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帅营议事
看魏俊那模样,跟他一道驻守瓜洲,必是死路一条!
驻守瓜洲渡的步军司禁军只有两支,除了魏俊,就剩王方。
魏俊如此,估计王方也好不到哪里去。
眼见敌军逼近,已经进入扬州境内,若还跟他们一起,那就是自寻死路,杨丛义不得不与他们划清界限,另谋出路。
但能谋求的出路只有两条,一是调离瓜洲渡,不在此地协防,二是敌人攻到江边,登船入江,临阵脱逃。
可一旦逃离阵地,即使能逃得性命,朝廷也一定会追究,轻则免职编管,重则直接死罪,这对杨丛义和整个精武军来说绝对不是备选方案,因为他们是来谋求战功的,而不是来求罪的。
心事重重的杨丛义刚刚回到营中,还没来得及召集众将商议对策,便接到两淮、浙西制置使刘琦的聚将令,急召各军统制官去十里外的瓜洲镇帅营议事。
瓜洲镇大营,此时混乱不堪,除了中军营帐搭起来一部分,其他各军如无头苍蝇一般,似乎在建营与不建营之间摇摆不定。
眼见如此态势,杨丛义顿觉不妙。
难道老帅刘琦出了问题?
不然绝对不会是这种混乱状况。
大军撤退变成这种模样,乃必败之象!
军情紧急,不容得他多看多想,跟着传兵令的脚步,很快走进一处较大的宅院,来到一个大厅门前。
传令兵先杨丛义一步来到门口,高声通报道:“精武军,杨统制到!”
听到通报声,厅内只有寥寥数人扭头看了门口一眼,随即便转过头去,大多数人则根本不关注又来了什么人。
杨丛义扫视厅内众将一眼,只见厅内已经聚集了十几人,但个个士气低落,意志消沉,除少数几人还在低声说话外,多数人坐在那里,不发一言,他心下不由得一凉。
眼见如此,杨丛义默然走进大厅,坐在了靠近门口的角落里,冷眼看看厅内沉默无言的人。
大厅正中的两个座位还空着,那应该是刘帅和副帅的位置,各军统制没到齐,他们应该不会提前出来。
随后的一刻钟,又陆续来了五个统制,其中就有一身酒气的魏俊。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三个统制官走进大厅之后不久,一名全身披挂的老将出现在厅中。
那老将军身材高大,不过脸上气色很差,步伐缓慢,还不时的咳嗽。
“大帅!”
众将听到咳嗽声,纷纷起身,朝那老者抱拳行礼,杨丛义自然也不敢落后。
此人正是与岳飞、韩世忠、张俊、刘光世齐名的大宋统帅,刘!
在他脸上勉强挤出笑容,向左右示意。
在他艰难走向大厅正中的座位期间,在他身旁跟着的一名四十多岁的将军,几次伸手想要扶他一把,都被他抬手挡开。
刘在那将军搀扶下,在左边的椅子落座之后,轻轻抬手,示意众将坐下。
待众人落座后,刘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道:“老夫无能,让众将跟着我受累了,是在是抱歉!”
厅内十分安静,二十余人无一人开口,全都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重病缠身的老将军。
刘歇了一会儿,又道:“此番仓促北上抗击金人,失败也在情理之中,但让敌人在不到两个月时间就打到扬州来,却着实出乎我的预料。此番战败,原因很多,我自会向朝廷禀明,自请罪责。至于你们,只要守住扬州和瓜洲镇一个月,给朝廷在镇江、建康布防争取一些时间,就不会有罪责。”
“刘帅,此番战败与我们何干?你又有何罪责?还不是因为那王权迟滞不前,迟迟不去寿春、安丰,让敌人不费丝毫力气就渡过淮河。而他倒好,磨磨蹭蹭一日行军十里,等走到庐州,屁股还没坐热,听说敌人渡过淮河,转身就跑,一日百里,比兔子跑的都快,拱手把淮西中心庐州让给敌人。都以为他一路逃到昭关,会就地组织防守,抵挡一下敌人,可谁能想到他听闻敌人占据庐州之后,连夜弃守昭关,逃奔和州。和州是何地?十里之外就是长江,十二里外就是江南!谁能想到,囤积了那么多粮草物资、地位那么重要的和州,在他听说敌人追到昭关之后,竟然毫不犹豫的就把和州丢掉,坐船逃回建康了!这谁能想到?他手里有六万大军,不管是在寿春还是庐州,或是和州,只要他想守,守住两三个月有困难吗?和州一丢,敌人长驱直入,直接就抄了真州、扬州的后路,我们在盱眙、淮阴跟敌人拼死血战又有什么用?要不是我们及时撤退,等敌人南北夹击,我们就要白白丢掉性命,全军覆没!不管谁评理,王权对这场惨败必须负责!”刘话音刚落,便有统制官立即反驳。
那统制官刚说完,又有人应和道:“刘帅抱病,还亲自北上坐镇淮阴,与敌人在淮河以北战斗,他王权倒好,从和州到庐州,两百来里,他走了一个月,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闻风而逃,十天之内连丢庐州、昭关与和州,直接渡江跑回建康,打仗没见他快走一步,逃跑的却比谁都快,他有什么资格做副帅!仗打成这样,王权罪责难逃,要是朝廷不治他的罪,这仗谁愿意打谁打,反正老子不打了!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必须严惩王权,给冤死的兄弟一个交代!”
“严惩王权!”
“严惩王权!”
“严惩王权!”
.............
刹那间,大厅之内群情激昂,他们把一肚子的怨气和委屈,全部倾泻在东路军副帅王权身上。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
混乱之中,刘的话根本没人听到,但冷静看待这一切的杨丛义,看到了他张开的嘴,和眼中的悲愤与焦急。
“肃静!听主帅说话!”
陪刘来到大厅的那个将军站起身来,高声向众人喝道。
一喝过后,大厅之内很快安静下来。
只听刘又道:“王权的罪责,朝廷自会追究,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还是齐心协力,先把扬州保住,守住瓜洲渡,别让敌人轻易渡江,为南岸布防争取时间!”
稍稍歇了一口气后,对陪他进来的那名将军道:“刘汜,你把军情详细跟大家说说。”
“是!”
刘汜起身抱拳领命,而后转身面向众将高声道:“最新军情,敌人西路军由金主完颜亮亲自率领,兵力不下五十万,前部已经进入和州城,正在搜集、建造船只,准备渡江南下,后续大部队也到了含山县附近,预计五天之内就会全部到达长江岸边。而不久前在真州打败邵宏渊的那支敌军,已经跟从盱眙南下的敌军合兵一处,暂且在扬州城北二十里外的刘集镇休整,预计很快就会对扬州城发动攻势。从淮阴追击而来的敌军,距离扬州城也不远了,昨天晚上已经到达扬州城东北三十里外的邵伯镇,正在搜集船只,准备渡河,预计明天中午就会赶到扬州城外。敌人在刘集镇和邵伯镇的兵力加在一起有三万人,但其中只有一万余人是真正的精锐,其他的不足为惧。而我们在扬州城内有两万兵力,城外驻守有三万兵力,如果敌人没有援军,挡住这两拨敌人的攻势,还是绰绰有余的。扬州城内粮草充足,守住扬州城,就能守住渡口,他们远道而来,不能久战,所以大家还是要有信心,不要被敌人的假象吓倒!这就是我所掌握的最新敌情。”
“敌人五十万大军已到和州,距离扬州也不远,就我们这六七万兵力,能守得住扬州城吗?即使能守住扬州城,瓜洲渡无险可守,敌人直取渡口,我们怎么应对?”
刘汜刚刚说完,马上就有统制官质疑。
刘汜正待反驳,只听一声轻咳,他赶紧退到一旁坐下。
刘道:“之前我已经说过,淮西失守,淮东便无法久战,扬州城和瓜洲渡口迟早也会丢,但什么时候丢,对南岸布防尤为重要。若今天就丢掉扬州城和瓜洲渡口,被敌人占据,南岸没有时间调集兵力,布置防御,长江天险便形同虚设,敌军就会长驱直入,直奔临安。所以在撤离到南岸之前,我们要在扬州城下和瓜洲渡口与敌力战,尽量为朝廷在南岸布防争取时间。即使是死战,我们至少也要为南岸争取半个月时间!”
心里各有盘算的一众将领,听到这话之后,喜忧参半。
喜得是,从刘的话里,他们听出若是南岸布防成功,他们就能提前撤离,但若是敌人大举来犯,他们怕是都要死在长江边了。
“我们接下来的部署以协防扬州城为主,其次是防备从真州方向插过来的敌军。刘汜,你来公布各军如何部署。”
刘说完这些话,气色又差了几分。
“报!扬州紧急军情!”
刘汜起身,刚把一卷纸展开,还没等他开口,一声急报,就把他的话压了回去。
第586章 协防瓜洲渡
话说就在杨丛义率领三千精武军进驻明州之后,尚不到半个月,再次接到调令,命令他即刻由长江入镇江,协防瓜州渡。
精武军当即离开杭州湾,北上长江入海口,经由江阴,逆水行船到达镇江对面的瓜州渡口,而此时已经是十月中旬。
驻守瓜州渡口的有两支步军司禁军,统制分别为魏俊、王方,战时归属两淮、浙西制置使刘节制,来到此地协防的精武军也不例外。
然而,杨丛义自从离开临安之后,便很少再能听到关于宋金之战的消息,如今来到瓜州更是两眼一抹黑。
于是在精武军到达瓜州渡口附近之后,马上派人与岸上的驻守禁军联系,打探宋金战况,并积极寻找上级。
与此同时,还向附近的真州、扬州方向派出探子,打探前线消息。
几个时辰之后,去步军司军营打探消息的军士回报:前线战况不利,淮西的寿春、庐州等地已经失守,西路军退守和州,东路军有刘帅统领进驻淮阴,几次派兵渡河作战,也是有去无回,淮阴恐怕也守不住,盱眙守军也没能抵挡住金人的猛烈攻势,不久之前已经陷入敌手。
军士带回来的还有步军司统制官魏俊的建议,建议精武军在渡口左边,靠近扬州方向扎营,三军分左中右,成品字形布阵,加强渡口防守。
按照魏俊的建议部署,杨丛义据左,直面扬州,王方居右,直面真州,而他自己则在最靠近渡口的方向,被左右两军拱卫在最中间,并且是靠后的位置。
杨丛义铺开地图,稍一端详,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但并没有点破,也没有拒绝,依言在渡口左边三里之外扎营,两千五百人登岸驻守,五百人留在战船上待命。
从军士带回来的战报信息来看,金军不管是从淮西方向,还是从淮东方向,要到长江一线,至少还得半个月时间,有这些时间,精武军完全有时间熟悉长江附近的水域情况,以便在不久之后的,长江水战中立于不败之地。
谁知一天后,探子却带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
真州方向的探子回报,前天步军司统制邵宏渊率军在胥浦桥迎战从盱眙进犯的敌军,一触即溃,真州已经失守,但敌军没有进入真州城,而是向东直扑扬州。
扬州方向回来的探子回报,四天前淮东大军已经放弃江阴,全部退守扬州和泰州,昨天听闻真州失守,刚到扬州,还没来得及休整的淮东大军,如今已离开扬州,傍晚就会来到瓜州。
这两个消息一前一后,惊得杨丛义目瞪口呆,心神震荡!
真州距离瓜州不过五十里,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就能兵临瓜州,而扬州城距离瓜州渡更近,估计连四十里都不到,整个渡口,危如累卵!
而奉命驻守在此地的步军司统制官魏俊和王方两支禁军,居然没有派人去打探最新消息,若敌军突然到来,惊慌之间,他们无法力战,必然抢船退走,到时候精武军必然受累,别说建功,能保命就是天大的运气。
不过,探子随后汇报的一个消息,才让杨丛义稍稍心安。
探子告诉他,刘统帅有十万精锐大军,而从淮阴和盱眙追来的敌军都还是前部,人数加起来不足两万人。
十万对两万,自然没有畏惧的道理,何况统军之人还是大宋当世名将!
但步军司统制魏俊和王方消极防守的行为还是让杨丛义十分痛恨,若不是他派出探子,此时他还以为真州、淮阴都还在大宋军队手中,他们的军情信息整整滞后了五天不止,跟他们一起打仗,不是要被坑死?
可朝廷给他下达的命令确实是协防瓜州,他能拒绝执行吗?
当然不能。
心里窝火的杨丛义召集全军正将、副将、部将、准备将,把最新军情告知他们,让他们立即分批熟悉附近水域,做好在江中对抗敌军的准备。
随后离营,来到中军防守营地。
“左军精武军统制杨将军前来商讨军情,速去通禀!”来到步军司中军营寨前,随行亲兵上前说明来历。
“精武军?哪里来的?我怎么没听说过?”营门守卫看着杨丛义等人,并没回营通报的意思。
“让你去通禀就去通禀,哪儿那么多废话!耽误了军情,你担得起吗?”守卫的态度,让亲兵极为恼火。
“你们才到这儿几天,就敢妄谈军情?没有魏将军的命令,谁也不准入营!你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守卫一脸嫌弃。
显然他们已经听说了精武军的来历,再他们看来精武军不过是回易处的船队护卫军而已,连朝廷的正规军编制都没有,拉过来,也不过是凑数的。
“瞎了你的狗眼......”亲兵正待怒骂中军守卫,却被杨丛义上前拦住。
只听杨丛义道:“四天前淮阴已经沦陷,你们知道吗?前天,西边五十里外的真州已经失陷,你们知道吗?淮东大军已在刘帅统领下离开扬州,来到瓜州,你们知道吗?”
听到这些消息,中军守卫顿时呆立原地,瞬间失语。
“还不去通报!”
亲兵大喝一声,将守卫从震惊中惊醒。
十多名守卫恍然回过神来,其中两名急忙转身朝营内跑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杨丛义被带进营中,来到中军营帐。
“魏将军还有闲心喝酒?”杨丛义一进帐中,便闻到浓烈的酒味,脸上神色不由的一变。
“精武军杨将军是吧?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中军统制魏俊摇摇晃晃起身,抬手行礼。
“正是精武军统制杨丛义,见过魏将军。”杨丛义抬手,随意行了一礼
“杨将军远来是客,坐坐坐。”魏俊招呼杨丛义坐下,而后又道:“军中没有好酒好菜,只能以水酒相待了。来,我们喝一杯!”
杨丛义没有接对方递过来的酒杯,正声道:“魏将军,你可知现在敌军来袭,大战在即,你怎么还有闲心喝酒,何况如今还是在前线军营!”
魏俊抬起有些朦胧的双眼,笑道:“前线?这瓜州离前线还有几百里,长江边上哪儿算得上的前线。要说前线,该是盱眙和淮阴,刘的大军就在淮阴,他们那儿才是前线,打仗轮不上我们的,杨将军不用害怕,跟着我,一定护你周全!”
杨丛义看着对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由的心头火起,高声问道:“魏将军可知真州在何方?扬州又在何处?”
魏俊将手里的那杯酒喝进肚里,而后一脸认真的回道:“杨将军这些难不住我,真州在西边,五六十里外,由邵宏渊邵将军率军镇守,扬州在北边,四十里外,由刘刘帅亲自统领的三万大军驻守,真州、扬州在,我们在江边大可安枕无忧!”
杨丛义冷笑道:“如果告诉将军几个消息,恐怕将军就不能安枕了。真州邵宏渊部已经在胥浦桥战败,真州沦陷,淮东大军也已经放弃淮阴,敌军随后紧逼到高邮,用不了几天就会直逼扬州,另外打败邵宏渊的那路敌军已经进入扬州境内,刘刘帅今天统领大军离开扬州,赶来瓜州,不出意外,傍晚就会来到瓜州。魏将军还认为前线在盱眙和淮阴吗?”
“什么?”魏俊朦胧的双眼猛然睁开,一惊之下,手中的酒杯也掉到地上。
“魏将军,此事千真万确。之前我派人来贵军询问军情,本以为我们还有很多准备时间,能在长江积极布防,不想魏将军给我的军情却滞后至少五天时间!五天时间,能发生多少事?五天,敌军能从盱眙、淮阴直驱扬州,到那时我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大敌当前,魏将军居然还能在营中醉酒,置数千将士的性命于不顾。防务如此懈怠,若是击败邵宏渊的敌军直扑瓜州而来,我昨天来这儿就是给数千将士收尸了!”
杨丛义越说越气愤,大宋禁军如此,哪有不败的道理!
“杨将军,我先不说你所说的这些军情是不是真的,即使你所说的军情都是真的,可你一个没打过仗的回易护卫军统领,有什么资格指责侍卫亲军步军司禁军?何况你只是来协防的,这瓜州阵地如何布防,还不论到你护卫军来说三倒四!”魏俊脸色一变,当即依仗步军司禁军统制的身份开始反击。
“魏将军既然如此看待精武军,那我们还是别在同一个地方布防了!我自会向刘帅申诉,协防他处!”杨丛义一进营帐,对方就给了他极坏的印象,如今又贬低精武军,他哪里还会忍得住。
“爱去哪儿去哪儿,你们那点人,不稀罕!来人,送客!”魏俊满嘴酒气,高声呼喝。
杨丛义随即起身,稍一抱拳,便大步离开。
刚出魏俊的营帐,便听到身后帐内“哐啷”一声,应当是他砸烂了酒坛。
第588章 对敌之策
“是何军情?”刘汜看了刘一眼,而后急问跑进大厅的探子。
“一个时辰前,城北的敌军突然南下,以骑兵冲阵,城北守军应变不及,四散而逃!北门和西门已经被敌军重兵围堵!”探子满头大汗,急忙回报。
此话一出,众将哗然,刚刚还在说协防扬州城,转眼守军大败,两门被敌军围困?
听到这个消息,刘汜脸色难看,转眼见刘神色如常,急速跳动的心,稍稍安稳了一些。
“城里情况如何?”
探子回道:“发现敌军来袭,两军在城北交战之后,原本大开的南门都已经关闭,任何人都不能进出了,溃败的守军一部向东撤离,另外一部已经在赶来瓜洲渡的路上。”
得知扬州城无事,刘汜心里又安定了一些。
只听他高声向一众私语的将领喊道:“大家不必如此担心,扬州城高墙厚,内有两万守军,数十万百姓,还有淮东安抚使亲自坐镇,固若金汤,区区两万敌军,给他们三个月时间,也不可能攻下扬州城!待明日我们整顿兵马,一举赶走城外敌军,扬州城就还在我们手中!”
“三万守军,说败就败了,我们就是去五万人又能怎么样?敌人四条腿,我们两条腿,他们打不赢还能跑,我们拿什么追?难道我们还要分一部分兵力驻守扬州城下不成?那不是跟那三万人一样的下场?要我说,既然扬州城有淮东安抚使亲自坐镇,城里也有十几万军民,粮草物资充足,他们自己守住就行了,而我们就全力守住瓜洲渡口,难道敌人两三万人,还敢来抢渡口不成?”
一名统制官并不认同刘汜对军事行动的建议,于是毫不客气的反驳回去,完全不顾他与刘的关系。
对他们这帮提刀吃饭的人来说,战争的死亡威胁面前,关乎生死存亡之际,任你有多硬的关系,在他们眼中都一文不值。
刘汜被呛的说不出话来。
刘却道:“陈敏所言有理。扬州城外的守军既然已经溃败,四门全部关闭,城内有那么多军民、粮食、物资,还有安抚使刘泽亲自在城中坐镇,就凭他们自己,支撑几个月,断然不会有任何问题。我们在瓜洲布防,拿不下扬州,他们也不敢贸然冲阵。”
“报!扬州紧急军情!”
刘话音未落,门外便是一声高喊,一名探子冲进议事厅。
不等有人问话,那探子汗如雨下,抬手急道:“禀大帅,安抚使刘泽率军撤往泰州,扬州城失守!”
“什么?”刘一惊之下,直接就从椅子上战了起来,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到底如何,仔细说清楚!”
刘汜眼见刘摇摇晃晃,马上就要摔倒,赶紧上前,将对方扶住,而后慢慢落座。
探子忙道:“先前城外守军溃败之后,原本四个城门都已经关闭,可就在围困北门和西门的敌军眼见扬州城高墙厚,难以攻破,撤退五里之后,东门忽然打开,一支军队护卫一辆华丽的马车从城里出来,仓皇向东撤离。跟军队一起撤走的还有一众官吏、豪绅和大批百姓。军队刚刚撤出城,就被敌军留在城外的哨探发现,不到半个时辰,敌军数千骑兵便赶到东门,直接冲进没人防守的扬州城。如今城里具体情形如何,还不知道。”
刘听完探子诉说的细情,忽然开始剧烈的咳嗽,咳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眼见如此,刘汜急道:“大家都先散了,各军赶紧就地扎营防守,以防敌袭!”
众将见主帅都被扬州连番巨变,气的说不出话来,他们哪敢继续坐在这儿等死,扎营布防,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最要紧。
二十多名统制官,片刻之间,匆匆离去。
杨丛义也随大流,迅速离开,催马赶回渡口左岸营中。
当天便将扬州已经失守的最新军情通报全军将校,要各指挥尽快熟悉附近上下游十里之内的长江水道,做好与敌军在水上作战的准备。
与此同时,下令将在岸上的军营向扬州方向推进三里,在营内设置诸多行军障碍,做好与敌军在营内作战的准备,为不得已时,大部队撤回江中,留下足够的空间和时间。
敌军近在眼前,撤到瓜洲镇的刘大军,立即行动起来,昼夜不停,用了两天时间,以瓜洲镇为中心建造起一个巨大的防御大营,营内有足足五万大军。
这座大营立在那里,没有三四倍的兵力,很难在短时间内攻破。
在渡口正北方,面朝扬州城方向的大营一立起来,驻守渡口的三支守军就有了一道坚固的屏障,大营不破,他们就不会见到敌军。
然而,杨丛义却深知危险所在。
那大营看似巨大、坚固,就如同他们口中固若金汤的扬州城,可扬州城顷刻就破,敌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了下来,这座用两天两夜建起来的大营真能挡住敌军?
若刘年轻二十岁,尚有可能,但如今他却是重病缠身,一旦他的身体状况出现意外,以诸将目前的状态,大营必乱,到时各军争相南渡,大营不攻自破。
除了刘出现意外,还有一种可能,若是朝廷得知扬州失守,为保存军力,很可能会将大军调回南岸防守,刘一走,瓜洲大营便不可守。
那么刘走不走,就决定了瓜洲大营能不能守。
若是扬州还在大宋手中,刘无论如何都会坚守瓜洲,但以目前的情况推测,他必然是会走的,纵使他不想走,朝廷也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将五万大军葬送,毕竟南岸能调集的军队都调到江北来了,短时间内根本建不起来防守的军队,就是马上从其他方征调也来不及,所以瓜洲大营的军队就是布防南岸的主要力量。
细细推想之后,杨丛义对看似坚固的瓜洲大营提不起半点信心。
若是再恶意猜想,刘短时间内修建起巨大的瓜洲大营,恐怕就是为了吓唬敌军,让他们不敢轻易前来攻击,从而为大军顺利退回江南争取时间。
杨丛义正在营中比照地图,仔细推演敌我进退得失,寻找建功契机,忽然探子回来汇报敌情。
探子报,经抵近探查,扬州附近的敌军已经合兵一处,他们的哨探多次出城来瓜洲大营附近刺探军情,从城里城外的动静来看,他们很可能在两日之内尝试攻营。
西路军占据和州,准备渡江,东路军果然也等不及了,且看刘怎么破敌吧!
作为一个声名显赫的名帅老将,不打一个胜仗,他不可能灰溜溜离开瓜洲大营。
从瓜洲大营到扬州城一马平川,敌人拥有优势骑兵,这种地形最适合他们骑兵冲阵,这一仗要怎么打?
杨丛义手里的地图并不详细,看不出来对他们有利的地形,难道这一仗要依靠坚固的大营,打成攻防战?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时,瓜洲大营的传令兵前来传令,命各军统制速去帅营议事!
帅营议事厅内,二十多个统制基本到齐。
在杨丛义、魏俊、王方三人到达不久之后,刘在刘汜陪同下走进议事厅。
“大帅!”
众将起身问礼。
刘轻轻抬了抬手,没有言语,他的气色较之前几天又差了一些,若再这么下去,恐怕很难熬过这个冬天了。
随着刘到来,乱哄哄的议事厅,很快安静下来。
众人坐定后,只听站在刘身旁的刘汜道:“不久前接到消息,真州方向出现一支数万人的敌军,他们已经占据真州城。半个时辰前,又接到消息,占据扬州城的敌军准备出城攻击瓜洲大营,众将可有对策?”
听到这个消息,众将一时无言,纷纷沉默不语。
敌军两路夹击,这能有什么对策?
厅内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方才有人硬着头皮说道:“我们应该坚守大营,只要我们坚守不出,守上半个月,还是没问题的。”
“对啊,守营吧,我们不出营门,他们就进不来。”
“守营就行了。”
一有人开口,众人纷纷附和。
敌人准备两路夹击,除了守,就只有撤,前些天刘才说要坚守,众将把撤退逃跑的王权批判一番,此时当然不会有人跳出来说要撤退,那不是把脸伸过去让人打吗?
不但被打脸,还要背负骂名,最后还得治罪。
能做到一军统制的,都是聪明人,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但在众人纷纷附和要坚守大营的声浪中,也有两个不和谐的声音。
“我们应当出营作战,灭一灭敌人的威风!”
“主动出击,积极防御!”
两个突兀的声音一出现,就把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一个是镇敌军统制陈敏,另外一个却是几乎无人认识。
“镇敌军陈统制主张出营作战,正面对抗。另外一位主张主动出击,积极防御的统制,恕我眼拙,可否通报来历?”刘汜高声询问。
“末将精武军统制,杨丛义!”
第589章 请缨出战
“好。不必多礼,坐下议事。”刘汜点头示意。
而后说道:“方才大家的对策有三个,一是坚守大营不出,避而不战,二是出营摆开阵势,与敌人正面对抗,三是寻找有利时机,主动出击。三个对策各有优劣,若单独采用任何一个对策,则大营不能长久。但若是三个对策相结合,共同施行,当有奇效!”
稍稍停顿,看了看厅内众将,刘汜接着说道:“不妨告诉诸位将军,你们方才所说的三个应对之策,正是大帅筹划多时的对敌之策!”
众将似乎早已知道一般,他们没有多少表示,就连脸上的神色都没有多少变化。
刘不言。
刘汜又道:“扬州城内的三万敌军不会尽数出来,他们要留下大部分兵力,防备我们夺取扬州城,据可靠线报,出城的敌军数量预计在五六千人,但如果探知我们的动向,会不会增兵,目前还不能确定。但能确定的是,敌军两天之内必定会前来尝试闯营!刚刚说了,敌军来袭,三条对策要同时施行,守营、营外布阵御敌、主动出击,缺一不可。诸位,根据大帅的意思,这次不点将,谁出击,谁布阵,各自请缨吧!”
厅内众将一听此话,纷纷垂眉低眼,几乎无人正视刘、刘汜。
显然谁都不愿意离开大营,在外面布阵,更不愿意冒险主动出击。
议事厅里静的似乎能听到呼吸声,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没人出声,更没人站起来。
刘脸上的气色更差了,时不时的咳嗽两声,让厅内显得更加安静。
“大敌当前,无人请缨吗?”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依然无人开口,无人起身,刘很失望,刘汜看在眼里,忍不住提醒。
在座二十多个统制官,还是紧闭嘴巴,一言不发。
杨丛义内心深处此时正在经历剧烈挣扎!
请缨出击,是一个摆脱协防瓜洲渡口,避免被其他军队坑死的有效途径,但精武军没有跟金人交战的经验,若是不敌,吃一场败仗是小,就怕会全军覆没。
而从刘这次部署来看,他是想要一场完胜,以此震慑敌军,避免敌军频繁骚扰。
因此主动出击的军队只有两个结局,要么打败敌人,要么全军覆没。如果战败逃跑,即使回来了,也逃不脱阵前一刀,用砍下的逃兵头颅,激励全军士气的下场!
任何一支军队一旦请缨,那就意味着只有两个结局,要么战胜敌军,要么被敌军或是自己人杀死,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结局。
精武军北上是来求功,而不是来送死,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在刘面前表明价值,那么精武军最后的命运就是战死渡口,或是逃回长江,一旦临阵逃跑,官职仕途肯定不会再有,这绝对不是他们的想要的。
显然请缨出战,是摆脱眼下困局的一个难得的机会。
但主动出击,全军覆没的风险,代价实在太大,又让他难以决断。
从流求调防明州,又从明州调防扬州瓜洲渡,一个多月来,精武军因为不再是朝廷正规军编制,备受歧视。
在明州,军事会议从来没让精武军参加过,临安和北方的消息,也从不跟他们通报,他们虽有几十艘全新的战船,但却没有出海的机会,只能在港口打杂,为浙东水军做些后勤补给类的杂事,如同民夫,连厢军都不如。
好不容易来到瓜洲渡,却是跟魏俊、王方等人协防渡口,前线打仗立功,肯定与他们无关,可一旦前线失利,大军要撤退,他们必然是最后一批撤离的,敌军不来进攻,上级会让他们主动撤离吗?显然不会。若敌军快马来攻,他们来得及走了吗?自然也不能。
如果精武军不能摆脱目前的处境,别说立功,能不能保命都是问题。
精武军有五六十艘战船,虽然杨丛义已经在为安全撤离做准备,可大军一旦开始撤离,要渡过长江,谁都离开不船,到时候毫无地位的精武军很可能保不住自己的战船,那么当敌军压来,他们要么战死,要么跳江。
目前看来,要想摆脱困境,只能放手一搏,除此之外,都是死路。
在极短的时间里,杨丛义的大脑飞速转动,将利弊与困境,一遍遍迅速推演,最终下定决心。
只见杨丛义从容的从角落里站起身来,在对面和身旁几个统制官的注视下,在刘汜、刘投来的目光中,高声喊道:“精武军,请缨出击!”
一声高亢的话语,惊动沉寂的帅营议事厅,一众统制官纷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投去惊奇的目光,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带着手下的兄弟送死。
然而,绝大多数人对站在角落里的统制官,并无印象,仿佛从没见过一样。精武军之名,更是几乎没有人听过说。
所以他们回头,也不过只看了一眼,看个热闹而已。
恐怕在他们眼里,杨丛义此时站起来,不过是为了戴罪立功,或是求死搏名!
“好!精武军请缨出战,若此战得胜,当记首功!”
刘汜望着杨丛义,高声许诺,而后又看看其他人,再次问道:“还有哪支军队愿与精武军一道出战,抵御敌军?”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腾然起身,朗声答道:“扬武军,请缨出战!”
听的此话,杨丛义心下一惊。
扬武军?是当年选将营组建的那支禁军吗?
他向那统制官望去,却只看到了背影,并不知道那人是否是选将营旧人。
刘汜脸上紧绷的神情再次放松了几分,看了一眼坐着的刘,见他目光中有了别样的神采,于是马上向那站起来的统制官道:“好!扬武军愿与精武军一道出战,共御敌军。还有哪支军队愿一同出战?”
“镇敌军愿与精武军、扬武军一同出战!”
刘汜话音刚落,镇敌军统制陈敏随即起身请缨。
“好!”刘汜脸色转喜。
有三支军队请缨出击,那么在瓜洲大营之外击败敌军的希望就很大,此战的战略目的便能达到。
刘汜示意陈敏坐下之后,第四次发问:“还有军队愿意随他们一起出战吗?”
议事厅内再次陷入沉寂,众将低眉,久久无声。
“既然如此,今天就先议到这里,诸位各军回营,听候大帅军令!”
刘汜低声与刘沟通过后,当即宣布议事结束。
众人如释重负,起身离开之际,只听刘汜高声喊道:“精武军、扬武军、镇敌军统制,留下议事!”
顷刻间,议事厅里就只剩刘、刘汜、杨丛义、陈敏和扬武军统制官,一共五人。
“三位,上前议事吧,大帅身体抱恙,不能大声说话。”
众人离开后,刘汜方才召集三位统制官上前。
杨丛义三人快步来到刘身前五尺之外站定,抱拳道:“末将见过大帅!”
刘气色很差的脸上,挤出了一些笑容,用嘶哑的喉咙,动情的说道:“看到你们,老夫很欣慰!大宋危难之际,还有敢战之人!若此战得胜,老夫必向朝廷举荐,让你们在军中担当重任!”
“多谢大帅!”杨丛义三人齐声称谢。
“你们先各自介绍一下来历和兵力,稍候一起商讨御敌之策。”刘眼中方才出现的激动之情,逐渐掩去,取而代之的是冷静。
站在中间的陈敏先道:“末将镇敌军统制陈敏。镇敌军之前属步军司统管,一直驻扎在溧阳县,渡江之后随大帅去过淮阴,如今有五个指挥两千人。”
等陈敏说完,杨丛义马上道:“末将精武军统制杨丛义。精武军之前归属殿前司,七年前划归回易处,驻地泉州。现有兵力六指挥,共三千人。”
杨丛义说完,第三人接道:“末将扬武军统领袁华。扬武军属殿前司统辖,驻守真州,先前与敌军交战失利,军队打散,统制邵宏渊退回江南,目前军中只剩四指挥,一千五百余人。”
“三军六千五百人,跟敌军先头部队相比,不会落于下风。”刘点头,对三军现有的兵力还算满意。
“拿地图来。”
一声令下,刘汜赶紧搬过来一张小桌子,随即将一张扬州地图在桌上展开。
刘伸手指着地图说道:“这是瓜洲镇,这是扬州城,城里的敌军要来攻打瓜洲镇,只能走这一条大路,我们要在这条必经之路上击退敌军。你们看,这条路长达六七十里,在路两边有不少村庄,现在村子都是空的,可以埋伏和很多人,你们提前埋伏在这里,等敌军经过之后,直接截住他们后路,从后面发起攻击。敌军知道我们在瓜洲大营有五六万大军,一旦发现后路被截断,他们不敢继续向前,只能掉头逃跑。敌军一旦回头逃跑,你们不用跟他们拼死纠缠,稍作纠缠后,可以放他们逃回扬州。你们记住,此战的首要目的就是要把前来闯营的敌军先头部队吓退,只要任务完成,就给你们记头功!”
第590章 伏军皂角林
顷刻间,刘就把此战说的清楚明白。
敌军先头部队要尝试闯营,大宋军队就要摆出一副,一切都在他们掌握之中的架势,胆敢来犯,就会被截断后路,让他们不敢轻易再来瓜洲附近骚扰试探。
刘说完,杨丛义等人看着地图没有言语。
这跟他们之前想象中的主动出击偏差很大,他们原本是要杀敌的,刘却只是让他们在敌后骚扰,打乱敌军尝试闯营的计划,两者区别很大。
见三人不语,刘道:“你们有何想法?”
陈敏抬手道:“大帅,如果不正面斩杀来犯敌军,即使把他们吓走,用不了多久,他们还会来。还有,如果敌军在村庄附近中了埋伏,那么以后他们每到一地,都可能放火焚毁村庄,等敌军退走,百姓回到旧地,将无安身之处。末将建议大帅选用其他计划,重创来犯敌军!”
“精武军、扬武军是何想法?”刘对陈敏的话,不置可否,转而询问另外两人。
杨丛义这才抬手道:“大帅,末将以为陈统制所言有理,我们应当依据有利地形,在敌军来犯之时,重创敌军,让他们再也不敢轻易靠近瓜洲大营。甚至可以将战线向扬州城方向推进,摆出要夺回扬州城的架势,迫使敌军不敢出城!”
袁华随后也抬手道:“末将赞同陈统制和杨大人的提议,即使有去无回,也要拼死一战!”
听到这话,刘稍稍激动起来,不由得点头道:“好!好!好!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们!”
说着再次伸手一指地图,说道:“此地距离瓜洲大营三十多里,是一大片树林,从瓜洲到扬州城的这条大路刚好穿过这片树林,敌军来闯营,必经此地。你们三军六千五百人,如果全部埋伏在林中肯定不行,林子不够大,又时落叶之时,藏不了那么多人,要想击败敌军,你们必须分成前、中、后三军,协同作战。前军埋伏在树林南边,等敌军前队走出树林,立即将前队包围,挡住敌军去路,迫使他们原路返回。中军埋伏在树林里,等前军发起进攻之后,马上对敌军展开致命攻击,以大量杀伤敌军为主。后军埋伏在树林北边,不要走出树林,等中军与敌交战,敌军开始撤退之时,封住敌军退路,将敌军以树林为界限,截成两半,务必要让敌军前部不能退出树林,后部不能进入树林支援。此战目标,要将进入树林的敌军全部斩杀!你们可有信心?”
“有!”
杨丛义、陈敏、袁华异口同声。
这才是他们想要的主动出击,积极防御!
“接下来,是我给你们分派任务,还是你们自行决定?”
刘对眼前三人很是满意,因为他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年轻将领该有的斗志与勇气。
陈敏道:“镇敌军擅长阵地作战,请为前军,正面抵挡来犯敌军!”
一见如此,杨丛义答道:“精武军擅长山地行军作战,请为中军!”
袁华接道:“扬武军以防守为主,担当后军,义不容辞!”
“好!既然你们三军各有所长,本帅便依了你们。”
说完,刘神色忽然一正,随即下令:“镇敌军、精武军、扬武军听令,敌军前部不久将要进攻瓜洲大营,特此组建破敌军,以镇敌军陈敏为前军统制、精武军杨丛义为中军统制、扬武军袁华为后军统制,在皂角林布阵,击退敌军!”
“末将接令!”
杨丛义、陈敏、袁华异口同声,抱拳接令。
“你们速去准备,务必在明日午时之前,布好阵势!如果需要军需支援,向刘汜领取。去吧,本帅等你们得胜归来的消息!”
“是!多谢大帅!”
三人接令之后,快步离开议事厅。
一出议事厅,三人便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只见袁华抱拳行礼道:“末将袁华,见过杨大人!”
杨丛义抱拳道:“袁将军不必多礼。不曾想到,在这儿还能见到故人。”
袁华道:“说来惭愧,原本我们是在真州驻守,结果一战失利,扬武军就散了,大部分跑回长江南边去了,我不甘心,就带着剩下的人来扬州追击敌军,伺机再跟他们打上一场,不想却刚好遇上大军撤退,就跟着他们一起来瓜洲了。杨大人,你不是一直在泉州吗?什么时候也到扬州来了?”
“这个说来话长,简单说,就是枢密院一纸调令的事。”杨丛义不愿多说。
“杨大人,苏仲、潘诚他们几个还在精武军里吗?有没有一起来扬州?”袁华又问。
“原来杨统制、袁统制是故人,不过眼下我们应该先找个地方商议如何破敌吧?”站在一旁的陈敏,马上将二人的叙旧之举打断。
“陈统制恕罪,我遇到往日上级,一时激动,差点忘了大事,还请多多担待!”袁华连忙向对方赔罪。
杨丛义也抬手道:“故人多年不见,请陈统制多包涵!”
陈敏抬手道:“无妨,故人相见,可以理解。”
说完就接道:“二位看,我们该去何处商议具体破敌之策?”
杨丛义马上回道:“我以为我们应当先去大帅所说的皂角林,实地查探一番,而后再商讨具体的破敌之策,免得临时变动,破坏原定部署。”
袁华随即应和道:“杨大人所言有理,我们还是去皂角林看看,而后再商议三军如何部署。”
陈敏也觉得二人有理,无法反驳,便道:“好,那我们先去皂角林。”
说完,三人一同出营,翻身上马,急往皂角林而去。
皂角林不算特别大,纵贯树林的道路不到五里,而林子的东西宽度却超过十里,地势平坦,不是地形复杂的山地,要想在林中埋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林子里树林丛生,长的还算茂密,不过大部分树木已经落叶,只有相对低矮的灌木杂木,还顶着浓密的绿叶。
站在路中,向林子里望去,五丈之外的视线全被林木遮挡,进了林子,更是什么都看不清。
杨丛义、陈敏、袁华三人从南到北,将纵贯皂角林的大路仔细探查了一遍,而后共同确定三军埋伏地点。
返回营中之后,三人又针对具体作战细节和各军进攻时机,商讨了半个时辰,诸事确定下来,又约定四更天一同出发,五更天进皂角林布阵,方才各自回营,召集将士宣布作战命令。
回到营中,杨丛义第一时间召集各指挥将校,向他们宣布作战命令。
一听说有仗可打,众将别提有多兴奋,当即纷纷询问此战详情,在哪儿打,怎么打,跟谁一起打等,各种问题瞬间将杨丛义淹没。
面对苏仲、潘诚等人高亢的战斗热情,杨丛义一一向他们说明。
当听说袁华已经是扬武军统领,苏仲、潘诚两人明显有些诧异,甚至还有几分失落之情。
杨丛义敏锐的觉察出宣威军旧将的情绪波动,马上告诉他们,只要这一仗打赢,用不了多久,他们也能升统领,甚至是一军统制!
还告诉他们,宋金两国的战争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结束的,眼光要放长远,只要敢战、能战、善战,就有很多立功升官的机会,只要跟着他一路向前,不掉队,人人都能出人头地!
一听说立功升官机会众多,苏仲、潘诚等将校的士气很快被点燃。
为明日顺利在林中布阵,杨丛义在当天傍晚之前,亲自带领各指挥正将或副将再次实地探查皂角林,将各指挥将士大致埋伏区域,一一确定。
回到营中之后,下令全军火头军马上开始赶制三天干粮,为在林中埋伏做好准备。
与此同时,杨丛义与一众将校根据实地探查结果,开始商讨具体作战细节,推演每一种可能遇到的情形,并一一制定备选方案。
不久,精武军全军下上都接到了四更离营,前出作战的命令。
是夜,精武军营地灯火通明,从统制、将校到普通士兵,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最后准备。
他们擦亮刀枪,检查弓弩,领取箭支,一人五壶。
当夜几乎无人入眠,直到四更天,绝大多数人还睁着眼睛,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为接下来的战斗担心。
经过好似一年那么长时间的等待,四更天,最安静、黑暗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杨丛义一声令下,苏仲率领的精武军第一指挥迅速离营,背着干粮、水壶、弓弩、箭支和刀枪,静悄悄朝北边行军。
紧接着,各指挥间隔半里,依次离营。
不消两刻钟,全军近三千人,除了留守营地的一队兵士外,全部带着补给和装备,凭借两条腿,离开营地,前往既定阵地,皂角林。
一个时辰之后,精武军在扬武军之后,顺利进入皂角林。
随后,在夜色中,各指挥将校带领属下将士摸黑走进昏暗的密林,在提前定好的方位,各自寻找合适的位置,隐匿身形。
等到太阳升起,皂角林一如往常,静谧无声。
第591章 夜袭敌军
埋伏在皂角林的三军各自向外围和扬州方向派出了探子,在确定敌军没有离开扬州城,皂角林附近没有敌军哨探后,各军各指挥各队马上开始进行局部调整,选择视野跟开阔,更为合适的藏身地点。
及至午时,三军已在皂角林完全隐匿身形,若不深入林中查探,便不可能发现林中有人。
而躲藏在林中的三军将士,却有很多人能直接看到穿林而过的大路,从他们埋伏的位置张弓搭箭,要想射中路上的目标也很容易。
三军已张开罗网,只待敌军前来,落入网中。
从中午到日暮 ,除了少数行人路过,皂角林中未见大军,派出去的探子,也没带回敌军出城来袭的消息。
天色将晚,瞪大眼睛戒备了一天的六千五百余人,在枯枝落叶中,就地休整。随着夜幕降临,除了岗哨,将士们或坐或卧,相继入眠。
四更天。
弦月升起,月明星稀,点点余晖洒进密林,装点了将士们的美梦。
“呖呖呖......”
忽然一阵清脆的鸟叫声,出现在皂角林中。
几息之后,附近又传来相同的鸟叫声。
敌袭!
警觉的将士被这鸟叫声瞬间从睡梦中惊醒!
与此同时,同样的鸟叫声迅速向更远处传播开去。
从第一声鸟叫开始,不到半刻钟,皂角林从北到南,鸟叫声传遍。
根据三军约定,这声鸟叫声起,便表明敌军来袭。
率先醒来的将士,很快将附近仍在熟睡的同伴叫醒。
在初时短暂的慌乱过后,三军将士很快镇定下来,迅速进入预定的战斗岗位。
昏暗中,众将士怀着紧张而激动的心情等待敌军出现,进入他们的埋伏圈中,而后各展所能,灭杀敌人。
由于皂角林地势平坦,视野较为开阔,一旦埋伏下来,如果起身,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埋伏下来之后,全军便不能再随便行动,因此作战计划也基本确定,不再临时更改、调整,他们要做的只是等待敌军到来。
半个时辰之后,又一阵急促的鸟叫声从北边传来。
敌军出现了!
埋伏在林中的三军将士马上明白,战斗要开始了!
一刻钟后,一支举着火把的骑兵策马进入皂角林,六马并行,在昏暗的密林中,速度虽有所减缓,但也在奔跑之中,比两条腿快了数倍。
从他们的行动速度来看,似乎是想赶时间偷袭瓜洲大营。
皂角林距离大营只有二十里,以敌军骑兵行军速度,不消半个时辰就能赶到,而那时刚好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如果得手,闯入大营,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幸精武军、扬武军、镇敌军已经提前在皂角林埋伏。
看着敌军策马奔腾,向南而去,埋伏在道路两旁的精武军将士压制住躁动的心情,搭箭对准十几丈外奔跑的敌军,只等一声令下,羽箭便会脱手而出!
敌军一直在奔涌向南,时间一息一息流逝,在焦急的等待中,似乎过了很久,将士们依然没有接到攻击的命令。
精武军六指挥兵力,均匀埋伏在纵贯皂角林的四里大路两旁树林中,他们是灭杀敌军的主力。
此刻包括杨丛义在内的各指挥主将、副将全都紧紧的盯着不远处不停跑过的敌兵,于此同时,高度注意南边可能传来的声音。
根据战前约定,必须等陈敏的镇敌军将敌军先头部队拦住,挡住他们的去路,把他们拦着林中,不能寸进,精武军才能发起进攻,等战斗信息传到皂角林北边,敌军想要撤退之时,扬武军再及时出手,截断敌军退路,让林中的敌军不能退,林外的敌军不能进,而后三军合击,将皂角林内的敌军全部歼灭。
在焦急等待许久之后,南边隐隐约约传来惨叫声。
就在惨叫声传来的一瞬间,距离镇敌军埋伏之地最近的苏仲营,在苏仲一箭射出之后,随着一声鸣叫的号令,埋伏在两旁的将士张弓放箭。
利箭从昏暗的树林中飞出,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接钻进火把照耀的下的敌军身体!
恍然不知发生何事的敌军士兵,没有丝毫防备,中箭之后,手一松,腿一软,瞬间从奔跑的马上摔倒在地,随即被后边跟上来的战马踩踏过去,当即身死。
刹那间,埋伏在树林深处的精武军将士朝火光映照处,射出三箭,成片的敌军落马坠地。
命大躲过前三轮箭雨的敌军士兵,发现被攻击,当即一收缰绳,勒马奔跑的战马,取下弓箭就准备还击。
可在火光下,根本看不清昏暗的密林,就在他们张弓搭箭不知要往哪里射击时,他们就成了静止不动的箭靶,眨眼间便中箭坠地。
五轮箭雨过后,侥幸未死的敌军翻身下马,藏在了战马底下,惊慌之余,四下一看,周围已经没几个还活着的同伴,而利箭还在不停的从头顶飞过。
乱箭飞舞,战马中箭,吃痛之下,撩蹄子飞奔,侥幸未死的敌军,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命丧马蹄之下。
林中战斗,随着精武军第一指挥三轮箭雨过后,迅速朝紧挨着他们北边埋伏的第二指挥传去。
又几轮箭雨,惨叫声起,挨着第二指挥埋伏的第三指挥紧接着向敌军发起攻击,箭雨朝路中火光照亮处倾泻而下,三轮箭雨,完好无损者无几,再几轮箭雨之后,幸存者寥寥,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完全丧失了反击的勇气和能力。
敌人的惨叫,如同战斗命令一般,像烽火一样,迅速向北边埋伏的其他将士传去。
第四指挥、第五指挥相继投入战斗,五轮利箭倾泻而下,火光中,十分显眼、毫无心理准备的敌军,顷刻间就所剩不下几人,有的躲进了暗处,有的躲进了战马之间的空隙,只求留得一命而已。
亲自率领第六指挥,埋伏在精武军与扬武军之间的杨丛义,在敌军到来前半个时辰传下军令,第六指挥没接到他下达的攻击命令之前,不得随意发起攻击!
这个命令是临时更改的,因为敌军想趁夜袭击瓜洲大营,对提前埋伏在皂角林的三军来说,绝对是轻松灭敌的天赐良机,在黑暗中,不管有多少敌军进入皂角林,绝对都是有来无回。
因此,杨丛义临时调整部署,在南边传来惨叫之后,没有立即下令发动攻击,而是按兵不动,放敌军上前救援,只要敌军不退,想上多少都随意。
果然,当前方的惨叫声传到时,敌军稍稍犹豫了一会儿,前进的速度稍缓,不过随后快马加鞭,继续朝前边冲去。
但是,不过多时,奔跑的战马便被前军所挡,渐渐停了下来,后军挤前军,不得寸进。
前军遇袭,损失惨重的消息,很快传到后军。
眼见后军停在原地,不进也不退,似乎是在等待命令,杨丛义便也没有急于下令攻击,他倒想看看,敌军明知中埋伏,如何决断。
然而,不过片刻,敌军之中呼喝声起,便见他们忽然开始向北方调转马头,意欲离开密林。
由于马匹之间,前后左右都相距太近,想要调转战马方向十分艰难,瞬时之间,路中的敌军士兵就乱成一团。
杨丛义哪里容得眼前的敌军逃跑,当即张弓搭箭,一箭射中一个正提缰绳调转战马的敌兵胸腹。
不等那敌兵喊叫出声,杨丛义身边想起一声清亮的鸣叫。
随着那声鸣叫传开,箭雨便朝马背上的敌军呼啸而至!
嗖!嗖!嗖!
敌军举着火把,为利箭指明了攻击目标,他们根本无法躲闪,更无法抵挡从黑暗中飞过来的利箭,等他们看到的时候箭头已在身前三尺之内。
十多丈外,每人三箭过后,还能安然坐在马背上的敌兵不足一半。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正要举弓反击,第四轮箭雨就迎面扑到!
马背上的少数幸存者,瞬息之间张弓搭箭,可还没没等他们发现目标,第五轮箭雨又来了!
第五轮利箭刚刚射出,第六轮箭又拿在手上。
七轮箭雨过后,马背上再无敌兵身影。
但精武军并没有大意到马上上前打扫战场,因为他们知道,敌军还有幸存者,在第一轮第二轮箭雨过后,已经有机警的敌兵迅速跳下了战马,躲在马腹下,或是已经爬进了路边林中,由于他们在被攻击之前已知道有前军中埋伏,所以多少会有些准备,一见身边有人中箭,有些人必定第一时间逃命。
精武军按兵不动,在马背上没有敌军之后,他们绝大多数人放下了手里的弓弩,拿起了刀枪,马上做好准备,与敌军展开近距离战斗。
精武军将士均匀分布在大陆两旁的密林中,每名将士与左右同伴相距不会超过六尺,还不到一枪的距离,幸存的敌兵钻进密林,要想从他们身旁逃跑并不容易,更何况他们躲在暗处,贸然闯入密林的敌兵很难发现他们,一旦闯进来,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死亡而已。
此时,对双方来说最好的选择,便是等待天亮。
第592章 大胜忧心
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双方静静悄悄,谁也没有发出声音,闹出动静。
接近路中的树林里偶尔发出持续不断的惨叫声,那时幸存的敌兵想要趁黑摸进树林,想逃过一命,却中了精武军士兵设下的陷阱。
黑暗中,几处惨叫发生之后,再也没有新的陷阱被触发,躲过先前箭雨攻击的敌兵再也不敢再黑暗中轻举妄动。
在等待中,黎明来临,林中渐渐有了些许光明。
但精武军依然按兵不动,太阳不升起,林中不透亮,他们不会轻易走出埋伏之地。
又经过漫长而煎熬的等待过后,林中洒下阳光,四周透亮,目之所及,一览无余。
一声令下,一声号响,精武军将士手拿弓弩刀枪,从埋伏之地起身,一步步朝敌军残存的路中逼近。
逼近途中顺手就将落进陷阱,只剩几口气的敌兵结果掉,而躲在林中妄图逃过一命,又不愿意放下武器投降的人,也合围之下,马上就丢了性命。
等精武军从两旁的树林搜索至路中,最后的战斗开始了,对手只是少数最先躲起来的敌兵。
面对数倍于他们的精武军合围,除了被杀死,只有投降一条路走。
战斗很快结束,少数顽固敌兵被当场射杀,其余的,全部放下武器,从战马掩护下的路中来到林边投降精武军。
投降的敌兵中有金人,也有很多汉人。
当杨丛义找来汉人俘虏询问此次领兵偷袭瓜洲大营的敌军统兵官是谁,有没有进入皂角林时,为了抢功,当即就有俘虏禀报,统兵官是高景山,就在投降的敌兵中!
高景山是何人,其他人不知道,杨丛义可是一清二楚,他早在临安听过金使高景山狂妄挑衅之语,不想他又是统兵偷袭瓜洲大营之人!
得知这个消息,杨丛义当即带上见过高景山面目的俘虏,去看守投降敌兵之处寻找高景山,将他揪出来,严密看管,免得他隐匿身份,伺机逃脱。
来到俘虏集中处,汉人俘虏伸手一指几十个俘虏中一个普通士兵打扮的中年士兵,口中叫道:“大人,他就是高景山!”
杨丛义抬眼望去,只见那人头发散乱,胡子也割掉了一半,身上穿着汉人士兵穿的粗布衣,脸上也满是灰泥,猛一看,与投降的汉人俘虏并无两样,但若仔细看,还是能发现些许端倪。
“高景山,不久前你在临安挑衅大宋君臣百姓,如今还敢领兵来犯瓜洲大营,看来你是不知道大宋军民早已对你恨之入骨。来人,将高景山拿下,即刻送回瓜洲大营!”
杨丛义一声令下,围在四周的精武军将士立马举枪上前,就要解下战马缰绳,将他捆绑起来。
谁知那高景山见被识破身份,吼叫一声,纵身朝杨丛义扑来,瞬息之间,就到五尺之外。
并且不知何时,被缴获武器的高景山,手里又多了一把半尺长的匕首,寒光闪闪,他手持匕首直朝杨丛义刺来。
围在俘虏四周的将士,都是手持刀枪,距离俘虏也有一丈来远,面对突然出现的情况,还没来得及反应,高景山已经到杨丛义身前。
只见杨丛义不慌不忙,手中长枪一探,一枪便刺中高景山大腿,对方当即扑到在地。
身旁的精武军瞬间反应过来,举着刀枪一拥而上,不等杨丛义下令制止,那高景山便命丧乱刀乱之下。
杨丛义暗道一声可惜,若是能抓个活口回去,说不定就是一件大功。
确认高景山身死之后,吩咐将士解开他穿着的粗布衣一看,见里面穿着的都是精美的绸缎,虽然精武军里,包括杨丛义本人都未见过高景山本人,但就凭这身华贵的绸缎衣裳,他就不是普通人。
为了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敌军将官,杨丛义下令立即寻找绳索,将俘虏全部捆绑起来,彻底搜身,并一一查清他们的身份,重点清查里面的将官,包括已经命丧利箭之下的死人。
一个时辰之后,扬武军、精武军、镇敌军打扫完战场,各自留下哨探后,带着四百多个俘虏、活着的战马、高景山的尸身和其他已经死亡的敌方将官尸首,走出了血腥弥漫的皂角林。
不到午时,三军带着巨大的战果回到瓜洲大营,早已接到战报的刘,率领一众统制官在大营门口亲自迎接“破敌军”。
“精武军、扬武军、镇敌军此番在皂角林歼灭敌军五千四百六十八人,俘虏敌军四百五十三人,击杀统兵官高景山等敌军将官二十九人,缴获战马三千六百九十八匹,其他兵器物资无数!此番大胜敌军,颇长我宋军士气,当传令全军,通令嘉奖!本帅即刻向朝廷上报战果,为精武军、扬武军、镇敌军争取奖赏和功勋!希望各军将士以破敌三军为楷模,敢于战斗、勇于战斗、善于战斗,争取将敌军挡在扬州城下,让他们不得寸进!”
刘站在众统制官中间,嘶哑着喉咙,说完这番话后,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开始不停的咳嗽。
杨丛义、陈敏、袁华三人当即抬手抱拳,齐声道谢:“多谢大帅!”
刘病重,已经无力多言,接下来,便是刘汜代替他主持交割俘虏、缴获战马、物资等一应事务。
此番在皂角林大破敌军偷袭,自然要庆祝一番,分享战斗经历经验。
安置好三军,傍晚在帅营议事厅内,二十多名统制官和刘、刘汜一起,听杨丛义、陈敏、袁华讲解皂角林战斗经过。
听过之后,他们发现这场战斗平淡无奇,说是歼灭俘获敌军将近六千人,但根本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激烈与惨烈,心里不由得开始不服气。
在他们看来,这场所谓的大胜完全是因为敌人愚蠢的在夜间穿过黑暗的皂角林,结果就被杨丛义等人躲在暗处偷袭了,若是正面对抗,或是敌军不那么愚蠢,不在夜间通过树林,他们绝对不会赢的这么轻松,甚至根本就不可能赢!
当刘汜代表刘,赞扬杨丛义、陈敏等人英勇无畏,临战机变,当为众军楷模之时,不服气的嘲弄声便在议事厅内出现了。
“躲在暗处偷袭,偶尔赢一场算什么,真有本事的话,应该是把扬州城夺下来,如此这般正面力抗敌军获胜,才能说的上提振士气,壮我大宋军威!”
“这话说的在理,林子里埋伏成得了一次,成不了第二次,这就是偶然嘛,完全没有借鉴意义!”
“黄统制说的对,这次敌军在皂角林吃亏,就是因为他们太蠢了,夜间穿林,乃行军大忌,连这点兵法都不懂,哪里像是打仗的,完全就是胡闹。我看死在皂角林里的那几千人,很可能就是随军民夫,扬州城里的金人让他们出来试探瓜洲大营的,要不然怎么会那么愚蠢,一头钻进漆黑的林子里,明知被埋伏了,还不知道往后撤,就那么小个林子,居然也能死五六千人,真是奇闻!太蠢了!他们肯定是一群没拿过刀枪的民夫!”
“皂角林里的敌人确实跟我们在盱眙、淮阴遇到的大不相同,五六千人居然毫无反抗,乖乖被歼灭,从这点看来,他们确实不像敌人的正规军队,或许是从盱眙、淮阴、扬州抓来的普通百姓,给他们在前边探路的?也许里面就有很多大宋百姓!”
“对对对,我觉得这个推测有道理,这五六千人应该就是他们抓来的普通百姓,很可能就是扬州城里的百姓。扬州城离皂角林近,城里百姓那么多,都要吃饭,敌人三万余人,远道而来,口粮有限,于是就把城里百姓驱赶出城。同时为了给我们制造麻烦,就把他们组织起来,冲击瓜洲大营,不想却被埋伏在皂角林的三支大军当成敌人,全给杀死了。所以皂角林里的这场战斗,是功还是过,恐怕还得仔细斟酌!”
议事厅里的风向迅速起了变化,从诵功变成了有问罪意味的讨论,杨丛义、陈敏、袁华脸色难看,义愤填膺,想要跟他们斗嘴,又不知从何处开口,况且一旦开口争斗,就变成炫耀功勋了,在老油条面前,他们讨不到不好处。
“住口!”因一场大胜,气色稍好的刘见众统制官实在不像话,不得不开口制止。
“敌军俘虏四百多人就在营里关着,你们不会去打听求证?真要觉得敌人愚蠢,好打,你们也去打一场试试?”
刘话音刚落,便有两个探子冲进议事厅禀报:“禀大帅,有军情!”
“说!”
“真州敌军出城十里,听说扬州敌军在皂角林战败,退回真州城,闭门不出!”
“扬州城四门紧闭,只有北门偶有哨探进出!”
听闻军情之后,刘挥手,哨探退出议事厅。
随后宣布命令:“朝廷有令,和州、扬州失守,江北已无险可守,特命江北大军撤回镇江组织防御,依仗长江天险,在江南阻击敌军!”
第593章 请命调防
众将惊讶之余,刘又道:“瓜洲附近现有六万大军,依朝廷命令,留下两万人坚守瓜洲大营,守住瓜洲渡,防止敌军从此地渡江南下,其余军队撤回镇江。”
刘说完,扫视议事厅内众统制官一眼,接道:“方才说敌军愚蠢,皂角林之胜算不得战功的,你们留守瓜洲大营,击败来犯敌军,获取战功吧!中军统制刘汜,你也带领你的五千军队留守大营!”
此话一出,众将默然。
方才出言讽刺、挤兑杨丛义、陈敏、袁华三人最狠的几个统制官,当即呆若木鸡,脸色惨白。
“破敌军暂以陈敏为副都统制,统帅精武、扬武、镇敌三军,随大军返回镇江,沿长江组织防御。”
刘话音刚落,杨丛义忽然起身,引得众人转头侧目。
刘马上问道:“杨丛义,你有不同想法?”
只见杨丛义抱拳道:“末将武学出生,在军中资历不深,虽侥幸胜一仗,也不敢与诸位统制比肩,他们尚且留在江北阻击敌军,末将但无离开的道理!如今扬州城虽然落入敌军手中,但城内敌军却只剩两万余人,经过皂角林之败,短时间内,他们定然不敢出城来犯。依末将来看,倒是西边的和州更加危险,那里聚集的敌军恐怕已经有几十万,等他们造好船只,马上就会渡江,若是他们顺利渡过长江,把和州对面的建康夺走,那么几十万敌军便会一马平川,直奔临安!末将请缨,去最危险的建康一带抵御敌军,阻止敌军渡江!”
话音未落,厅内便有嗤之以鼻之声响起。
“我说杨统制,你莫不是以为在皂角林占了敌军便宜,就以为金人都那么好打吧!和州可是有三四十万敌军,而西路王权带回建康的军队怕是两万人都不到,你这两三千人过去,不是送死吗?我劝你还是听大帅安排,回镇江等朝廷的奖赏,免得奖赏都没拿到,先送了性命,那可就划不来了!”
听说杨丛义是从武学出来的,马上就有统制官开始阴阳怪气,揶揄起来。
“既然知道是侥幸获胜,就不要去逞强了。王权虽然是草包,可他以前也是冲锋陷阵的人,手下各军也都是精锐禁军,能把他们一路从庐州赶回建康,敌军绝对不是徒有虚名!我可听说,金主完颜亮亲自统帅的大军可都是金国最精锐的部队,前军二十万,中军三十万,后军十五万,一路从寿春打到和州,也只用了一个多月时间,你在军中多久,就想去跟几十万大军对抗?听大帅的,回镇江去待着去吧!”随即有人附和,揶揄。
杨丛义发现这两个人就是之前挤兑他们,被刘责令留守瓜洲大营的人,虽然心里有气,却没有中他们的圈套,坚持道:“请大帅准许,让末将带领精武军开赴和州、建康一带,阻击敌军渡江,不然江南危险!”
“杨丛义,你如何以为,带精武军去建康便能阻击敌军?”刘看着一再请缨的杨丛义,忽然起了些许好奇之心。
只听杨丛义道:“回禀大帅,精武军在调防瓜洲之前,一直在泉州,多次护送船队漂洋过海,将士善于操船,在水中穿行自如,精武军若能及时赶到建康一带,或许还能利用擅长水战的优势,在江中与敌军周旋。以末将猜想,大宋军队从和州撤回建康之前,一定把和州一带的船只尽数焚毁或是带回长江对岸,即使敌军在短时间内搜集、建造船只,想把三十四万人渡过长江,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行的,况且他们一时之间也不能建造出大船,若只用小船渡江,只需用大船将他们撞翻在江中,便会船毁人亡,敌军只要一个月不能渡江,朝廷就能及时调兵建康,组织长江防御,伺机反攻!这次精武军从泉州调防北上,便带来了几十艘战船,若是停在和州、建康之间,与敌周旋,敌军纵使有百万,也很难渡江!敌军已到和州半月之久,若不及时救援,恐怕建康难以保全!请大帅允许末将率领精武军调防建康,阻击敌军渡江!”
刘一听解释,稍作考虑,便道:“建康局势确实要比镇江更加危急,既然精武军精通水战,本帅便准你所请,速率精武军去建康,协助建康守军阻止敌军渡江!”
“是!末将接令!请大帅放心,精武军上下,宁死不辱使命!”
杨丛义抱拳,高声应是,声震议事厅。
刘暗自点头,而后又道:“敌军势大,精武军一支,势单力孤,有谁愿意随精武军同去建康,抵御和州敌军?”
此问一出,议事厅内默然,众人不语。
在瓜洲,他们坚守不出,就能防住扬州城里两万余敌军,回镇江就不用直面敌军,但若去建康,他们面对的将会是几十万敌军精锐,建康区区几万人,一旦敌军成功渡江,他们顷刻间就会被敌军铁蹄踩成烂泥,这种明显是去送死的事,没人愿意去。
“末将愿往!”
沉默之间,只见袁华站了起来,向刘抱拳道:“末将袁华,愿领扬武军随精武军一道同去建康,抵御敌军,请大帅恩准!”
“好,本帅准你所请!”刘几乎未作考虑,马上又道:“命精武军、扬武军合兵一处,组成西路援军,由精武军统制杨丛义权西路援军都统领,即刻驰援建康,组织长江防线,抵御敌军渡江!”
“是!谨遵大帅之命!”
杨丛义、袁华抱拳接令。
等他二人落座之后,刘再道:“本帅接诏命要回镇江组建长江防御,留守瓜洲大营各军,以都统领李横权瓜洲都统制,率领各军防守瓜洲大营,守住渡口,为镇江防线建成,争取一个月时间!”
“是。”
奉命要留下的各军统制官即使百般不愿意,也不敢抗命,否则当即就会被军法处置,即使有背景,也抵不过一刀砍头的命运。
议事完毕,各军统制官各怀心事,很快散去。
出了议事厅,袁华便问道:“杨大人,我们何时出发去建康?”
“明天午时之前,去的晚了,怕是白跑一趟。”杨丛义回道。
“大人真去建康抵御几十万大军?”袁华靠近,轻声低问。
杨丛义扭头看了袁华一眼,片刻之后,冷声道:“若是扬武军不想杀敌立功,你就不必跟我去建康,还是随大帅回镇江的好。”
袁华脸上顿现尴尬之色,忙道:“大人误会了,末将不过是随口一问,大人去建康杀敌,末将甘愿追随,绝无二心!”
杨丛义盯着他看了片刻,而后道:“但愿事实如你所言!”
袁华抬手抱拳道:“大人放心,末将马上回营安排,明天午时之前一定做好准备,绝不耽搁行军!”
“你们可有船只?”杨丛义忽问。
“没有。”
“明天巳时之前,来瓜洲渡口左营,乘精武军船只入江。”
“是,多谢杨大人!”
瓜洲各军休息一晚之后,第二天便开始筹备渡江。
精武军要沿长江西进,刘带着大军要渡江返回镇江。
由于刘身染重病,一直没有好转,第二天一早他带着亲军,从瓜洲渡口乘船,当先返回镇江,其余部队随后。
数百艘船离岸,进入长江,朝对面的镇江而去,全部船只一次只能运送五六千人,剩下的大军只能在渡口等候,等候一个时辰之后,船只返回瓜洲渡,将他们一批批接回江南。
精武军好好休息了半天外加一晚,精气神恢复不少。
刚刚吃过早饭,调防建康的军令便传遍全军,将士虽然感觉这次调防的有些仓促,却也无人发问,这么多年,他们走南闯北,早就习惯了四海为家,调防何处对他们来说都一样。
这个调防军令对普通士兵来说一样,但对全军将校来说便不一样了,因为他们知道的信息比普通士兵要多,他们自然知道现在建康是什么情况。
但危险越大,意味着立功的机会越多,升官的机会越多,他们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因为独领一军的袁华出现了!
苏仲、潘诚、薛望等人与袁华,都是出自宣威军,他们是一样的起点,短短几年不见,官职地位便已经不同,这是他们所不能容忍的,而追赶上去的办法,唯有打仗立功一条路,除此之外,别无他途,他们渴望战争,更渴望杀敌立功。
所以当杨丛义告诉他们,他向大帅请缨,让精武军调防建康,去和州抵御敌军之后,众人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有几丝兴奋。
因为金国国主完颜亮在那里,若是有机会生擒完颜亮,这等功勋将无人能及!
巳时,袁华带着一千五百余扬武军来到江边。
一个时辰之后,精武军、扬武军四千五百余人,分乘六十余艘战船、车船离开瓜洲渡口,沿长江,逆水而上,支援建康。
第594章 巡视建康
建康,一个月前还是繁华无比的沿江大城,每到夜晚街市上也是灯火通明,虽比不上临安,但堪比平江府,其繁华程度在整个大宋排名前五不成问题。
然而,此时却是一片衰败的景象,街市无人,商铺关门,只有一伙伙三五成群的军丁在街上闲逛。
他们看到无人看守的商铺,敞开的大门,便会直接入内,纵使上了锁的门,也会以刀剑劈开,进去搜寻一番,看看还有没有值钱的物件留下,若是没有,便要打杂一番,发泄胸中闷气。
一伙伙军丁在街市上来回闲逛,前人搜刮过的商铺、民居,后人抱着侥幸,以为他们没有搜刮干净,再进去搜寻,等到什么都没搜到,免不了又是一番打砸,再次对器具门窗进行破坏。
建康虽然还没有失守,但已经与失守一般无二,完全失去控制,就连守城的军丁都没有多少个。
府衙内,建康知府正在交代亲眷下人收拾东西,准备随时撤离。
在鸡飞狗跳之际,忽有衙役来报,同知枢密院事叶义问及中书舍人虞允文已经进城,直往府衙来了!
建康知府一听此言,惊慌之下,头晕目眩,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摔倒在地,多亏衙役眼疾手快,上前几步将他扶住,安置在椅子上,缓了好久,才慢慢缓过神来。
“你刚才说何人快到府衙来了?”知府喘着气急问。
那衙役道:“对方说他们是从临安来的,一个是同知枢密院事叶义问,一个是中书舍人虞允文。”
“原来不是金人打进城了啊!你刚才不说清楚!慌里慌张的叫什么大事不好!成何体统!”回过神来的知府大人,马上训起那衙役来。
衙役一脸委屈,只能赶紧低头认错,心里却是暗骂不已,自己胆小如鼠,一听进城,就觉得是金人打进来了,能怪得了别人?
“来人!更衣!”知府大人大喊一声。
府衙门口,知府大人一身红衣,下阶等候。
片刻,两辆马车在一队禁军护卫下来到建康府衙门前停下。
未见帘子掀开,知府大人便赶紧上前几步,抬手隔帘行礼问好:“叶大人百忙之中,巡视建康府,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帘子掀开,马车内走出一人,六十岁上下,身着紫衣,要挂金鱼袋,面色红润,此人便是同知枢密院事叶义问。
只见他下了马上站稳之后,方才回道:“当此乱世,敌军近在眼前,方知府坚守建康,何罪之有,理当嘉奖才是。”
“叶大人过奖了,下官实不敢当!”方知府恐慌,赶紧推辞。
片刻之后,中书舍人虞允文也下了马车,来到叶义问身旁。
方知府赶紧抬手行礼:“见过虞大人,有失远迎,多多担待!”
身着红衣的虞允文抬手回礼:“方知府多礼了。”
“两位大人,远道而来,一路劳顿,先进衙内客房歇息片刻,稍后下官召集上下官吏设宴,为叶大人、虞大人接风洗尘!”方知府笑着。
“不了,这次来建康,身负皇命,还是先谈正事。”叶义问说完,便朝府衙内走去。
方知府一惊,只能连道两声好,赶紧上前陪同引路。
府内客厅,上完香茶之后,稍作寒暄,下人尽数退去。
“本官此次离京来建康,督视江淮兵马,听闻和州已失,便先来建康了解金人和江防之事,方知府久在此地,应当十分了解,介绍一二吧!”
叶义问说完,端起茶杯。
方知府赶紧将手里的茶杯放下,片刻之间组织了一下语言,回道:“金人五十余万大军早在半个月前已经占领和州,听说后续还有几十万人,正从淮河、庐州一带赶来,总兵力不下百万!他们到和州以后,就开始四处搜集船只,搜不到就自己造,听说已经造了几百艘船,等金主完颜亮从庐州来到和州,就要开始渡江,不过听说他才到庐州没几天,就算要到和州,也是半个月以后。关于江防之事,下官不懂兵,没法插手,爱莫能助。不过王权从和州带回来将近两万人,如今都驻防在建康府和太平州附近,应当没有问题!”
叶义问品了一口茶,便将茶杯放下,而后道:“长江宽广,水流湍急,金人要想渡江也不太容易,不过若真有百万金军,他们在和州大量造船,我们还是不好抵挡,江防还是要重视。驻守建康府的军队现在是谁在统管?”
方知府想了想,回道:“之前是建康都统制王权,他从和州撤回来之后,没在建康呆多久,就被召回临安了,现在没人管。”
“没人管?金人在江北陈兵几十万,建康守军无人统管?”叶义问差点惊掉下巴,旁边一言未发的虞允文也惊得眉头紧蹙。
方知府忙道:“不瞒大人,其实是有统管的,在王权被调走的时候,朝廷已经下令,由李显忠任建康都统制,统管建康诸军,防止金军渡江,让建康府保障后勤。不过王权接到调令的当天就走了,而李显忠又一直没到,所以现在守军才无人统管。”
“简直是胡闹!本官定要罢了这王权的官!”叶义问,十分气愤。
皇上让他督视江淮,他刚出临安,就听闻庐州丢失,还没到建康,和州又丢失,金国大军进驻和州,已经准备渡江,刚到建康附近,又听闻扬州也被金人夺去,也就是说,他还没到长江边,长江以北已经尽在金人手中,他督视江淮,瞬间变成督视长江了,搞得不好,一旦金人渡江,他不是死,就要莫名其妙的顶罪,这让他如何接受的了?
如今听闻金人重兵压境的建康,江防重地,各军竟然是一盘散沙,无人统领,这让他一个堂堂同知枢密院事,如何不恼火,如何不生气?
“大人,当务之急,我们该去巡视江防,勉励诸军加强江防才是!”虞允文见叶义问神色不对,当即提议。
一经提醒,叶义问当即醒悟,忙道:“对,虞参谋所言甚是,我们该督视江防,组织防御!”
说完,马上问道:“方知府,建康江防宽广,何处是防守重地?”
方知府哪里知道,只能如实回道:“下官不懂兵事,不知该防何地。”
虞允文追问道:“敌军在何处造船,要从何处渡江,你可知道?”
方知府一听此问,随即说道:“这个下官倒是知道,从江南到淮西重地庐州,经太平州与和州路途最近,所以在和州、太平州江边各有渡口,而渡口就在长江最窄处,金人大半个月来一直在和州渡口附近造船,要渡江肯定也是先到太平州。不过建康对面也有几万金军驻守,好像也在搜集船只,他们也很有可能渡江过来。”
“如此看来,太平州、建康府的江防都不能丢,相比来看,几十万敌军驻守的和州对面太平州更为紧急,和州是他们渡江首选之地,不然也不会在和州大举屯兵,建造船只。叶大人,为江防计,为大宋计,我们应该即刻赶往太平州,督察江防情况!”虞允文分析道。
叶义问回道:“虞参谋所言有理,太平州、建康都是江防重地,任何一个地方失守,金人就会渡江。当下时局危难,本官既想去镇江、又想去太平州,又要兼顾建康,实在分身乏术。太平州之前是由步军司禁军驻守,理当无事,这样吧,你代表朝廷去太平州犒赏驻军,要他们打起十二分精神,务必替朝廷守好太平州!”
虞允文见叶义问这么安排,他不好反驳,无话可说,但心里还是很爽快的。
太平州,敌军渡江首选之地,叶义问作为督视江淮兵马的同知枢密院事不亲自去,却让他一个不懂半点军事的参谋去,是怎么说的出口的?
叶义问毕竟是上官,他既然已经开口,虞允文也只能无奈领命:“是,大人,下官即刻赶往太平州!”说完就要起身。
“虞大人,等下官为两位大人接风洗尘,在府上歇息两天,再去太平州不迟,金主完颜亮到达和州之后才会渡江,现在还早着呢!”方知府赶紧挽留。
“几十万敌军,兵临长江,顷刻就会渡江南下,一旦渡江,太平州将不再太平,建康府也不再健康,江北淮河已经全部丢失,眼下大宋正是危难之际,哪有那么多时间歇息。叶大人,方知府,下官先行一步,改日再聚!”
虞允文说完起身,向叶义问行礼。
“也好,虞参谋早去早回,若太平州江防无事,速回建康便是。”叶义问点头应允。
“叶大人保重,下官告辞!”
虞允文说完,转身出厅,来不及洗洗风尘,便大步离去。
“大人,上房已经备好,先去歇息片刻,等为大人接风洗尘之后,再召集建康诸军统制官议事不迟!”方知府笑道。
“嗯,也好。你派人通知各军统制官,明日上午来府衙议事。”叶义问点头。
“大人放心,一定办妥!”
第595章 几无江防
隔日上午,建康六军统制官来到府衙议事。
叶义问介绍过自己身份之后,当即问道:“听说金人在江北驻军三万人,你等可以办法退敌?”
众将默然,不敢言语,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叶义问见此问是难为他们了,若是那么好退敌,宋军又怎么会被逼的丢掉江北之地。
于是马上又问道:“江北的金人准备渡江而来,你等有何拒敌良策,如何守住江防?”
众将依然沉默不语。
“你们是如何布置江防的?”叶义问追问。
众将嘴巴紧闭,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你等有谁打过仗?有谁跟金人交过手?”叶义问再问。
众将如同哑巴一般,就是不开口,也不抬头。
“你,打过仗没有?”好脾气的叶义问也急了,当即伸手一指,离他最近的一个统制官。
“回大人,末将没打过仗,不久前只跟王权王副帅去过一趟庐州,还没打仗就回来了。”那统制官没敢抬眼看人。
叶义问指向另一人,再问:“你打过仗吗?”
那人赶紧回道:“没有,末将还没打过仗。”
“你呢?”叶义问再指一人。
“我也没打过。”
将六人一一问过之后,叶义问快疯了,居然没有一个人打过仗,更别说打金人。
此时他想骂人,这些统兵的统制官到底是怎么任命,怎么提拔起来的?此事必要追究!
但眼下的江防怎么办?
王权一路撤退,一纸调令,他直接被跑回临安去了,接替他的李显忠却迟迟不到,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江北的金人知道建康江防是这般模样,恐怕早就冲过来了,无论如何,在李显忠来到建康之前必须得建立江防!
“你们听着,江北的敌人要渡江而来,必定是要乘船的,下船就要经过江滩。我们命令你们马上在江滩上建立防线,挖半尺深的壕沟,栽上荆棘,修建篱笆一样的栅栏,将渡江而来的金人拦在江滩,或是拦着船上!”
与沉默的六军统制一起,思索了好一会儿,叶义问提出了自己的江防设想。
众将听的直发愣,一时之间也无人敢反驳。
“你们要是没有其他想法,就依本官所言,赶紧去江滩建立防线吧!”叶义问大手一挥,颇有气势。
直到此时,终于有一个统制官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江滩上半尺深的壕沟,一个浪打来,挖的沟就推平了,半尺深不行吧?”
叶义问略微有些意外,问道:“是吗?半尺深不够的话,那就就挖一尺深,要是一尺也不够,就挖一尺半吧,多挖一点应当也可以。”
话音落下,没过多一会儿,又有一统制官小心说道:“大人,江滩上栽荆棘、插篱笆,好像挡不住敌人,江滩上的沙土太软了,敌人一挥刀枪,甚至踢两脚,篱笆就会倒了,很难挡住敌人。”
叶义问一惊,当即问道:“啊,是吗?荆棘篱笆也敢用脚踢?金人这么野蛮?”
众将顿时无语,有些人甚至忍不住低头发笑。
提出问题的统制官连忙回道:“是,敌人如果不野蛮,也不会跑上千里路来抢我们东西!”
“对对对,你说的有理,金人确实是野蛮之辈。”叶义问点头,而后皱起了眉头,问道:“既然不能在江滩上建荆棘篱笆,那我们该如何建立江防?”
一众统制官都没打过仗,更没跟金人交过手,守城倒是略懂一二,但是如何建立江防他们哪里会知道?
漫长的沉默之后,叶义问忽然道:“这样,从今天起,各军轮流在江边巡逻,不论白天黑夜,一刻也不能停,一旦发现金人渡江,马上将他们击杀在江岸,决不能让他们进城!明白了吗?”
众将一听这话,心里凉了一半,现在已经是冬月,江边风大天冷,白天还好,忍一忍还能熬过去,晚上怎么办?怕不是几天下来,敌人还没杀过来,他们倒先全部倒下了。
但这话,他们又不敢说出口,毕竟巡逻本身确实是一个可以执行江防对策。
六人领命,很快走出府衙大门。
一离开府衙,想起之前叶义问的江防之计,他们马上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江滩挖半尺深栽篱笆,亏他想的出来,还大学士,读书都傻了吧!”
“金人那么野蛮吗?”
“篱笆也敢用脚踢?”
众人学着叶义问的语气,把他的话一一重述出来,听着复述,他们止不住的狂笑,笑的眼泪就都掉了下来。
他们边笑边走,笑完回营,去执行叶义问的江防部署。
太平州,此地江防比建康好不了多少。
虞允文来的第一天简直快要被气死,城里几乎没有普通百姓,全是散乱的士兵,不是走街串巷,挨家挨户的找东西,便是躲在民房里、军营里喝酒睡觉,晒太阳,除此之外,没见有人干正事。
问太平州统管官是谁,问一个不知道,问一个不知道,好像从来就没有统兵管一说。
问他们属于那支军队,他们统制在哪里,一连问几个,都说跟大部队走散了,他们也不知道上官在哪里。
问他们从哪里来,有的说从庐州,有的说从含山,有说从和州,还有的说从池州,哪来的都有。
至于怎么来到太平州的,都说是一路从江北跟着大部队一起撤回来的,回到太平州以后,大部队有编制,就有去处,他们跟自己的部队走散了,没去处,只能留在这儿,没人管,也没饭吃。
带着四名近卫,花了大半天时间,虞允文最终才搞清楚太平州的状况,简直怒不可遏!
原来,太平州知州在和州丢失以后,就带着家眷跑回徽州老家去了,而后州府一众官吏见知州都跑了,觉得太平州肯定守不住,便瓜分了府库里的东西各自跑路。
等于说,整个太平州,大半个月来,一直处于无人看守的状态。
而无处可去的乱兵们,都在城里窝着,四处找吃的,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江防是半点都没有,若敌军直接渡江进攻,可以毫不费力,轻轻松松就把太平州拿下来!
得知这些情况之后,虞允文当即立断,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在城里四处宣扬,他是皇帝亲自派来犒赏三军的,手里有钱也有粮,只要众人出城到江边驻防,马上就把吃不完的粮食送来!
第二件是跟人说他手里有权,只要杀敌有功,挡住敌军渡江的,就地升官奖赏,杀一个敌军赏钱十贯,杀三个升队将,赏钱三十贯,杀五个升部将,赏钱五十贯,杀十个升正将,赏钱一百贯,杀敌十人以上的,升统领,赏钱三百贯!
在城内四处宣传的同时,虞允文马上派亲卫赶回建康,向叶义问禀名太平州的实际情况,并让他赶紧调集粮食,迅速送来太平州,江北的敌人蠢蠢欲动,迟则生变!
当天傍晚,城内散乱的敌军,有一千余人在粮食、钱财和升官的诱惑下聚集起来,拿着各自的武器走出城门,来到七八里外的长江边。
按照虞允文的命令,全军分成左、中、右三军,各选一名队将临时提拔为各军指挥,中军五百人,正面布防于太平渡口,左军三百人埋伏在渡口左边,右军三百人埋伏在渡口右边。
根据他的部署,若敌军登岸,中军抵挡不住,可且战且退,而后左军、右军齐出,三面合围!
虞允文的设想很好,但手持武器立在江岸临时聚集起来的士兵们都知道,这样是打不赢对面几十万敌军的,就算敌军挨个过来排队让他们杀,他们就是累死也杀不完,更别说敌人懂得反抗,还比他们强。
但虞允文是皇帝亲自派来慰问三军的人,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能站在江边抵御敌人,他们这帮烂命一条,饭都没得吃的粗人为什么不能?
说白了,留在江岸的这一千多个将士,都是对生命放弃了希望,可又想在临死前做点什么的人。
正巧这时虞允文来了,代表皇帝,为他们指明了一个目标。
所以,他们即使饿着肚子,也心甘情愿的来到江边,实现他们作为士兵的最后价值,死在战场上!
一夜天明,太阳升起。
江边的晨雾刚破,江中还是雾气,站在岸边,连江中的岛屿都看不清。
第一次在江边过夜,看到这种情形,虞允文心中莫名的一阵紧张。
“传令下去,提高戒备,晨雾浓重,以防敌军趁雾前来偷袭!”
虞允文的命令很快传遍三军,各自提高戒备,他们期待着,但又害怕敌军突然从迷雾中冲上岸来。
随着太阳不断升高,江中迷雾一点点散去,快到巳时,迷雾彻底消失。
江中岛屿很是清晰,一览无余,三四里外的对岸,隐隐约约,也能看清江岸。
“敌军渡江了!”
不知是谁一声大喊,将欣赏江景虞允文打断,抬眼远望,只见对岸江面出现了一片小黑点。
定睛一看,正是几十艘正在渡江的船!
第596章 敌军渡江
“敌军渡江了!”
最先发现的士兵,几声喊叫之后,驻守渡口的士兵几乎全都注意到江中的那片黑点,敌船。
几十艘敌船,少说也有数千人,就江边这一千人,能抵挡的住吗?
虞允文心里没底。
但不论能不能挡住敌军渡江,他们必须抵挡,不然太平州必失。太平州丢失,敌人几十万大军定然顺利渡江,而后长驱直入,肆虐江南。
何况敌人这次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抢粮草,而是要夺取大宋的土地,说是江北,如果能渡江到江南,他们绝对不会退回去。
大宋丢掉江南富庶之地,那还是大宋吗?
丢掉江南,大宋就亡了!
站在江边,看着长江中越来越大的黑点,虞允文没有选择,这一仗不得不打,也必须要打!
“大宋将士们!敌人就像豺狼,现在豺狼已经来了,让我们拿起刀枪,保卫家园,保卫亲人,把他们赶回去!”虞允文走到中军身前。
将士们饿着肚子,拿着武器,望着江中的黑点。
“你们今天能来到这里抵御敌人,就是大宋的忠臣良将,就是大宋的英雄!我虞某代表皇上来到这儿,就是跟英雄们共进退,共御敌军,共守太平州!虞某昨天说的话,绝对说话算话,只要此战得胜,能挡住敌军,人人论功行赏,金钱官职,样样都有!现在你可能是一个普通士兵,也许等这一仗打完,你就是队将、部将、主将,甚至是统领!将士们,准备战斗!”
听完虞允文这番话,将士们热血沸腾,寒冷僵硬的身体,似乎瞬间活络起来,全身充满力量!
敌军擅射,他们不能暴露在渡口硬拼,得把渡江敌军放上岸来,短兵相接,力战取胜,不能让敌军发挥他们的射箭的本事,不然几轮箭雨,江边就没人了。
于是在虞允文指挥下,中军五百人分成三队,隐藏在渡口周边的树林和草丛中,刀枪兵在前,弓手在后。
而后虞允文又用红、白、黑三旗,与左、中、右三军约定好攻击顺序,看到红旗,左军出击,看到白旗,中军出击,看到黑旗,右军出击!
约定之后,虞允文登上距离太平渡口五六十丈远的一个小山之上,居高临下,纵观全局。
敌军的船虽然渡江很慢,但距离太平渡口还是越来越近。
站在山顶的虞允文思绪万千,好好的一个大宋江山,如何就这么轻易的断送了,若是平常稍稍备一备边防、江防,也不至于是如今这幅模样。
还有,边防不备,与守臣闻风而逃这种风气不无关系,若太平州知州不跑,留在此地的将士有饭吃,由官府出面,定能组织起一支三四千人的大军,若是敌军分批渡江,他们抵挡十天半个月,应该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但现在想什么都晚了!
大宋啊,今日要亡了吗?
不知有多少人,要给你陪葬!
江风吹过,虞允文感觉到了寒冷,望着滔滔流逝的长江水,内心深处无限伤感。
四川,回不去了,今日就在这太平州安详吧!
小半个时辰之后,第一艘装满敌兵的敌船在渡口靠岸,几十人摇摇晃晃迅速下船,将渡口占据,其他敌船随后,相继靠岸。
渡口聚集了几百敌兵,江中还有几十艘装满敌军的敌船,虞允文拿着旗子,心里发慌。
十几船敌军下船之后,见渡口无人防守,稍整队形,便沿着渡口大路迅速前进,想得到占领城池的首功。
等敌军到达中军埋伏之地,时机已到,虞允文便将白旗一举,大幅摇动,命中军发起进攻!
埋伏在渡口的中军指挥,在敌军登岸之后,一直在盯着山头的旗帜,等待命令,此时见敌军从眼前经过,正在考虑要不要发动攻击,忽见上头白旗晃动,当即大叫一声:“杀!”
命令一下,早已张弓的弓手立即放出一轮利箭,几丈距离,敌兵应声中箭。
弓手在极短的时间内拉弓射出三箭,命中敌兵不在少数。
但第一批渡江的敌兵都是特意挑选的精锐,面对袭击的反应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在第一轮利箭来袭的慌张过后,马上取弓搭箭,与埋伏弓手的第三轮利箭形成了对射的局面。
眼见如此,中军临时指挥当机立断,大喊一声:“冲啊!”
在草丛树林中埋伏多时的士兵,听得命令,当即举刀提枪冲了出去。
由于他们的埋伏之地距离敌军很近,一出树林草丛,瞬间便冲进正在张弓回击的敌军阵营,挥舞刀枪,顷刻间与敌军战成一团。
面对突然的袭击,手持弓箭的敌兵哪里对手,很快倒下一片。
但精锐就是精锐,面对埋伏,虽然有些惊慌,却没有后退半步,很快弃弓抽刀,开始反击。
并且很快他们就发现,对手人数有限,顶多百人而已,根本不足为惧。
真刀真枪的血腥战斗在山下展开,敌我双方的士兵不断倒下,片刻之间就伤亡数几十人。
见中军与敌军混战,尚能抵挡,虞允文将目光投向渡口敌船,发现又有数百人登岸,并迅速向几十丈外发生战斗的阵地冲去,而敌船还在不停的靠岸。
若敌军后续支援不停的加入混战,而中军得不到支援,便会处于劣势,等士气低落,就再也挡不住敌军。
红旗一展,下令左军出击,加入战斗!
等待多时的左军,一见山顶出现红旗,一声令下,全军三百余人瞬间从渡口左侧冲出,迎上前来支援的敌军,混战一团。
两团战阵,相互拉扯,敌我之间谁也没能占据绝对上风,呈现势均力敌之势。
虞允文将目光从战团移开,再次转向渡口,见满载敌军的船只仍在不断的停船靠岸,除此之外,放下敌军的空船并没有就地丢弃,而是调转船头,划回对岸,似乎是要回去运送更多敌军过来。
发现这等情况,虞允文所惊非小。
若说现在岸上的敌军还能抵挡,那等对岸的援军再到,就再难抵抗了!
随着渡口登岸的敌兵不断加入战斗,左军渐渐难以抵挡。
山头黑旗一展,右军三百人嚎叫着冲出树林,冲进战团。
随着右军加入,敌军迅速被压制,形势大为好转!
虞允文站在山顶,密切关注山下的战场形势,他很快发现,中军似乎有些抵挡不住的迹象,他们边打边退,不到一刻钟,敌军就将阵地朝城池所在方向推进了十几丈远。
中军被突破,抵挡不住,左军、右军更难抵挡!
眼见如此,虞允文当即决定回城,无论如何都得拼一拼,绝对不能让敌军冲进城内。
虞允文在禁军护卫下,策马回城。
一进城门,见到流浪的士兵便高呼:“敌人渡江了!赶快去杀敌啊!”
士兵们默然以对。
反正就要饿死了,有人便仗着胆子回道:“大人,这儿的官老爷早都跑了,这地儿守不了,迟早得丢。小人劝你早点回家去吧,留条命在,总比死在这儿强。”
“知道这儿守不住,你们为何不走?”虞允文马上反问。
“我们贱民一条,死在哪儿不是死,不想跑了,死在太平城挺好,但愿下辈子投个好胎,太平无事吧!”那士兵回道。
“既然在哪儿都是死,为何不与城外的敌兵拼死一搏?”敌军渡江,虞允文虽然急却也没有办法,城内士兵已无斗志,只能说服一个是一个。
“一看大人就没打过仗,我只是个小卒,明知必死,出城累死累活,还不够敌人一刀,何必在临死前还要受罪?今天小人就仗着胆子教教大人,其实打仗啊,最重要的是要有最勇猛的人带头冲锋陷阵,其他人后边跟着补一补刀就行,冲乱了敌阵,等敌人慌了,我们这些小卒子才有机可趁,仗才能打得赢。要是打起仗来都在跑,凭什么打得赢?”
见虞允文跟他聊起来,那士兵的胆子越发大了,口气也越来越不客气。
虞允文此时无心在意这些细节,听士兵这么一说,联想到刚才在山顶上观察的实际战局,顿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没人带头冲锋,必然会有人往后退,一人退,其他人也会跟着退,退着退着,就会变成逃,仗当然打不赢。
一念及此,马上问道:“现在这太平城里可有能冲锋打仗之人?”
那士兵道:“有啊,怎么会没有!”
“他在哪儿?姓什么?是何官职?”虞允文顿时一喜,急忙追问。
“估计在城东睡觉吧,离这儿不算远。那人姓马,是个部将,听说从昭关撤退的时候跟追兵大战了一场,结果大部队先跑了,他跟大部队失散了。”士兵回道。
“好好好!快带我去找他!”虞允文一听这话,当即大喜。
那士兵也无二话,急忙在前边带路。
不多时,虞允文跟着那士兵,来到一座散兵聚集的残破的院内,见一人躺卧在一堆稻草之上,面朝太阳。
“大人,就是他了。”
第597章 散兵难挡
“马将军,敌人都已经打过长江了,你还有闲心在这儿晒太阳!”虞允文上前喝问。
那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睁眼看了身着红色官衣的虞允文一眼,口中道:“敌人过江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闭眼,转头,继续晒太阳,没有半点起身见礼的意思。
“你是军人,大宋江山要你们来守护,敌人已经来了,将军再不出城杀敌,太平城就要丢了!”虞允文急道。
“大宋江山是你们官老爷的,跟我们这些粗人有什么关系,你们愿意丢就丢吧,我不在乎。况且这太平城,官老爷早就不要了,敌人想来就来,拦他们做什么。”那人闭眼回道。
这是一个能打仗的人才,当此危难之时,虞允文不会轻易放弃。
于是马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只听他道:“大宋江山怎么会是那些懦弱的败类的,它是我们所有人生活的地方!我们的妻子儿女,兄弟姐妹,不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吗?若让敌人纵马进城,肆虐江南,我们家里的老弱妇孺怎么办?任由敌人欺凌吗?将军此时不奋起,难道要坐看他们被欺凌?我们拼命活着,不就是为了我们的亲人!”
那人一听这话,立马翻身而起,朝虞允文抱拳行礼道:“大人所言有理,小人错了!”
虞允文当即回道:“马将军明理,正是大宋不可多得的将才!本官代表朝廷,任命你为太平统领,即刻领兵出城抗敌!”
“得令!”
马统领接令之后,马上俯身从稻草堆中捡起两柄大斧头。
而后举斧高呼:“兄弟们,跟我出城杀敌!”
喊罢,提着两柄大斧头就朝院外冲去。
院内闲坐躺倒的散兵,一经招呼,纷纷拿起身边的武器,跟着他的脚步,冲了出去。
马统领提着大斧头,在出城路上一路高呼:“敌人来了,随我出城杀敌!”
饿的没有多少力气的散兵,一见有人举着兵器扬言出城杀敌,纷纷看热闹一般跟了上去。
等到了城门外,在马统领身后,已经跟了好几百人。
出城不到三里,就见几百个宋军败退而回,敌军则紧追不舍。
马统领见此,大吼一声,轮着两柄大斧头就冲进了敌阵,大斧头上下左右翻飞,瞬间就有五六人丧命。
敌军一路缠斗追击好几里,纵使是精锐,也已经体力不支,一见狠人出现,闯入阵中,难以抵挡,纷纷止住追击的脚步。
马统领以一人之力,瞬间就将阵线稳住了!
“冲啊!”
“杀啊!”
在喊叫声中,跟随马统领出城的几百人立刻冲上来,举起刀枪,与追击的敌军战成一团。
战斗多时,体力不济的敌军哪里挡得住这三四百人猛烈的攻击,不但留下尸体,节节败退。
眼见战局形势逆转,被追击败退的渡口宋军反身投入战斗。
兵力、体力都已经不占优势的敌军,不知道对方还有多少援军,于是迅速朝渡口方向退去。
宋军得势,哪里会让他们轻易溜走,趁此机会穷追猛打。
不消小半个时辰,便追到距离渡口不到一里之地,跟难以支撑的渡口左、右军合兵一处,与数千敌军,陷入混战之中。
整个阵线,维持在渡口附近,双方你来我往,纠缠不休。
又在城里召集一些援军之后,虞允文再次回到渡口附近的山头上观战。
很快他就发现,虽然宋军在人数上占据一定的优势,但在战斗中却没有优势,甚至在双方的混战拉扯中,还处于劣势。
一想到宋军将士是饿着在打仗,瞬间就明白问题所在了,他们打不赢,是因为体力跟不上,先前从城里一路打到渡口附近,已经把他们仅有的一点体力,消耗殆尽。
渡口已经没有敌船,岸上的敌军也没有援兵,双方现在就是死命在撑,谁先累倒,谁就输了。
拼到最后,拼的是毅力!
没有援兵,不论谁输谁赢都有可能。
然而,当虞允文将目光重新投到江面,脸色瞬间就变了,因为江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仔细一看,那是不下数百条船!
敌人的援兵到了,或者应该是说敌人真正的渡江部队来了!
先前渡江的一千多人,不过是敌人抢占渡口的先头部队而已,现在来的才是渡江主力。
太平渡口没有援军,能出城的,已经都出来了,还在城里的都是打死也不会出城的人,建康会不会派兵来支援,虞允文不知道,况且两地相隔百里,就算有援军,也是三四天以后的事情,到那时太平州已经落入敌手。
看着渐渐出现败势的宋军,又看看江中迅速靠近的敌方援军,虞允文绝望了。
“大人,我们送你回建康吧,太平守不住了!”禁军护卫居高临下,早已看清了局势,用不了两刻钟,等敌方增援船只出现在宋军视野之内,就是败退逃跑之时。
虞允文没有说话,他拼了命的想要赢下这场战斗,可太平州这条船早已烂的满是窟窿,甚至连堵窟窿的东西找不到。
敌人主力要渡江了,大宋就要这么亡了吗?
事已至此,走与不走其实已经没有关系,今天从太平渡口离开,明天就能在敌人的铁蹄下活下来吗?
虞允文不觉得他能活下来,纵使今天留得一命,他日也不过是苟且偷生,与其如此,还不如就跟那士兵说的一样,就死在太平,为太平、为大宋殉葬吧!
但愿来世,能有真太平!
虞允文望着迅速逼近,已经很清晰的敌方船只,忽然决绝的说道:“我不走了,你们回建康转告叶大人一声,今日我虞允文要在太平渡口与将士们一起为太平殉葬,并请叶大人转告朝廷,不必为我收尸,我将化为泥土,永守太平!”
“大人!何必如此?”禁军护卫急道。
“不必劝我,你们走吧,让叶大人早做准备,不要轻易丢掉建康!”虞允文态度坚定。
“大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敌船离江岸只有十多丈远了!”禁军护卫急的要哭了,他们奉命护卫朝廷大员,若是朝廷大员死了,他们反而活着跑回去了,这算什么?降罪是轻的,也许直接就处死。
“建康还没丢,守住建康,大宋还有一战之力,你们速去传递消息,不要管我。去!”虞允文怒道,说完丢给他们一件随身信物。
文官迂腐,三名禁军眼见如此,不敢再劝,也只能接过信物。
“大人保重!”
三人抱拳,深施一礼,匆匆下山而去。
虞允文望着越来越近的敌方船只,再看看节节败退的宋军,江风吹过,无限悲凉。
他伸手整理好自己的官衣腰带,又将官帽戴正,即使死也要堂堂正正,体体面面。
当敌方第一艘船靠岸,几十个敌军爬下船,嘴里大叫着朝战斗的敌方跑去,敌我双方混战的战团形势瞬间发生逆转。
没有援兵,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宋军绝望了,纵使想跑,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战斗到现在,意识模糊,全凭本能而已。
听到敌军增援到来,他们自知逃也逃不了,只能一死而已。
“兄弟们,此战不能胜,我们即使要战死在这里,也要拉敌人垫背,绝不能窝囊的回去!杀!”
马统领浑身浴血,双手轮着的大斧头,有些绵软无力了,攻击格挡的速度越来越慢,他也顶不了多久。
从出城至今,杀了多少敌人,他已经记不清,现在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多杀一个。
跟着他一起出城的兄弟,没剩下多少人,他们长时间战斗,如今连挥刀舞枪的力气都没有,开口说话,更是提不起半点力气,况且紧闭口齿,只为保住最后一口气,这口一泄,他们很可能当即就会倒地不起。
是什么支撑他们疲惫不堪的身体战斗到这个时候,他们没时间想,也想不清楚,有的只是砍死敌军的本能。
敌军援兵一到,他们的最后时刻就算到来,但战斗到这等地步,跑是不可能跑的,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和精力思考,所有行为全凭刀枪带动。
敌方数百援兵很快冲到战团附近,加入混乱不堪的战团。
由于敌方的先头部队经过长时间的战斗,精力消耗过大,头脑也已经不听使唤,全凭手里的刀做主,不管是谁靠近,他们的刀都会招架过去。
增援而来的数百敌军,急切之间并不能穿过战局外围,深入战团中心,一边堤防宋军毫无轨迹可寻,胡乱进攻的刀枪,一边还要堤防被自己人误伤。
当先赶到的数百援军,并没有马上取得优势战果,但站在山顶的虞允文看得清楚,依然在顽强抵抗的宋军支撑不了多久,不会超过一盏茶的功夫。
与此同时满载敌军的船只正在一艘接一艘的靠岸。
今日太平渡口丢失,大宋要亡啊!
虞允文无可奈何,泪流不止。
忽然,他的眼角余光中出现挂着杏黄旗的船只,惊讶之间,定睛一看,见它们逆流而上,正朝敌船直扑而去!
当即转头向山下大喊:“大宋援兵到了!”
第598章 援军天降
山下与敌军苦战的宋军将士有没有听到他的喊声,虞允文不知道,竭力喊过几声之后,他的注意力便被江中逆流来的大船所吸引。
只见前面十几艘大船迅速冲进敌船之中,直接用巨大的船身撞击敌军船只,被撞的船只,瞬间倾覆,顷刻间十多艘敌船损坏翻沉,几百敌兵落入滚滚长江中。
敌军上百条船组成的渡江阵形在极短的时间内,被从中间切成两半,前队不能退,只能拼命划船想要尽快靠岸,后队被拦,不能前进,只在江中打转。
而就在敌军前队十几条船只拼命想要靠岸时,随后跟上的挂着杏黄旗的几艘大船,当先接近了江岸,直接横冲过去,挡在江岸与敌船之间,打碎敌船靠岸的企图。
随后,挂着杏黄旗的大船左右穿行,很快将敌军前队十几条船彻底包围起来,不让前进,也不给他们退路。
合围之后,弓弩齐上,居高临下,射而杀之。
包围之中,敌船上无遮无挡的几百敌兵很快被射杀于船中,或是跳船入水,淹死在江中。
在同一时间,更多悬挂杏黄旗的大船逆流而来,冲入江中进退两难的上百条敌船之中,横冲直撞,无阻无挡,敌船在大船面前实在太小,根本无力还击,在滚滚长江中也经不起大船一撞,不是被撞偏方向,就是左右晃动之间,直接翻沉。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数百条敌船声势浩大的渡江之行被强行中断,前队被灭,中部在江中打转,进退两难,等待他们的不论早晚,也都是覆灭的结果,后队见宋军大船出现,渡江被阻,而他们又不可能招架的住,便想调转船头,逃回对岸。
随着更多悬挂杏黄旗大船逆流而上,江中的敌船被分割成五六块,丝毫不给他们联合反击或是逃跑的机会,一边用船冲撞,一边用弓弩压制、杀敌。
敌船左摇右晃,即使敌兵想反抗,他们也没有第二双手来抓弓箭,因为害怕落水,他们的手都紧紧的抓在船上。
所以,江中被大船包围的敌军,没有丝毫反抗,要么想办法逃走,要么被射杀在船中。
可一旦被包围,逃走就变成了不可能的选项,船只颠簸之后,他们手里握着的已经不是木浆了,因此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后队几十条船见前边的船只丝毫不能抵抗,纷纷掉头逃跑。
然而,惊慌之间,并不是很熟悉水性的敌兵,纵使拼命划桨,哪里能轻松将船掉过头来,于是整个后队一片混乱,有的船只在江中打转,有的掉头向东,有的向西,有的向南,有的向北,彼此冲撞,不能进也不能退,焦急之下,相互之间破口大骂,场面更乱。
不过多时,江中被包围的敌兵被几十艘悬挂杏黄旗的大船全部消灭,而后他们迅速调转船头,冲向还在混乱之中,相互碰撞的敌船后队之中。
顷刻间,撕破敌阵,近十条敌船,船毁人亡。
同样的,横冲直撞,分割包围,在极短的时间内,又将几十条船围住,只有排在阵型最后的十多条船,见势不对,调转船头,拼命划桨,这才勉强逃出了大船的包围圈。
被分割包围的敌船敌军,逃不过覆灭的结果,在一边倒的强势压制下,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全部报销在滚滚长江中。
破损的船只慢慢沉江,仍在江中飘荡的敌船上也没有一个活人。
悬挂杏黄旗的大船迅速掉转船头,驶向太平渡口江岸。
眼见江中一场大战,数百条敌船覆灭,虞允文站在江风拂动的山头,激动万分,大宋有救了!
等他转眼向山下望去,却见跟敌军混战数个时辰的宋军已经抵挡不住,又节节败退一里有余,他们组成的防线,很快就要被攻破,于是当即下山,朝渡口跑去。
在混乱战团中,身疲力竭的宋军仍在坚持,虽然不时有人倒下,但没人想主动后退。
“兄弟们,大宋援军到了,顶住!都给老子顶住!”马统领脸上是血,身上是血,手上也是血,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这一仗,他必须赢下来,因为几百里外就是他的家,家没了,他即使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
宋军将士挥刀的速度慢了下来,敌军也是一样,躲是不可能躲的过去,因为都已经没有躲闪的力气,我挨一刀,你也要挨一刀,谁也占不到便宜。
这种拼命的战斗还能持续多久,双方谁也不知道。
宋军知道援军来了,怀抱希望,等待救援,敌军也发现后军无法登岸,支援断绝,他们就是孤军,逃是逃不了,唯有死战而已。
于是双方在距离渡口不到两里的地方,拼死力战,不是杀死对方,就是被对方杀死,还能坚持多久,谁也不知道。
虞允文一口气从山头跑到江滩渡口,正好一艘悬挂杏黄旗的大船靠岸。
当即大声喊道:“你们是建康来的援军吗?两里外有数千敌军,守军快抵挡不住了!”
他的话音刚落,船头甲板上一将军抬手道:“我们是从镇江来的!”
那将军随后大手一挥道:“兄弟们,登岸,消灭来犯敌军!”
说完,当先跑下甲板,来不及细看一眼岸边的红衣官员,便沿渡口大路跑步前进,船上的士兵紧跟在后,几十人第一时间赶去支援。
与此同时,第二艘大船在旁边靠岸,船桥刚刚放下,将士们便急冲下船,循着前队的身影,直奔战场而去。
不多时,七八艘船靠岸,他们没有浪费时间跟岸边的红衣官员寒暄,几乎全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奔赴两里外的战场。
“杀!”
“杀!”
“杀!”
............
随着高亢,直破云霄的喊杀声在混乱的战团外响起,乱战中的敌我双方更加慌乱,谁的援军?身在混战中心的人都有疑问。
但很快,双方都发现来的是宋军。
“兄弟们,援军到了!杀!”
瞬间,敌军就陷入大宋将士,前后包夹之中,等待他们的只有灭亡的命运。
生龙活虎的大宋援军不断加入战团,疲惫不堪的敌军哪里是对手,一个照面就躺倒在地,战场形势很快逆转。
一刻钟后,整个战场完全被援军掌控,等待敌军的只有覆灭的命运。
太平渡口,虞允文尴尬的在岸边站立了将近两刻钟后,终于等来了愿意跟他说话的人。
“末将精武军统制兼权镇江西路援军都统领杨丛义,见过大人!”来到虞允文身前见礼的,正是江中激战过后的精武军杨丛义。
虞允文难掩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连忙上前一步,双手扶住抱拳行礼的杨丛义,激动的说道:“你们来的太及时了!若是再晚半个时辰,或是一刻钟,太平渡口、太平州就失守了,后果将不堪设想!你们方才在江中歼灭敌军上百条船只,几千人,我在上山看的一清二楚,你们是大宋的功臣,没有你们,今日太平州就丢了!真是太及时了,太及时了!我代大宋朝廷、百姓感谢你们!”
说着说着,竟然湿润了眼角。
杨丛义忙推辞道:“大人不必如此,身为军人,保家卫国本是职责所在。只可惜,我们紧赶慢赶,还是晚来一步,让敌军上了岸!”
“不晚不晚,渡江的敌军只有一千多人,他们还没能冲进太平城,将军率领援军来的正当时!”虞允文急忙宽慰。
“大人,太平州有多少守军?怎么让一千多敌军上了岸?”杨丛义听得惊诧不已。
虞允文摇头叹息道:“城里都是从庐州、和州撤下来的散兵,既没粮食,又没人统领,乱成一团。我也是昨天中午刚到太平城,眼见情势危机,就临时拉了一支散兵来渡口布防,不想今日一早,敌人就渡江了。如今想想都怕,若是渡口无人防守,那一千多敌军直接就杀进太平城了,这渡口也要丢。将军问太平有多少守军,我只能说有散兵三四千人,而愿意出城打仗的,只有一千多人,这就是目前太平的全部兵力了。如今,你们来了,我就放心了!”
“大人能及时在江边设防,抵挡敌军,末将佩服!若是没有大人在,渡口被敌军占据,我们即使赶来了,也只能在江中打转,等找到合适的渡口,敌人的大军也登岸了,我们这几千人也挡不住敌方大军。城中无可用之兵,也是难为大人了!”
杨丛义不知道说什么好,完颜亮在和州屯兵几十万,对面的太平州居然连一支完整的守军都没有,哪有不败的道理,若是追根究底,还是朝中那帮极力打压军队和武将的主和投降派弄出来的问题,但此时此刻,不是跟红衣官员揪扯原因,寻找问题的时候。
“先不说这些了,对面敌人陈兵几十万,准备多时,今日渡江遇阻,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杨将军可有办法退敌?”
虽然眼下暂且把敌人第一次渡江挡住,但太平州的危机仍然还在,虞允文不敢有半点轻心。
第599章 初次聚首
“不瞒大人,我们西路援军也只有四千五百余人,驻守太平城远远不够。但我们可以分成两军,一军驻守渡口江滩,一军在江中与敌船纠缠,打乱敌方渡江计划,如此还能拖延几天。不过,若是敌军分散渡江,就凭我们五六十艘船根本顾不过来。所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敌方船只全部烧毁、击沉,让他们无法渡江,唯有如此,才能守住太平州!”杨丛义将早已设想过的破敌方案直言相告。
能在此时坚守太平渡口的官员,绝对不可能是投降派,要想取胜,精武军的一切行动必须得到朝廷的支持,若是被掣肘,那他们什么都做不成。
“将军所言不错,有没有其他援军能赶来太平州,我不知道,即使有援军,也不会太多,一味防守,确实不如烧毁敌船来的彻底。杨将军可有把握去对岸烧毁他们的船只?”虞允文连忙追问。
“末将刚到太平州,对面的具体情况尚不清楚,需得侦查、了解敌情之后,才能知道有几分把握。”杨丛义如实回道。
虞允文正待说些什么,却见苏仲满头大汗,匆匆跑来回报战果,只听他道:“大人,登岸的敌军已经被全部歼灭,没有一个人逃脱。此战共歼灭敌军一千六百二十八人,其中本地守军杀敌七百三十余人,至于伤亡,还在统计!”
杨丛义高声道:“好。我们此番赶来还算及时,不过我们也只是挡住了敌军第一次渡江攻击,不可大意。协助本地守军打扫完战场之后,马上在附近扎营,驻守太平渡口!”
“是,大人!”苏仲领命而去。
“杨将军手下都是精锐,果然不负精武之名!”虞允文奉承道。
“大人过奖了!”杨丛义赶紧推辞。
而后问道:“还不大人贵姓,在何处任职?如何就来到这无人防守的太平州?”
虞允文道:“本官虞允文,先前在临安任中书舍人,上月随同知枢密院事叶义问叶大人离开临安,督视江淮兵马,任职军事参谋,前天到建康,听说敌军在太平州对岸造船,准备渡江,我便过来例行巡视一番,不想整个太平州半个月来一直无人主事,无人防守。我身居军事参谋之职,奉朝廷之命慰问前线,面对这等情形,纵使不懂军事,也不能不尽职。幸好杨将军带着大军及时赶来支援,不然我跟守军都会死,而太平州也保不住,太平州不保,整个江南就危险了。”
“原来是虞大人,久仰久仰!”听闻对方的名字,杨丛义心下一惊。
这个名字他是听过的,历史上虞允文以文官之身,指挥大宋守军,在采石矶大败金国大军,粉碎了百万金军渡过长江的企图,从那之后声名鹊起,随后担负重任,主持整个西北方向的北伐事宜,而采石矶之战也让他在历史上留下了辉煌的一笔。
虞允文听杨丛义这么一说,当下有些疑惑的问道:“杨将军此话何意?我与将军似乎并无交集。”
杨丛义答道:“末将之前在一直在临安任职,如今虽然领军在外,却还是朝廷的回易正使,近两年在临安时间不短,自然听过虞大人之名。”
“哦,难怪杨将军的名字听来有些耳熟,原来是在回易处任职。杨将军文武全才,真乃大宋之幸!”虞允文恍然大悟,回易处之名,这些年他可不止一次听到过,之前通令嘉奖杨丛义,号召天下官员以他为楷模的嘉奖文书还是他亲自起草的,一经提醒,自然就想起来了。
杨丛义谦虚道:“虞大人过奖了,末将不敢当!”
“杨将军过谦了。将军今日之功,我即刻上报朝廷,传令全军,以振士气!”想起方才的战斗,虞允文依然十分激动。
“虞大人,末将以为,报功之事不急,当务之急是将太平城里的散兵收拢起来,一部分守城,其他人全部出城,与我们一道在江边建立防线,以防敌军偷渡偷袭!”
既然虞允文是有皇命在身的军事参谋,不久前又亲自组织了江防战斗,为了取得更大的战果,杨丛义马上提出整军建议,几十万敌军,只靠精武军、扬武军,远远不够,他们需要帮手。
听到此话,虞允文冷静下来,稍作考虑便道:“杨将军所言有理,确定应该先整军,不能因一场胜利便得意忘形。虞某不懂军事,整军之事,恐怕还要麻烦杨将军了。”
“末将遵命!”杨丛义抱拳接令。
“杨将军领军远道而来,有何需要,只管提出来,虞某定会尽力支援协调。”来了能统军、懂军事的人,虞允文顿时感觉身上的压力轻了许多。
“粮草,我们一路从泉州过来,随船携带的粮草早已消耗一空,之前在扬州附近的瓜洲镇有一些补充,路上也消耗了不少,如今只有五天口粮,还望虞大人给我们提供足够的粮草!”杨丛义也不客气,马上将就忧心的粮草问题提了出来。
由于扬州突然丢失,城里的无数粮草都成了敌人的补给,精武军离开瓜洲渡时,只领取到了十五天的粮食,如今所剩不多了。
“好,虞某即刻派人回建康调集粮草!还有其他吗?”虞允文当即答应下来,其实昨天他就已经派人回建康征调粮草。
杨丛义稍稍一想,又道:“如果可能的话,希望虞大人能协调官府,发动附近的百姓,让他们参与江防,昼夜巡查上下二十里江滩,发现敌军动向,马上向我们汇报,以防敌军小队从别处偷渡,惊扰后方,扰乱军心!”
“这件事确实重要,虞某也可以协调。还有问题吗?”虞允文稍作考虑,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暂时没有其他需要。”
“好,那整军和江防之事,就交给杨将军了!”
“末将遵命!”
随后二人分离,虞允文赶回太平城,重建本地官府,重整城内秩序,杨丛义则迅速开始整军。
时间紧迫,将众将召集至江边,当即分派任务。
命苏仲、潘诚各带精武军一千人,迅速在渡口左右就地扎营,与扬武军一道,在一个时辰之内建立沿江防线。
命薛望即刻带领十艘车船、战船去在江中巡视,一旦发现不明身份的船只企图渡江,立即拦截,发现敌船,则直接击沉,半个时辰之内在江中建立第一道防线,严防敌军偷渡,若条件允许,也可抵近敌营察看,最好能找到敌方水军所在。
随后,杨丛义赶到先前战场所在地,战场尚未打扫完毕。
一队精武军正与本地守军一道,清理尸体,收拾残局。
看着疲惫不堪,几乎抬不起手臂,迈不开退的士兵,杨丛义马上找到这批守军的主官,虞允文提拔起来的马统领,告诉他,精武军可以给他们提供一天口粮,让将士们马上就地休整。
船上的粮食搬到岸上,埋锅造饭。
拼死奋战数个时辰,粒米未进的本地守军当先吃到了香碰碰的白米饭,几碗饭下肚,精气神立马恢复。
此时杨丛义再次找到马统领,让他马上回城将城内散兵拉出城来,一同巩固长江防御。
几个时辰之后,一支两千多人的乱军在马统领带领下来到江边渡口,精武军毫不吝啬的分给了他们一天的口粮,瞬间就稳住了乱兵的心。
在兵荒马乱的时候,有一口饭吃,就是最幸福的事,谁给饭吃,就给谁卖命,在乱兵看来,天经地义。
所以在吃饱之后,他们很快归入马统领麾下,分成三部,协助精武军、扬武军沿江建立防御。
至此,在精武军、扬武军来到太平州数个时辰之内,以太平渡为依托,援军、守军七千余人共同建立了两道防御阵线,太平州这才有了江防。
夕阳西下之时,薛望在江中巡视的战船回到渡口营地,汇报说江中一切如常,没有发现敌军船只企图渡江,也曾尝试抵近观察,由于对此地水域不熟悉,但暂且未能如愿。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薛望带领战船继续入江巡防,并带上数名熟悉此地环境的本地守军随行,以便抵近侦查敌方水军营地。
而驻守江滩的近七千将士也没有闲着,除了正常的巡防之外,他们开始在敌船可能会靠岸的地方修建防御工事,占据优势地形,以弓弩压制可能会登岸的敌军。
当天正午,虞允文来到渡口营地,给杨丛义带来了好休息。
听闻太平州未丢,从建康调运的大批粮草已经上路,明天就能运抵渡口大营。
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同知枢密院事叶义问,昨天听闻敌军从太平州渡江,攻占渡口之后,已经离开建康,去往镇江,而建康知府的亲眷也已送走,知府本人随时准备离开,因此如今建康府也几乎处于无人主事的状态,这批粮草送到之后,也许就没有下一批粮草。
第600章 退敌之策
虞允文告知杨丛义这个消息时,脸上的神情是极度失望的,前线在拼命,后方却在想着逃离,这仗怎么打?
杨丛义也是眉头紧皱,不过他早就猜到了,大宋面前的情况就是这样,这是常态,并不意外。还没打仗时,临安那批主和逃亡派不就已经开始鼓动赵构逃跑了吗?如今打起仗来,像虞允文这样的,不跑倒是奇怪了。
出言宽慰几句之后,杨丛义马上将江中、江边布防情况向虞允文做了一番较为详细的介绍。
杨丛义告诉他,如果敌军坚持从太平渡登陆,即使没有援军,精武军、扬武军和本地守军也能坚持十天左右,敌军的损失会很大,他们也不会占到太多便宜,但若是敌军分出一支部队从上游的无为、芜湖等地渡江,包抄太平渡,如果没有其他军队前来支援,太平渡则不可守。
只凭七千余人抵挡几十万敌军,根本不可能,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援兵,不能让敌军抄了太平渡的后路,不然此地难守。
可虞允文只是一个军事参谋,哪里能调来援兵?
距离太平州最近的建康府,虽然有几支军队,但建康对面也有敌军虎视眈眈,根本调不开。距此不远的无为军在江北,如今是何情形,无人知晓,再远一些的池州虽有驻军,但他们也要建立江防,没有不会有多余兵力可调。
也就是说,杨丛义需要援兵的要求,不可能得到满足。
没有援兵,一味防守无论如何都守不住,“主动出击,以攻代守”便成了守住太平渡的唯一办法。
于是,虞允文便以督视江淮兵马军事参谋之职下令,命精武军统制杨丛义督领太平州境内全军,五日之内对敌军发动进攻,若日后朝廷追究,一切后果,由他承担!
杨丛义得令,即刻召集众将议事,分派任务,开始准备渡江作战,主动出击。
从附近找到更多的百姓作为向导之后,六十艘战船轮番进入长江,抵近和州,熟悉附近水域。
随着大批战船出现在对岸敌军视野之中,敌军很快警觉起来,派出大量船只上前合围,他们知道自身船小,不能力抗的弱点,便尽量不与大宋战船接近,距离三四十丈远便停船,张弓射击。
敌军驾船的本事不行,但射箭的本事却远超宋军,他们箭能射到宋军战船,宋军却射不到他们,等宋军战船想要靠近他们,他们则直接驾船后退,双方拉扯之间,宋军战船并不能占到便宜。
在熟悉水域的接触中,精武军虽然没有讨到便宜,却也估摸清楚了敌方水军所在地,和州城外的一条河流入江处,敌军船只应当都停泊在那条河流里。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杨丛义即刻命探子乘夜从上游悄悄渡江,打探具体情况。
两天后,探子回来汇报说,敌军船只果然全部停在汇入长江的那条河流北岸,沿河岸排列的密密麻麻,大小船只不下五百艘。而距离河岸不远,便是敌军营地,他们整个军营,沿河流修建,从河口往西,绵延五十余里,初步估算,敌军人数不下五十万人。
得知确切消息的杨丛义心下震惊不已,完颜亮能下如此大的本钱,统帅五十万大军南下,看来他真是打算一举灭亡大宋,把江南之地据为己有。
不知沈缙在辽阳策动的叛乱如何了,若是不能成功,就凭现在镇江、建康、太平一带不足十万的兵力,根本不可能挡得完颜亮,千里长江,不论怎么防,都不可能防的住。
不论辽阳如何了,必须要将完颜亮拦着江北,一旦放他南下,大宋就完了,杨丛义虽然不是很喜欢大宋,但也绝不愿意看到大宋亡于草原人之手!
获知敌军详情,马上召集精武军、扬武军和太平守军将领商议渡江作战之事。
“和州敌军目前的情形,你们都知道了,大家一起商议一下,如何渡江,销毁敌军船只。”杨丛义将一份地图放置在桌上。
“大人,我们的战船都是尖底海船,吃水较深,在海里江里虽然平稳,能抗风浪,但长江有些地方水浅,很容易搁浅。我们能在江中作战,但去不了敌方船只所在的河口,更不能进入那条河流,想要毁掉敌船恐怕很难。”苏仲说的还算比较委婉。
潘诚直接说道:“敌军五十万人,他们的军营都在船只停靠的河流旁边,一旦发现其他船只靠近,他们马上就会警觉,我们的船根本不可能到达河口,就算我们在别处登岸,也到不了河流附近,估计我们连敌方的船都看不到。”
杨丛义敲敲桌子上的地图道:“找你们来,是探讨如何销毁敌船,阻击敌军渡江,不是让你们来说敌军有多少厉害。他们有多厉害,我不知道?困难虽然多,难道就找不出击败他们的办法吗?那河流我们进不去,他们也出不来?”
众将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无人言语。
“既然我们的优势是在海中、江中水战,如今兵力处于劣势,就不能主动放弃我们的优势。登陆对岸,或是换小船进入对方占据的河流,都不是最好的选择。我们应该想办法,将敌人从河里引出来,聚而歼之!”
稍稍停顿了一下,杨丛义接道:“我们着急,敌人比我们更急,他们五十万人扎营和州,每天要消耗多少粮草,既然他们已经尝试过渡江,虽然失败了,但不可能就此放弃,定然还要渡江,既然不能阻止他们渡江,就让他们按照我们的意图渡江。经过之前那一战,有一件事敌人一定会明白,如果不能毁掉我们的战船,他们就不可能安然渡江。既然如此,我们就把一部分战船送到他们面前,引诱他们出来摧毁。只要他们的船只从河里出来,那就别想再回去!”
说着,一指地图道:“你们看这里,这是一个夹在和州与太平州之间的荒岛,南北长度将近十里,距离东西江岸都超过一里,如果我们把一部分战船藏在这个岛屿最南端,等到敌方船只驶出河口,我们就从岛屿背后绕过来,顺流直下,把他们的后路截住,进入江中的敌方船只就只能任由我们摆布。你们觉得如何?或者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众将看着地图默默思索。
不久之后,忽有一副将道:“大人,既然我们的战船进不去这条河流,又不想让敌军渡江,那我们为什么不把这条河给他堵上?让他们一条船都出不来,他们纵使有百万大军,又怎么能过江?”
杨丛义心下一动,当即点头道:“这个想法不错,但长江滚滚流动,战船要想长时间留在河口,难度很大,很难白天黑夜都在哪儿停着。不过也不是不能想办法,只是这么一来,这条河流恐怕就废了。”
看了众将一眼,而后继续说道:“这条河流宽度不超过二十丈,水深不过一丈,如果在河口沉下两条大船,就能将它与长江连接通道切断,河里的船就别想出来,除非他们能到水里把沉船拆碎。大家都知道,在水里不管有多大的力气,都很难使出来,短时间内拆船,根本就不可能。另外,他们能拆船,我们也能沉船,他们拆的再快,也不会有我们沉的快。就算两艘船他们两天内拆完,第三天我们再去沉两艘,又要耽误他们两天时间,敌军五十万大军南下,是想一鼓作气占领江南的,不会跟我们在这儿耗时间,我们堵他们几次以后,情急之下,他们必然要全力渡江,而此时,我们就可以利用水战优势,在江中与敌人渡江水军作战,击毁他们的船只,只要尽毁敌船,敌人纵使有五十万大军,也只能望江兴叹!”
“大人,末将明白了,我们现在敌方占据的河口沉船,假装要将河道堵住,阻止他们的船只进入长江,堵上几次以后,敌人肯定会着急,自乱阵脚,全力渡江。所以等于说,我们在河口沉船,就是逼迫他们尽快渡江,到那个时候才是我们全军出动,歼灭他们的最佳时机?”薛望带人在江中巡视了好几天,对水战也多有思考,此时他确实听明白了。
“不错,就是这样。我们的作战计划要稍作修改,挑选两艘战船装上沙子、石头,提前做好沉船准备,跟在埋伏于岛屿最南端的战船后面,等前边的战船挡住出战的敌船退路之后,两艘准备沉河的战船迅速占据河口位置,将船沉在河中,堵住敌船进出通道,其他部署不变。大家以为如何?”杨丛义整理作战思路之后,扫视众人。
苏仲有些疑惑的问道:“我们的战船数量有限,一次就沉两艘,是不是代价太大了。要是沉个十次八次,敌人都不出来,等我们把船都沉没了,敌人再渡江,我们又怎么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