鼓。提醒她们,好男人不多,慢一步,就会眼睁睁被别人抢走!
从这一刻起,等待选夫的天竺女子终于抛开了羞涩与矜持,迅速靠近四周的军士,赶紧挑选中意的丈夫。
行事果断的女子,稍看几个之后迅速下手,几步近前,接过对方的牌子,牵手与他站在一起。
而犹豫不定的女子,看完一圈,也选定不了意中人,等再看一圈,就发现好多男人身边已经有牵手的女子,看得时间越长,可供选择的对象越来越少,但这就是她们的天性,注定她们只能被选择,而不能选择别人。
一阵疾如风的奔走抢选之后,没有女伴的军士已经屈指可数,而场中天竺女子却还有多人。
面对此等情景,她们已经没有再犹豫的余地,也顾不上细看,径直奔向还未被选走的军士,抢过他们手中的牌子,把他们据为已有!
一百军士被瓜分一空,每人身边都有一个天竺女子陪伴,看着她们,牵着手,恍若在梦中。
选中了丈夫的女子,虽然她们脸上被纱巾蒙住,但从她们眼里依然能看见满满的幸福。
与收获丈夫的女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场中数十个落寞无助的身影,她们就像被抛弃的孤儿,无家可归,又不知去往何处,就那么站在场中,因为羞涩或害怕渐渐聚集到一起,没选到丈夫,她们不知道接下来将要面临会是什么,或许是打骂,或许是挨饿,谁知道呢,不能选择命运,就只能被命运左右,显然她们错过了选择命运的机会。
一百对新人两两牵手,杨丛义心里高兴,当即高声宣布:“选夫大会到此结束。军中条件所限,一切从简,百对新人手牵手,肌肤相亲,婚嫁之礼既成。即日起,你们手中牵着的人,就是你们的老婆,就是你们的丈夫。祝贺各位新人早生贵子,地久天长!”
“多谢大人成全!”一名娶到老婆的军士兴奋的高声道谢。
“多谢大人成全!多谢大人成全!多谢大人成全!”随即全体军士连谢三声,营地里呼声震天。
“好了,省点力气,赶紧入洞房吧!”
杨丛义高喊一声,马上就有军士带领一对对新人朝海船走去。
新人们急不可耐要去洞房,场中瞬间一空,只留下数十名不知所措的天竺女子站在原地。
婚嫁之事成了,一切顺利,杨丛义很是高兴,转头见场中还有这么多女子,正要趁着天还没黑,赶她们离开营地,却听那些女子开始向他诉说起什么。
不等吩咐,翻译立即道:“大人,她们说如果回去,她们肯定不会有好日过。她们不想回去,请大人收留她们。”
不想走?可名额已满,怕是帮不了她们。正准备拒绝,忽然想到一事,于是回道:“问她们愿不愿意跟我们走,愿意就留下,不愿意就离开。”
翻译马上将杨丛义的意思告诉不想离开的天竺女子。
她们商量一会儿之后,便有了决定。
“把全军营指挥都叫来,有大事商议!”
第257章 塞尔柱国
第三天,一百多对新人在宣威军帮助下,每对新人各带五匹布、五套瓷器、二十斤茶叶,回门认亲。
依天竺的习俗,南方只收嫁妆,不送彩礼,大宋女婿带来的彩礼他们坚决不收,原本就没准备嫁妆还敢收男方彩礼,这不是想害了他们的女儿或姐妹吗,有些家庭条件稍好的,还会回送一份嫁妆,希望女婿能善待他们的女儿。
新人带去的东西原封不动的带回来,不少人还收到了一份嫁妆,这让没报名娶老婆的军士们非常羡慕,后悔不已。
一场伤害天竺女子的风波,因为她们顺利出嫁而平息下来,同时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百对新人住进了新房,虽然没有成熟的土地,但船队送给他们的钱财和物资,足够他们生活一两年,只要勤劳,开垦出肥沃的田地,就能过上好日子。
留下的一百人还是大宋军队,下次朝廷有人来时,他们还得接应,饷钱也会一并发放。
回易营地已经很少有商贾前来交易,夏季风也渐渐结束,船队准备好出发南下之后,戴大人终于从王城赶回来。
船队前又重新制定了行程,经过讨论,认为船队太庞大,每到一地真正能交易的只是一小部分船只,其他海船都在浪费时间,此地距离大食还很远,若走一路停一路,明年肯定回不去大宋,最终决定船队一分为二,五十艘海船、四艘战船由戴大人统领,江恺、赵安协助,在天竺沿海国家进行回易,其余船只由黄大人统领,汤鷽、杨丛义协助,沿路不停直往大食方向而去,明年四月两支船队在三佛齐国会合,北返大宋。
行程制定,船队随即出发,沿东部海岸南下。
两支船队南下不久就分开了,戴骢带领的船队先在喀喀迪耶停留,一个多月后,南下朱罗进行回易,不久之后顺海路绕过朱罗到达曷萨拉,但在这个小国并没有停留太久,之后沿海岸北上西遮娄其,在这儿进行长达两个多月的回易。
黄大人统领的大部船队,绕过天竺南部大陆最南端,折向阿拉伯海。北风越过北方的高山之后达到海上,风力已经减弱不小,船队风帆全开,日夜不息,一路西行。
大食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整个船队除了从占城找来的大食人,没任何来过天竺以西。黄大人做惯了甩手掌柜,船队的事他一概不管,因此整个船队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情全部落在杨丛义和汤鷽肩上,这种情况他们习以为常,之前回易督造不也是这样,尽力做好就是了。
回易要想做的好,船队安全要放在首位。大食具体在哪无人知道,就是那个大食人,到了海上他也是一塌糊涂,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更别说为船队导航,无奈之下,杨丛义只得亲自坐镇首船,摸索着带领船队向大食进发。
“杨兄,我们出海快一年了吧,时间过的好快。”汤鷽坐在船头,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
“是啊,都一年了我们还在海上漂,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到达大食。”离开天竺两个多月了,由于风向原因,船队航行速度较慢,始终没有达到中东,杨丛义也很着急。
“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应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大食吧,况且这路线和行程都是你确定的,你不知道谁知道。”汤鷽显然不信。
“我又不是神仙。你看这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以前又没来过,还真没什么办法。不过想来应该快了。”
“我们六七十艘船的货物,到大食以后怎么办,在天竺两个月时间卖出去的货物都不到二十船,也不知道大食那边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丝绸、瓷器、茶叶他们是不是买得起,我是一点信心都没,要是买卖亏了,我可没脸回去。”汤鷽忧心忡忡。
“亏是不可能亏的。买卖要么是靠薄利多销,要么是靠物以稀为贵,我们不远万里,准备一年,又历时一年才来到这儿,是做大买卖的,赚的是大钱。东西方贸易中断很多年了,我们的丝绸、瓷器、茶叶,不管是哪一样,对大食人来说都是稀罕货,毕竟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再想买就得等到几年以后,不怕他们不出钱。他们很富有,黄金、白银不知道积累了多少,也可以用其他东西换,比如香料、珠宝、药材等,只要是大宋没有的物产都可以,这些东西运回大宋就能赚钱,不说十倍利润,五倍应该有余。具体怎么卖,怎么交换,你肯定比我清楚。”中东地区物产不外乎珠宝和香料,但具体还有什么,杨丛义也不太清楚,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远洋贸易只要船队不毁,肯定能赚大钱。
“说的也是,光天竺换回来的那些香料、药材和珠宝等物,带回大宋赚取千万贯绰绰有余。看来我是多虑了。”汤鷽转头看着杨丛义,眼中闪烁着特别的意思。
“也不能大意,大食人土地不够肥沃,种田难以维持生计,几乎人人经商,汉唐几百年,他们专做东西方中转贸易,东西的丝绸、瓷器只能卖给他们,然后他们再继续往西方国家贩卖,他们是一个统一的国家时,能完全垄断东西方物资贸易,现在分裂成了好几个国家,我们应该更好做回易。”杨丛义抬手拍拍她的肩膀。
“杨兄对这边的情况很熟悉啊,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大宋人。”汤鷽一笑,满眼柔情。
杨丛义哈哈一笑:“我不是大宋人还能是什么人。知道这么多,不过是行万里路,道听途说的多而已。只要你多出去走走,时间一长,天下万事万物莫不在胸中。”杨丛义面带笑容,心里开始紧张起来,看来以后还是要收敛一些,不然迟早会露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才不信道听途说就能知道这么多。太阳要落了,回舱吧。”
船头的那轮红日慢慢朝海中沉去,晚霞飘散,夜幕降临。
船队又航行十天之后,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片昏黄的大陆,两个多月的航行终于到了尽头。
可没人能确定这片大陆到底是哪个国家,港口又在何处,连那个阿拉伯人塞亚勒都不清楚,他离家太久了,况且中东区域很大,他去过的地方也只是很小的一片区域。
为安全考虑,船队停留在外海,离岸十里,杨丛义带着塞亚勒乘坐车船亲自登陆海岸打探情况。
他们沿海找到一个小渔村,车船靠岸,六名军士陪同塞亚勒进村。
不久之后,塞亚勒回来告诉杨丛义,此地距离他的家乡还十分遥远,他们到达的地方是贝都因人的地盘,并且是在最南方,要想到他的家乡塞尔柱,船队就得往回走一段路程,然后再北上,直到海域的尽头,北方海域不宽,过往的船只也多,以船队的速度,七八天时间应该就能到达塞尔柱。
听到这个消息,杨丛义稍一回想,就知道此地应该是在沙特阿拉伯南端,也可能就在阿曼,塞亚勒说的北部海域是波斯湾,所谓的塞尔柱应该是伊拉克地区,那是两河流域最肥沃富庶的地区,船队此次目的地正是波斯湾两河流域。整个中东到处都缺水,唯独两河流域水量充足,整个阿拉伯地区的财富估计大部分聚集在那里,区区六七十艘船的货物应该能轻松卖完。
车船回到外海,船队随即掉头转向。
波斯湾,这是塞亚勒熟悉的水域,便由他在前船上担任导航,杨丛义同在前船修改海图,记录航线。
两天后,船队经过波斯湾入海口最窄的拐角。此处海域宽不过百里,站在船上,两岸灰蒙蒙的高山看的一清二楚,这里的景色跟南洋、天竺太不相同,几乎看不到绿色,纵使在海里,空气中也感觉不到湿气。
从泉州一路行来,船队经历过多次气候变化,除了一开始难以适应,普遍生病,全身虚脱的厉害,到达琼州之前,众人就被随行的太医和道人治好,此后身体逐渐适应湿热的气候,加之准备充足,很少有人再生大病,一年来在路上病死的也就十多人。
此地干燥的气候又跟大宋不同,草木都不能生长,何况是人呢?
波斯湾内的海船不少,进进出出,时常能遇到,但那些船只都很小,见过最大的船只也不过海船一半大小,在神舟主船一比,简直就是小竹排与渡江客船的差距。七十余艘大船一路北上,声势浩荡,沿途小船纷纷避让,不敢拦路,更不敢并驾前行。
“大人,前边不远就是我的家乡塞尔柱,估计今晚就能到。”塞亚勒站在船头上非常兴奋,离家多年他终于又回来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塞亚勒,非常感谢你能把我们顺利带来你的家乡,这是之前承诺你的报酬,黄金一百两,你收好。”杨丛义笑着递给他一个装钱的袋子。
塞亚勒接过钱袋,打开一看,看到里面装着的果然是黄橙橙的碎金子,当即低头道谢:“多谢大人。”
第258章 使团进城
“塞亚勒,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如果不急着回去,帮我们做几个月翻译,每月酬劳也是一百两黄金,要是做的好,下次船队再来这儿,我们也可以考虑让你参与船队贸易,甚至可以让你负责大宋货物在塞尔柱售卖。你看怎么样?”塞尔柱没人来过,言语不通,习俗不明,没任何了解,诸事不便,若能把他留在身边,回易应该好做不少。
“多谢大人盛情。我离家时家里还有妻儿父母,如今回来了,我想先回去看看他们。”塞亚勒拒绝了杨丛义的邀请。
“离家很多年都过来了,既然已经回到塞尔柱,想回家随时都能回去,何必又急这两三个月。早年你外出经商,这么多年没回家,现在两手空空回去,怎么面对妻儿父母?我们的报酬可是很丰厚的,要是你能好好帮我们做事,以大宋船队的实力,用不了几年,你一定可以挣下一大笔的财富,出人头地根本不是问题。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考虑好了就来找我。”杨丛义说完,笑着拍拍塞亚勒的肩膀,转身回舱。
站在船头的塞亚勒,火热的心渐渐凉下来。杨丛义说的很对,十多年了,就这么落魄的回去,不光要受尽别人的耻笑,在亲人面前也抬不起头。
船在快速向前行驶,看着翻卷的浪花,塞亚勒心绪难息,以前朝思暮想,无时无刻不让他牵挂的亲人,那微暖的家,如今离家越来越近,他却突然开始害怕,害怕回家,害怕遇见曾经的熟人,更怕看到妻儿期望的眼睛和父母佝偻的身体。
夜幕时分,船队降帆沉锚,停止前进。
船队明天就到塞尔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回易要怎么做,还需要细细斟酌。黄大人完全不参与,所有事情都得杨丛义与汤鷽拿主意,做的好,有功劳,做不好,就是背锅的,只要把锅背上,他们这辈子就别想再翻身。
此地跟天竺大不相同,天竺离大宋不算太远,唐朝时交往颇多,大唐盛世曾经给天竺以极大震撼,所以在大宋这等东方王朝面前,他们只能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放肆。可塞尔柱不一样,大宋离这儿实在太过遥远,影响力难以达到,一旦有人对船队起了歪心思,将会十分棘手,所以必须先跟王室搭上关系,得到他们的承认和保护,避免在他们的土地上动用武力。
商量的结果是让黄大人以大宋使节的身份先行与塞尔柱建立外交关系,得到他们认可后,大宋船队再登岸进行回易。
他们刚商量出接过,就有军士通报:“大人,塞亚勒求见。”
“让他进来。”杨丛义看了一眼汤鷽,眼神中隐隐有笑意。
“大人,你说的没错,我不能两手空空回去。我愿意给大人当翻译,一定会好好帮船队做回易。”塞亚勒进来之后,迫不及待的说出这番话语。
“好,我承诺的报酬不变,只要协助我们做好回易,等我们离开时,还会送你一份礼物。”杨丛义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满脸笑意。
“大人放心,我是商人,讲的就是信誉,我向主发誓,保你们满意。”塞亚勒一脸认真、虔诚。
“好。船队明天就到你的家乡了,我们来聊聊怎么做回易吧。”杨丛义说着拉塞亚勒坐下。
三人伴着烛光,细细聊起回易之事,东方的丝绸、瓷器、茶叶在塞尔柱是什么价位,一匹丝绸能换多少香料或多少黄金,什么样的瓷器最受欢迎,一个能换多少东西,茶叶是什么人喝,多少黄金能换一斤,什么是塞尔柱人眼里最有价值的东西,什么是他们最喜欢的东西,想卖东西,要跟谁交易等。围绕回易,三人整整聊了一个多时辰还意犹未尽。
塞亚勒离开后,二人又将回易方案做了一些调整。
第二天船队继续朝塞尔柱航行。
杨丛义提前登上神舟主船,将他与汤鷽制作的回易方案说给黄大人听。
黄大人听了他们的方案,稍稍有些犹豫,根据方案他要去见塞尔柱国王,代表大宋跟塞尔柱建立外交关系,如此抛头露面,他着实不太习惯。当杨丛义一番说明劝解之后,他这才勉强答应。
半天之后,大宋船队终于到达了此行终点,塞尔柱。
船队在离岸十里外降帆沉锚。
安排好船队防卫之后,黄大人、杨丛义、制衣工匠和歌姬舞姬,带了大批礼物乘一艘战船抵达海港。
塞亚勒在宣威军陪同下进港向当地官员通报,东方强国大宋国使者来访,正在港口等待。
东方国家无数,地方小官哪里知道大宋国是哪里的国家,但使者出行代表一国国王,他又不敢怠慢,于是赶紧派人向上司禀报。上司也不知道大宋国来自何方,只能再次上报。
一天后,巴士拉首府最高长官派了一支五百人的队伍来到港口,问明使团情况之后,举行完简单的欢迎仪式,便将大宋使节团三百余人迎进港口,一路护送至巴士拉首府。
在巴士拉,大宋使团受到热烈欢迎,直通长官府邸的一条大道两旁挤满了黑布包头、黑巾蒙面的围观群众,好奇的看着道中走来的奇怪队伍,特别是队伍中衣着鲜亮华丽的几十个年轻女子,她皮肤白净,脸上无遮无挡,十分吸引众人目光。
这队衣着靓丽的女子正是从临安带来的歌姬和舞姬,她们这样的扮相,不管在哪里,都会吸引住人们的目光,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阿拉伯地区的女子,不管是黑衣大食,还是白衣大食,只要出门在外几乎全都蒙头蒙脸。这里的男人除了自己家人很少有机会看到其他女人的面目,现如今这异域的女子,身材阿罗多姿,面容娇美,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他们一饱眼福,他们哪有不多看几眼,不追随的道理。
大宋使团前脚走,围观的群众后脚便追,瞬时便将宽阔的街道拥堵的水泄不通,潮水一般朝大宋使团涌去。
幸好,进城之后大宋使团后面和左右两边都由首府长官派遣的军队在保护,巴士拉的群众再疯狂也不敢冲撞自己的军队。
他们始终距离队伍一丈,不敢靠近,但也不会远离,就那么紧紧的跟着,能多看一眼是一眼,即使看不到,能闻到她们路过之后留下的芳香,也让疯狂的男人陶醉。
黄大人华丽的马车行驶在前,杨丛义一身鲜亮的衣甲,骑着高头大马陪在一旁,与马车并驾齐驱。在他们后面的是一百衣甲整齐、手举长枪的宣威军,他们后面是三十二名靓丽的东方女子,再后面又是一百宣威军,跟随他们的是制衣工匠、道人和十车礼物,队伍的最后还是一百宣威军。
杨丛义骑马在前,虽然身体不动,可眼睛却在左右观察街道两旁的塞尔柱百姓,只见他们都穿着长袍,全身都被遮挡,包括他们的双手。如果他们手里都拿着武器,使团就是羊入狼群,一旦起冲突,他们这几百人可不是对手。他明白,在这个地方靠武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建立外交和解决船队回易问题只能靠一张嘴,如果想动用武力,他们必输无疑。
使团行不多时,就见一群人站在街道正中,围观的百姓左右距离两丈远,不敢靠近。看为首那人独立在前,气势不凡,一身贵气,就知道他应该是本地高官,或许就是巴士拉首府最高长官。
杨丛义一举手,命令队伍原地停下,他带着塞亚勒催马上前,停在等候的人群两丈之外,高声道:“我等是大宋使团,来自万里之外古老的东方,前来拜见贵国国王。不知阁下是何人?”
塞亚勒随即将他的话一句句翻译给对方听。
片刻之后,对方回道:“非常欢迎贵国使团前来我国,为我王庆祝。本人是巴士拉首府最高军政长官维普拉,特来迎接使团,请使团随我入府。”
杨丛义回头一招手,使团队伍举步向前,他则翻身下马,也一旁等待马车过来。
马车一到,杨丛义亲自为黄大人掀开门帘:“大人,巴士拉最高军政大臣维普拉大人迎接大宋使者入府!”
黄大人被扶下马车,当即上前几步,一展笑脸道:“劳大人出府迎接,多谢。”
塞亚勒翻译之后,对方回道:“贵使从东方万里而来,本该到海港迎接,无奈事出突然,我又事务繁忙,难以成行,请贵使先行进府休息,晚宴再当面向贵使致歉。”
黄大人笑道:“大人太客气了。”
维普拉的队伍随即左右一分,黄大人上前与维普拉同行,使团随行在后。
不多时,使团被带进一个很大的院落,让他们暂时在此休息。
维普拉告诉黄大人,大宋国使团来访的消息,已经加急送往巴格达,三天之内就能得到王城回复,远道而来,请他们安心在此休息几日,有什么需求,只管吩咐,他会尽量满足。
作为一地最高军政长官,维普拉为何对大宋使团如此热情,让杨丛义内心十分不安。
第259章 首笔交易
在之后举行的欢迎晚宴上,杨丛义终于明白他的担心是多虑了。
维普拉之所以热情,是因为今年塞尔柱举国上下,要为他们伟大的国王举办一场盛大的诞辰庆祝活动,如果到时候有其他国家前来祝贺,国王必然高兴,可惜塞尔柱在几年前统一了周边五个国家,周边其余大国多少都与塞尔柱有领土纠纷,不时引发战争,他们不可能前来祝贺,要是没有其他国家前来祝贺,这场诞辰庆祝活动必然失色不少。
如今国王诞辰临近,刚好大宋使团不远万里来访,还带来了丰厚的礼物,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一定要建议国王借此机会好好宣扬一番,想必诞辰过后,塞尔柱在周边国家的威望会进一步提升,势力范围也能进一步扩大。
因为有好处,维普拉才会如此热情,若能促成此事,他在塞尔柱的地位会更加稳固,还能大赚一笔钱财。他已经知道大宋国就是当年强大的唐朝灭亡后的另外一个王国,他还得到消息,在外海有七八十艘大宋使团的海船装满了货物,正在等待进港交易。
港口归巴士拉首府管辖,在这儿交易,他便占据地利,东方的丝绸、瓷器来到这里贵如黄金,若所有的货物都经他手转卖出去,坐地就能赚取大量钱财,可惜他并没有那么大的财力,吞不下六七十艘船的货物,只能趁陪同大宋使团进王城的机会拉拢一批大商贾试试看了,联合几家之力,或许能一举做成此次生意。
在巴士拉这几日,黄大人跟维普拉熟悉之后,提出让大宋船队进港补充物资,顺便跟当地商人开展一些货物交易。
维普拉求之不得,他若能获得第一批大宋货物,第一时间运到王城去,就能占得先机,必然能赚一大笔,回头拿着赚回来的钱就能买更多的货物,或许不用联合别人,他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是以,他当即答应,并承诺提供一块港口土地专供船队做交易使用,为船队交易提供一切便利。之后提出要做第一个跟大宋船队交易的人,黄大人答应了
随后他又提出一个请求,希望能获得大宋货物独家交易权,就是大宋船队在塞尔柱只能跟他交易,其他商贾想要大宋货物,也只能跟他交易,通俗点说,就是他要做大宋船队和其他商贾之间唯一的中间商。
黄大人不懂贸易,杨丛义多少懂一些,他知道这么做对船队来说不是好事,如果路子窄了,两三个月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把六七十船货全部卖出去。
黄大人得到杨丛义提醒,就告诉维普拉,饭要大家一起吃才香,再好吃的东西,一个人吃不出味道来。
维普拉也是聪明人,原本他提哪个请求也就是试一试,即使大宋人真能答应,他也不敢吃独食,塞尔柱比他权势大的人在王城一抓一大把。
在巴格拉迎接使团的队伍到来前,杨丛义带着塞亚勒快马赶回港口,通知汤鷽率领船队进港开始交易。
第一批十万匹丝绸、十万套瓷器和五十万斤茶叶被维普拉的人以三十万两黄金和满满一船香料换去,当天这批货物就沿着宽阔的大道朝六百里外的王城巴格达运去,整个车队绵延四五里。
当几里长的车队经过巴士拉,立即引起全城轰动,维普拉知道,这笔生意他至少能赚回二十万金币,一个月内他能再多换一倍货物,到时候就能赚四十万金币,来回翻动,用不了几次,他有信心靠大宋的货物成为巴士拉首富。
第一批大宋货物在维普拉的车队离开巴士拉半天之后,就出现在巴士拉街头,一批价值数万金币的丝绸、瓷器半个时辰之内被抢购一空。
东方大国一条巨大的船队,从遥远的东方历时两年运来无数东方珍品,装满货物的船队就停在港口,只要有价值一万金币的香料、珠宝、药材就可以跟船队,两个月后季风开始,船队就会离开。
这个消息迅速从巴士拉传开,巴士拉整个城市有数万人都是精明的商人,从第二天开始,大商人迅速收集钱财和物资,赶去港口跟船队交易,而实力弱小的小商人则三三两两联合起来就为筹集够一万金币的货物,赶去分一杯羹,发一笔大财。
几天之内,巴士拉以外的商人也带着庞大的车队陆续赶来港口,推挤如山的香料、药材一一被搬上海船装好,精美的珊瑚、珠宝,金光灿灿的金币,整箱整箱抬上神舟主船,由禁军看管。一船船丝绸、瓷器、茶叶从港口搬上马车,运往内地,或迅速运去其他国家,或储存在仓库待售。
五天时间,十船货物交易一空,还有越来越多的商贾正在赶来,交易形势一片大好,大大超出了杨丛义跟汤鷽之前的预期,船队没进港之前的那些担忧是多余的,预设方案也都没用上,船队只需要迅速谈判,迅速交割货物。
塞亚勒在前期沟通谈判中起了不可忽略的作用,在他协助下,船队跟商贾物物交易、金币交易、银币交易的规则基本确定,交易就变的简单起来,比如商贾想要一万匹丝绸,那就得给十万个金币,或者一百万银币,或者同样价值的香料、药材和珠宝,不同的药材,价值不同,不同的香料,价值也不一样,但都能制定出相对公平的价目表,在交易谈判时,商贾看一眼价目表,心中便能判定这买卖绝对不亏。
依次类推,丝绸、瓷器、茶叶都在短时间内推出了统一的交易价目表,谈判效率空前提高,宣威军、后备军几班倒,忙得不可开交,从早到晚不停的搬上搬下,整个交易没有一刻停歇。
船队正在热火朝天的交易时,巴格达王城派来迎接大宋使节团的队伍到了,显然王朝对大宋国使节的到来非常重视,他们派了一支整整一万人的军队,那军容阵容比起大宋禁军也不差分毫,个个骏马弯刀。
第二天,王城来的军队便护送三百余人的使节团往五六百里外的巴格达而去,维普拉带着他的队伍随黄大人一路同行。
由于使团没有马车,没有马匹,如果步行,会严重影响行程,维普拉提前征调几百匹马、数十辆马车,给大宋使团使用,整个队伍行进速度快了不少,五天时间便顺利抵达巴格达。
巴格达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建立在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流经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建城历史已达几千年,由于此地在整个阿拉伯地区最水源充足,土地最肥沃,因此战乱也最频繁,巴格拉城建了毁,毁了再建,几经反复后,整个城市也越发壮大。
此时的塞尔柱已经统一周边数个国家,强盛一时,巴格达作为都城更是繁盛无比,城市规模已达方圆十里,是整个阿拉伯地区当之无愧的中心。
一进城里,便见处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看来国王的诞辰应该是临近了。
这是一个商城,宽阔的街道两边到处都是店铺,商品琳琅满目,随便看看,就能见到来自东方的丝绸、瓷器、象牙、布匹、珊瑚、珍珠、药材等熟悉的东西,也有种类繁多五颜六色的香料和药材,还有更多商品杨丛义不曾见过,也叫不上名目,估计不是本地物产,就是来自北非或者西部欧洲的东西。
整个巴格达城经商的氛围十分浓烈,看起来似乎确如传言,此地无人不商。
其实也可以理解,塞尔柱地处东西方交界处,南北要冲之地,连通东南西北,地理位置十分优越,不做些中转交易,简直就是对地利的极大浪费。加之整个阿拉伯地区干旱少雨,种不出足够的粮食,不靠经商赚钱,根本养活不了自己。
因此,整个阿拉伯地区,不光是塞尔柱,周边各国多数人也都是靠经商为生,只是塞尔柱的两河流域地区位置更加优越,经商条件更好,氛围更浓。
使团到来,像在巴士拉一样,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是使团人多,而是他们许久都没见过其他国家使团如此大规模出现在王城。周边全是敌国,很少能见到他们的使节,今年举国庆祝国王诞辰,周边国家像往常一样无动于衷。所以,大宋使团此时出现在巴格达,意义非凡。
穿过长长的繁华街道,使团终于抵达行馆,使团三百余人全被安排进一处整洁的大大的宅院,使团安全杨丛义放心的交给塞尔柱人,他相信他们一定会在这举国欢庆的日子里,保护好大宋使团的安全,他则需要好好休息几天。
行馆一日三餐,有塞尔柱人及时送来,只是那浆糊一样的东西,还有膻气四溢的烤羊肉,众人实在吃不习惯,不得不要来柴米油盐菜等物自己动手做饭。
塞尔柱人送来了很多生活物资,有些他们还从未见过,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做出丰盛的饭菜。
使团在行馆整整休息了三天,王宫终于来人通知黄大人前去面见国王。
第260章 邀请赴宴
黄大人带上十车礼物,在十名护卫和塞亚勒陪同下,前去王宫拜见塞尔柱国王。
半天之后,黄大人回来了,满面春风,十分兴奋。
显然在王宫里他作为大宋使者享受到了高规格的待遇。毕竟使者在外,代表的是一国尊严,任何国家都不敢不慎重,何况大宋还是东方大国,继承了强大的唐朝,历史的悠久。
黄大人就告诉杨丛义,他已经接受国王邀请,在这里至少要停留半个月,因为十天后就是国王诞辰,必须等庆祝大典过后才好离开,让他们都在此地安心等待。
大宋使节见过国王之后,立即便有许多王亲贵族、柱国大臣前来行馆邀请黄大人赴宴,他们都想一睹东方古国的使臣是何模样,更想知道大宋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他们已经听说大宋使臣出手阔绰,这次送给国王的礼物就有足足十车,还有庞大的船队装满了货物,停靠在六百里外的港口等待交易,这个神秘的东方国家简直富庶的可怕,从他们身上捞点好处,估计就能少忙碌好几年。
面对几十个邀请,黄大人来者不拒,赴完中午的宴会,接着再赴晚上的宴会,行程安排的满满的,一连七天没有一天休息。那些宴会大同小异,也没有新意,聊的问题也是几乎一样,不外乎是大宋国的风土物产、船队贸易,说到最后便是要跟大宋建立私下的贸易关系,甚至希望船队返回大宋时能带上他们。
杨丛义陪了七天,实在感觉很无趣,当然宴会上的歌舞还是很有看头,别看街上的女子几乎全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看着十分冰冷,难以靠近,但宴席间跳舞的女子却衣着靓丽裸露,奔放热情,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十分撩人,让人心性动摇难以自制,要不是杨丛义自制力还可以,难免要被奔放热情的舞女勾引的出丑。
从第八天开始,杨丛义就不再继续陪着黄大人出席各种宴会,好不容易来一趟阿拉伯,不趁此机会抽个时间出去看看此地的风土人情,实在是可惜。
跟守卫行馆的卫士沟通很久,并保证不会随意乱走后,守卫统领终于同意杨丛义自主走出行馆,但也有数十名守卫跟随在他左右,一是保护他的安全,二是怕他招惹是非,毕竟此地风俗人情大不相同,对外人来说有许多忌讳,一旦触犯,说不定就会被人砍死街头。
由于守卫跟的很紧,杨丛义也只能在街上转转,很多地方根本不让他进,而街上除了买卖,并没有其他有意思的事情。
不过他在街上也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凡是青色外墙的建筑,都不能随便靠近,不光他不能靠近,就连本地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近,能进去的更是少数。
青色在大宋也很难见到,在这里这个颜色的建筑又这么特殊,必定是有原因的,但这个问题,守卫不能替他解答,因为他们言语不通,难以说清楚。
等回到行馆之后,他迫不及待的问了塞亚勒。
塞亚勒告诉他,青色看起来像大海的颜色,这里广阔的土地除了巴士拉到巴格达这一片有河流经过的平原不缺水,其他地方都太缺水了,因为缺水,像大海的青色看起来就格外美好,但青色只能从矿石里提取,一般人连饭都吃不起,哪里会有闲钱请人开采青色矿石,只为把房子涂成青色?也只有贵族、豪门大户和一些有钱的教堂才会做这些事情。
这么一说,杨丛义就明白了,原来青色只是像海洋的颜色,并没有更多的意义。但同时他也得到一个信息,阿拉伯地区的人是喜欢青色的,有钱人更愿意为此付出,也许能很赚他们一笔,但可惜的是据他所知,船队所带的丝绸没有青色,至于瓷器,虽然也有少量青瓷,但那青色很淡,颜色看起来有些发灰,不会是他们喜欢的东西。
为什么这里的青色看起来就那么纯净,像雨后的蓝天,又像一望无际的大海,这里的青色真美。难道这里的矿石很特殊吗?如果能弄些青色颜料回去,以后瓷器的青色会不会更深更好看呢?一想到这里,杨丛义当即让塞亚勒去帮忙找些青色矿石来。
这种矿石并不难找,一个时辰不到,塞亚勒就带回来几大块青色矿石。
杨丛义研究了一番,看不出有何特别,随后找来制衣工匠,请他们帮忙看看这种青色是不是跟染布的青色一样。
然而制衣工匠笑而不语,再问之后,才有工匠告诉他,染布的青色是草木汁液,草木汁液能渗进布料里,石头粉末磨得再细也染不进去,用水一冲就掉,石头的颜色只有在烧制陶瓷或室内作画才会用到。
经工匠这么一说,杨丛义恍然大悟,原来这矿石颜色还真是大有用处,能用矿石颜色的几乎都是用来长久保存的,保存的时间越久价值越高,比如在后世,随便一个唐宋元明的瓷器都能卖出百万千万块钱,有颜色的古画更是少之又少,每一幅都无价之宝,价值连城。看来在化工合成之前,带颜色的矿石在哪都是好东西。
杨丛义当即让塞亚勒传出消息,大宋船队不光要香料、药材、黄金、白银和珠宝,如果有青色矿石他们也要。
随着丝绸、瓷器和茶叶大批进入巴格达,大宋庞大的船队停靠在六百里外港口的消息在商贾之间传遍了,人人都想抓住这次机会采购一批来自东方的货物,不管是囤积起来,还是卖往别处,都不会是赔本生意。
在大宋使团进入巴格达,特别是国王召见大宋使节之后,大商贾们无不拼命收集各种能换到大宋货物的物资,但市场上的货物始终是有限,因为有些不能随随便便就生产出来,比如香料,比如药材,比如金银和珠宝,但矿石不一样,它就在地里,就在山上,想要多少,随时去挖,随时去开采,不会有季节的限制,不会像淘金一样看运气。因此,此消息一处,脑子灵活的商贾立即开始大量收够这种不能当饭吃的青色石头。
当商人开始公开收购矿石,立即便引发了一阵找石头的热潮,此时正是初春,两河流域天气较冷,万物都还在封冻中,离农忙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得到消息的农民趁着空闲成群结队进山开采青色矿石,赚取钱财。
国王诞辰终于到了,然而大宋使团除了黄大人和他带领的三十二名歌姬舞姬,没人能离开行馆,因为今天是国王诞辰,在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里,国王要走上街头与民众互动同乐,这个时候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城里出现的外国人就是潜在的意外,所以为安全起见,大宋使团没被邀请的其他人哪里也不能去,只能待在行馆中。
这种人山人海的热闹场面,估计也看不到什么风景,对此杨丛义并不感到可惜。
大约两更时分,黄大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行馆,跟杨丛义讲起今日见闻,把庆祝活动说的精彩纷呈、把热闹场景描绘的天花乱坠,恨不得不想回来。但杨丛义听来并没有什么感受,无非是人山人海的百姓和热情奔放的歌舞而已,要么就是魔术和杂技,除了这些不会再有其他的东西。
国王诞辰结束了,意味着使团很快就可以离开,这让杨丛义很高兴。
离开港口很多天了,也不知道汤鷽一个人忙成了什么样子,一想到她一天到晚忙得喝不上一口水,而他在巴格达整天无事,就愧疚不已,该回去帮她了。
诞辰活动结束之后,行馆守卫撤了一半,进入行馆的达官显贵更频繁了,宴会邀约继续。但这次不只邀约黄大人出席,还直言不讳的提出最好能带上东方舞姬同行,他们告诉黄大人,他们在国王诞辰上见过东方歌舞表演后非常喜欢,希望能再欣赏一次。
大宋使团的歌姬舞姬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出去表演的,她们刚在国王诞辰上祝贺表演,转眼又去大臣府上,这显然是自降身份不合规矩,黄大人自然就拒绝了。与此同时提出邀请,邀请这些达官显贵前来行馆参加大宋使团的举办的宴席。
受邀参加使团的宴席,这是他们求之不得的好事,没有人会不答应。黄大人跟他们约定,三天之后请他们准时赴约。
使团上下忙碌起来了,每一个人都在为三天后的宴席做准备。
黄大人带来的厨师,立即开始采购柴米油盐肉类和蔬菜,准备做出有东方特色的食物。宣威军也没有闲着,按照黄大人吩咐在不毁坏原有物件的前提下,按大宋的习惯重新布置行馆。制衣工匠则日夜赶工,准备为赴宴的宾客缝制两件合身的衣裳,一件大宋样式,一件本地样式。歌姬舞姬则抓紧时间排练新的曲目,估计到时候要跟本地风骚的歌女舞女一较高低。杨丛义也有重要的事情,既然他带来的是军队,现在国王诞辰结束,东西方又难得相遇,少不得要在武力上比试,相互摸摸底。
这场关乎颜面的宴会,谁也不敢马虎。
第261章 闻香品茗
大宋使团宴请宾客的日子如期而至。
从日头偏西开始,行馆的大门便再也没有关闭,一拨拨宾客,或两三人,或六七人,或二三十人,陆陆续续走进使团驻地。
宾客没有空手赴宴的道理,或多或少都带有礼物,或漂亮的珠宝,或精美的红珊瑚,或名贵难得的药材,或是其他稀罕难见的珍奇之物。收礼记礼的军士一开始见到如此贵重的东西,心里紧张无比又异常羡慕,但等他收了几十份之后也就麻木了。
宴会要在日落之后才会正式开始,先来的宾客安排在偏厅休息,黄大人陪着他们畅聊东方风土和人情,时不时的也会聊到回易,宾客们来结交的目的也在于此,但回易不是黄大人擅长的,他总能带着大家绕开回易,聊到他擅长的事情上来。
等来了十几位重要宾客之后,黄大人将诸位宾客请至正厅。
正厅布置的简单而大气,这里原本是一个椭圆型的厅堂,里面摆满了桌椅,如今被清理一空,在正中摆上一行长桌,相对而坐,估计能坐下四五十人,在长桌两旁距墙五尺,摆放了三十余个低桌,桌上都有白瓷茶具一套,每个低桌又配矮凳两个,而地面全部铺上了本地出产的毛毯。
众人一进大厅,便感觉厅中浓浓的东方气息,但一看地面,又是熟悉温暖的毛毯,再一抬头,顶上又是他们的灯饰和画作,整个大厅布置的既有东方神韵,又包含本地风俗气息,东西间的结合布置,恰如其分,没有刻意营造东方印迹,也没有强行拆解本地的东西,一切都是那么的淡雅而自然。
黄大人将众人引至两旁的低桌分别坐下,然后向两旁的宾客高声道:“诸位喝杯茶,稍事休息,晚宴半个时辰之后开始。”
话音一落,就有四位高僧各带一个小沙弥走进大厅,左右一分,一边两位在宾客对面坐下。
黄大人此时又道:“诸位,接下来的时间,就由四位大宋高僧与大家共享茶道。在享茶道之前,先说说茶叶,茶叶是由一种东方树种的叶子,在每年春夏此树萌发嫩叶之时采摘下来,经过多道工序制成茶叶,此种茶叶不需水煮,沸水冲泡即可成为满口芳香回味无穷的茶水。茶水在东方极为盛行,已有上千年历史,上至王公,下至庶民,每日必饮。所谓饭菜不可无盐,待客不可无茶,茶道便是东方为人处事、待客之道。各位慢慢享用。”说完,黄大人离开,将宾客留给四位高僧。
原本在大厅里的翻译,也随黄大人离开,他们还要回偏厅接待后来的宾客,整个大厅便只剩高僧、小沙弥和塞尔柱贵宾,双方一时之间完全无法通过语言沟通。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茶道原本就是语言之道,对高僧来说,即使一言不发,也能让诸位宾客感受到茶道之神圣与隆重。
小沙弥取来一壶沸水,轻轻放在低桌上。
高僧亲自揭开茶壶的盖子放在一旁,随后右手轻轻提起沸水壶,左手压盖,迅速将沸水注入茶壶,等沸水入壶两寸深,茶叶完全在水中浮起,便将水壶轻轻放下,随即盖上壶盖,拿起茶壶将壶中沸水倒出,等茶壶中的热水基本倒完,茶道第一步,“洗茶”便结束。
桌旁的宾客看着这一切,虽不知何意,满脸疑问,但看着淡定娴熟的高僧,却无人出声相问,全都安安静静的看着,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随后高僧又取下茶壶的盖子放在桌上,壶中冒出阵阵热气,伸手提起沸水壶,将沸水慢慢注入茶壶中,壶口三点,沸水注满茶壶,水与壶口平齐之后,又拿起壶盖将壶口浮起的茶末儿拂去,这才将茶壶的盖子盖上。这便是“冲茶”,又比洗茶细致很多。
壶盖盖好之后,高森手中的沸水又朝壶盖壶身浇去,顿时便有白雾升起,直至壶身浇遍,“封壶”方才完成。
高僧将沸水壶放下之后,便似入定一般,不言不语,摒弃周围万物,只待壶中茶好。
而身旁侍奉的小沙弥立即动手,用茶夹将闻香杯与品茗杯分组,摆放整齐,放在茶托之上,等待茶好,便能让诸位宾客品尝。
少时,茶好。
高僧右手执壶,左手轻压壶盖,将壶中青绿色的茶水慢慢倒入一个较大的公杯中,茶雾缭绕从杯上升起,厅中一时茶香肆意。
随后高僧亲自将公杯茶水慢慢倒入闻香杯,茶水满七分即止,趁热连倒四杯。
至此,茶已成,可闻香品茗。
小沙弥将茶托送至宾客身前,一一将装满茶水的闻香杯和品茗杯放下。
众人看着眼前的两个瓷杯,并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幸好,有高僧在眼前演示。
只见高僧拿起装满茶水的闻香杯放在鼻下,轻轻一吸,杯中清香之气直入心肺,令人沉醉。
看到大宋高僧抬手示意,诸位宾客这才慢慢拿起身前装满茶水的杯子,端至鼻前,猛吸一气,顿时便感觉到一股奇异的香气,由喉入肺,整个人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闻了一会儿之后,高僧才将闻香杯内的清茶倒入较小的品茗杯,以三指轻轻端起,轻啜一口,慢慢由口入喉,轻轻下咽,慢慢回味。
宾客有样学样,也将手中闻香杯的茶水倒满一小杯,随即拿起,一口饮下,清茶入喉,初时苦涩,稍后便觉香气盈肺,再细细一品,顿时觉得香味悠长,回味无穷。
众人再看桌上那杯看似平常的清水,便觉此水定然内有乾坤,不然何以香味弥留喉齿之间久久不散,此种神奇,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品出茶香的宾客赶紧再倒一杯,拿起就要喝下,却见大宋高僧端着茶杯还在品尝余味,这才知道他们方才喝的太急,好东西就该细细品尝才是,在这之后才开始闻香慢饮。
大厅内茶香弥漫,偏厅也是笑语不断,众人沉醉。
黄大人正在跟一众宾客高声描绘大宋国都临安的繁华与美景,以及一年到头,日夜不息的夜市。听的宾客们如痴如醉,世上还有这样美好的地方?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飞越万里重洋,立马赶到临安去体验一番。
天上日头一落,该到的宾客基本到齐,不是在大厅品茗,就是在偏厅沉醉。
等黑夜开始降临,晚宴正式开始。
一众宾客被请进大厅,在厅中长桌两旁相对落座,片刻便将长桌坐满,首座按规矩,自然是主人自己的座位,黄大人招呼众人坐下后,便在首座落座。
随后一声吩咐,厨师准备了三天的菜肴食物一一被端上长桌,送至宾客眼前。
“各位贵客,我等远道而来,没能携带东方食材,只能借花献佛,用贵国的食材做这一席晚宴,希望各位喜欢。要不是不合口味,还请各位多多包涵,等各位哪天到了大宋,黄某一定请各位遍尝大宋数不清的美食,保你们满意而归。各位,请!”等菜上齐,黄大人起身请众宾客开始用餐。
众人听到翻译一番解释之后,根本不客气,立即开动,将手伸向眼前的盘子,直接抓起或炒或焖的肉类和蔬菜,以及精心制作的面食点心、洒满香料的烤牛羊肉,大口进食,狼吞虎咽。
这一幕黄大人早已见怪不怪,却把在厅内侍奉的其他人惊的目瞪口呆。
晚宴的食物并不多,在黄大人的安排下基本没有做任何汤类,一是塞尔柱人历来用手抓饭,没有喝汤的习惯,二是没有合适的煮汤器具,因此几乎所有的食物全是干的,除了几盘蔬菜。
众宾客来参加晚宴,吃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但他们又不能饮酒,于是不到两刻钟便很快已结束。
“各位,接下来就是晚宴的重头戏,请各位品茶听曲。”黄大人随后请众宾客来到大厅两边的低桌旁坐下。
等宾客坐下之后,高僧入厅,又开始展示大宋茶道,再一次请贵宾品茶。
就在众人等待之时,穿着便装的宣威军入厅,迅速将餐后的长桌撤出厅外,把大厅清理一空。
洗茶、冲泡、封壶、分杯、分壶等程序完成,小沙弥刚刚把茶为众宾客奉上,便有歌姬怀抱古琴入厅,在正中坐下。
随即在众人瞩目中的一片寂静中,开始拨弄琴弦,厅中顿时飘扬起东方美妙的琴声。
与此同时,那歌姬口中发出温婉绕梁的歌声:“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天籁一般的歌声,让众宾客听的痴迷如醉,如坠云雾,端着的茶杯停在嘴边,似乎被定住一样,都忘了要饮下。
一曲罢,众人仍然沉迷其中难以自拔,等见到眼前的高僧举杯品茗,才醒悟过来,将杯中茶水饮尽,开始细细品味,闭眼回味,不知回味的是茶香,还是天籁之音。
第262章 斗舞比武
一杯清茶,一曲小调,就让宾客沉醉。
再饮一杯茶后,高僧与小沙弥散去。
不久之后,二十名舞姬、六名歌姬走进厅内。
歌姬或怀抱古琴、琵琶,或手捧竹笛、竖箫,并排在大厅正中靠内坐定,手执乐器随时准备吹唱弹奏。
舞姬衣着统一,脚踏绣花软鞋,身着绿衣彩裙,手执五彩丝菱,头插玉簪,发缚丝带,红唇柳眉,面施薄粉,飘飘入内,在厅中依舞型站定。
眼见歌姬舞姬入场,众人的目光顿时便被吸引,瞪大了眼睛,一时竟忘了品茗。
只听一声悠扬空远的竹笛声响起,歌姬手中的乐器依次开始附和,瞬间发出了美妙的难以描述的乐曲,那乐声入耳,令人浑身一颤,汗毛直立,继而心中一暖,如沐春风,一时在巍峨的山巅,一时在平缓的原野,一时在秋冬,一时在初春,曲调婉转多变,让听者如梦似幻。
而场中的舞姬在乐声响起的一刹那,软脚轻移,连踩碎步,腰身转动,彩菱飞舞,裙摆翠衣无风自动,举手投足,莫不风情万种,眉目婉转,一颦一笑,摄人心魂,飞菱越步,轻巧如脱兔,旋身扭腰,迅疾如灵猫,低首含笑,柔臂轻摇,飘飘若下凡仙子,清清如出水芙蓉。
宾客在歌舞中情迷意乱,眼神迷离,双眼随舞姬跃动旋转,不曾有瞬息偏离,好似场中美景眨眼便消失无踪。
天地无尽,美景有时,等乐停舞歇,歌姬舞姬脚踩莲步退去,众人从迷梦中苏醒,怅然若失。
黄大人面带笑意,适时出声,高声笑道:“东方歌舞与贵国大不相同,委婉含蓄,不似贵国舞姬,难燃诸位胸中热情,我知道有贵宾带了府上舞姬前来赴宴,不如叫她们进厅来,为诸位献上一舞,供诸位一乐如何?”
场下众人随即附和,纷纷要求舞者登场,为大家舞上一舞。
带了舞姬的宾客轻笑几声,起身出厅。
片刻之后,十几名裸露肚脐的年轻舞姬歌姬随他入厅,在正中站定。
乐声一起,舞姬随乐起舞,只见她们赤足飘移,裸臂挥动,高耸的胸前悬挂的饰物,随左右摇摆的水蛇腰来回晃动,肚脐在昏暗的灯光中异常醒目,脐下三寸遮挡的丝巾随柳腰摆动轻轻飘起,露出光泽亮丽的大腿,每一次迅疾的回旋转身,胸前饰物、脐下丝巾随风而起,时刻吸引着众人的眼睛,每一次跳跃,都让观者心中急颤,心神不稳,每一眼热情奔放的回望,都让人心绪激荡,热血上涌,恨不得起身入内,与美人共舞一场。
众宾客在火辣奔放、眼神撩人的美丽舞姬撩拨中,个个面色潮红,跃跃欲动,若不是周遭围观者众,立马就能上演*的狂欢。
一舞结束,舞姬轻摆柳腰出厅,众人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和修长裸露的双腿意犹未尽,目光被她们拉走,连心神都要追随她们离去。
“再来一舞!”厅中忽然有宾客喊道,随即便有人附和。
黄大人经翻译解释之后,起身笑道:“好酒不可多饮,好饭不可多吃,想看歌舞也不急在此时。今天邀请诸位贵宾前来,主要是品茶听曲,接下来请各位细细品茶,再听一曲。”
话音一落,便有两名东方舞姬入场坐定,一人抚琴,一人拨弄琵琶,清脆悠扬的乐声一起,便双双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此曲一起,犹如天籁,百转回环,如醍醐灌顶般将众宾客被本地舞姬夺走的心神抢回,众人神魂归位,顿时眼亮心明,神态平和,心无波澜,平心静气,一口清茶入喉,顿觉舒坦无比,体内浊气清扫一空,外物诱惑再难动摇本心。
众人在一曲《水调歌头》中静静品茗,内视本心。
一曲结束后,众人似乎超然物外,心境平稳难惊。
继续品茗片刻之后,众宾客才从超然中回归凡尘,恍然记起身在何处。
整个宴会由黄大人亲自主持,不等开始说什么,就有宾客高喊起来,马上又有人附和。
翻译一说,黄大人当即点头笑道:“既然诸位想看看大宋国的武力,黄某也不推辞,诸位看看便是,看后便知,大宋国能继承唐朝盛世,也不是没有道理。”
随后高声道:“来人,请为诸位宾客展示大宋强军!”
杨丛义带着三十名宣威军精锐在大厅外等候多时,一听到命令,立即下达口令。
口令一下,这支军队立即手提长枪,昂首阔步,走进大厅中央。
“列阵!”
杨丛义站在队前,一声令下,三十名宣威军精锐即刻散开列成六横五纵的方阵。
众将士在外国人面前豪气顿生,神情肃穆,眼神坚定,一声大喝,长枪一举,那气势似要击穿屋顶,刺破苍穹。
准备完毕,当即下令:“枪法展示!”
三十名宣威军立即舞动手中长枪,或刺或挑,或戳或扫,或砸或劈,或架或挡,或拨或淌,明亮的枪尖,划出点点寒芒,整个大厅似乎气温骤降,众人枪法行云流水,熟练无比,三十人动作协同,整齐划一,一枪点出,而众枪跟随,一枪劈砸,厅内回响一个声音,众人如一人,一人似众人,整套枪法,一气呵成,迅如长龙吸水,疾如猛虎下山,稳如山岳,绵如江河,凌厉的气势,让三十人的枪阵直抵万马千军。
看大宋枪阵,如歌舞般表演,又如黄沙中厮杀,柔如湖水,钢如山石,直让围观的一众宾客,忘了手中茶杯,他们在军阵前震撼,又在军阵中沉醉。
枪阵结束,三十名宣威军举枪离开。
众人方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就见厅中有一将军正在独自施展兵器。
那正是杨丛义。
按照黄大人的安排,军阵表演结束之后,他要为众宾客单独表演一番武艺,原本他是不同意的,但黄大人说塞尔柱人看重个人武力,在国王诞辰上,看过多次武士表演,几乎都是以个人为主,既然是宴请宾客,就应该拿出些诚意。
杨丛义无言以对,只得听黄大人安排。
一套传自大叔的岳家枪,他练了四五年,早已熟练无比,烂熟于心,一旦施展,力由地起,劲随腰出,一招一式,连绵不绝,气势如虹,疾似风雷迅如蛇,虚影翻飞难捉摸,一枪刺出空气破,劈空砸下裂山河。
收枪挺立,厅内仍有舞枪带起的风声回响。
厅内都是大人物,不是高官,就是贵族,不是他一个低级军官能待的地方。
展示完毕,杨丛义抱拳提枪,转身便走。
可他刚走几步,还没走出大厅中间,就听到塞尔柱宾客在嚷叫。
随即就有翻译说道:“这位大人想请将军跟他的勇士比试一场。”
一听这话,杨丛义便没有再走的道理,这分明就是挑衅,如若就这么离开,大宋在塞尔柱眼里的地位立马就要降低。
黄大人听到这话,心里却有些着急,不好拒绝,当然也不好答应。见杨丛义停步,便问道:“杨大人,你意下如何?”
杨丛义回身道:“但听大人吩咐!”
黄大人点头,高声道:“既然贵国有意比试武力,大宋国雄踞东方,自然不会拒绝。就在这厅中比试,点到为止。”
翻译传达意思之后,那宾客随即出厅,片刻不到,便带进一人来。
只见那人身高六尺,雄壮无比,比杨丛义还要高出半头,手持一柄弯刀,看着杨丛义,满脸淡定,似乎胜券在握。
两人在厅中站定,相距五尺。
四眼对视片刻之后,杨丛义手中长枪一抖,直刺对方胸腹。对方身材高大,身体又宽阔,长枪攻击范围大增,这一枪他避无可避。
然而对方虽然看着笨重,但并不是庸手,反而是身手敏捷之辈。
一见长枪刺来,马上立刀一拨,便将杨丛义的枪尖拨离胸腹要害。
若杨丛义执意继续发力,这一枪固然可以伤人,但对方的弯刀也不是吃素的,很可能一刀就要砍断他的脖子。
杨丛义自然不会以命相搏,他借着对方拨枪的刚猛力道,顺势拧腰转身,一枪横扫对方膝盖处。若对方躲避不及,中枪的这条腿便会折断,立即丧失战斗力。
可对方真不是一般人,他从杨丛义顺势挥枪,提前判断出长枪可能要横扫,便在长枪扫出前向前高高跃起。
等杨丛义转身疾如狂风一枪扫到,却正好从他脚底滑过。
杨丛义一枪扫空,就见对方提刀扑到,举刀劈来,回枪架挡已然来不及,想也不想,当即向侧后一个翻滚,未等身形立稳,仓惶间想起那招“大漠孤烟”,便把长枪往斜后上方一刺。
长枪刚刚刺出,便觉枪头一沉,杨丛义回头一看,只见那枪头正中对方胸脯,已然入肉寸许深。
第263章 道长险胜
那弯刀武士看着胸前的长枪,只得将紧握弯刀的手臂放下,心里暗自庆幸,刚刚若不是及时收步消力,此刻必然被这长枪刺出一个透明窟窿。
见对方收刀,杨丛义轻轻将长枪收回,抱拳道:“收枪不及,多多包涵。”
弯刀武士身体壮硕,那寸许深的伤口对他来说根本不足为虑,但既然是点到即止,那他就已经输了,于是收刀,转身出厅。
众宾客被这眨眼间结束的战斗惊呆了,原本以为是一场十分精彩的打斗,谁知竟在两息之间就已经分出胜负,这让他们看的很不过瘾。
又有宾客提议再来一场比试。
黄大人对武力比拼之事并不了解,胜负强弱,也没有把握,胜了固然好,若输了丢自己的面子是小,扫了大宋颜面,等回去之后,少不得要受攻讦。幸好杨丛义胜了,他刚刚放下心来,就听还要再来一场,哪里敢答应。
可厅中几十个宾客,都要看热闹,又如何能拒绝,现在就是国家实力的比拼,根本就没有退宿的余地。于是黄大人又看向杨丛义:“杨大人,他们要再比一场,你看如何?”
杨丛义笑道:“下官方才也是侥幸取胜,既然他们要比,我们自然要奉陪。不过接下来的一场,下官想请其他人出场。”
黄大人点头道:“好,此事由你安排,只能胜,不能败,不要丢了大宋的颜面。”
杨丛义抱拳,随后提枪出厅。
黄大人则高声道:“此次来到贵国,路途遥远,十分不便,所以并没有带多少人随行,精锐的勇士也没有随我出来。但既然诸位想要再看一场,我等也只有矮子里面拔将军,舍命奉陪了。”
翻译解释完毕,便有宾客出厅找人。
不多时,一身材匀称、体形中等的武士入场,只见他手持弯刀,看似体态轻盈,却是步伐沉稳,若有懂武艺的高人在此,便知这是一个极难应付的高手,想要取胜,并不容易。
片刻之后,又有一人在杨丛义陪同下走进大厅。
只见那人一身蓝色道服,手执长剑,缓步而来,他脚踩布鞋,头束发髻,双眼有神,面容清瘦,脸上神情十分淡定,波澜不惊。
正是半路请来的道人,张柳。
在场中站定后,杨丛义道:“大人,接下来这场就由张道长应战,你看如何?”
黄大人看看张柳的模样,似乎比对方武士身材矮小一些,也要瘦弱几分,心里顿时便没有信心,杨丛义刚刚表现极好,若让他再来一场,是不是会更好?念头一起,转瞬回道:“杨大人,我觉得这场,你亲自应战也能胜。”
杨丛义脸色微变,他虽然武艺低微,但也能看出对方绝对不是庸手,如果要他上,估计过不了十招就得落败,到时候丢了自己的颜面事小,丢了大宋的颜面,回去以后追究起来,他可就没有前程可言了。
黄大人不懂武艺,看不出张柳的深浅,便以为是杨丛义随便找来应付场面的,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又不能跟他细说,于是笑道:“大人,下官方才一战已经有些疲惫,张道长一手剑法颇有火候,区区一塞尔柱武士,足以应付的下来,还请大人放心。”
黄大人见杨丛义不为所动,坚持要张柳出场,他也没什么话说。转念一想,即使这场落败,从整体来看,也是一胜一负,并不是太伤颜面,不管到哪,都说的过去。想到此处,便点头道:“也好,那就由张道长代表使团出战。”
杨丛义抬手道:“道长,有劳了。”
张柳抬手回道:“杨大人放心。”
旁人退开之后,场中只剩张柳与他的对手。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几乎同时拔剑、拔刀。
一刀挥出,刀剑瞬间相交,火花四射,金鸣之声瞬息钻进众人耳中。一场精彩的比试,一触便发,一时间,场中刀来剑往,你攻我守,二人步走龙蛇,腾越翻动,刀影剑影难以分清,敌我难以分明。数十招过后,仍然是棋逢对手,高低难分。
但厅内也有不少略懂武艺之人,自然能发现场中较技之人都是高手,不论弯刀或长剑,攻击防守都各有特点,是以二人前边十几招看似凶狠,招式凌厉,其实都在攻击中留有后手,是以凶险的招式试探彼此深浅,一招一式看似能一击毙人性命,但并未真正发力。
等到二十招过后,场中形势骤变,刀剑极少相交,几乎都在尚未触及之时便已分开,收招变招频繁,脚步更加灵动沉稳,似乎是在寻找机会,又像是在彼此挑逗,一招一式全然没有先前的凌厉和崩天裂地的气势,看起来软绵绵的,顿时让人兴致大减。
但由于二人动作慢了下来,他们脸上的神情,被众人看的清楚,只见他们神情十分专注,双眼紧紧盯着对手的每一个微小的动作,对手稍稍一动,便跟着变动步伐和招式,始终保持一定距离,每次攻击也如毒蛇吐信,一击不中,便回刀剑护身,再寻其他时机。
二人这般,一来一往,似乎相隔许久才斗一招,如此这般不温不火又斗十招,仍然不分胜负,众人都有些不耐烦了,懒得再看,举杯品茶,时不时观望一眼,只想看看最终是谁胜谁负,这比武过程,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吸引力。
但在略懂武艺的围观者看来,此时场上正是紧张万分,胜负将分之时。只要任何人有一个微小的疏忽,对手便能一招定胜负。
杨丛义此时也心头一紧,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异族武士,原本以为张柳出场,以他颇有火候的剑法能迅速解决战斗,不想对手战斗经验十分丰富,一招一式,谨慎又机警,即使张柳武艺强他几分,可由于生死相搏的战斗经验不足,也难以取到半点便宜,相持到四五十招,也没能找到一击制敌的机会。
以他的观察估计,若不是张柳心性坚定,面对僵局,不急不躁,恐怕早已被对手找到破绽击败。但要是如此这般继续战斗下去,以对手丰富的战斗经验,张柳胜出的机会十分渺茫,最终难以避免要落败。可他自己武艺低微,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可能使什么花招,出手相助。
看来这场比试张柳要败,但愿他不要受重伤才好,杨丛义能做的只有默默替他祈祷。
斗剑许久,始终找不到取胜的机会,张柳也很着急,但他知道对手不是平庸之辈,战斗经历丰富,战斗意志也异常强大,如果所料不错,他应该是一个久经沙场,但为人低调的战将。
初交手时看不出他的锋芒,以为只是武艺较为高强,谁知十几招下来之后,每一招都被他提前判知,不是轻松封挡住,就是以两败俱伤的杀招化解,他小心谨慎,对方却更加机警,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绝不轻易进攻,只以虚招不停的引诱,诱惑他上当,诱惑他出错。
但他张柳在深山苦练剑法十几年,也不是庸手,自然能看出对手的意图,于是在虚实之间,与他缠斗,谁也讨不的便宜,找不到取胜的机会。
这般斗智斗勇几十招后,形势又开始有了变化,张柳发现对手似乎发现了他的弱点,好几次闪到他左边,攻击他左臂,虽然他每次都能转身化解,但时间一长,总有疏忽之时,若他稍慢一步,让左臂中刀,此战他便要落败。
几次惊险避过对方的跳闪猛击之后,张柳又猛然醒悟,他竟然被对手围着攻击,对方的运动轨迹是一个大圆,而他的轨迹是一个被包围起来的小圆,也就是不知不觉间,他随着对手在转。一经醒悟,顿时后背发凉,若是再转几圈,完全被拖进对手的攻击节奏,那他就只能任人宰割,必败无疑。
然而,让他更加忧心的是,虽然他发现了对方的意图,但却无法组织有效进攻,打断对方的节奏,顿时心下焦急,思绪翻动,开始苦想退敌之策。
谁知就在张柳稍一分神之际,对方眼睛一亮瞬时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猛然向左前冲,跃出一步,身体向侧下倒去,避开张柳手中长剑的攻击范围,翻身一刀向他小腿削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场外一声惊呼,打断了张柳的思绪,他一回神便立即发现自己身陷险境。
情急之下,双脚一蹬,一跃而起,离地一尺有余,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朝对方身体上空直扑去。
在张柳腾空之际,对方武士那凌厉狠辣的一刀,堪堪贴腿扫过,割下一大片衣服。
眼见张柳躲过弯刀,身体在他上方滑过,顿时抬腿一脚踢向张柳的脖子,这一脚他无处受力,避无可避。
正愁无处借力,难以掌控身体,就见对方一脚踢来,张柳当即左掌一横朝他脚上拍去。
对方这一脚势大力沉,手掌一触,直接传给杨丛义一股支撑身体的力量,借着这股力量,上身顿时向上一扬,随之身体向右一翻,一剑撩向对方小腿。
这一剑对方避无可避,长剑离他的腿实在太近,已然收腿不急。
等张柳落地站定,场中胜负已分。
大宋武士被削掉一片衣裳,塞尔柱武士小腿被一剑划伤,流出少许血迹。
张柳险胜。
第264章 宴会尾声
一见张柳取胜,杨丛义深深呼了口气,方才实在是危险,若不是他一声惊呼,道长不只要落败,受伤也在所难免。
经过长时间缠斗,终于分出了胜负,众人长出一口气,可塞尔柱武士落败,却让他们高兴不起来。
此时场中最高兴的不是取胜的张柳,也不是提心吊胆的杨丛义,而是在一旁观战的黄大人。
比试一结束,黄大人马上来到场中,笑容满面,难以自制,高声笑道:“不好意思,大宋将士漂洋过海,来到贵国难以适应,一时失手伤了人,真是让黄某过意不去。此次比拼,我大宋将士获胜,实属侥幸,诸位也不必在意,要是还想比试一番,使团人随不多,也还能再找出几个,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翻译向众宾客解释一番,黄大人嘴里说着歉意,可脸上却没半分不好意思,分明十分开心。代表塞尔柱出战的勇士连败两场,虽然跟他们关系不大,可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大宋使节说跟他来的都不是精锐,显然不是真话,哪有出门在外不带最厉害的勇士的道理,大宋国能继承强大的唐王朝土地,看来还真实势力不俗,想到这里,众人心情便好受了一些。
况且据说,大宋国都城临安,一个城市的人口就有百万,快赶上整个塞尔柱人口的一小半了,据推测,整个大宋国人口很可能有四五千万,从这么多人口中挑选出来的勇士怎么可能是平庸之人,如此一想,败给他们也在情理之中。
“诸位,比武较技就到此结束吧。我们继续听曲喝茶。”黄大人一笑,随即在场中坐下。
张柳随杨丛义退出厅外,不幸落败的塞尔柱勇士也随即离开。
不久之后,高僧带着小沙弥回到厅中冲茶、分茶,请各位宾客闻香品茗,歌姬也怀抱古琴来到厅里,坐在一旁弹起淡雅恬静的东方琴曲。
众人在琴声、茶香中,逐渐恢复平静。
一杯香茶过后,黄大人朗声道:“黄某来到贵国已经快有一个月,既然国王诞辰已过,我等不日便要离开王都,回到港口,等季风一起,便要顺风向东,返回大宋。”
停顿片刻,等翻译说完之后,接着说道:“今日邀请诸位前来赴宴,一是答谢诸位多日来的款待与厚爱,二是借此机会向诸位介绍一下大宋美食和东方茶道,三是借此机会送给诸位两件精美的衣裳,一件大宋样式,一件贵国样式,希望诸位能够喜欢,若不喜欢,可到大宋去,保准各位满意。”
等翻译完之后,又道:“黄某这次来塞尔柱,也是奉我大宋皇帝之命,另有他事。我大宋国雄踞东方,继承唐王朝的土地,地广物博,物产丰富,在几百年前,东方与西方有陆路联通,还可以互通有无,奈何北方草原蛮夷不尊礼数,强行将东西通道截断,使大宋国与贵国无法从陆地取得联系。若我猜想不错,贵国北边的那个大国就是被大宋国打败之后,从东方草原驱赶过来的。”
翻译之后,再道:“说远了,言归正传,继续说我大宋皇帝交给我的差事。陆地上的通道被贵国东边的家国截断之后,大宋跟贵国长期没有联系,于是让黄某带领一支庞大的船队,由海上寻找联通西域国家的道路,所幸老天保佑,经过一年多寻找,船队终于来到贵国,打通了海路。想必诸位已经都知道,这次大宋船队来贵国,带了几十艘船东方物产,精美的丝绸,美丽的瓷器,还有诸位手中的香茶,这些都是大宋国最好的东西。”
稍稍停顿解释之后,继续说道:“来一趟塞尔柱实在不容易,海上不光有可怕的风暴,还有凶残的强盗,这次带这么多大宋国的特产过来,就是想跟贵国换些特产,使东西两地互通有无。丝绸就不说了,这是东方特有,诸位穿的衣裳都能用丝绸缝制,刚刚说了,我们的制衣工匠,已经用丝绸给诸位缝制了两件精美的衣裳,稍后就送给诸位。至于瓷器,你们手中拿的,眼前放的,便是瓷器的一种,称为茶具,大宋瓷器涵盖生活中方方面面,只要你能想到的,都能用到,是生活必不可少的东西。”
翻译之后,推介继续:“再说这茶,诸位手中的茶汤,便是用一种烤干的东方树叶用沸水冲泡而成,这种经过秘制的树叶,我们称为茶叶,饮用的时候,用沸水一冲就成。诸位都喜欢吃肉,吃完肉,嘴里发腻,此时要有一杯香茶,那真是一种享受。好了,这次带来的主要特产,就是丝绸、瓷器、和茶叶,如果诸位需要,船队就在六百里外的港口,可以用等价的货物交换,不管是香料、药材、珠宝,还是黄金白银,我们都收,并且保证不会亏待各位。我们难得来一次,货物有限,等西风一起,我们就得立即返航,诸位抓紧时间吧。”
随后又向他们发出邀请:“大宋船队庞大,顺风顺水,半路不停留,半年之内就能安全回到大宋,如果诸位想去大宋看看,欢迎诸位在船队离开前赶到港口,搭乘我们的船只前往大宋,到了大宋,黄某一定好好招待诸位。”
黄大人此言正合众宾客之意,他们来参加这个宴会,不是为了跟大宋船队做一笔生意,就是为了跟随或搭乘大宋船队前往大宋,除此之外,别无他意。当然也不排除有个别人来参加宴会,抱有其他目的。
众宾客听了黄大人这番话,十分高兴,当即就有不少人要跟他商谈物资贸易。
黄大人从不参与回易,哪里会懂这些,便委婉拒绝,告诉他们,在港口有专门的大宋官员负责回易,等去了港口,如果需要,他自会帮各位引荐,拿到最好的货物。
听这么一说,众宾客这才作罢。
同时也有好几个宾客,当场表示想跟大宋船队一同去大宋,并问黄大人是否能在巴格达多停留几日,等他们稍作准备,跟使团一起前往港口。
黄大人不好马上答应,就说行程问题他会考虑,行与不行,都会派人通知他们。
在宴会的最后,三十余名歌姬舞姬手捧制好的丝绸衣裳,走进大厅,一一交给它们的主人。
众宾客从东方美人手中接过精美的衣裳,笑容满面,眼神迷离,难以自制。
这一幕美人赠衣,估计会是他们此生都难以忘却的美好记忆。
宾客在满意中又带些怅然若失,一一离开,将近两个时辰的使团宴会圆满结束。
能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办成这样一个宴会,黄大人很是高兴,当即承诺使团全体人员,每人奖励金币五枚、银币二十枚。
这从天而降的巨额奖赏,让众人欣喜若狂。
一枚金币的重量将近黄金一两,五枚金币就是五两黄金,回到大宋至少能换两百贯钱,二十枚银币也能换四五十贯,等于三天时间挣来二百五十贯钱。
对普通的宣威军来说,这是他们不可想象的一笔巨大收入,有这笔钱,回到老家盖房子娶老婆都不在话下。
要说这次收入最多的,还属三十二名歌姬舞姬,从临安出发以来,她们大部分时间在船上,去过的地方屈指可数,赏赐更是寥寥无几,但这次来到塞尔柱就不一样了,虽然她们只参加了国王的诞辰表演,但国王给她们的赏赐十分丰厚,黄大人没有贪取分毫,那些赏赐平均一分,回到大宋出售,每人能得不下三千贯钱。
这对她们来说,真真是一笔巨款,有了这笔钱,只要不是登记在册的官姬,她们完全可以自赎其身,改头换面,然后找个老实人家嫁掉,从此过上安稳的日子。
在统一赏赐使团人员之后,黄大人将众歌姬舞姬留下,告诉她们一个做梦都在想的好消息。鉴于她们在塞尔柱的精彩表演,回到大宋之后,他会向皇帝请旨,恢复她们所有人平民身份和自由,从此以后可以自由生活、迁徙。
这对她们来说无疑是一个最好的消息,当确定这个消息为真时,她们相拥而泣,泪水打花了妆容,也毫不在意。
她们收拾心情,离开之后,下一批赏赐又来了。
这次赏赐的三十名宣威军精锐,他们之前的军阵表演,也十分出彩,展示出了大宋强军的气魄与军威,因此每人赏赐金币十枚。
众人刚得金币五枚,现在又得十枚,今天真是赚大了,这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当兵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财,没想到一夜之间就到了手中,他们当即谢恩。
当晚,黄大人又叫来杨丛义与张柳。
他们两人今晚的表现让黄大人及大宋国十分长脸,军事上历来贫弱的大宋能在异域扬威,狠搓塞尔柱人统一多国之后的锐气,这份功劳,全是他们二人的。杨丛义本是军官,打仗、打胜仗,都是他应该做的,但能战胜异国勇士,也该奖赏,而张柳作为随行道人,能出战异国武士,还能获胜,更该奖赏。因此,二人每人赏赐金币一百枚。
领完赏赐走出黄大人的房间后,张柳忽道:“杨大人,我想以后跟着你,暂时不回山了。”
杨丛义没问为什么,淡然一笑,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第265章 一堆烂账
出使之事已经结束,黄大人决定立即带着使团离开巴格达,返回港口。
三天之后,黄大人走进王宫,向塞尔柱国王辞行,并邀请国王派遣使者前往大宋。
曾经的大唐王朝何等强盛,如今大宋国继承大唐的人口与土地,自然不可小觑,塞尔柱统一周边多国之后,现在跟他们国土接壤的几乎全是大国,能找个强大的帮手,他求之不得,当即便答应下来,说会安排使者在大宋使团离开前赶到港口,与他们一起离开。
大宋使团离开这天,有许多人送行,国王的代表,赴过宴会的达官贵族,还有慕名而来的商贾,数百人沿着大街,一路送行至巴格达城外。
大宋的东西这些时日在巴格达普遍出现,优美的东方歌舞也在这几天传遍全城,引起热烈讨论,大宋使团的名气很快传开。所以离开时,大街上围观者众,人山人海,比来时更加热闹几分,很多人一直跟在后面,直跟出城来。
一番简单的道别之后,黄大人登上马车,使团在众人瞩目中,缓缓离开塞尔柱首都。
送出城外的宾客和围观者目送大宋使团走远之后,这才一个个离开。
使团全员乘车骑马,速度很快,五天时间便返回巴士拉。
维普拉邀请黄大人留在城里,港口全是商贾,又吵又闹,离季风出现也还早,黄大人没有拒绝,带着大部分使团成员在巴士拉住下,而杨丛义带着一部分人手返回港口。
港口没日没夜的忙碌,进港口的车队一眼望不到,一车车货物卸下来,搬上海船,又一车车被大宋货物装满,每一辆装满的车辆出港就开始飞奔,他们明白时间就是金钱的道理,慢一天就会少赚很多钱。
于是在从港口通往巴士拉的路上,就出现了奇特的现象,马路一边的车队这飞奔,另一边的车队如蜗牛般慢行。
回到港口的杨丛义并没有立即帮上汤鷽的忙,怎么做回易他不懂,货物的好坏与成色也分辨不清,所以根本就无法参与回易。
日落,等所有的交易停止,船队所在的区域封禁,他们才有时间说上几句话。
营帐里,两人都在忙碌着核对、整理白天的交易单据和账目,一个时辰之后,才基本整理清楚。
汤鷽的脸色很不好看,看着账目和单据眉头轻锁
“有问题?”杨丛义看着他整理的账册。
汤鷽抬手拍拍账册,有几分生气的说道:“何止是有问题,他们哪天不给我找点事,账目每天都对不上,实在烦透了。”
“消消气,没什么可烦躁的,货物这么多,能用的人就那么几个,出错也在所难免。”杨丛义放下手里的账册,他这账册里也是错误频出,很多笔交易都难以对上,不是出货数量不对,就是进货数量有问题,交易数量太多,也没法上船一单单去核查。
汤鷽抬手揉揉太阳穴,许久之后才道:“照这么下去,不知道要亏损多少。账目一团糟,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远洋回易,只要船没事,肯定稳赚不赔,你就别操心这些了。这些货物实在太多,根本核对不清楚,要不这样吧,交割出去的货就不要核对了,就把交易回来的货物和金银点算清楚,等回到大宋这些东西都要换钱,对船队来说,能赚回多少钱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以前的出货账目,只要问题不是太大,就暂且放他们一马,不再追究。我没有做生意的天分,回易上也帮不了你什么忙,但既然我现在回来了,从明天开始我亲自带队巡查出货进货,一定会把宣威军、后备军的手看紧,一旦发现有人收受商贾的贿赂,给他们多出货或者少进货,便军法处置,等抓出一个典型,相信以后这种事就会少了。”
经杨丛义这么一说,汤鷽的脸色缓和下来,想了想之后,回道:“也只能这样了。”
船多,来交易的商贾多,货物更多,每艘船进货出货都有专人负责,任何一单生意谈成,商贾凭借单据提货,汤鷽凭借单据收货,同一笔交易,收获的船和出货的船不是同一艘船,就有两个负责,任何一单或任何一方出错,整艘船的账目就错,人力有限,根本查不清楚,这一个月来,光这杂乱的账目都让汤鷽焦虑的睡不好觉。
杨丛义提议只核对进账,不管出账,也是无奈之举,船队实在是找不出可用的人手。
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账目终于核对完了,汤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夜深了,天也更冷了,杨丛义将自己的外衫脱下,起身给汤鷽披上。看着她这一个月来明显憔悴不少的脸庞,心里忽然一动,闪过一丝纠结与感伤。
“杨兄,塞尔柱的王城怎么样?”汤鷽拉拉衣裳,将自己裹紧,这里此时的天气可比临安冷多了。
“也就那样吧,比湖州城也好不了多少,就是地方比较大,反正没法跟临安比。”杨丛义淡淡一笑。
“有什么好玩的?”一旦放下账册,汤鷽满眼柔情。
“没有,这个国家禁忌太多,刚好去的时候赶上国王要过诞辰,我们在行馆一般都不让随便出去,想出去,至少有十几个卫士跟着,哪儿都去不了,除了跟黄大人赴过几次宴会,我在巴格达几乎都在行馆。吃也吃不好,实在没什么意思。”杨丛义一脸嫌弃。
“杨兄,我可是听说这儿的小娘子长的好看,火辣奔放,又会跳舞,又会撩人,你就没有看上的?”汤鷽似乎在笑着。
杨丛义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虽然他来到大宋这么多年没接触过几个女子,但在后世他是女朋友的,这种目光他再熟悉不过了。
于是赶紧回道:“你肯定被骗了,这儿的女子上街都蒙着厚厚的纱巾,怎么可能看得清相貌。再说了,使团在巴格达被看的很严,行馆外面几十个守卫在看护,厨子出去买粮买菜都有十几个人跟着,我没事连行馆都出不去,哪有机会看到什么小娘子,你就不要说笑了。”
“出不去行馆,看不到外面的小娘子,那行馆里面的呢?黄大人带着那么多漂亮的歌姬舞姬,也没有看上的?”汤鷽有点不依不饶的意味,自从向杨丛义透露身份以后,她的感情就越发浓烈,杨丛义离开一个月之久,又是在这种宴会不断的花花世界,这让她浮想联翩,很难放心。
杨丛义正色道:“我们认识多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汤鷽从杨丛义的眼睛里看出了他说这话的诚意,于是莞尔一笑,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只是随便问问。”
营帐里的气氛开始暧昧起来。
杨丛义无奈的摇摇头:“行了,累了一天,上船休息吧。”
二人随后带着账册离开营帐,回到神舟主船。所有的账册都要在封存在主船上,请黄大人带来的禁军看管,需要核查时,汤鷽需得亲自来取,任何人不能代取,杨丛义也不行。
从第二天开始,杨丛义带着一队精心挑选出来的宣威军军士,来回在各个货物交割点巡视,但凡提货单据出现,必有巡查宣威军军士在一旁蹲守,直至一单货物交割完成。
一天下来,巡查军士没有发现任何私下交易,或者不正常之处。
但晚上汤鷽与杨丛义核对今天的进出货物账册和单据时,还是错误频出。
二人将整个交易过程梳理一番之后,认为如果有人私下收受贿赂,故意少收商贾的货物,或多给商贾货物,很可能会有中间人,不然不可能发现不了他们的猫腻。
之后,杨丛义带领的巡查军士便开始关注递送提货单据的人,一关注他们就发现了问题。
就以丝绸交易来说,不管有多少笔交易,拿着单据来提货的永远是那两个人,一个是宣威军士兵,另一个是塞尔柱人。瓷器交易、茶叶交易同样如此,拿着单据来的全是同一批人。
当天傍晚,最后一批交易完成后,这六人被盯守他们一天的宣威军军士同时抓获。
杨丛义做过捕快,也学过一些审讯手段和技巧,不用多时,几人便全都交代出来。
原来他们就是商贾与每一艘海船负责人私下交易的中间人,通过他们,商贾与海船负责人根本不用认识,也不用见面,只要给一定的金银珠宝,海船负责人就会多给商贾交割一些货物。中间人提前帮他们谈好的价钱,一枚金币多给一匹丝绸,一枚银币多给一件瓷器或一斤茶叶,钱财有中间人收取,提前交给海船负责人,到交割货物时,中间人拿着单据来,当面说明这是哪个商贾要提的货物,负责人按收受的钱财数量多给货物。
他们还告诉杨丛义,这种交易已经进行了半个多月,通过他们手收受了多少钱财,他们也记不清楚。
这不是简单的受贿,是盗卖国家财产!还是超低价盗卖,严重扰乱正常交易。
听的杨丛义很愤怒,想杀人!
第266章 以儆效尤
当晚杨丛义找到汤鷽,直接建议第二天暂时停止交易。
汤鷽被他的话弄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杨丛义将抓到中间人和审讯接过告诉汤鷽之后,汤鷽气的发抖。
一枚金币一匹丝绸?这何止是贱卖,简直就是白送!
按正常交易,一匹丝绸十枚金币,他们竟然如此糟蹋不远万里带出来的宝贵货物,这汤鷽如何不生气!
半个月,也不知道有多少货物被他们私下送了出去,损失肯定会高达几百万贯。在这样一个巨大的数字面前,不流血是掩盖不过去的。
二人一商量,当即决定连夜将那些渉事船只负责人全部抓捕。
半个时辰内,连续抓捕十三人!
也就意味着有十三艘船存在盗卖国家财产的事情发生,就算一艘船只盗卖一千匹丝绸,损失的就是一万金币,十三艘船就是十三万金币,丝绸的损失就高达五百万贯,更不要说还有瓷器和茶叶。
事情重大,杨丛义、汤鷽二人不敢私自做主,于是连夜派人赶去巴士拉,将港口的这个情况向黄大人禀明,同时带给黄大人一封书信。
黄大人在深夜被叫醒,原本很不高兴,听到军士禀报,又看了汤鷽的书信之后,顿时大怒。
这是好不容易替官家赚来的钱财,几个小小的兵丁就敢将五六百万贯拱手送人?简直是胆大包天!
杀!全部杀掉,一个不饶!
这是黄大人让送信军士带给汤鷽和杨丛义的话。
当天上午,港口回易营地停止一切交易,一众商贾围在营帐外,打听来打听去,议论纷纷,不知发生了何事,惶恐不安,生怕大宋船队就此结束交易,那他们的损失就大了。
汤鷽没有出面,也没给任何人解释,她一直在营帐里核对计算确切的损失。
而杨丛义则把剩余的所有船只负责人叫到了一起,几十人挤在一个营帐里,他们都是宣威军一队押官,还有个别是营指挥。
杨丛义的脸色很不好看,众人不敢言语,帐内寂静无声,只能听到沉重的呼吸。
“今天找你们来,想必你们已经知道是因为什么。昨晚被抓的那十三个人,盗卖朝廷财产,初步估计将致使朝廷损失超过五百万贯,实际数额只高不低。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谁能告诉我?”杨丛义厉声喝问。
无人回答,谁也不敢开口。
“你们是什么?宣威军!是国家军队!国家军队是保卫包括国土在内的所有国家财产不受损失的部队。现在居然有人私下盗卖我们千辛万苦从大宋带出来的财产,这种行为不配再留在宣威军,不管最后如何处置,他们都将被宣威军除名。不管你们以前有没有收受财物,我希望从此刻起,都给我记住你们是谁。请你们扪心自问,你们参军是为了发财,还是为了建立功勋出人头地!”
众人不发一言,气氛诡异而沉闷。
“从今天,你们若想建功立业,积累功勋,就继续做好你们的差事,若想发财,只要说出来,我也可以给你们换个差事。但要是被我发现有人监守自盗,私吞货物,或私下盗卖国家财产,绝不饶恕!回去把我的话传达给你们自己船上的每一个人,让他们记清楚自己的身份。”说完,杨丛义一挥手,让他们离开。
众人个个心情沉重,原本有些人一开始还想为那些被抓的人求求情,眼见监军是这种态度,直接就把想说的话藏进肚子里。
杨丛义来到汤鷽的营帐,见她还在全神贯注的忙碌,便在一旁坐下,没有出言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汤鷽丢掉手里的笔,用双手蒙住了自己的脸。
痛心,十分痛心,痛的她想哭出来。
“怎么样?是多少?”不管是什么结果,最终都得面对。
“八百万贯左右。”汤鷽放下双手,眼眶发红。
“是够多的。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既然不能挽回,那就接受这个损失,慢慢赚回来就是。不要伤心了,身体要紧,后面还有很多事儿等着我们做呢。”杨丛义见到汤鷽现在这个样子,很是痛心,只能多宽慰她几句。
汤鷽没有回话,这笔损失太大,如果朝廷的回易船队不能赚到足够的钱,他们自己的七艘船财物可就要大半充公,用来填补漏洞,所以这些损失不是朝廷的,而是她和杨丛义的。
原本他们七艘船货物不在回易账册内,只要回易船队赚取足够的利润,按账册上交利润,他们的船只和货物就不会有人发现,也不会有人追究。但现在船队有了损失,如果不能填补起来,他们这七艘船的货物就有一部分要填补进去,如果损失太大,可能会全部填补进去,谁让他们的货物不在册,又混在回易船队中呢,这个哑巴亏,他们吃定了。
“原本以为我们能大赚一笔,这次可能要亏完了。”汤鷽收拾收拾心情,看着杨丛义有些歉意。
杨丛义也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笑道:“都是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原本就是飞来的,也没什么可惜。”说完走过拍拍她的肩膀,又道:“打起精神来,还有几十船货物等着交易呢,这么高的利润,我们也不一定就亏完了。”
“杨兄说的是,是我太悲观了。”汤鷽展开笑颜,挤出了几滴眼泪,迅速抬手擦干。
整理一番衣着之后,汤鷽走出营帐,来到商贾聚拢的营帐外。
等待交易的商贾,见大宋船队的回易负责人终于出现了,心里的担忧顿时消散,纷纷叫嚷着交易。
汤鷽扫了他们一眼,笑道:“诸位,船队发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有必要跟大家说一说。做生意讲究的是童叟无欺的公正,可有些人就要弄些歪门邪道,向船队负责交割货物的人行贿,这种行为要不得。今天就点到即止,若是以后发现有人向船队行贿,我会取消他跟大宋船队交易的资格。”
等人翻译之后,嚷闹的商贾瞬时安静下来。
商人牟利,本无可厚非,但若钻到钱眼里,走火入魔,弄些歪门邪道就正常不过了。大宋的货物这么珍贵,走歪门邪道的商贾估计不在少数,他们一听到汤鷽说这话,哪里还敢说什么,要是被取消了交易资格,那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赚钱。
“今天交易暂停,最迟明天一早会正式开始。诸位,请安心等待。”汤鷽笑道。
众人一听交易还会继续,紧张的心情顿时舒缓不少,开始私下悄悄议论。
汤鷽不想知道他们议论些什么,转身回去她的营帐,继续等待黄大人的消息。
快到午时的时候,送信的军士回来了,带回了黄大人的命令。
杨丛义、汤鷽再没有任何犹豫和顾虑,下令将十六名涉事宣威军拉上营地外宽广的海滩。
当着宣威军、后备军和塞尔柱人的面,汤鷽宣布了他们的罪行:“这十六人本是护卫回易船队的护卫军,却不守军纪,监守自盗,盗卖朝廷财物,使朝廷蒙受巨大损失,按大宋律法和宣威军军法,判立斩不赦,立即执行。行刑!”
没给他们任何求饶的机会,执刑的宣威军军士得到命令,手起刀落,一瞬间,十六颗人头落地,鲜血喷洒一地,渗进沙滩。
围观的商贾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的用手摸自己的脖子,好似下一个就会轮到他们一样。
败类杀完,众人离开沙滩,回到营地,只留数人,处理他们的尸体。
午时过后,交易继续进行。
看过杀头之后,商贾们言语少了不少,也规矩了很多,交易谈判时也不再像以前那些商贾一样啰嗦,不管是谈判还是货物交割都麻利不少。
杨丛义带着巡查宣威军像之前一样十分认真的巡视,但凡有交易的地方,就有巡查人员在一旁盯着,直到交易停止为止。
当天晚上,汤鷽与杨丛义再核对进出账目和单据时,就发现当天的数据再无任何差错。
此后的交易账目虽然只查进货账目和单据,汤鷽对整个回易也大为放心,看着源源不断的财物搬上海船,赚钱的信心又逐渐回来了。
一天晚上,汤鷽告诉杨丛义一件好笑的事情,说是有几个商贾居然想用石头换丝绸、茶叶和瓷器,还说是巴格达听来的消息,也不知道是哪个想钱想疯了的疯子编出来的鬼话,他们这些满眼是钱的家伙也相信。
杨丛义听后十分尴尬,很不好意思的告诉她,那个疯子其实就是他。
汤鷽听了杨丛义一番解释之后,依然将信将疑,那些石头运回大宋肯定是卖不了钱的,谁会买那么多石头呢,又不是宝石。但杨丛义说那些青色的石头肯定大有用处,可以做颜料使用,具体谁会用这么多青色颜料虽然不好说,但肯定是能卖出去的,因为青色的石头大宋没有。
物以稀为贵,汤鷽被说服了。
第二天船队就低价把那些石头全收了,一千匹丝绸,换了整整两船石头。
第267章 最后一批
又一个多月以后,船队的交易逐渐达到尾声,只剩四五船货物,而时间也来到三月份,天气开始回暖。
预计再有十天时间,所有的交易都会完毕。
东北风已经消失了,从时间来看,夏季风半个月之内就会开始,因此船队最迟在半个月之后就得启程,在夏季风壮大之前,一路东行至南洋,转而北归,在七月之前返回大宋。
在船队没出发之前,已经按季风和洋流制定好行程,所有时间都耽搁不得,不然就会在路上耽搁一年时间。
船队一边继续回易,换取有价值的货物,一边开始补充物资,做返回大宋做准备。
这天晚上,沈缙忽然找到杨丛义,拿给他一件东西请他帮忙看看是何物。
“杨大人,这是我在巴士拉店铺里找到的一个东西,一开始以为是宝物,后来听说并不是珠宝,但我觉得这些东西不简单,又摸不着头绪。”沈缙说着便坐下。
沈缙自从出海之后,除了负责维修船只,每到一地就会去搜寻一些当地器物,跟人交流一下工艺和技术,从天竺到塞尔柱,不光他自己会四处乱走,还会带着一些工匠在身边,有不懂的随时询问,他是铁了心要要写一部超越《梦溪笔谈》的著作,或者至少要跟《梦溪笔谈》平齐。
杨丛义没有说话,拿起那个东西一看,只见它是一个椭圆型的透明珠子,很容易就能看出这肯定不是珍珠,翻看了一下,他也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
正要放下,忽然发现,通过珠子似乎能隐隐约约看到对面的东西,再换个角度仔细一看,果然发现透过这个珠子能看到对面的东西,心里一惊,脱口问道:“你在哪找来的这个东西?”
沈缙感觉出杨丛义语气的异常,回问道:“有什么问题吗?大人知道这是什么?”
杨丛义又看了看珠子,回道:“具体叫什么我不清楚,但这珠子是透明的,透过这个珠子能看到对面的东西。这是个好物件,大宋没有。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个珠子一定很脆,丢在硬物上,肯定会碎。还有这东西应该不是自然生成,极有可能是本地人制造的。”
“制造出来的?这怎么可能,怎么能制造出来透明的东西。”沈缙不敢相信。
“天地虽大,但宝石类的东西,各个地方其实都差别不大,不是珍珠就是玉石,但像这样透明的东西,又跟水晶有所不同,应该是人造的无疑。如果我猜测不错,这种东西除了圆形,应该还有很多其他形状。你应该找当地人问问,看看这东西是怎么制造出来,要是能学到这种技术,回到大宋肯定大有用处。你想想你改造的针盘,要是上面是这样一个透明的盖子,那用起来多方便啊。”杨丛义当即开始引诱他,让他去探究一下这种制作玻璃的技术。
沈缙接过珠子,又看了看,笑道:“杨大人这个想法真是太好了,要是这东西真能制造,再把针盘改造一番,也未尝不可。”
“大胆去探索,如果要用钱,去找汤大人支取,我会跟她打个招呼。”
“多谢杨大人,一定会把它弄明白。”沈缙起身告辞。
杨丛义对沈缙有很高的期望,自从知道他是沈括的后人之后,就极力想把他往科学技术研究这方面引导,希望他能继承并发展《梦溪笔谈》,这部书他虽然没看过,但却通过历史课本知道这部书在整个中国古代史上意义十分重大,如果不继承不发展,那将是极大的浪费。
船队的交易在继续,五天之后,最后一批货物也销售一空,大宋船队至此再也没有可交换的货物,而等待交易的商贾却还有不少,迟迟不愿离开。
汤鷽只能劝他们离去,告诉他们,想要大宋的货物,可以等两三年后下一批船队过来,实在等不及的,也可以组建船队去大宋进行交易。
拿不到货物的商贾,心动了,开始考虑是不是要联合起来,组建一支船队。
然而现实马上就摧垮了他们,因为他们发现,他们根本就造不出大宋这么宽广的海船,一是没有这么大的木材,二是没有这样神奇的造船技术,他们能造的只有小船而已,跑不出两千里的距离,只能沿岸航行,不停的补给,纵使历经几年时间到达大宋,他们也带不回来多少货物,还要承担巨大的风险。
没有大船,他们只能走陆路,做做中转贸易,除非他们去大宋之后,能够买到大宋船队这样的大船,可这种大船显然是国家制造的,不会轻易卖给外人,最终他们只能放弃。
但就在这些商贾满怀失望要离开时,他们就听到一个好消息。
只要谁能在十天之内找来一种矿石,船队就会把最后一批要当作礼物的货物交易出去。
商贾们欣喜若狂,这是最后的机会,哪个不想抓住,于是纷纷入营,去看大宋人到底需要什么矿石。
众人一到帐中,沈缙就将一种晶体矿物放在他们面前。
汤鷽笑道:“诸位,只要你们谁能在十天内找到这种东西,最后一批货就跟谁交易,我们十天后就要离开,如果想要我们的货物,请抓紧时间。”
翻译之后,有商贾问道:“需要多少这种矿石,才能交易?”
沈缙道:“十车,至少要十车,越多越好。”
汤鷽笑道:“找来十车就有资格跟我们交易,如果有更多,我们会考虑买下来。”
翻译完毕,一众商贾来不及再问,时间就是货物,这是最后一批货物,必须抢在手里。
于是每人取了一些晶体矿物之后,迅速离开,马上回去发动人力和关系寻找这种东西。
回易已经基本完成,剩余的时间,就要开始逐船清点核对货物,统一登记造册。
沈缙经过五天时间终于打听清楚那种透明的珠子是一种叫做玻璃的东西,确实是人造的,并且还找到了制作方法,以及少量材料。
经过一番研究之后,觉得把玻璃造成想要的形状也并不是太难,以后不光改造针盘的时候可以用,好多地方都可以尝试使用,用处应该是很大的。
所以他回来之后,马上找到杨丛义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随后他们问遍船队工匠,发现没人见过那种晶体矿物,这就说明,很可能大宋不产这种东西。
并且这种晶体矿物,在塞尔柱也不常见。可是既然这种玻璃大有用处,纵使要花一番大力气才能制造出来,那也是很有必要的。
杨丛义找到汤鷽,让她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发动商贾寻找这种矿物,如此就有了最后一批货物的事情。
黄大人几天之后,在维普拉和塞尔柱国王使者,以及五名贵族商贾的陪同下返回港口。
塞尔柱人被大宋船队巨大的船只震的目瞪口呆,特别是那艘二十多丈长的神舟主船,让他们惊叹不已,看的他们久久回不过神来。
直到亲自登上那艘最大的主船,他们依然不敢相信,这是人类可以建造出来的船只。
在他们看来,这样的巨船,只有传说中的诺亚方舟可以跟它相媲美,简直就是神迹,大宋国果然是强大无比。
当晚,塞尔柱使者、维普拉和五名贵族都住上了这艘在他们眼中像诺亚方舟一般的神舟。
随后几天,杨丛义帮着汤鷽终于将六七十艘海船的货物清点清楚,统一登记在册。
剩余的时间,各船轮番靠岸补充淡水,为三天之后正式做好最后的准备。
一众宣威军和后备军也抓紧时间享受为数不多的陆地生活,回易完成之后,杨丛义给他们轮流放假两天,在这两天里他们能做的事情不多,但巴士拉离港口不远,足够他们在那儿好好玩一天。
登陆塞尔柱两三个月来,军中一直有一个传说,传说这里的小娘子热情奔放,火辣异常,露胳膊、露大腿是家常便饭,露腰露肚脐眼也很多见,这样的小娘子在大宋可看不到,既然来到这儿,若不去看看岂不是很可惜?
一批批休假的军士赶往巴士拉,去到那种令他们神魂颠倒的地方,一夜放纵挥霍之后,第二天腰背酸软就要往回赶,毕竟时间有限。
如果以后问他们在塞尔柱看到了什么好东西,他们的思绪马上就会飞回那个令他们神往地方,撩人的眼睛,光滑的胳膊与大腿,还有让人移不开眼睛的肚脐,热情柔软而又耐得住折腾的美丽女人。
在船队即将的最后时刻,两个商贾几乎同时带来了沈缙需要的晶体矿物,一个带来十二车,一个带来十五车,都要争抢最后一批货物。
看他们争的不可开交,就差动手了,汤鷽赶紧出来打圆场,告诉他们,最后一匹货物有两种,三千匹丝绸和一万斤茶叶,一人一样全部卖给他们,晶体矿物折价抵扣。
经过十天拼搏,最终两个商贾都拿到了大宋货物,付钱交货之后,双双携手而归。
至此,回易船队用最后一批货物,拿到一批价值难以估量的东西。
晶体矿物、青色矿石到底有没有价值?汤鷽很怀疑,心里不踏实。
第268章 返航是非
季风将起,大宋船队离开了塞尔柱港口,浩浩荡荡驶出波斯湾。
一出波斯湾,海上风力渐强,船队在杨丛义亲自带领下,直接向南方驶去,四五天之后随着风力变化,船队航行方向开始向东偏移。
夏季风初期,风力并不强劲,正是抓紧时间穿越印度洋的最佳时机,于是船队风帆全开日夜不降,一日一夜航行距离超过四百里。由于印度洋北部区域的阿拉伯海域,海岛很少,更没有岛礁,夜间全速航行也不用担心有触礁撞船的风险,因此整支船队在首艘战船带领下全速航行,日夜不息。
七天之后,船队转向东行,白天满帆,夜晚降下主帆,副帆也降半,靠洋流和风力漂行。
两天后,船队穿过一片岛礁,继续东行一天之后,看到了一片大陆,船队随即转向,沿海岸向南航行。
过了一日,远离了大陆。再向东南航行一天半后,又有一片陆地出现在船队眼前,但导航战船未做任何停留,向南绕过那片陆地之后,转向正东方全速航行。
此后数天,海上风力渐强,船队风帆不降,日夜不息向东而行。
神舟主船上的塞尔柱贵族商贾有人到过天竺,最远也到过东方的占城国,但从未见过大宋船队这等航行路线,以前的船只或船队无一例外,全都要沿海岸而行,从塞尔柱到东天竺,足足要航行半年时间,如果要到占城,至少要在海上航行一年半。
可是大宋船队的航线却十分特别,沿途只遇上两次陆地,又都没有停留,几乎全程都在全速航行,难道他们已经将整片海域都弄清楚了,找到安全穿过万里大海的捷径?
商贾们找到黄大人闲聊,多次询问航线,打听海图,可惜黄大人不过问船队任何具体的事情,他就是想说也并不清楚。
但他告诉商贾们,船队的行程和航线在大宋船队离开大宋之前就已经确定,为了这么庞大的船队能出海,大宋朝廷花了大力气,整整准备了一年时间。
在商贾和使者拐弯抹角,再三探听追问下,黄大人又告诉他们,其实整个船队的行程是有两个人确定的,一个是主船上的回易负责人汤大人,另一个就是他们在巴格达见过杨大人,以后要想知道什么,可以去找他们。
黄大人并不知道海路海图对一个船队和国家有多么重要,所以他在塞尔柱人有意无意的探听中泄露了很多不该泄露的秘密,包括他没有见过的指向针盘。
聊了几天之后,塞尔柱人从黄大人那里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于是开始转向汤鷽,想从她这里探听出更秘密的东西。
汤鷽一听他们在她面前讨论起回易海路航线,生意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些人目的不纯。
海路航线就是生意通道,掌握了独特的海路,就掌握了生财之道,一旦跟别人共享,就相当于把生财之道与人共享,若这个生意就只能赚那么多钱,参与进来的人一多,自己赚到的钱就会变少。
汤鷽自小接触药材生意,其中的门道虽不说精通,也了解不少。比如某个地方有某种独特的药材,一个药材商先发现了这种药材,他靠收购这种药材可以吃饱,如果再有一个人来收购,那他就要少收一半,甚至以后连一半都收不到。
做远洋回易也是一样,这次之所以能赚大钱,就是因为大宋船队掌握了独特的海路,一百艘船携带丝绸几百万匹,体量大,路上花费的时间也短。塞尔柱人没有这个条件,即使一匹丝绸卖十枚金币,他们用三年时间只能从占城国带回去一万匹丝绸,根本赚不了多少钱。
如果他们掌握了海路,造了大船,大宋丝绸、瓷器、茶叶的钱他们要赚,他们的香料、药材、珠宝也会高价卖给大宋,最终他们会赚去所有钱财,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发生。
因此汤鷽告诉他们,其实这都是在冒险,大宋船队从来没有出国远海,怎么可能提前确定行程和海路航线,不过是编了个谎,安慰大家而已,海洋实在太宽广,是人都怕,不告诉大家有确定的行程和航线,根本没人敢出海,不信去问问黄大人,估计他现在都害怕的不敢出舱。
塞尔柱人将信将疑,对这个说法显然不太认可,但汤鷽就这么说,他们也没法反驳,因为当他们站在甲板上一连数日望着无边无际,黑沉沉的大海,没有发现一个小岛,哪怕是一片礁石的时候,心里也十分害怕,因为这就说明数千里之内没有任何陆地,一旦运气不好,船翻沉了,他们必死无疑。若不是绝对的信任,这片数千里没有陆地岛礁的大海没有船只敢进,编个谎话骗大家出海,似乎也有些道理。
海路航线的问题不纠结之后,他们又打听起指向针盘的事情。
汤鷽听后,很是无语,怎么黄大人什么都跟外人说,这个船队航行的核心不知道吗?可既然贵宾问到,也得给个解释,便告诉他们,这指向针盘其实是一种以天上的星辰辨别方位的辅助工具,针盘本身并没有什么大用,只有在夜晚有星星的时候才能用到,阴天下雨天就不行了,其实完整的叫法应该是星辰指向盘。
塞亚勒向众人解释之后,他们若有所思,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随后便开始聊些大宋物产和回易之事。
在塞尔柱人离开之后,汤鷽找到神舟主船上几个手里掌握针盘人,严令他们不得向人透露针盘的信息,不得把针盘外借任何人,黄大人来借也不行,若有谁把保管的针盘丢失,或随意跟人展示,严惩不贷。
主船上汤鷽在打一场保密战役,导航船上杨丛义心里十分着急。
风浪越来越大了,照这个发展速度,用不了三天,北印度洋上的季风就会大幅增强,到时候船队就非常危险。可纵使船队在全速航行,前边依然看不到大陆,难道方向出了问题不成?
杨丛义找来两个针盘,又注意日升日落,船一直在向正东方航行,方向没有任何问题。但按照行驶速度,船队今天一早就该看到一些岛屿才是,现在都日落了,还不见岛屿踪迹,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在船舱悄悄察看一张详细的世界地图,船队自从过了斯里兰卡之后,一直在向正东方向航行,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出错,现在见不到岛礁,也看不见大陆,强劲的大风马上就来了,不全力航行,一旦被强风追过来,船队就危险了。可在船队正东方不是礁石就是岛屿,若夜间继续全速航行,刚好撞上岛礁麻烦就大了。
再三权衡之后,杨丛义下令在日落时分,降下主帆,副帆降半航行,船队的速度顿时大幅降低,几乎就在顺风漂流。
这一夜杨丛义没敢睡觉,亲自坐镇甲板,在朦胧的夜色中察看海路。
等天亮,太阳升起之后,他才知道昨晚的决定有多么正确,因为船队正前方几十里外有一道细小的黑线,正是陆地。
战船上的军士一看到那黑影,高兴的大喊大叫,回来了,他们回到南洋了,南洋离家多近啊!到了南洋,用不了一个月就能回家,没人知道他们有多想回家。
杨丛义一声令下,让旗手向后船通报消息,告诉他们,船队即将抵达南洋,请注意岛礁,小心行驶。
半天之后,船队抵达马六甲海峡北端,所有船只依令挂上大宋旗帜,降半帆,以低速向东南方向穿越海峡。
三日之后,导航战船正航行间,三佛齐国在海峡北端入口驾船游曳的海军出现了,他们数十艘船依靠船小速度快的优势,迅速拦在导航战船前边,阻挡船队去路。
大宋战船高大坚固,宣威军去年又灭过拦路的三佛齐人一次,如今又从塞尔柱回来,哪里还把他们放在眼中,直接撞开拦路的小船,继续航行。
“大人,不好了,前边海路被很多船只挡住了,我无法通过。”一夜没睡,船队进入海峡之后,正在舱里休息的杨丛义忽然被叫醒。
一听说海路被拦,杨丛义当即起身出舱察看。
来到甲板一看,只见前方海面上停了几十上百艘船,样式不同,大小不一,从船上挂的旗帜看,也不像三佛齐国王室的军队。
难道又是哪个家族在搞事?杨丛义心里一惊,如果真是这样,麻烦就大了。
船队现在连续航行半个多月,宣威军十分疲乏,精神士气都大大降低,船队也急需补充淡水和物资,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根本不能跟任何势力对拼。
这些拦路虎,先前把守海峡南端,当时船队从大宋南下,航行近一个月,十分疲乏,差点被他们敲诈,现在船队从西洋回来,经过长途航行,又是在这疲乏之时来敲诈,这帮趁人之危的小人!
杨丛义看着前边海上与战船对峙的众多小船,忍不住就想破口大骂,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愤怒没用,该想想怎么解决问题才是。
第269章 固守防袭
杨丛义下令战船向前逼近,看看他们到底是哪家的势力,是不是真敢跟大宋宣威军再次开战。
战船缓缓向前,对面的小船虽然开始惊慌,但却退无可退,因为在他们后面还有更多船只,阻挡住他们的退路。
眼见对方不避让,若再逼近,最后肯定难以收场。于是在逼近三十丈之后,战船停了下来。
“对面听着,我们是大宋使节船队,从西域返回,如今路过这里,要顺路拜访你们国王,邀请他派遣使者与我们一同返回大宋朝贡!不管你们是谁,都赶紧让开海路,否则后果自负!”杨丛义站在船头高声朝对面大喊,声传里许。
不久之后,对面叽里呱啦回了数句,可惜无人能听懂。
“找个会说大宋话的!”杨丛义高声回过去,语言不通,听不懂说再多也没用。
好一会儿之后,才听对面船上传过来一句汉语:“靠岸,交钱。”
还真是来打劫的,杨丛义紧锁眉头,船队如果靠岸,到了别人的地盘上,交多少钱才能走就不是他们能做主的。
“我们是大宋使团,是要见你们国王的,赶紧让路!”杨丛义不理会交钱之事。
靠岸交钱这不可能,当初帮三佛齐国国王拿下摩利摩拔两大家族,夺回海峡控制权后,国王承诺大宋船只不用缴税就可通行,如今海路又被阻拦,也不知这一年三佛齐国又发生了何事。
“靠岸,交钱。”对方也不理会,传来的依然是这四个字。
见对面那些人根本不给国王面子,杨丛义也不想再浪费口舌,回头向旗手下令:“让车船过来。”
旗手依令打出旗语。
半个时辰之后,车船跟上来,距离战船两丈之外停下。
“罗聪,海路被阻,你带三十人登陆,尽快南下去占卑找薛望打探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让他找人解决问题。”杨丛义一见车船上的营指挥,当即安排任务。
罗聪接令:“是,杨大人。”
“打探清楚之后,不管是什么情况,都要把消息带回来。”杨丛义补充一句。
罗聪接令后,车船立即掉头。
“传令下去,沉锚固守,防备偷袭!”
旗手马上向后船传达监军的军令。
这条军令很快传遍长达一百多里的船队,虽然这军令有些令人不解,但所有人都知道船队停止航行大半个时辰,前边肯定是有大事发生。
所有战船立即警戒起来,海船也不例外。
命令传到神舟主船之后,引起了不小的惊慌。
黄大人名义上是宣威军统领,可他从来没有统御指挥过宣威军,如今前方忽然传来这样的命令,顿时让他慌里慌张,不知所措。能统兵指挥宣威军的只有赵安和杨丛义,此时两人都不在这里,这可如何是好!
但好在主船上宣威军和禁军多达六七百人,有一营完整编制的宣威军,军力不俗,虽无将官统领,接到前方命令之后,也能自主布置防守。
眼看船上一阵紧张的军士调动,原本在察看海况的塞尔柱商贾和使者大惊失色,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们能感受到船上空前紧张的气氛,纷纷跑回船舱躲避。
听着一阵慌乱,汤鷽走上甲板,见周边海域并未发现异常,刚好见营指挥苏仲在巡视指挥,便走过去询问发生了何事。
苏仲回道:“前方传来命令,让所有船只沉锚固守,警惕袭击。也不知道前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汤鷽心里一惊,海路又出问题了?杨丛义在最前线,不知道他有没有危险。
“大人可有什么交代?”苏仲见汤鷽沉吟不语,也不知他在想什么。船上的官员除了黄大人,就属汤大人了,宣威军不敢不尊重。
汤鷽经此一问,回过神来,回道:“若有敌袭,船上的宣威军归你全权指挥,不用再来请示。”说完便转身去找黄大人。
“是。”苏仲听的这话却是大感奇怪,汤大人以前可是从来不过问宣威军之事,今天怎么说了这样的话来?
汤鷽来到黄大人住处,刚进房间,就见他起身,惶恐不岸的问道:“汤鷽,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不必惊慌,可能是前边的海路出了问题,南洋形势复杂,去年我们路过此地被阻两个月,大战一场才将海路打通,估计三佛齐国政权又出现反复,才会有如今这场变故。但也不用太担心,杨大人亲自在前边开路,不会有问题的,我们安心等消息就是了。”汤鷽其实心里也没底,但杨丛义不在这里,黄大人再惊慌失措,判断失误,这么大一艘船不出乱子才怪,她不得不强装镇定。
黄大人听了这话方才慢慢坐下,接着又问:“如果海路真被南洋人拦住,我们如何是好?还要打过去吗?”
“应该不会,现在船队一分为二,我们军力分散不足以直接开战。不管怎样,杨大人会想办法的,大人安心休息就是。况且船队每艘船上都有宣威军驻守,南洋人的船又普遍比我们小,并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只要我们保护好船只,不受对方侵扰,问题不会太糟糕。我们还是要相信杨大人。”汤鷽想尽力让黄大人不要慌张,但效果并不明显,他还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汤鷽没再说什么,也许该坐在这儿守着他,免得他慌慌张张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决定。
“汤大人,你去帮忙看着宣威军,要是有事,你做主便是。”沉默许久之后,黄大人忽然说出这句话来。
“好,大人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汤鷽起身离开。
到了甲板上,远远一望,四周还是一切正常,没有任何敌人骚扰袭击的迹象。
夜幕降临之后,所有船只都熄灭灯火,宣威军、后备军轮番值岗戒备。
海峡宽两百多里,真要敢夜晚来袭击船队,那得先找到船只才行,就凭他们的小船,不亮灯火,还真不行,亮了灯火就是靶子,所以船队一心防守,保证安全不成问题。
紧张防守五天,众人精神极度疲乏之时,前边突然传来继续前进的命令。
传令兵当即把这个消息禀报给焦虑不安的黄大人。
黄大人听到这个消息惊疑不定,危险解除了?在怀疑中,他不敢下达起锚前进的命令。
不多时,汤鷽找来,见黄大人还在忧心忡忡,便道:“大人,我听说前方传来命令,让船队继续前行,前边的船已经走了,我们该马上跟上去。”
“真没事了吗?敌人都没来袭击过就撤退了?”黄大人起身踱步,迟迟拿不定主意。
“大人,前边的船都走了,肯定是海路打通了。赶紧起锚吧,我们不走,后边的船只也走不了。”汤鷽劝道,看着黄大人这个样子,她十分不理解,印象中的黄大人不应该是这么举棋不定的人,怎么在敌袭命令传来后,就转了性子?
又踱步几个来回后,黄大人一咬牙终于下达了命令:“好,起锚,出发!”
传令兵得令,立即跑步去甲板传达命令。
停留五天之后,船队起锚,继续往海峡南端而去。
船队低速航行三天,终于穿过海峡,到达他们曾经长时间停留的港湾。
直到船队全部停靠安顿好之后,杨丛义来到主船,黄大人和汤鷽才知道,船队沉锚的五天发生了什么。
原来杨丛义派遣宣威军去占卑找到薛望,薛望听说船队返回被拦在海峡北端入口,当即去见三佛齐国国王,国王再三确定那不是他派遣的军队,为证清白愿意派遣一支军队前去驱赶那些强盗。薛望担心夜长梦多,当天他便带着十多艘船,三百余名宣威军全力赶往海峡北端,国王派遣的五十艘船,一千王室护卫,与他同行。
发现那些强盗之后,宣威军直接驾船冲杀过去,王室护卫军随后跟上,战船也起锚冲杀,前后夹击之下,半个时辰就将百十艘小船击沉、冲散,强盗逃往海峡北岸,海路很快就被打通。也是到这个时候才知道,那些强盗是三佛齐国北部地区的势力。
以前整个海峡被摩利和摩拔家族占据,去年这两家被灭掉之后,海峡控制权就回到王室手中,奈何王室力量并不强大,不能做到四百里长的海峡随时都有船只巡航,只能完全控制狭窄的海峡南端。
于是北部地区的小势力就伺机在海峡北端流窜作案,遇到商船或商队就会索要钱财和货物,如果不乖乖的给,他们就会动*。只是这伙强盗这次不走运,遇到的是有护卫军队的大宋船队,迟迟不敢动手硬抢,这才等来了宣威军和王室护卫军,赶走他们,打通海路。
黄大人听完前因后果,暗呼万兴,心里也十分高兴,当即就要赏赐宣威军千金,但被汤鷽制止。
船队大约能赚多少钱,汤鷽已经跟黄大人说过,当他知道之后,就变得跟暴发户一样,遇到高兴的事儿,就要撒钱,还转撒金币,要是从塞尔柱一路撒回临安,估计要撒去上百万贯,汤鷽管理钱财,自然不能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