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临战将令
“准备如何了?几时可以渡江?”
瓜洲渡龟山寺,完颜亮行营内如同渡口一般,灯火通明,只是此处却十分安静。
“回皇上,一切全都准备妥当,半个时辰之后,即可渡江!”
完颜元宜赶紧抬手,恭声回复。
“好。这次不光要渡江,还要把他们的皇子抓过来。告诉勇士们,若抓到宋国皇子,赏黄金万两!攻下镇江,最先登岸的一万勇士,每人奖励白银十两!”完颜亮大手一挥,万分豪气,似乎宋国皇子和镇江全都唾手可得。
“臣,遵命!”不管完颜元宜此时心里怎么想,这种时候他必须领命。
如果抓不到怎么办?这种问题不是他该问的,他也绝对不会问。
“去吧,朕在此等你们的消息。”
“是,臣告退!”完颜元宜领命,迅速退出行营,朝瓜洲渡而去。
臣下退走之后,完颜亮伸手揽住身边美女的腰身,上下抚摸起来。
“美人,你说明日一早,朕会到对面的镇江城吗?”
“皇上一定行!宋国哪是皇上的敌手,见到皇上来了,早就吓跑了不知道多少人。”美人经不住挑拨,很快瘫倒在对方怀里。
“嗯,美人说对了,你可比那帮自命不凡的老家伙有见识。”完颜亮笑道。
“臣妾可不敢跟他们比,臣妾只想好好服侍皇上,伺候皇室。”美人似乎已经浑身无力,整个柔软的身子都瘫的如同一捧水。
“还是你懂事。”完颜亮紧了紧抚着美人细腰的手,看着对方笑道:“服侍朕一个人可不够,听说宋国的刘贵妃美的像天女下凡一般,娇嫩尊贵,她马上就是朕的了,可朕还在率军打仗,条件艰苦,让她跟着朕四处奔走,必会怠慢了她,不让她跟着,朕又放心不下,怕她受欺负,此次随朕南下的美人里就属你最乖巧懂事,等刘贵妃来了,你可要好好服侍她,就像全心全意待朕一般,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可不要让朕失望,知道吗?”
那美人微微一愣,脸上现出些微失落,但口中还是回道:“是,皇上,臣妾一定会像待主子一般,伺候好刘贵妃。”
“还是我的美人最懂我心意!”提起刘贵妃,完颜亮心理身体瞬间升起**,抬手扯掉美人身上披着的貂裘,露出薄薄的浅色贴身内衣。
美人娇羞一声,埋头俯身过去。
完颜亮翻身而起,瞬间将只剩贴身内衣的美人置于身下。
寒冬时节,龟山寺行营内,很快响起阵阵春意盎然之声。
隐隐春语,使众多随营美人于睡梦中惊醒,细听之后,顿时醋意大发,嫉妒不已,她们在寒夜里独守空房,却有旁人作乐寻欢,毫无顾忌,让她们在孤独的寒夜里如何入睡,让她们如何不嫉恨?
然而对方是皇上,是她们的主子,纵使心里不爽,也只能暗骂挑逗皇上的某些骚狐狸精,心下暗自发誓,若能得到临幸的机会,定然也要叫皇上趴在自己身上一刻也不得起身,同时叫也要叫的最大声,倒要某些骚狐狸好好听一听,也让她们尝尝在深夜独守空房时的挠心滋味!
行营里的美人在被窝里勾心斗角,各自盘算怎么给对方好看,而渡口准备渡江的将士也是各有想法,并不像完颜元宜想象中的那样士气高昂。
“皇上有令,最先渡江登上对面江岸的一万人,每人奖赏白银十两!能冲进城池的,另有重赏!”临渡江前,完颜元宜召集千户、万户等先锋将领,宣布完颜亮的大手笔奖励,鼓舞士气。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对普通士兵来说,十两白银足以让人忘掉身死,慷慨赴命。
完颜亮重赏勇士的承诺,很快传遍渡江先锋军。
如果说之前普通将士还有害怕逃避的想法,在听到这个承诺之后,心里的想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如论如何也要冲过长江对岸,在黑夜掩护中活下来!
“皇上有令,抓到宋国皇子,赏黄金万两!这个肥差交给你,可不要让我失望,让皇上失望!”完颜元宜看着营帐内的一名万户,神情肃然。
“是,末将遵命!多谢大人美意!”那万户十分兴奋。
若能抓获宋国皇子,这等功勋足以让他名震天下,在军中的声望肯定能再进几步,到时候统领数十万军队,也不是不可能!
“先锋军两千精锐,全部归你统领,时机一到,即刻渡江,到时自有人接应。丑话说在前面,皇上虽然承诺了万两黄金的奖赏,但这万两黄金是奖赏抓到宋国皇子的金国勇士,假如你们抓不到,不但黄金没有,恐怕你们的脑袋也难保。明白吗?”抓获宋国皇子对完颜亮有多重要,完颜元宜十分清楚。
“末将明白!请大人放心,只要能进城,一定手到擒来!”万户唯恐完颜元宜更改将令,急忙承诺。
“好,我就在瓜洲渡等你的好消息!”后面的一句‘若事不成,不必回来见我’,完颜元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末将遵命!”
先锋万户接令后,很快离开营帐,回去准备渡江入城,捉拿宋国皇子之事。
完颜元宜走出营帐,远远一望,见瓜洲渡口的渡江船只全部准备妥当。
于是当即下令:“传令下去,一刻钟后,一百艘船,统一渡江!渡江之后,务必抢占江岸和渡口,没有拿下江岸和渡口之前,禁止向镇江城方向推进!违令者,杀!”
传令兵翻身上马,四散而走,令传东西。
镇江渡口,精武军营地。
篝火像往常一样,不多不少,能将营地照的清晰,但又不是通明如昼,若不抵近察看,基本看不出与平常有多少变化。
多了一队近卫的营帐前,杨丛义独自在帐内一遍遍推演前军各军部署,反复思索整个部署是否还有明显漏洞,是否会被敌军所趁。
沿镇江渡口上下二十里,每一处都有将士驻守,如果按他的要求部署得当,早做准备,这次敌军夜袭应当能够挡住。
可当他将目光往更远处移动之后,心下顿时一惊。
镇江渡口下游四十里便是京杭大运河与长江连通之处,若敌军分兵,在黑夜掩护下沿运河南下,很快就能直达丹阳县,突然出现在镇江后方,丹阳若丢失,镇江必乱!
丹阳县距离镇江治所丹徒县仅仅只有五十里,那里是镇江真正的心腹重地,从两浙、福建、江西等地运来的粮草辎重,绝大部分都存放在丹阳,还有很多镇江府官属亲眷也在那里,敌军占领扬州将近一个月,不会不知道镇江各军部署和粮草辎重所在地。
丹阳虽重,但整个镇江府兵力有限,绝大部分都部署在沿江十里之内,死守江防,确保镇江不失,而丹阳距离长江七八十里,除了沿江的三道防线外,无险可守,一旦江防丢失,镇江必失,丹阳自然也保不住,所以没有部署重兵在丹阳浪费兵力,只留下了一支老弱残兵维持治安而已。
如果敌军,乘夜派遣一支奇兵偷袭丹阳,不需要多少人手,必定很快就能夺下丹阳。
丹阳失守,粮草辎重丢失,后路被断,镇江前线十万军队军心必乱,一旦溃逃,对岸敌军趁机渡江,定能轻轻松松占据镇江,那么大宋就完了!
“来人!速速进城通禀大帅,敌军很可能沿运河南下,袭击丹阳,请大帅马上派兵封锁运河!”窥见其中利害,杨丛义急忙下令,将他的猜想通报帅营内的杨存中。
“是!”一卫兵入帐接令,跑步出营。
杨丛义激荡的心绪尚未平静,忽听帐外通禀:“大人,帅府来人!”
“请进来!”说着起身往营帐门口迎去。
“末将见过杨大人!”两个禁军将校入内,其中一人抱拳行礼,另外一人则站在一旁,没有任何动作。
“可是郡王派你们来的?郡王可有新的命令?”杨丛义见他们的衣甲明显是驻守临安城的宿卫禁军衣甲,整个镇江,除了杨存中带有这样的禁军护卫外,别无他人。
“是,郡王听闻敌军将要夜袭渡口,让末将带三百禁军前来支援,保护大人安全!”那将校抱拳回禀。
“郡王有心了,不过帅府安全更重要,你带人回城吧,替我谢过郡王!并转告郡王,敌军很有可能夜袭运河,经运河南下攻占丹阳,请郡王速速派兵,封锁运河!”杨丛义当即拒绝。
专门派三百禁军来保护他的安全,完全没有必要,说出去也不好听,若真要他们保护,他置精武军、前军两万人于何地?
“杨大人,郡王不止派了我们,还有一位随军参谋,赵大人!”那将校忽然闪身,将他身旁的那名身穿宿卫禁军衣甲的将校显了出来。
杨丛义微微一愣,转眼一看,脸色顿时一变,急忙抬手,正要行礼,却被对方拦住。
“杨大人,阵前不必拘礼。我是随军参谋,你是前军都统制,按职务行事。”建王赵玮如是道。
第632章 必胜信念
“赵大人请坐!”听闻此言,没有坚持,杨丛义闪身让座。
建王赵玮以随军参谋之职,随即落座,没有推脱,那同来的宿卫禁军将校则陪侍一旁,寸步不离。
“来人!传令下去,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五丈之内!”杨丛义立即唤来近卫,吩咐加强营内守卫。
宿卫将校带来的三百人也同时部署于内营之中,共同承担都统制营帐防务。
赵玮入营不多时,去前军各军驻地巡查部署的卫兵回营复命。
“大人,前军各部已按要求全部进入战斗阵地!”
“好。命各部自寻战机,若敌军渡江登岸,务必将他们全部消灭,不得放任何一个敌人穿越阵地!”
“是,大人!”卫兵接令离去。
听得汇报,杨丛义心下大定,若前军都按要求埋伏于江岸,必能打敌军一个出其不意。
“报!紧急军情!”
赵玮正待与杨丛义聊些军务,忽听帐外禀报,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卫兵快步入帐内,迅速禀道:“大人,薛将军派人送回最新消息,敌军已经离岸出动,上百艘船从十几里宽的江段分散渡江,最快半个时辰就能过江登岸。由于江中视线不清,不能发现敌军渡江主攻江段,他们还在江中抵近观察!”
“好。苏仲、潘诚在江中如何了?”杨丛义急问。
“苏将军、潘将军已经带船队趁夜进入江心埋伏。”
“传令渡口左右各军,除必要位置,熄灭多余篝火,两刻钟内,全部进入战斗状态,务必将登岸敌军消灭!”
杨丛义将令一下,卫兵迅速接令离去。
营帐内终于安静下来。
“杨大人,敌军夜袭,声势浩大,你自去前线指挥御敌,不必管我。”赵玮坐在帐中,看着卫兵不停的进帐汇报军情,他很快感受到了前线异常紧张备战的情绪,虽然极力克制,他言语之间还是透露出紧张与担心。
杨丛义却笑道:“殿下不必担心,敌军夜袭,四下漆黑,纵使我亲自去第一线,也难辨敌情,甚至会影响各军部署和指挥。早在子时之前,前军各部按要求重新布防之后,我就已经将接敌作战的权力下放至各部。各部所领将士,只有他们自己最为熟悉,与敌作战也有自己擅长的战法,一旦敌军夜间袭来,他们自行决定如何灭敌,要比我统一指挥更有效。其实各军如何作战,早已部署完毕,我出不出营都一样,敌军都不可能得逞,殿下放心吧!”
这一番胸有成竹的话语和自信满满的笑容,让赵玮心头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杨大人平常作战也是这般?还是今日情形特殊,才会放开手脚?”未免尴尬,赵玮继而问道。
“条件允许,我都会亲临前线指挥,及时了解最新战况,以便在发现更好的战机时,及时作出调整。但与敌作战,其实很忌讳临阵更改将令,处理不好,就会造成信息接收错误,造成混乱,贻误战机。当熟悉手下将士作战能力之后,临战之前制定作战计划时便跟他们讲解清楚,让他们理解面临的情况和战场,在既定的作战计划之外再制定几个预备计划,供他们临战选择,如果战场走向完全可控,我就不会亲临战场。有时候坐镇中军,统筹全局,更为重要,就比如此时,夜间视线不清,一旦我离开中军营帐,若有军情出现,需要我决断,一时找不到我,也许就会累及整个战场。”杨丛义放松心情,细细跟赵玮解释。
“郡王也是这样。接到你的消息之后,他也没有离开帅府,而是坚持在帅营指挥。”赵玮的脸色渐渐变了好一些,忐忑不定的心情也稍稍平复了几分。
“杨大人,你说实话,镇江能守多久?”赵玮沉默片刻,盯着杨丛义的眼睛,问出了盘桓在心底的最想问的问题。
杨丛义毫无犹豫的回道:“永远!敌军永远不可能攻破长江防线,更不可能渡过长江!”
“当真?”赵玮闻听此话,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他的语气之中,有几分惊异,又有几分怀疑,双眼紧盯杨丛义不放,内心深处很想确认这句话是真的,而不是哄他的话语!
不光是赵玮,就连护在他身旁,寸步不离的那名宿卫军将校也一惊,显然他并不相信守军能永远守住镇江,不管怎么看,镇江都迟早会丢。
杨丛义笑道:“自然当真!我跟敌军先后交手三次,次次都歼灭既定的敌军目标。第一场在皂角林,当时瓜洲大营数十万大军,听说扬州敌军将要闯营,无人敢出战,都想躲在大营里,我请缨出战,于大营之外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结果证明,我的作战思路与刘大帅不谋而合,于是我带领精武军三千人与扬武军、镇敌军一道,共六千余人埋伏在瓜洲大营和扬州之间的皂角林,敌军先头部队也是想趁夜袭营,结果他们一头撞进我们的埋伏之中,一战将来袭敌军几乎全部歼灭,迫使扬州敌军五日不敢出城,而后瓜洲大营数十万军队才从容撤回镇江布置江防。大军撤离之时,我没有随大军撤回镇江,而是请命率领精武军和扬武军支援建康和太平州,因为我知道,那边的防守压力要比镇江大无数倍。
结果就在我们紧赶慢赶,赶到太平渡时,刚好赶上敌军渡江,一千多敌军先锋已经登岸夺下太平渡,江中船只密密麻麻渡江而来,如果我们晚到半个时辰,敌方大军就成功渡江了,所幸的是我们及时赶到,把江中敌船击毁驱散,后又等岸,与守军前后夹击,将向太平城方向杀去的敌军歼灭。由于太平渡守军数量有限,一旦敌军大规模渡江,根本无力防守,于是我便设计逼迫敌军在我们预定的时间和战场大举渡江,而后利用大宋战船和精武军熟悉水战的优势,将近千艘敌船击毁在敌营前。
那一战之凄惨,不远处的四五十万敌军纵使没有亲眼看到,也绝对从其他人口中听闻过,所以敌方大军在和州一战,失去渡江能力转移到瓜洲渡后,变的十分谨慎,见到大宋战船出现,便不敢离岸应战。当然,在和州大军尚未到瓜洲渡之前,我带领精武军在江中又设计围歼七八十艘敌船。两场水战大宋全胜,敌军听闻渡江便个个胆寒,白天已经不敢渡江了,只能趁夜里看不到大宋战船,才敢出来试试,但夜里出来就能占到便宜吗?我敢断言,敌军今晚一败之后,绝对不敢再渡江,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必定引军北返!”
赵玮听完,久久不语。
杨丛义所参与、指挥的这三场胜仗是实实在在的,但要说凭两场水战就将四五十万敌军吓退,这绝不可能,不止他不信,任何人都不可能相信。
“殿下似乎不信敌军会退走?”杨丛义笑道。
赵玮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如今大宋军中无能征善战之将帅,刘重病在身,张浚迟迟不见踪影,郡王近二十年都在临安,作为将帅,统军作战能力与刘、张浚有差距,如今年过六十还来镇江主持军务,也是朝廷实在无人可用。你说大宋军中无帅,帐下无兵,敌人大军来犯,会放过这个良机?不怕告诉杨大人,其实朝廷早已做好守不住镇江的准备。”
“既然殿下和朝廷都以为大宋军队抵不过敌军,守不住镇江,殿下为何要来镇江?”杨丛义反问,面带笑意。
赵玮瞬间直起脊背,朗声道:“我是太祖子孙,大宋江山已经丢掉一半,我不能坐视敌军再将另外一半抢走,若江山不保,我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我来此,不过是想陪大宋江山和万千子民走最后一程罢了,宁愿赴死,也绝不逃窜!”
闻此言,杨丛义豁然起身,向赵玮深深行了一礼。
而后道:“殿下心系江山社稷与万千子民,末将万分钦佩!既然殿下有心与大宋江山同在,末将今日在此发誓,今生不复中原,不复故土,不收燕云,决不罢休!而收复中原的第一步就在今晚,就在镇江江岸!”
此话入耳,铿锵有力,赵玮一时之间,愣在当场。
敌军大兵压境,杨丛义却在想收复中原、收复燕云,这是何等的自信,又是何等的狂妄!
大宋立国两百年,历皇帝十位,费无数钱粮,断送无数将士性命,都没能收回燕云,甚至连汴京都被金人抢去,淮河以北的土地尽数丢失,他怎么就敢想收复燕云?
“杨大人此话当真?”赵玮微微有些心颤,问出七字。
“不复燕云,枉为大宋男儿!成与不成,明早即有结果,殿下安心见证就是!”杨丛义豪气干云。
赵玮眼见杨丛义如此信心满满,心下的疑虑顿时又去几分。
“好!杨大人,本王就陪你见证,若敌军果真退走,本王必倾尽全力,助你收复燕云!”说着腾然起身。
第633章 取信建王
“不,是末将助殿下收复燕云,完成太祖遗愿!”杨丛义正声纠正,抱拳躬身。
“好好好!我们一起收复燕云!”赵玮抬手扶住了杨丛义的双肩。
“多谢殿下!末将纵使粉身碎骨,也要陪殿下收复燕云,助殿下完成百年遗愿,拿下这丰功伟绩,名垂千古!”
“好!我大宋若多几个像杨大人这般的忠臣良将,何至于收不回燕云、丢掉汴京!”赵玮看着满是真诚,句句言语发自肺腑的杨丛义,一时之间,感慨万分。
“殿下不必灰心,忠臣良将自古不缺,他们缺的是机会。身在朝中的我就不说了,据我所知,有两人当值一提,其中一人乃是绍兴二十四年状元张孝祥,他出生贫苦,但才华卓绝,个性坚毅,不畏权势朋党,心系社稷,数年前因得罪秦桧党羽被罢黜,殿下在临安对他当有印象。”杨丛义随即推举志同道合之人选。
“状元之才,此人我的确听说过,但不曾谋面。杨大人如何会认识他?”赵玮回道。
“不瞒殿下,我并不认识他,也并未谋面,只是在临安时听说过他的事迹。听说他高中状元,入朝为官,在朝堂上直接无视秦桧党羽户部侍郎曹泳的提亲,当时秦桧势力之大,天下谁人不知,他敢旗帜鲜明的拒绝同流合污,就值得天下有志之士敬佩,我也是在他被罢官之后,才听说了他的事迹,觉得这样一个才华卓绝,出生贫苦,品德高洁的人,若为大事,绝对值得重用。”杨丛义回道。
“好,我记住他了。还有一个是谁?”赵玮追问。
“另一个北边的义军。之前听闻淮河以北的百姓听说金主举兵南下入侵大宋之后,纷纷聚兵起义,反对几人欺压,反对金人南下,甚至已经有不少义军发展到几百上千上万人,攻打州县城池,抓获金人官吏。不久前,听说一路义军派人去临安请求归附册封,不知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那支起义军规模很大,听说人数达三万余人,声势浩大,攻占了一州治所,与数万敌军相持不下。那支义军首领好像是叫耿京,来人是一个年轻人,年纪很小,在义军中任掌书记。朝廷已经同意任耿京天平军节度使,知东平府兼节制京东、河北路忠义兵马,命他们继续收复失地。杨大人所说的另一人是耿京?”赵玮道。
“不,耿京聚众几万人,虽是义军,但远离临安,远离大宋,他的兵马粮草都不受朝廷节制,朝廷下达的命令他也难以执行。我所说的另一人,是他的义军掌书记辛弃疾,此人也是读书人,年纪不大,但胆识卓绝,若为朝廷所用,日后必能成为收复燕云的得力干将!”杨丛义再荐一人。
“辛弃疾,好,我记住他了,等回到临安,想办法召他南下。”赵玮轻轻点头道。
杨丛义斟酌一了一番,而后还是说道:“依我看,殿下不必去召,也许他很快就会南下。义军没有统一而强有力的组织,没有朝廷引导支持,时间一长就会溃散,我想不用半年,辛弃疾应该就会南下投奔朝廷。”
“报!苏将军、潘将军已经在江中与敌交战!”
“报!敌船已过江心,即将抵达江岸!”
营帐外忽传奏报,将杨丛义和赵玮之间的对话打断。
原本情绪逐渐平静,已经将注意力转开的赵玮被敌情所扰,顿时又有些紧张。
“传令各军各部,按既定作战计划行事,带敌军登岸之后,狠狠给敌军一击!”
“是!”
“传令袁华,尽量别放敌军在渡口登岸,能消灭在江中就消灭的江中,不必追求尽歼敌军!”
“是!”
杨丛义沉着淡定,连下两条将令,以平复赵玮的心绪。
要想成事,收复燕京,没有皇帝全力支持,根本不可能完成,他必须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取信赵玮,以便日后能掌大权,办大事。
自古以来,能成大事的名臣名将,哪一个没有皇帝的支持?
杨丛义势单力孤,没有宗族、没有朋党,再没有皇帝的信任和强有力的支持,他即使累死,也不可能收复燕京。
营帐内紧张的情绪稍稍疏缓了一些,但还不足以让赵玮彻底放松心情,杨丛义知道,大敌当前,除非金人退走,否则赵玮的担心永远不可能去除,更别说此时敌军正在渡江偷袭。
“殿下,夜深了,要不就在营帐内将就着歇息一会儿?”杨丛义笑道。自从赵玮来到他的大营,他脸上便时常挂着笑容,如果只从他的神色来看,绝对没人觉得他是身在御敌第一线。
“不用,我还没有睡意。”赵玮语气虽然轻松了一些,但眉宇间那丝忧虑却瞒不了任何人。
随后忽道:“杨大人,要不我们一起出营去看看?”
不等杨丛义说话,陪侍身旁寸步不离的宿卫军将校急道:“殿下万万不可!郡王有令,让末将在精武军营内保护殿下安全,敌军不退,不得离营!”
杨丛义也觉得不妥,忙道:“殿下,营外黑灯瞎火的,我们出去恐怕连埋伏的宋军都看不到,更别说暗中渡江的敌军了。再说,外面风大,江边风寒,殿下身份尊贵,着凉就麻烦了,我们还是在营里等消息吧。”
“好吧,就依你们。”赵玮只得放弃。
稍后又道:“杨大人可会下棋?我们对弈一盘如何?”
杨丛义笑道:“不会,从前学过,可惜没学会,这些年四处奔波,就没那么多时间学了。殿下要不看?”
“哦,杨大人领军打仗还没有时间看书?都是什么书?”提前书,赵玮马上来了兴趣,毕竟这些年来,他最擅长的还是读书。
杨丛义答道:“都是兵法书籍,《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六韬》、《司马法》、《三略》、《尉缭子》、《李卫公问对》等。行军打仗不懂兵法,只靠勇武和运气远远不够,我之前在武学读书,跟武学教授学过两年,这些年主持回易,有些生疏了,这次领军北上就把兵书重新找出来,一有时间就跟军中将官们一起学习。”
说完起身拿过几部兵法书籍来,放在赵玮面前。
赵玮拿起放在最上面的《孙子兵法》,翻开第一页。
只听杨丛义道:“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兵家至圣孙武,在《始计篇》里开宗明义,第一句话就说用兵之道对整个国家的重要性,于眼下的大宋来说尤其重要,所以在这个时候学兵法,那些将官对用兵打仗才能有更深的体会,才能真正从理论到实践中学到真东西。”
赵玮看着兵书,没有回应,显然是被兵书内容所吸引。
“其实这部《孙子兵法》应该是将帅和朝中重臣学习的书籍,只可惜,朝中重臣多不屑于看这类打打杀杀的兵书,更喜欢诗词文章。若朝中人人都能看几本兵书,稍稍重视一下军备和防务,敌人也不至于一个月时间就将长江以北的土地尽数占领。纵使敌军三五日内退走,江北的土地,他们恐怕也不会拱手相让,最终还是要靠武力去夺回,但以大宋现在的军事实力,要想尽数夺回江北土地,也不是三五个月就能成的。假如朝中主战派意志不坚定,或是失了势,这江北的土地很可能就会以议和之名,被那些投降派割给敌人,以换取与敌人停战的机会。”杨丛义似乎是自说自话,实则有妄议朝政之嫌。
不过赵玮是主战派,杨丛义所言正合他意,一听此言,便把手里的《孙子兵法》放下,沉默片刻,而后说道:“朝中历来如此,主战主和此消彼长,总体上来看,主和派实力更为强大,主战派也就只能在大军压境,大宋最危险的时候稍稍占些上风,一旦危险解除,主和派马上就跳出来将主战派完全排挤开,大宋这么多年来在战场上取得国多少次胜利,可谈判之时从来就没有胜过一次,就跟前线一直在打败仗一样。”说完忍不住叹息。
杨丛义道:“如果这次敌军退走,主战派又跳出来主持大局,继续求和议和,殿下以为该如何?”
赵玮摇头,他哪有什么办法,他只是一个皇子而已。
“有两句话,希望殿下记住,第一句: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第二句:战场上得不到的,谈判桌上也永远不可能得到!只要是涉及敌国的大事,用这两句话去靠,就能找到最合适的应对办法。”杨丛义用十分慎重的语气说出这两句经后世无数次验证过的至理名言。
“好,我记下了,一旦敌军退走,我必会继续支持主战派收复江北的土地,到时候定会让你带兵冲锋陷阵,一展夙愿!”赵玮郑重承诺。
“报!前军各部已与敌军交战!”
说话间,卫兵在帐外急禀最新军情。
第634章 尽在掌握
“战况如何?”杨丛义不急不缓的询问。
“登岸的敌军不少,上岸就往营里冲,有些还准备防火,弓弩压制之后,已经开始短兵相接。夜间视线不清,不知江里是否还有后续敌船援军。”卫兵回禀。
“继续打探,一有最新战况,迅速报来。”
卫兵接令退走,继续收集战情信息。
中军营帐距离各军营地并不是太远,但在营帐内听不到任何刀兵相交之声。
“杨大人,你要不要出去看看?”赵玮默默拿起那册《孙子兵法》。
“出去也无用,两军已经交战,天又太黑,很难辨别敌情,瞎指挥只会扰乱己方战场,对作战取胜没有帮助。我与殿下还是在营中静待结果吧!”杨丛义笑道,顺便又给对方宽宽心。
“也好。”赵玮说着翻开《孙子兵法》第一篇,认认真真看起来。
杨丛义也不再说话,随手拿起另外一册兵书《三略》,认真翻阅。
营帐中安静下来。
约一刻钟后,营外隐约传来刀兵相交之声。
少息,卫兵来禀:“报!七八艘敌船在渡口登岸,精武军、扬武军将士正与敌军激烈交战!”
“继续打探!”
杨丛义挥挥手,卫兵退走。
“无妨,渡口三千精锐,敌军七八艘船顶多七八百人而已,冲不破江岸防线。”杨丛义微微一笑,告诉赵玮不必担心。
二人继续看书,耳边隐约的刀兵之声似乎逐渐减弱。
不过多时,卫兵再来通禀:“报!右路登岸敌军已被各部拦住,无人突破各军驻地!”
“好!”
卫兵退去,杨丛义面对笑意,与赵玮对视一眼,而后继续看书。
片刻之后,又有卫兵禀报:“报!左路敌军已被挡在既定阵地,正在歼灭敌军!”
“好!去吧!”
听闻渡口左右两路前军都将渡江敌军拦住,杨丛义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心情放松不少,抬眼一看赵玮,只见他眉宇之间的忧虑之色也淡了几分。
“报!突破江岸防线的敌军已被全部赶回江岸,正在追击歼灭!”
“报!右路残敌已逃回江岸,各部正在追击清剿!”
“报!左路敌军大部被歼灭,部分敌军逃回船上,各部正在追击剿灭!”
各部战况一如预期,杨丛义心下大定,放下手里的兵书,不由得笑道:“殿下,看来此战我们要胜了。”
赵玮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这不都在杨大人预料之中吗?”
“虽有预料,但夜间视线不清,还是有可能发生意外的。不过如今看来,前军各部执行命令没有打折扣,等此战结束,得好好奖励一番。”杨丛义笑道。
“我是巡慰使,奖励之事我来考虑!”听闻此战即将得胜,赵玮顿时轻松不少,言语之间也多了几分神气。
“好,那我就代前军将士多谢殿下!”杨丛义抬手。
“之前你说如果此战得胜,敌军三五日内必会北撤,可有依据?”
说实话,之前赵玮并不能相信拥兵四五十万的敌军会自己撤退,现在亲眼所见杨丛义没有离营半步,夜袭敌军却被纷纷败退,对他的信心顿时大增,于是便开始真正考虑退敌之事。
“可靠依据说不上,不过是根据敌军三场失败来推测而已。和州战败,敌军损失几乎全部船只,失去渡江能力。瓜洲渡之败,击毁了他们集中战船围攻大宋战船而后渡江的信心,从此不敢集中渡江。今日之败,击碎敌军分散渡江的企图。三败已经将敌军渡江的信心全部击毁,若不能从瓜洲渡江,再往东去江面更为宽广,敌军更无法渡江,何况泰州等淮东地区还在我们手里。金主完颜亮准备多年,聚兵百万,兵分四路,若不能渡江,必然不会甘心,但他带来的将军士兵不是不会思考的木头,渡江意味着死,那么他们会愿意一批批赴死吗?听说完颜亮为了率军南下,杀了很多反对的将帅和大臣,也杀了大批皇室宗亲,树敌无数,若他带来的将士不愿渡江赴死,以他的性子,必会杀人,但即使杀再多的人,敌军也都知道,他们不可能成功渡江,所以几十万敌军为了保命,说不得就会采取极端手段,极有可能以炸营胁迫金主退兵。所以敌军撤退是必然,至于时间是三天还是五天,其实并不重要。”杨丛义仔细解释道。
赵玮听在耳中,不由的轻轻点头:“金主的名声确实不好,喜怒无常又蛮横,有滥杀之名,若将帅阵前不从命,确实有可能降罪甚至处死。如此看来,敌军若不敢渡江,营地会很快撤退。”
杨丛义微笑不语,如果无人干预,完颜亮近期就会被叛军杀死,到时敌军自会求和退走,但完颜亮被杀对他收复燕京不利,还得想办法救他一命才行。
“杨大人,从你第一次领兵到瓜洲渡开始,是不是就已经想好了退敌之策?”赵玮忽然盯着杨丛义问道。
杨丛义微微一愣,急忙摇头道:“殿下高看我了,我是人,不是鬼神。初来瓜洲渡时我只是一支护卫军统制,手里只有三千人,及至离开瓜洲渡支援建康,所领将士也不到五千人。军中无威望,又无名望,就凭几千人,如何就敢言退敌?不过是被形势所迫而已,若真有那等看穿一切的能力,又何至于被敌军占据整个江北。”
稍作停顿,接着说道:“要说之前没有想法也不全对,在两场水战大获全胜,敌船缩在瓜洲渡不敢进入长江后,那时就知道敌军怕了,我心里隐约就有一些退敌想法。在敌军突然分散渡江后,我就猜到他们急了,那时就想,如果能再灭渡江敌军一次,敌军就必退无疑。所以郡王让我统领前军两万将士后,就连夜部署,不给敌军任何渡江的机会,甚至想放他们登岸,而后一举歼灭,彻底摧毁敌军渡江信心。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夜袭,稍稍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不过前军各部在子时之前已经提前部署好,是以我并不担心。”
“原来如此。”赵玮似乎略有失望。
“报!左路敌军已被全部歼灭,正在清扫战场,清查战果!”
“报!渡口敌军全部歼灭,敌船全部缴获!”
“报!右路敌军大部被歼灭,少数敌军趁夜逃上小岛,视线不明不好追击,小岛周围驻军已经加强防守!”
“报!苏将军、潘将军带领船队从江中归来,战船无太大损伤!”
“薛将军派人回报,瓜洲渡敌军暂无动向,没有新船出动!”
接二连三的好消息传来,杨丛义、赵玮脸上掩不住喜色。
“敌军夜袭结束了,此战我军完胜。殿下可以安心去歇息了!”杨丛义笑道。
“好,折腾了半宿,确实有些困了。”赵玮打个哈欠。
“来人!带赵大人去歇息。”
杨丛义一声令下,卫兵进帐,将赵玮引去不远处的营帐。
待赵玮和帐外的宿卫禁军离开后,杨丛义当即招来卫兵:“速去渡口向薛望传令,命他派人进入瓜洲渡打探敌情,若敌军有异动,即刻回报!”
卫兵领命而去。
不久之后,各军送来初步统计战果,共歼灭敌军八千六百七十一人,击毁船只三十一艘,缴获船只七十二艘,更详细的战果,则要等到天亮之后。
就在镇江前军打扫战场、统计战果之时,镇江城内却还在骚乱之中。
城内四处起火,一支敌军从东门长驱直入,在城内横冲直撞,无人可挡。
帅府提前调遣布置的守军在敌军骑兵冲击下,简直不堪一击,阵型完全被冲散,等敌军越过防线,他们只能在将官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中,跟在马蹄后面追赶。
可他们的两条腿,哪里有四条腿跑的快?
敌军骑兵冲破第一道防线之后,一鼓作气直奔城北帅府方向而去。
“大帅,敌军突然从东门入城,已经冲破三道防线,直扑帅府!”禁军将校快步来报。
“不必惊慌,在帅府前的街道放置拒马桩,召集弓弩手,准备以弓箭覆盖敌军!”杨存中不慌不忙,镇江城内守军战力虽然不高,守城还是没有太大问题。
“敌军势不可挡,冲破第四道防线,距离帅府不足百丈距离!”
“敌军已进入帅府前街道!”
“敌军冲散拒马桩,据帅府二十丈!”
“弓手逃散,敌军攻进帅府!”
“宿卫禁军出击!剿灭来犯之敌!”
等敌军攻入帅府,杨存中一声令下,帅府内外宿卫军尽出,与催马入府寸步难行,不得不翻身下马的敌军战作一团,顿时刀兵相交,火花四射,杀声震天!
约两刻钟后,刀兵之声渐弱,杀声消失。
“大帅,来犯敌军已尽数歼灭,无一逃脱!”一将校浑身浴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可留有活口?”杨存中十分淡定,但脸色却并不是很好。
“俘虏十余人。是否马上审问?”将校问道。
“审!马上审!”杨存中面色不虞,火光一照,只见满脸杀气。
第635章 另有说辞
黎明过后,东方海面露出霞光,天亮了。
卯时,战场清扫完毕,前军众将集中议事。
杨丛义当先汇报战果:“昨晚一战在岸上消灭敌军九千七百三十七人,俘虏一百七十六人,缴获敌船七十九艘,江中击毁敌船三十一艘,敌军落水溺亡无算,无一名敌军突破前军防线,战果不凡,全赖诸位临阵指挥得当。此战战果已报至帅府,待局势稍稳,再论功欣赏。”
大致战果,一众统制官都清楚,反正都把自己阵前的敌军全部消灭了,但听到昨晚一战灭敌近万人,还是十分兴奋,毕竟跟敌人从淮河打到长江,还从来没有打过这么大的胜仗。
见众人神采飞扬,有飘飘然之势,杨丛义又道:“昨晚一战,极有可能只是敌军大举渡江前的一次预演,我们赢了,是赢在我们有准备,而敌军没准备,如果敌军不是趁夜渡江,而是白天强行渡江,我们还能赢得如此轻松吗?这个问题,诸位要好好想一想,我们赢在哪儿,敌军败在哪儿!”
“还有,我们只是小胜一场,几十万敌军还在对岸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渡江,镇守镇江不能只靠水军,也不可能只靠水军,诸位不要麻痹大意,以为在你们前面有水军战船,就可以放心睡大觉,敌人是会绕过江中防线,直接攻击江岸防线,甚至是后方城池的。刚刚得到消息,就在昨晚敌军偷袭渡口和江岸前军营地的同时,有一支精锐骑兵在奸细配合下攻进了镇江城,闯进了帅府!”
杨丛义此言一出,营内哗然,顿时议论纷纷,坐立不安起来。
他马上接道:“不过好消息是那支敌军被全部剿灭在帅府内,留下了活口,找出了一些埋伏在城里的奸细,今天午时将在城门口将一众奸细斩首示众。告诉你们这些,只是让你们知道,镇江有奸细,恐怕还不少,有些金人,有些是被收买的宋人,他们可都盼着我们打败仗,甚至还会给敌人通风报信,带路引道。如今我们兵力虽然处于弱势,但依靠天险长江,只要日夜戒备,敌人也不可能轻易渡过长江。所以,从今天起,各军内部分三班轮换,一班值守、一班训练、一班休息,所有将士务必全部调动起来,军官士卒,一视同仁!”
众统制官应是领命。
“水军战船从昨晚开始,一直在江中巡视瓜洲渡,从敌军动向来看,三五天内敌军必有大动作,望诸位做好准备,必要时予敌致命一击!”
杨丛义稍稍一顿,又道:“好了,诸位回去,加强训练和守备。另外,午时之前城内会有一批慰问物资送达前军各部,注意接收,不得克扣。”
“是!”
众将喜笑颜开,走出议事营帐。
这一场胜仗让他们扬眉吐气,不光拿到了战功,现在还有慰问物资,以后还会有赏赐,中军、后军、左军、右军就躲在后面后悔去吧!
巳时,日上三竿。
薛望派人回报:“蠢蠢欲动的瓜洲渡敌船已经全部靠岸,暂时看不出有渡江动向。另外,探子已经顺利进入瓜洲渡,暂无敌军消息传来。”
镇江渡口外,十多艘大宋战船在江心靠近江北一侧上下巡航,时刻监视对岸敌军,一旦发现有可疑船只出现在江中,不论大小,立即靠过去盘问,看是敌军奸细,还是普通百姓。
长江其他江段是否有闲杂船只渡江,里面是否混有敌军奸细,精武军不知,但镇江渡口十里江段,绝不允许有任何船只长驱直入,哪怕它只是一条只能乘坐三五人的小船。
苏仲、潘诚清晨接到命令:任何出现在视野内,想要在镇江渡口停靠的船只都必须彻底排查,发现来历不明的,立即拿下,奸细则就地斩杀!
至于为何会突然有这道命令,据他们猜想,杨大人很可能是被镇江城内协助敌军进攻帅府的奸细吓到,担心镇江渡口也被敌军渗透。
精武军营内,杨丛义向赵玮汇报了最准确的战果,顺便也通报了最新军情。
“殿下,瓜洲渡敌军暂无动向,估计已经在讨论退兵之事,但不排除在退兵之前,再组织一次亡命渡江冲锋,成继续渡江南下,不成则大军撤离。如果敌军真要亡命,拼死一搏,镇江可能面临较大危险,第一道防线有可能不保,建议殿下先回帅府,渡口不是殿下久居之地。”杨丛义力劝建王回城。
赵玮则道:“杨大人,你昨晚不是还说敌军经此一败就不敢再渡江吗?”
杨丛义道:“金主完颜亮得位不正,在金国又得罪了无数人,若他此番南下,始终过不了长江,就这么回去他不会甘心,更重要的是他将没脸见那些反对他南下,而被他治罪或处死的人,他在金国的声望将会大大降低,各地起义和反叛势力定会如雨后春笋一般趁机崛起。他是一个心狠手辣,而又刚愎自用之人,瓜洲渡有千艘大船,要人有人,要船有船,他不可能因为将士害怕,就同意他们放弃渡江,定会逼迫臣下博一次。在他看来,如果成功渡江,自然最好,如果渡江不成,千艘大船全毁,那他就能将渡江不利的责任推给臣子,杀人平息怨言,而后领兵北返。如此一来,他南下失败的责任就可以归咎为将帅指挥作战不力,而不是他南下侵宋的决策有问题。以金主完颜亮大杀皇室宗亲和跟他持不同意见的大臣来看,他更在意自己的面子,而是不是臣下的生死,所以,瓜洲渡敌军极有可能在完颜亮亲自命令下,发动一次死亡渡江冲击,敌军虽然会失败,但镇江渡口第一道防线很大可能不保。请殿下先回城中暂避!”
赵玮见杨丛义脸上没有了昨晚的笑容,取而代之是淡淡的忧虑,当下不再坚持,只听他道:“好,杨大人,我就在镇江城里等你的好消息,等敌军退走,再亲自为你庆功!”
“多谢殿下!”杨丛义抬手躬身。
赵玮很快在宿卫禁军护卫下离开前军营地,返回镇江城中。
敌军经此一败,完颜亮到底会如何?是继续渡江,还是引兵退走?
杨丛义并没有把他的全部推断告诉赵玮,因为有一个消息大宋上下此时还无从得知,那就是身在辽阳的东京留守完颜雍反叛称帝,如果加上这个消息,完颜亮还有没有胆量让千艘船将士渡江送死,就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好。
完颜雍反叛称帝的消息,其他人不知道,杨丛义也没有接到沈缙送来的消息,但最先接到消息的必定是完颜亮无疑。
根据早先计划,沈缙要在九月底、十月初,完颜亮率军兵临淮河之际,彻底撕毁宋金和议之时,策动辽阳的完颜雍举旗称帝,李石和完颜雍绝对不会放过完颜亮率大军南下侵宋,后方空虚的机会。
所以,完颜雍最迟在十月中旬就应该已经反叛称帝,从辽阳到燕京,再从燕京到汴京,从汴京到和州、扬州,距离不超过五千里,快马疾驰一个月,此时消息必然已经送到完颜亮手中。
得知完颜雍反叛称帝的消息后,完颜亮已经骑虎难下,不渡过长江捞点面子,他根本没脸回去,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他别无选择,只有渡江。只有用渡过长江天险这个战果,才能镇住军中、朝中仍然不同意南下,但又没表现出来的人,否则那些人很有可能转身去拥戴同是完颜阿骨打孙子的完颜雍。
赵玮、杨存中等人不知道完颜雍已经称帝,他们可能不会想到金军将士会临阵反叛,击杀完颜亮,但杨丛义知道金军会在瓜洲渡行营杀死完颜亮,而后北返向完颜雍投诚邀功。
因此,瓜洲渡的金军将士不可能送死渡江,他们也许已经在谋划如何杀了完颜亮,而完颜亮或许还在盘算着渡江之后找什么理由引兵北返,剿灭完颜雍。
如果是在几天前,杨丛义会坐看瓜洲渡敌军临阵反叛,杀死完颜亮,引兵北返,但现在情况已经起了变化,他要收复燕京,否则睡不安寝,还有可能连累家人。
燕京如今在金国腹地,要收复燕京就要打败金国,一并收复燕京以南的所有土地,一个政权统一的金国,整体实力比大宋还强,根本没有击败他们的可能,只有金国开始内斗内乱,无暇南顾,大宋才有从南到北,逐步收复旧地的机会。
若要金国内乱,完颜亮和完颜雍两个金国皇帝必须在金国并存,一南一北相互敌视对峙,相互攻伐不断,消耗国力。
总之,若要成事,完颜亮就不能死,他活着,才能牵制完颜雍,削弱国力,大宋才有收复燕京的机会。
赵玮在营里,杨丛义哪里去不能去,支走赵玮,就是不想让这个秘密被人知晓,毕竟要救敌国皇帝,实在过于骇人听闻!
第636章 密谋夺命
瓜洲渡,前军营地,某一座戒备森严的营帐内,金国兵部尚书兼兵马都统领兼浙西道都统制完颜元宜聚将议事。
“完颜亮的命令你们都收到了吧?”完颜元宜扫视帐内众人。
“听说了,三天内必须渡江,若渡江不得,尽行处斩随军大臣和统兵官。”武胜军都总管徒单守素声音低沉的回道。
“你们怎么看?三天内能渡过长江吗?”完颜元宜问道。
“能渡江我们还用从和州跑到瓜洲渡来?这一个月三场水战,我们死了多少人?比拿下两淮地区死的人都多,还是毫无还手之力的那种。我不说,你们也都知道,长江是过不了,扬州边的泰州至海州一带都还在宋人手里,襄阳、信阳也久攻不下,听说宋人反扑的很厉害,唐州已经被宋人夺去,只要他们沿淮河东进,淮河就会落入宋人手中,如果我们撤退不及,前有淮河阻挡,后有追兵,我们很快就会被宋人抓住。”说到这里,猛安唐括乌野停了下来,细看帐内众人脸上神色。
见众人都看着他,沉默不语,脸上一副想听他接着说下去的样子,于是唐括乌野压低声音道:“听说新天子在辽阳即位,不如我们共行大事,然后率军返回北方去。”嘴里说着,立掌如刀,轻轻比划了一下。
众人脸色未变,依然没有言语。
“如何?你们还有其他想法不成?还是想留这儿送死?”见其他不语,唐括乌野脸色微变。
完颜元宜看看沉默的众人,而后道:“等等王祥,他来了再议论此事吧,已经让人去叫他了。”
武胜军都总管徒单守素附和道:“想要成事,只靠尚书大人的神武军、我的武胜军还不够,骁骑军离行营最近,纵使不能全部掌握在我们手中,也不能在我们对面捣乱。骁骑军指挥使大磐虽然并不是完颜亮心腹,可他素来胆小,要他参与此事,恐怕不行,如此一来,副使王祥就尤为重要,他不来,此事便成不了。”
“好吧,那就等等他。”唐括乌野说道。
“尚书大人,如果要做大事,我们怎么说服手下的将士?完颜亮素有威名,要让将士心甘情愿的参与,恐怕并不容易。”谋克温都长寿问道。
完颜元宜道:“这有何难,直接把完颜亮的命令告诉将士们,就说皇上命令他们丢掉马匹,明天一早上船渡江。如今谁不知道渡江就是找死,有去无回?人都是惜命的,不管是当官的,还是普通士卒和百姓,都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怎么选,他们很清楚。”
“父亲,你找我?”正说话间,一人忽然闯进帐内。
“你们这是?”来人一见帐内人不少,顿时有几分警觉。
完颜元宜看了来人一眼,道:“坐,有事跟你说。”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骁骑军副都指挥使,王祥。
“完颜亮下令,三天之内必须渡江,渡江不成便要杀掉统兵官和随军大臣,此事你听说了吧?”完颜元宜问道。
“嗯,听说了。”王祥点头,脸色不是很好。
“你有什么想法?”完颜元宜看着儿子。
王祥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转头看看其他人,却见其他人也都在看着他,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于是回道:“做臣子的,哪有什么想法。父亲要是有想法,直接跟儿子说就是了。”
完颜元宜盯着儿子,片刻之后,缓缓的说道:“杀了他,引军北上,投奔新皇!”
王祥大惊,看着父亲,满脸惊愕,久久说不出话来。
父亲是兵部尚书,虽然实权不多,但现在统领神武军,又兼领新设立的浙西道都统制,不久之前才加官银青光禄大夫,仕途正盛,为何要冒险呢?
王祥很不理解他这个父亲,以他这么重的职位,完全没必要去投奔辽阳的完颜雍。
完颜元宜见儿子脸上是这等神情,当即说道:“你可知道,三天之内要总领渡江之人是谁?是我!这长江能不能渡,谁都清楚,这分明就是要我们死啊!我们没有选择!你是我儿子,你说怎么办?是向完颜亮告密,还是跟我们一起办大事?”
王祥陷入了艰难的挣扎之中,皇上信任他,才让他担任骁骑军副都指挥使,领军住在距离行营不远的地方,担任部分行营防务,可这边是亲生父亲,生他养他教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丢命,最近皇上已经杀了很多人,谁求情都没用,何况他在皇上面前也说不上什么话。
帐内寂静无声,众人都在等王祥的答复。
经历漫长的等待之后,他们见王祥闭上眼睛,轻声道:“父亲,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犯上的事,儿子做不出来,我只能保证不让骁骑军出动,剩下的,你们看着办。”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了,骁骑军真想来,我还不放心。”见儿子是这个意思,完颜元宜脸色顿时稍好了一些。
“纵使骁骑军不动,护卫行营的硬军怎么办?他们有五千人,个个都能以一敌百,我们要冲上龟山寺也不容易,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拿下行营,等完颜亮心腹引兵来救,此事便不能成。”武胜军都总管徒单守素心有疑虑。
“我会想办法调开硬军,接管行营防务。”完颜元宜环顾一周,再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明天黎明,行营卫兵换防之时,一同起兵,如何?”
“好!我们听尚书大人的!”
唐括乌野、徒单守素等人纷纷应和。
定下起事时间,在完颜元宜的主持下,众人继续商讨起事具体细节。
大半个时辰之后,龟山寺行营。
“阿古耐,何事?”正在营内泼墨挥毫的完颜亮忽见硬军统领不宣进殿,顿时有些不喜。
阿古耐忙道:“皇上,手下兄弟们自从追随皇上一路南下,这么长时间以来,仗没打过,战功也没立过,个个士气低落,长此以往,臣担心将士们会出问题。听说扬州东边的泰州还在宋人手中,当初扬州官吏从扬州逃往泰州时,带走了不少金银财宝,最近我们在瓜洲渡闲着也是闲着,能不能带兄弟们去泰州捞些好处?兄弟们一路跟着皇上,什么仗都打不了,眼看着其他人领功受奖,眼红的厉害!”
听闻此话,完颜亮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毛笔。
略微思索了一下,觉得对方说的也是实情,若是日日夜夜跟着他的、金国最精锐的硬军都捞不到半点好处,让其他军队怎么看,怎么想?
于是便问道:“泰州离龟山寺有多远?”
阿古耐脸上一喜,忙道:“不远,也就百里路程,快马来去一天就够了,再加上攻打城池,搬运金银财宝,也用不了两天,若今天午时出发,明天傍晚就能回龟山寺!”
“好,那你们去吧。记住不可胡乱烧杀,泰州以后也会是我们的土地,那里的百姓也是我们的百姓。”这几日也用不到硬军,就让他们出去捞点好处,也省得自己出钱打赏,再说路程也不远,用不了多长时间,完颜亮稍一考虑便同意了对方的请求。
“臣代硬军全体将士敬谢皇恩!”阿古耐大喜,当即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去吧,早去早回,只取泰州就行了,不可贪多恋战。”完颜亮说完,重新拿起毛笔,侍立一旁的美人赶紧给他磨墨。
“臣遵命!”
阿古耐大喜离去。
完颜亮提笔愣了一会儿,似乎在想些什么。
旁边的美人轻声问道:“皇上,怎么了?”
“没事,自从离开燕京南下以来,硬军从不离左右,忽然离开,多少有些不安罢了。”完颜亮说完,落笔挥毫。
“有百万大军护卫皇上,他们离开一天两天不算什么事,臣妾觉得,应该是他们一直陪在皇上身边,忽然要离开一会儿,皇上舍不得吧。”美人轻笑道。
“嗯,重节所言有理,就像你,要是哪天你不陪在我身边,我也会不适。”完颜亮说着,笑看身边年轻美貌的女子一眼。
“臣妾永远不会离开皇上,纵使哪天皇上不喜欢臣妾了,臣妾就是死,也不会离开皇上!”完颜重节一脸严谨。
“重节说的哪里话,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怎么会不喜欢你,别听人乱说,胡思乱想。”完颜亮说着,放下手中笔,伸手将美人揽进怀里。
“皇上,你要是有了刘贵妃,真的还会要臣妾吗?”完颜重节眼角湿润,看着完颜亮的双眼,一片赤诚。
“一个刘贵妃而已,看把你们急的,宋国还有好多贵妃,要是我全部带回宫,你们还活不活了?宫里的女人还少吗?多几个又如何?”
提起刘贵妃,完颜亮心底的**又起,伸手入重节貂裘衣内,握住两团,使劲揉捏。
吃疼之下,重节一声惊叫,而后身体一软,完全瘫倒在对方怀中。
貂裘离身,龟山寺行营内,春光春语,白日宣淫。
第637章 故人相见
“传令各军,加强戒备防守,以防敌军再次来袭!”
暖日偏西,镇江渡口,精武军营地,杨丛义身着便装,下令之后,随即离营。
进入瓜洲渡敌营的探子送回消息,敌军已经下了严令,三天之内必会渡江!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杨丛义便判定完颜亮两日内将死,临阵反叛之事久拖不决,必会泄露消息,若敌方军队统领将官决议反叛,宜早不宜迟。
他记得完颜亮是在夜里被叛军所杀,也许就在今晚。
完颜亮不能死,能救他,或者说能通知他提早防备的,只有杨丛义。
但杨丛义身为镇江前军都统制,怎么能跟敌国皇帝接触?一旦尝试接触,不是被金人所杀,就是要被宋人所杀,为今之计,只有悄悄渡江,私下接触。
但如今两岸剑拔弩张,各自提防,任何一艘小船都不可能自由渡江,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过江,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来想去,也只有编造一个亲自过江侦查敌情的理由,勉强也算说得过去。
但要说服苏仲、潘诚等人同意他亲自渡江,却并不容易,杨丛义费了好一番口舌,众人才勉强同意,但条件是要从军中挑六名好手随他同行,保护他的安危。
杨丛义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一军统制,而是统领两万余人的前军都统制,整个镇江第一道江防都由他负责,责任重大,任何闪失,都可能对前军士气造成打击,从而影响整个战局。
他们的理由很充分,拒绝不得,虽然明知会对他的行动有不小的影响,也只得答应。
身着便装、装扮成普通商贾的杨丛义,在六名士兵装扮的随从陪护下,乘小船离开镇江渡口,顺流而下十几里,而后渡江,从一个荒草掩映的河岸登上江北的土地。
到达江北之后,杨丛义命两名士兵往东,去泰州方向打探敌情,又命两名士兵向北,去扬州方向侦查,他自己则带着两个士兵悄悄向西,赶往瓜洲方向。
太阳西沉后,很快夜幕降临,天上出现星星点点几颗微不可见的稀星。
完颜亮来到行营外,站在龟山之上,极目向南方望去。
南方一片黑暗,极远处隐隐约约有几点亮光,不知是江边篝火,还是城中灯火,灰蒙蒙,不见任何颜色。
但完颜亮望着南方却是怔怔出神,眼睛深处满是炽热。
那里有苏杭,有西湖,有钱塘,那是他一生的渴望,此生若不能渡江南下,不能拥有烟雨江南、如梦似幻的水乡,即使在北方称王,又有什么意义?
可一向胆小如鼠的完颜雍竟然敢在他率军南下之时于辽阳反叛,仅凭他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必然是燕京那些身怀异心的家伙在挑拨唆使,甚至是支持,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心存善意,放完颜雍一马,更不该放任那些自以为是的老家伙,就该把他们斩杀干净!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也不知道燕京有多少人投靠了完颜雍。
等这次回去,一定要把那些不听话、唱反调的家伙全部斩杀干净,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
渴望、后悔、愤恨等,极其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完颜亮脸上的神色愈发阴沉。
侍立在不远处的一名硬军校尉,感觉到四溢的杀气,即使亲近如他,也不敢在此时靠近如此安静的皇帝。
行营外传来的消息,已经有一阵子,而他知道,如果谁在此时惹皇帝不高兴,谁的脑袋就保不住,不管是随军大臣还是普通士兵,丝毫不会求情和辩解的余地。
由于见证太多莫名其妙就掉脑袋的事,校尉就变的十分谨慎,不管行营外传来多么紧急的消息,只要皇帝身上有杀气,他就绝对不会上前禀报,找刀砍自己的脖子。
不知多久过去,夜有些深了,江风也愈加寒冷,夹带着湿气,直往貂裘里钻,在高处久久站立的完颜亮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再望一眼江南的点点星火,完颜亮转身回营。
那硬军校尉见皇帝回转,身上的杀气也消失不见,于是赶紧上前禀道:“皇上,方才营外传来消息,说是抓到一个宋人奸细,但那奸细却说他是皇上的故人,早年还救过皇上性命。他们拿不定注意,特来禀报,请皇上定夺!”
“宋人奸细?”完颜亮随口反问一句。
“是。听说他鬼鬼祟祟接近驻军营地,被发现之后先说自己是商人,有一笔大生意要跟皇上做,后来又说他早年救过皇上,跟皇上私交甚好,还跟皇上朝夕相处一两个月。抓到他的将士,本想将他就地处死,又担心皇上责罚,不敢擅自做主,特请皇上定夺!”硬军将校回道。
“既然是奸细,杀了便是,何必来问朕。若此等小事都要朕定夺,那要他们还有何用?”完颜亮冷声道。
早年跟他有接触的汉人太多了,当初在燕京做留守,与他相交的哪一个不是汉人,这些年他们可没少求官找事,稍不如意,便阴阳怪气,逢人便说往事,话里话外都是他薄情寡义,狠下心来杀了一些,打着他的名义争名谋利、惹事生非、玷污他名声的所谓故人才渐渐少了。
这些年,还敢以他故人身份自居的人是越来越少,敢借他的威望谋私利的人,更是见不到。
现在对于所谓故人,完颜亮基本都懒得考虑,也不想过问,能杀了最好都杀了,最好不要让他知道,免得还污了他的名声。
一个皇帝,孤家寡人,连亲人都没有,哪里来的故人?
“是!”硬军将校领命,转身离开。
片刻之后,完颜亮忽然回头道:“等等,他是宋人?”
那将校闻言,急忙回身道:“是,据说是宋人,乘船从江南来的。”
“要是宋人,就带过来看看,亲自问问江南情势也好。”完颜亮淡淡的说道。
“是,皇上!”硬军将校告退离去。
江风中,完颜亮慢慢踱回营内。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衣着普通的宋人被硬军卫兵带进营内,送到完颜亮面前。
他抬眼看着眼前这个宋人,有一瞬间觉得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哪里见过,索性不去想,他就站在自己面前,何必再费心思,如果没有什么价值,等会儿杀了就是。
于是笑道:“你可知道,你为何能活着见到朕?”
宋人不卑不亢的回道:“因为我接下来要跟你谈的生意,对你来说只赚不赔,而且还是大赚特赚,一旦错过这个机会,连后悔的余地都没。”
“哦,是什么生意,朕还会后悔?你不妨去打听打听,朕跟谁做过生意?”完颜亮听笑了,笑的很开心。很久没人跟他这么说话了,还真是怀念很早很早的从前。
“十几年前,我救过你一次,今天来这儿,同样是要送你一份大礼。”宋人脸上同样露出了笑容。
完颜亮亲耳听闻此话,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继而笑道:“那是不是还有交换条件?要钱还是要官?”
宋人摇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安安稳稳的回到北方去。”
“回到北方?你开什么玩笑!朕百万大军,你嘴一张,我们就回去?朕知道你是宋人,不过只要你回答朕几个问题,答应替朕带几句话给宋国皇帝,朕便饶你一命。”完颜亮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脸色变冷。
宋人却面带笑意,依然淡定,只听他忽然吟诗一首道:“试忆当年路迢迢,君心望断钱塘潮,称意需得无所惧,帝乡可攀亦有期。挥手击退障眼雾,兵戈摇曳荆棘除,南望西湖柳尾堤,渡江过河如平地!”
一听这诗,完颜亮脸色忽变,盯着对方的目光也顿时凌厉起来。
“你是谁?从哪里听的这几句诗?”完颜亮惊问,这首诗他早已销毁,整个金国绝对无人见过、无人知晓,他一个宋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宋人道:“这是我写给你的诗,如何不知道?”
“你是?”完颜亮一惊,差点站起来,他终于认出这个似曾相识的宋人了!
“不错,正是我,杨老五。”
站在完颜亮身前的不是旁人,正是从镇江渡江来江北侦查敌情的杨丛义。
“来人,朕要跟故人叙旧,没有朕的口谕,任何人不得进殿打扰!”得知杨丛义身份,完颜亮当即下令,严禁无关人等靠近,有些困扰他多年的问题,是时候寻个答案了。
殿内众人退走,只剩完颜亮和杨丛义。
“如今朕该如何称呼你?没有当年的你,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朕。多年前,朕多次派人南下临安,打探你的消息,却是一无所获,为何今日会主动找来此地?”完颜亮心里有很多疑问。
“我还是杨老五,而你已经贵为金国皇帝,以你皇帝之尊,叫我杨老五就成。”杨丛义笑道。
而后又道:“当年你富贵,我贫苦,我自然不会去找你,不然不是要被你看不起?不过今日,形势已经大大不同,如果我不来,我还会活的好好的,而你会死。”
第638章 高官相许
“朕会死?”完颜亮眼角微微收缩,心下稍稍有些不喜。
“不妨告诉你,我从特殊途径得到一个消息,最早今晚,最迟明晚,将有叛军要杀你,而后引兵北返,去拥立旁人!”杨丛义收起了脸上笑容,神情变的严肃起来。
“叛军要杀朕?何人?”完颜亮大惊。
“是谁我不知道,但他们今明两天肯定会动手。”杨丛义哪里知道谁是叛将,又是谁杀的完颜亮。
“说不出是谁,你让朕如何相信你?”完颜亮脸色一沉。
“帝王事,自古以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若不信,就在营里待着,亲眼看看到底是谁要来杀你?”杨丛义也不嗦,谁都怕死,皇帝更怕,弑君上位的完颜亮更甚,由不得他不信。
此话一出,完颜亮心头一颤,脑中马上开始搜寻到底谁会反叛、造反,想要取他性命。
可片刻之后,完颜亮就绝望的发现,他身边根本就没有绝对可信之人,就连原本绝对信任的硬军统领阿古耐也大有可疑,不然他何故今天带兵离开?来扬州这么长时间,早不去晚不去,偏偏今天带了五千硬军中的四千五百将士去泰州,现如今整个龟山寺行营就只剩不足五百硬军,一旦有事,这点兵力有何用?莫不是阿古耐和那些一直嚷着要撤兵北归的人合谋,想杀了他,向完颜雍邀功,投靠完颜雍?
完颜亮越想越胆战心惊,越想越觉得他身边全是叛将,没有一个可信之人,瞬息之间,冷汗浸透衣背。
当初他是如何跟那些大臣合谋,杀了完颜,夺取皇位的,虽然十几年过去了,他依然记忆犹新,如果现在瓜洲大营里真有人想要杀他,必会聚众合谋,而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因为连他唯一可以绝对信赖的硬军都被阿古耐带走,现今的龟山寺就是一个无人防守的空壳子,那些叛军随时都可以来要了他的命!
怎么办?逃,还是反抗?
完颜亮的脑袋里已经容不下其他事,全在想如何保命的问题。
杨丛义眼见完颜亮满头大汗,眼神飘忽不定,神采尽失,当即说道:“你是金国皇帝,叛军想要杀你,哪有那么容易。今天来告诉你这个消息,就是要再救你一命,两条路,一是先下手为强,把可能反叛的人召来营里,审问之后,直接斩杀,传示全军,震慑左右摇摆之人,二是先撤离此地暂避,而后召集忠臣良将灭杀阴谋反叛之人。这两条路哪条更好,我不知道,因为我只是个商人,并不了解你们君臣将帅之事,具体怎么做,你看着办吧,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完颜亮没有言语,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谁才是忠臣,如果连阿古耐都不是忠臣,还有谁是忠臣?还有谁能信的过?
他想不到,一个都想不到!
自从和州渡江失败后,随军大臣里多数劝他领兵北返,为此他狠狠的惩治了几个人,如今倒是没人劝他北返了,可一旦问起渡江之计,个个都沉默不语,就像全是哑巴一样,摆明了还是想回去,这些随军大臣里,或许有忠臣,但却没人能值得他付与绝对的信任。
而那些将帅,几战失利之后,全部畏缩不前,谁都不愿意领兵渡江,最后不得不让兵部尚书完颜元宜亲自统筹渡江之事,虽然他也不是很情愿,但好在他能执行命令,组织渡江之事,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不管怎么看,似乎都有叛逆之心。
想着想着,完颜亮心中一动,或许完颜元宜值得信任。
完颜元宜南下之初只是统领神武军一军,但他在攻打寿春、庐州、昭关、和州之时,奋勇当先,率军一路击败多支顽强抵抗的宋军,在和州争夺战中,更是一战击杀宋军一万余人,也因此破格将他拔擢为新设立的浙西道都统制,统管长江以北的淮东、淮西大片土地、几十个城池,来到瓜洲渡之后,更是将渡江之事全权托付给他,由他一人总领渡江之事,位高权重。
他的一切都是完颜亮给的,官职、军权都是,他温和沉稳,不急不躁,在朝中多年,往日表现一直都极好,所以在来到瓜洲后,行营附近驻守的近卫军也都交给他指挥统领,以他现有的权势,完全没必要向完颜雍献媚,况且完颜雍也给不了他现有的一切。
如此看来,完颜元宜应当没有反叛的可能。
完颜亮在初始的惊恐过后,慢慢冷静下来,虽然找不到可以绝对信任的人,但他开始仔细推想谁会反叛,谁不会反叛,筛选出一些不会反叛的人,而后把他们召集起来,便能成为他清除反叛势力的刀。
沉默许久之后,杨丛义有些沉不住气了,只听他道:“不管你想没想好,能帮你的,我已经帮你了。一开始就说了,我这次来是做生意的,你活着,我的生意就能成,你死了,我的生意将继续不死不活。但我能帮你的,也就仅限于告诉你这个消息。”
完颜亮正在苦苦思索推测,默默排查可疑之人和应当不会反叛之人,根本无暇理会杨丛义。
眼见对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杨丛义知道完颜亮上心了。
作为一个弑君上位的人,做了几十年皇帝,如果提前得知有人将要反叛的消息,他还不能击碎反叛阴谋的话,那他这个皇帝做的就太失败了,即使勉强活着回去,也不是完颜雍的对手,于杨丛义的大事而言,也不会有多大帮助。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杨丛义可不想坐在这里见证金国皇帝和大臣、将帅内斗,一不小心波及到他,想安然回去,恐怕就难了。
“你慢慢考虑吧,我就先回去了。如果你活了下来,以后金国和宋朝之间的货物贸易,我希望我能得到三成!告辞!”
杨丛义说完,转身离去。
“杨兄留步!”身后的完颜亮脱口而出。
“你是皇上,我只是一个小生意人,还是叫我杨老五吧,‘杨兄’二字还请收回,我承受不起。”杨丛义留步转身。
完颜亮却道:“杨兄说的哪里话,十几年前,我落难之时,是杨兄拼命救我,大恩未报,又以藏头诗指点我登上皇位,当时你我兄弟相称,如今我虽是金国皇帝,可我们的兄弟情义半分未变,若是如今我直呼你的大名,那我岂不真成了无情无义之人!你说是吧,杨兄!”
“你这么一说,我倒不好反驳。不过我只是一个小民,哪能跟你兄弟相称,让人听到,还不得杀了我?”杨丛义推辞道。
“杨兄两次救我,就是我的恩人、贵人,有我在,谁敢杀你!”完颜亮说完从腰间取下一条玉带,起身下殿,亲自送到杨丛义面前。
“这条玉带杨兄收好,见玉带如见我,看谁敢对你不利。”
“这不太好吧,我一个小民带着这么贵重的物件,若是被人看到,肯定会以为来路不正,不是偷的就盗,恐怕最后还是免不了一死。”杨丛义推辞不受。
“杨兄原来是担心身份地位。我是皇帝,你是我兄弟,你当然不能是平民,这样吧,我封你为金紫光禄大夫,授户部尚书之职,掌管我大金户部,如何?”完颜亮豪气封官,再次将手里的玉带推送过去。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我只是一个小民,村乡里正都没做过,怎么能掌户部?你还是不要开玩笑了!”杨丛义摇头,将玉带推走。
“我是大金皇帝,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话,怎么能是玩笑?就这么定了,自今日起,大金国封杨老五为金紫光禄大夫,授户部尚书之职,掌管大金户部,以后户部事务除了我,不需要听任何的建议,更不用听其他的吩咐,户部完全由你主掌!这条玉带就赐给你了,杨尚书!”完颜亮十分认真,说完再次将玉带递过去。
“事不过三,我若再不收下就是无礼了。”杨丛义推辞不过,双手接过尚有体温的玉带,而后又道:“玉带我收了,至于户部官职我真不能胜任,平常也就做些生意,经手的钱最多也不过几十万贯,哪里能掌管金国户部?再说我是宋人,一直都是宋人,全家都在江南,我孤孤单单一个人去北方做什么?”
“杨兄就不要推辞了,你能做几十万贯的生意,手底下的人也不会少,掌管户部就是掌管那些小官吏,跟你自己做生意管人是一样的,没有多大区别,户部尚书的位置,非你莫属,就这么定了,再要推辞,我不就不认你这个兄弟!”完颜亮语气十分坚定。
“那行吧,我试试。不过丑话说在前边,要是做不好,不能胜任,别怪我撂挑子走人。”杨丛义推脱不掉,只能接下。
“好,你我兄弟一起共谋大事,我绝对不会亏待你。要是思念亲人,我派人去江南把人接过来,跟你团聚,如果嫌麻烦,金国美女遍地,我赐你十个八个,夜夜做新郎都成!”
第639章 攻下行营
“多谢皇上好意,这些事以后再说,还是先看看怎么阻止反叛,如果皇上丢了命,我这个户部尚书在他们眼里也就是顺手一刀的事情。”
杨丛义赶紧摆手,他可没打算真去金国当官,完颜亮的话他也能不全信。
“杨兄说的是,还是先挫败反叛要紧。不知杨兄可有什么想法?”完颜亮邀请对方坐下。
二人先后落座,杨丛义想了一想,问道:“皇上可有能绝对信任、亲自掌握的近卫军?在这等微妙的形势下,一旦有人起兵反叛,可能绝大多数军队会选择原地观望,等到发现哪边占据绝对上风,他们就会加入哪边,所以皇上手里要有足以碾压反叛势力的军队!”
“不瞒杨兄,我的亲卫硬军是大金最精锐的军队,可如今不在营里,今日午时才离营去了泰州,最早明日傍晚才能回来。除了硬军,我没有亲自掌控过其他军队,包括附近的亲卫军。现如今我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该如何是好?”完颜亮叹息。
“亲卫硬军?既然是亲卫军队,为何要去泰州,而不是在行营护卫?”杨丛义问道。
“硬军统领阿古耐说是要带硬军去拿下泰州,为将士捞些好处。”
“既然是行营护卫,忽然离开必有原因。或许硬军去攻打泰州也是听人唆使,那么唆使他的人必是想要阴谋反叛之人,他们害怕亲卫硬军,所以才会唆使他们去泰州捞好处,行营防御力量薄弱之后,他们才有机会杀过来。如果找不到其他军队保护行营,我建议马上离开,去泰州找亲卫硬军,查明谁在阴谋反叛,而后引兵回营,捉拿逆臣问罪。”
“去找硬军?他们能听别人唆使突然离开行营,为逆臣叛将制造机会,难道不会参与谋逆?此时去找他们不是自投罗网?”
“不,如果硬军参与谋逆,他们又何必在谋逆当头引兵去泰州,直接在行营一举拿下皇上,取了首功不好吗?为何要将首功拱手让人?硬军离开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被人以利益引诱蒙蔽,故意将他们调离行营而已。眼下既然没有其他军队可以信任,找硬军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我还是有些担心。”
“你能亲自指挥硬军,还担心什么?夜已经很深了,也许谋逆之人马上就会发动叛乱,再不离开,等叛军冲过来,包围行营,想走恐怕就来不及了!事不宜迟,早做决断吧!”
谁是忠臣,谁是逆臣,很难确定,目前看来,除了去找硬军,确实没有其他更稳妥的办法,完颜亮内心经过激烈的挣扎之后,最终点头。
而后两人乔装打扮,扮成硬军校尉和内侍,以“奉命去泰州传令”为由离开龟山寺行营,乘夜策马,直奔泰州。
是夜,黎明时分,兵部尚书兼神武军都总管完颜元宜、武胜军都总管徒单守素,猛安唐括乌野,谋克斡卢保、娄薛、温都长寿等人率兵三万余人攻入龟山寺行营。
叛军入行营,见人就杀,从卫兵到内侍,统统不留活口,不消一刻钟,行营再无反抗之人。
“大人,完颜亮就躲在里面!”猛安唐括乌野伸手一指五丈外的一处屋舍。
“杀!”完颜元宜好不犹豫,当即下令。
“那他的妃子怎么办?也杀了?”唐括乌野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
“女人就别杀了,免得落人口实。”
“好,正合我意。”唐括乌野笑道。
“奉劝你一句,别打她们的主意,想女人哪儿都有,她们毕竟是妃子,事成之后要送回北方,听新皇发落。”完颜元宜冷声警告。
“好吧。”唐括乌野无奈叹息。
完颜亮那么多漂亮的妃子,要是能一亲芳泽,睡上一个两个,就是死也值了,太庭广众之下不好得手,返回北方长路漫漫,总会有机会。
唐括乌野想到此处,心里好受了不少,当即大吼一声:“杀!乱臣贼子完颜亮让我们送死,我们也不能让他活!杀了他,我带你们去辽阳投奔新皇帝!杀!”
喊完催马向前,不等他靠近那座屋舍,黑压压的箭雨先一步落了下去。
几轮箭雨之后,徒单守素喊停。
完颜亮所在的屋舍,再没有半点动静。
“搜!把完颜亮拖出来!”唐括乌野一声令下,上百名士兵持刀冲了进去。
片刻之后,一将校出来低声禀报:“将军,里面没找到,只有内侍和侍女!”
“什么?再找!就这么大个地方,能跑到哪里去,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他!”唐括乌野大惊。
一刻钟后,消息传来,还是没能找完颜亮,他消失了。
唐括乌野忙去找完颜元宜等人商量对策。
不久之后,龟山寺行营在晨曦中开始猛烈燃烧,火焰、浓烟,五里之外都能看得清晰。
与此同时,一个消息,传遍全军:“荒淫无道、一意孤行的完颜亮已经死于大火,兵部尚书完颜元宜兼代左领军副大都督的职权,待整军之后,即刻率领大军北返,投奔新皇完颜雍!”
太阳升起之前,尚书右丞李通、浙西道副统制郭安国、监军徒单永年、近侍局使梁、近侍局副使大庆山等完颜亮心腹之臣,被全部逮捕,而后杀害。
五十万大军陷入群龙无首的慌乱之中,一时之间,谣言满天,完颜元宜、王祥、徒单守素等人压力大增,为平息谣言,统一各军想法,不停的召集统兵官谈话议事。
然而,五十万大军,心思各异,谁会甘愿成为完颜元宜等人向新皇请功的筹码?
就在瓜洲大营乱做一团的时候,杨丛义和完颜亮一路疾驰,终于到达泰州城外。
泰州城已经被攻破,或者说是已经被金军接管,因为除了被杀死的百姓外,很少见到战死的大宋士兵,守军大概率是闻风而逃了。
二人催马通过无人防守的西城门,进入泰州城内。
城内随处可见大宋百姓的尸体,和纵马持刀的金军,街上所有门户全部大开,显然已经遭遇粗暴的洗劫。
杨丛义的脸色阴沉如水,完颜亮也好不到哪里去。
纵马拦住一群刚从一个大院出来、怀里鼓囊囊的金军,完颜亮沉声道:“阿古耐在何处?叫他来见朕!”
那些金军见拦路之人言语无礼,正要回击,忽有人跪倒在地,口中高呼道:“小人拜见皇上!”
其他禁军一惊,仔细一看眼前之人,当即脸色大变,纷纷跪地高呼:“小人拜见皇上!”
“起来!传令下去,全军城西集合!”完颜亮马鞭一挥,气势如虹。
这群硬军士兵应声而动,一些人留下扈从完颜亮,另有一些人赶紧分头去找上官和阿古耐。
不多时,一将带人疾驰而来,在完颜亮身前三丈之外翻身下马,而后弃马来到一丈之外,跪地行礼:“臣阿古耐,参见皇上!”
完颜亮盯着跪在身前的阿古耐,沉声问道:“阿古耐,是谁让你来攻打泰州的?”
阿古耐一愣:“昨天臣已经向皇上禀明,皇上同意了,臣才带兄弟们来的。”
“朕是问你,谁告诉你泰州有金银财宝,让你来攻打泰州!”完颜亮脸色阴沉。
“是兵部尚书完颜大人,昨天上午他跟臣说,泰州离扬州太近,还在宋人手中,恐怕对大军渡江不利,他原本打算派人功下泰州,但想到硬军兄弟跟皇上南下一路辛苦,却没能立功,也没得到多少赏赐,便想把这个难得的机会让给硬军,让我们也来捞点好处,臣听了他的建议,觉得硬军一直在行营无事,也不是不能跑一趟,就禀明皇上了。”阿古耐恭声回道。
“完颜元宜!”完颜亮双眼猛然一缩,没想到居然是他!
“皇上怎么会来泰州?”阿古耐再一看完颜亮身穿的校尉衣甲,心下一惊。
“阿古耐,你马上整顿硬军,随朕回扬州!去吧,给你半个时辰!”完颜亮并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下令。
“臣,遵命!”阿古耐领命,起身后马上连下几道命令,召集全军立即集合。
半个时辰后,完颜亮在阿古耐陪同下,率领四千五百名硬军将士策马向西,一路疾驰,赶回扬州方向。
可就在大部队赶到距离扬州三十里的江都县时,前方哨探传回消息:“瓜洲大军反叛,攻下龟山寺行营,整个行营付之一炬,完颜元宜代左领军副大都督之职,统领全军,准备返回北方,投奔完颜雍!”
听闻此等消息,阿古耐大惊,当即下马跪地,磕头如捣葱,请命发誓要带硬军回瓜洲大营捉拿完颜元宜等乱臣贼子和叛逆,请皇上发落治罪!
然而,完颜亮听从了杨丛义的建议,并没有命令阿古耐领兵去瓜洲大营,而是一同率军西进扬州,先悄悄进入扬州城,控制了扬州再做他论。
一个时辰之后,硬军进入扬州城,接管整个扬州,而后召集守军统兵官面圣。
第640章 擒拿叛逆
扬州城内的统兵官和官吏见到完颜亮,顿时惊的跪地叩头,纷纷陈诉反叛之事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他们也是午时左右才得到瓜洲有变的消息!
此时的完颜亮听了杨丛义的建议,没有大开杀戒,而是让他们继续呆在城里,继续驻防,不得离城。
不久之后,几十骑硬军离城,带着完颜亮的亲笔诏令前往瓜洲大营,召集各军统兵官来扬州城面圣。
晚上的扬州城内外灯火通明,城上篝火熊熊,城下各军火把,形成一道道火龙。
城内临时行营,众将诚惶诚恐,参见大金皇帝!
完颜亮高坐殿中,一一扫视殿下跪着的统兵将领。
难熬的片刻沉默之后,方才高声道:“不管你们之中是否有人参与了谋逆,今晚能来到扬州城,朕便赦免你们的罪责!起来吧!”
“谢皇上不杀之恩,从今往后,臣必定一心一意追随皇上,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众将一听可免罪责,当即跪谢皇恩,并各表忠心。
“那么谁能告诉朕,谋逆之人到底有哪些人?”完颜亮虎目一瞪。
当即有人禀报道:“皇上,臣听说是兵部尚书完颜元宜、武胜军都总管徒单守素和猛安唐括乌野等人,他们于今早黎明时分,率领五六万人攻进了龟山寺行营。幸好皇上不在行营,不然不堪设想!”
“哦,除了他们还有何人?”完颜亮再问。
“应该还有完颜元宜的儿子王祥,听说完颜元宜带叛军攻打行营时,骁骑军都指挥使大磐曾领兵去救援,却被王祥劝阻,说是皇上已经没了,来不及了,于是他停止了救援行动。”有将领赶紧回道。
“骁骑军大磐?他人呢?有没有来?”完颜亮心中一暖,龟山寺行营出事,还是有人愿意去救他的,他并不是孤家寡人。
殿下几十个统领,无人回答,众人转头四望,不见他的踪影。
完颜亮心下一颤,他是没接到诏令,还是不想来面圣?或是另有其他原因?
当此之时,应当尽快平息叛乱才是当务之急,谁比谁更忠诚,眼下来看并不重要,只要能平叛,那就是可用之人。
“好了,那就是说此次发动叛乱,企图杀朕的叛逆是完颜元宜、徒单守素、唐括乌野和王祥等人。既然叛逆都已经明确了,谁愿意替朕去把他们抓来治罪?”完颜亮凌厉的目光,扫过殿下众人。
“臣愿去拿下叛逆!”
众将几乎同时请命,谁也不甘落后,谁也不敢落后,如果惹的皇帝不高兴,说不定马上就会是杀头之祸临身。
“好,你们一起去!记住,朕要活人,不要死人!”完颜亮可不信,参与叛逆的只有完颜元宜、王祥等三五个人,如果他们三五万人都能攻下行营,那四五十万军队都是摆设不成?
“臣遵命!”
众将齐声领命。
“去!明日午时之前,朕要看到叛逆跪在朕面前!”完颜亮怒目圆睁。
众将领命离去,走出殿门,冷风一吹,方才知道自己早已汗透衣背,不由得个个暗呼庆幸,而后话不多说,即刻出城,趁夜领兵赶回瓜洲大营。
瓜洲渡大营,某一片营区,此时也在一片紧张惶恐之中。
“大人,完颜亮真的还活着,真的在扬州城?”有统领将领询问。
“都是谣言,作恶多端的完颜亮今天早晨就已经死在龟山寺里,哪里还能出现在扬州城?不是宋人故布疑阵,就是军中某些完颜亮的死忠借他的名义收拢军队,而后回汴京拥立完颜亮的儿子完颜光英,如果真被某些人得逞,他们在汴京一带拦住我们去路,那就凶多吉少了!当此之时绝对要冷静,我们杀了完颜亮,跟他的死忠和完颜光英就是仇敌,如果他们得势,死的肯定是我们。既然杀了完颜亮,决定回辽阳投奔新皇完颜雍,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你们想想,以完颜亮的性子,仅仅只是意见不同,他就杀了多少大臣,更何况是攻打他的行营?有其父必有其子,完颜亮残暴至极,他儿子又能好到哪里去?所以我奉劝诸位,赶紧打消侥幸念头,对我们来说,现在只有一条路,率军回北方,投奔完颜雍,如果顺道能杀了完颜光英当然最好,投奔完颜雍时便又多了一份礼物!”完颜元宜制止谣言,解除疑惑,胁迫众人一条道走到黑。
唐括乌野应和道:“大都督说的是,我们已经杀了完颜亮,再想回头绝无可能!现在传来的都是谣言,就是为了动摇军心,制造恐慌。一部分人要死跟着完颜亮,想为他殉葬,我们成全他们就是了,等天亮就是挨个收拾他们。等我们再回汴京杀了他儿子,筹备一份大礼送给辽阳的新皇帝,我们谁不能官升几级?人人都有机会升官加爵,何必为薄情寡义的完颜亮殉葬送死!”
徒单守素也道:“对,当务之急,我们应该马上平息谣言,统一全军北返。而想要平息谣言,只靠一张嘴是不够的,完颜亮的死忠必须杀了,他们现在就在扬州城里,我提议,马上派大军包围扬州城,把他们一网打尽!而后我们再安安心心率军北返,不然一路上,他们今天闹一出,明天闹一出,估计还没回到燕京,几十万大军就散了,到时候我们拿什么去面见新皇帝?”
“万一完颜亮真在扬州城,我们怎么办?听说几十个统兵官都带人去扬州了,应该不会有假吧?”领有人问道。
现在犹豫不定的人,都是没有直接参与谋反,进攻龟山寺行营的人,他们此时正摇摆不定。虽说他们没有直接参与谋反,但龟山寺被攻击时,他们并没有任何救援的意思,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进了完颜元宜等人的阵营。
只是此时,他们还有一些侥幸心理,希望完颜亮还活着,希望什么都没有发生,因为他们没有参与谋反,也什么都没做。
“完颜亮已经死了,都烧成灰了!退一万步,就算杀在行营里的不是他,你以为你现在去找他,他就不会杀你了吗?龟山寺行营被攻击时,你在哪里?你敢告诉他,你在暗中观察,按兵不动吗?你敢说去你救援过吗?如果他活着,你绝对会死!你应该庆幸,我们杀了他!”唐括乌野高声威胁道。
“那聚集在扬州城的几十支军队怎么办?估计他们超过十万人,真要替完颜亮报仇,还真是不小的麻烦。”另有将领问道。
“怕什么,他们只有区区十万人,而我们却有三四十万人,军队数量是他们的三四倍,他们凭什么跟我们斗?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扬州城,看他们是想活,还是想死。想活着就赶紧灰溜溜逃回汴京,去找完颜光英,不过最终也难逃一死,要是敢我们刀枪相向,明天就是他们的死期!明天我还会给他们一次机会,想死还是想活,再给他们一次选择。扬州城里那些人,他们的军队人数比我们少了太多,战斗力也没我们高,所以根本不用担心。”完颜元宜进一步蛊惑人心。
“大人,瓜洲大营里好像还有不少人闭营不出,既没去扬州,也没加入我们,这一部分也有十几万人,他们是不是隐患?要不要先拉拢他们,或是先拿下几个,杀鸡儆猴?”又有将领提出问题。
“这的确是个问题。他们对完颜亮死活的不关心,对辽阳的新皇帝似乎也不太上心,不知道他们心里是不是另有拥立的人选。如今这十几万人在瓜洲渡大营按兵不动,对我们来说不是好消息,如果他们在我们去攻打扬州时,抄了我们的后路,那我们可就危险了!”徒单守素表示认同。
完颜元宜沉默片刻,而后道:“这些人我去找他们聊聊,不管他们是什么想法,都跟完颜亮那些追随者不是一路人,是可以争取的。目前我们还没返回北方,汴京的完颜光英和追随完颜亮那些人,对我们都有威胁,跟他们是有可能合作的。以我的判断,他们应当最多还是跟之前一样在边上看戏,不会现在就介入我们跟扬州城那些人的争斗。”
“大人说的有理,他们躲在营里,现在情势并不明朗,怎么会跑出来惹事,还是把注意力放在扬州城,怎么解决了他们,好安心回北方去。”唐括乌野应和道。
众人正商讨间,忽有卫兵进来禀报:“大人,扬州城方向出现大批军队,气势汹汹,正朝大营而来!”
“扬州城的人主动来进攻了?”有将领大惊。
“慌什么,他们一共就十万人,能来多少?”完颜元宜不愧是重臣,此时依然淡定。
等他环视众将后,高声下令:“诸位,敌人来袭,此战绝对不能输!你们马上回去整顿军队,我们在大营外与敌决战,一战定胜负!”
“好,一战定胜负!”唐括乌野打头,众将纷纷响应。
夜中,瓜洲大营外,一场混战很快展开。
第641章 撤离扬州
双方十几万大军在瓜洲渡与扬州城之间激战一夜,势均力敌。
待到天亮之后,完颜亮在扬州城再次发出诏令,召瓜洲将士共击叛逆!
瓜洲大营内按兵不动的二十余万军队,接到诏令,询问过硬军随传令兵和随行的扬州城守军后,很快判断出完颜亮还活着,就在扬州城,于是一众将领纷纷起兵响应。
随着瓜洲大营二十余万大军加入双方混战,完颜元宜等人率领的叛军在前后夹击之下,开始节节败退,向西撤离。
巳时,混战结束,伤亡无数。
扬州行营内,完颜亮很不高兴。
方才来报,最大的叛逆完颜元宜没有抓到,他带着五万大军向西逃跑,唐括乌野死于乱军之中,徒单守素不知所踪,最大的几个叛逆主谋都没有抓到,只抓到几个追随他们反叛的统兵官。
完颜亮当即下令追杀完颜元宜、徒单守素,不管他们逃到哪里,必须抓到,枭首示众!
不久之后,俘获的叛逆统兵官送进扬州城,他们跪在完颜亮面前叩头乞命,额头都磕破了,完颜亮冷眼观看,没有半点心软。
几句话问明一起行叛逆之事的都有哪些人之后,当即下令将叛逆斩首。
而后又下一令,叛军中的校尉军官及以上全部斩杀,普通士兵可免一死。
午时左右,详细的战报送回行营:“昨晚至今日巳时,在瓜洲大营外共击杀叛逆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三人,其中统兵官八人,校尉军官及以上两百七十四人,俘获两万一千三百余人!”
完颜亮面沉如水,这一场叛乱,使大军损失惨重,元气大伤,更是军心彻底动摇,瓜洲大营乱成一锅粥,他的行营是迁不回瓜洲了。
“皇上,贵妃们已经带回扬州城,是否马上送来行营?”侍卫进殿禀报。
完颜亮眉头跳动,随即问道:“是在哪里找到的?”
“完颜元宜中军大营,完颜元宜逃跑时没有带走她们。”
“除了她们,还有什么人留下?”完颜亮心头一颤。
“没有了,行营内其他人都死了,跟完颜元宜不和的随军大臣也都被杀害。”
“不用带她们进行营,找个地方处置!”完颜亮冷声道。
“皇上,她们是贵妃.....”侍卫一惊。
“听不懂吗?”完颜亮双眼一瞪。
“遵命!”侍卫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接令退走。
“皇上,在城内处置并不妥当,传出去有损皇上名声,当此之时更该谨慎。”见殿内无人,杨丛义出言提醒。
“哦,那你以为该如何?”平息叛逆的完颜亮,心情并没有好上一分。
“自然是送出城外,找个无人之处,悄悄处理掉。”杨丛义小心回道。
“也对,那你去办吧,做干净些。”完颜亮微微点头。
“是,皇上。”杨丛义领命告退。
走出殿门不远,追上那侍卫,出言叫住。
“尚书大人,何事?”
“皇上把处置贵妃之事交给我了,她们现在何处?”杨丛义问道。
“就在城东。”
“走,带我过去。”
催马而走,不到一刻钟,杨丛义随那侍卫来到城东一个有卫兵戒备的庭院。
“她们有几人?”
“五人。”
“找一些平民衣裳,再找两辆马车过来。”进庭院之后,杨丛义低声吩咐。
侍卫应声而去。
扬州城外,两辆马车向东疾驰,两骑一前一后陪在马车左右。
奔跑间,前车传出一个声音:“杨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儿?皇上不是在扬州吗,为什么不送我们去见皇上?”
“发生叛逆之事,扬州城也不**稳,皇上为你们安危考虑,决定先送你们回汴京。”杨丛义回道。
“杨大人,能不能跟皇上说一声,我们哪里都不想去,就想跟着皇上。”车内女子说道。
“这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
杨丛义此话一出,车内马上安静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奔跑的马车在一处四下无人的荒野停下。
“大人,这里合适吗?”侍卫低声询问。
杨丛义四下望了望,见不远处荒草及腰,于是便道:“这个地方也行,一会儿直接丢进那边的草丛。”
说完转头看了一眼马车夫,低声道:“几个若女子好弄,先把他们处理掉。”
“是。”侍卫毫不迟疑,领命而去。
很快将两个车夫引进荒草之中,片刻之后,那侍卫提着血淋淋的刀走出荒草丛。
等侍卫走近,杨丛义向他使了个眼色,命他赶紧将她们了结了,好回去复命。
侍卫领命,抬腿就朝后面一辆马车走去。
就在他与杨丛义擦身而过之后,杨丛义转身上步,袖中匕首一挥,从后面割了他的喉。
“抱歉,有些秘密,谁都不能知道。”杨丛义看着紧捂喉咙,满脸痛苦,说出不话的来侍卫,轻声说道。
被割喉的侍卫倒地,很快断气。
杨丛义捡起侍卫的刀,而后将他拖进了不远处的荒草丛中。
回到马车前,杨丛义用刀挑开了门帘:“下车。”
“怎么了,杨大人?”车内衣着普通的三个年轻女子,看着血淋漓的刀,满脸惊愕,不由自主的往车内躲去,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女子壮着胆子战战兢兢的出声询问。
“出了点事,赶紧下车!”杨丛义道。
三名女子不敢再问,畏畏缩缩下了马车。
而后杨丛义提刀来到一丈外的另外一辆马车前,一挑门帘道:“出了点事,下车。”
少时,五名女子发现地上的大片血迹,惊恐的聚在一起,双腿打颤,动弹不得。
“大人,放过我吧!求求你,行行好,放过我,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其中一女子跪倒在地,吓得眼泪滚滚而下。
其他女子也纷纷瘫倒在地,开始求饶,乞求放过她们。
“是谁要杀你们,你们知道吗?”杨丛义眼见几个柔弱的女子这般模样,心下顿时一软,本想杀了她们,却有些犹豫起来。
“不是大人吗?”一女子抬头问道,小心翼翼。
“不,当然不是我。你们想想,如果完颜亮真想送你们回汴京,不会多派些人护送吗?你们被叛逆俘虏过,他是大金皇帝,怎么会要被逆臣沾染过的人,哪怕你们干干净净,一旦回去也免不了流言蜚语,毁的可是他的名声。他是皇帝,又不缺女人,还要你们何用?”杨丛义看着五个柔弱的女子,心里有一丝怜悯,手里的刀实在有点下不去。
“我们清清白白,他们连一个手指头都没有碰过我们,冤枉啊,求大人给我们做主!”女子一听此话,赶紧纷纷辩白,力证他们的清白。
“没用,那些叛逆死的死,跑的跑,要是抓不到,他们对外放出一些你们的消息,完颜亮的脸往哪儿搁?对他来说,你们还是死了的好。”杨丛义说完抬起了手里的刀。
五名女子一见带血的刀扬起,脸色大变,纷纷跪地哭泣道:“求大人放我们一命,我们愿意做牛做马,服侍大人!求求大人,放过我们吧,以后让我们做什么都行!求求大人......”
杨丛义看着跪地哭泣的五个柔弱女子,紧了紧手里的刀,几番尝试后,心下不由的叹息,最终还是下不去手。
“好吧,扬州城你们回不去了,回去也是死,跟我走,我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杨丛义收起了手里的刀。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我们从今以后就是大人的人,当牛做马,服侍大人!”一听有活命的机会,五名女子纷纷叩谢,承诺攀附,托付性命。
“赶紧上车跟我走。”杨丛义挥舞马鞭,将一辆马车驱赶走,转身来到另外一辆马车旁。
五名女子闻言,马上拖着瘫软的腿,匆忙上马车,挤在一个车厢内。
马鞭一挥儿,催马而走,杨丛义驾着马车继续往东去。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来到京杭大运河边,此处有金军驻守。
杨丛义向守军表明户部尚书身份,要来一艘船,而后带着五个女子登船,沿运河南下。
一个时辰后,船只通过运河到达长江边。
“大人,我们不能往前了,宋人的战船太厉害,一旦进入长江就危险了。”见船上的大人没有新的命令,小队长开口提醒。
“瓜洲大营发生的大事,你听说了吧?”杨丛义问道。
“听说了。”小队长小心回答。
“大军马上就会北撤,本官要到长江对岸,去探探宋廷口风,而后再商讨重新议和。停战议和,此乃大事,宋人不会对我们不利,放心,不会有生命危险,赶紧渡江!”杨丛义解释道。
“是,大人!”小队长一听将要北撤,顿时喜上眉梢。
片刻之后,船只加快速度,朝江中行去。
不多时,船只还没到江心,便被一艘大宋战船盯上,径直靠了过来。
船上的金军士兵十分紧张,顿时就放慢了速度,不敢继续向前。
一刻钟后,悬挂杏黄旗的大宋战船出现在十丈之外。
原本小心戒备,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大宋战船士兵,忽见对面船上举起一块白布,只听一声令下,纷纷放下手里的弓弩。
第642章 攻城掠地
绍兴三十一年,冬月二十七日,秀州行营接到战报:镇江守军击败敌军夜袭,杀敌万余,缴获敌船八十余艘,击毁敌船二十余艘。
行营内,大宋君臣,坚守镇江的信心倍增。
二十八日,泰州战报送达行营:二十六日敌军进犯泰州,攻破泰州城,大肆劫掠,百姓死伤无数!
大宋君臣惶恐,逃亡派抬头,皇帝赵构准备随时撤离。
二十九日,镇江战报送达行营:瓜洲渡敌军与扬州敌军内斗,敌军大部撤离瓜洲,进驻扬州附近!
行营上下大喜,急令杨存中、虞允文查明敌军详情!
腊月初一,接镇江急报:敌方大军撤离扬州,北返金国!
腊月初二,再接镇江急报:杨存中、虞允文亲自渡江探明敌情,除扬州城还有近万敌军外,瓜洲渡附近,已无敌军!
得知此消息,行营上下震动,赵构当即下令加快行军,五日之内赶往镇江府!
同时下令,建康府、镇江府守军渡江反击,收复失地!
腊月初六,镇江中军四万将士在都统制邵宏渊率领下率先出动,从瓜洲、真州渡江,合围扬州城,敌军弃城而去。
中军立功心切,紧追不舍,追至天长县附近,遭遇五万敌军埋伏,奋战一天,损失万余人,退回扬州城休整。
与此同时,建康都统制李显忠奉命率军从太平渡、建宁渡江北上,两线并进,一举收复和州、滁州,而后继续向北,先后收复含山县、昭关,而后于柘皋合兵一处,直逼庐州。
镇江中军向北追击敌军失败后,休整一天,与后军两万人一同渡河向东,收复泰州、高邮、兴化,而后合攻宝应。
在镇江中军、后军渡江完毕后,镇江前军两万余人在杨丛义率领下由真州渡江,带十日口粮,昼夜行军,直奔淮河渡口,盱眙县。
最终于腊月初七傍晚在盱眙县南边的古桑追上等待渡河的敌军,于当晚子时对敌军发起攻击,战至天明,将尚未来得及渡过淮河的近两万敌军剿灭于淮河边。
全军休整半天,从战利品中补充口粮、分配战马后,随即渡河追击,三天之内收复洪泗县、泗县和灵璧,斩杀敌军万余,缴获战马五六千匹,吸收义军四千余人。
而后全军直逼宿州,当地义军协助下,不到半天时间攻下宿州城,杀敌六千余人,敌军士气衰弱,仓皇逃亡归德府。
拿下宿州后,杨丛义力排众议,放弃继续乘胜向北追击,而是选择当先巩固既得城池,分兵东、西两路,收复周边地区。
其中由苏仲权西路军都统领,率一万人向南攻取蒙城、应台两地,切断淮西敌军退路,与淮西可能追击的宋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彻底剿灭庐州、寿春一带的敌军。
东路军由潘诚权都统领,率一万人向东攻取宿迁,与镇江前军、中军前后夹击可能逃窜的敌军。
其余近两万人,在宿州休整,一边招募新兵,一边加强防御工事。
两天后再度分兵一万,由袁华权都统领、薛望权副都统领,引兵渡河北上,夺取符离、临涣和永城,并伺机夺取临涣东边县镇,稳固宿州防御。
腊月十五,薛望攻取永城,进逼亳州,袁华攻取临涣,后又夺取蕲县,进逼徐州。
腊月十八,西路军送回消息,他们及时赶到应台截断经寿春北撤的敌军,与建康李显忠部,前后夹击,歼灭三万敌军,而后趁胜夺取颍州,正向西进发,准备夺取陈州。
腊月二十,东路送回消息,他们已经夺取宿迁,在泗阳县,与镇江中军、后军前后夹击,剿灭敌军两万余人,正与中军汇合,北上攻取徐州。
得知东路军消息之后,杨丛义命薛望分兵驻守临涣,命袁华率军五千向东靠近徐州,配合东路军和镇江中军攻取徐州。
短短几天内,宿州便招募新军五六千人,一部派往永城、临涣加强防御,一部在宿州训练,协防宿州城。
由于几度分兵,杨丛义亲自统帅的宿州守军已无多少老兵,大部分都是一路吸收进来的义军和招募的新军,组织涣散,战斗力堪忧,若敌军来犯,恐怕抵挡不了多久,是以忧心忡忡,各路捷报频传,也不能打消他的顾虑。
无老兵可用,只能命新军和义军加强训练,并亲自上城巡守,加强城防管理。
除此之外,急切期待东路、西路军取得战果之后,分兵回援,巩固现有城池。
为此,杨丛义向东路军和西路军各下命令。
命东路军夺取徐州之后,不得继续北上,若镇江中军北上,东路军则留守徐州,若中军留守徐州,东路军则退回宿州。
命西路军夺取陈州之后,别再盲目西进,东归和宿州、永城驻军,东西夹击,攻取亳州。
腊月二十五,东路军传来捷报,已与镇江中军一道夺取徐州,中军趁胜北上,他们已在徐州驻扎,巩固防御。
腊月二十六,袁华率领军队返回临涣,宿州北部的防御力量得到加强。
腊月二十七,西路军传回捷报,已与淮西李显忠部夺取陈州和郾城,正率兵向东。
得知西路军消息,杨丛义令袁华接管永城防务,命薛望率领永城、宿州八千军队西进,与苏仲东西合攻亳州城。
腊月二十八,东路军传来消息,镇江中军北进受阻,正退回徐州城,待中军退回之后,东路军即刻返回宿州。
腊月三十,东路军全军退回宿州,当天就奉命往西,与薛望合兵,从东面攻取亳州。
同一天,西路军拿下鹿邑县的消息送回宿州,短暂休整之后,继续向东。
正月初三,苏仲、潘诚、薛望,三军三万五千余人汇合于亳州城下,准备次日攻城。
当天夜里,城内义士擒获亳州留守完颜守能,亳州不攻自破,降军一万一千余人,其中九千汉军改旗易帜,归顺宋军,另外两千余人收缴武器、衣甲,看管在军营。
占据亳州之后,杨丛义严令,除探子之外,任何部队不得渡河进攻归德府,以稳固防御为主,带后方补给送到,补充兵力之后,再图北进。
同时命令潘诚率军退回宿州,主持宿州防御。
至此,苏仲为正、薛望为副的亳州守军达三万余人,杨丛义为正、潘诚为副的宿州守军达两万五千余人,袁华负责的永城、临涣等地军力也达到七千余人,杨丛义统帅的六万余人,完全将亳州、宿州地区控制,只待恢复城内正常管治,防御工事稳固之后,后勤物资运到,便能谋划夺取归德府,进一步收复北方失地。
镇江府行营。
各路军队,一个接一个捷报送抵镇江府行营,赵构、陈康伯、杨存中等大宋君臣十分振奋,一时之间,主战派在朝会上无限风光,在主和派和逃亡派面前趾高气扬。
但与此同时,也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比如趁胜求和。
这等论调一出便遭到陈康伯的强烈抨击,但却得到赵构的默许。
在长江边站了一下午,望着滔滔长江水,赵构思绪万千。
当年他便是从此处渡江南下,一路被金人追到海上,后来好不容易才在杭州稳定下来,重建朝廷,三十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回到镇江,回到长江边。不过不同的是,第一次来长江是被金人一路追着往南跑,而这次却是从南往北,看着金人仓皇北逃,与往日惶恐不可终日相比,心情大大不同。
能得一胜,取得这么大的战果,已经很不容易了,就到此为止吧!
第二天朝会,陈康伯再次向赵构和群臣汇报战果捷报,只听他用振奋人心的声音道:“最新战报汇总,从东往西来看,典海使李宝与义军卫胜夺取海州、东海县,与镇江后军几度进逼临沂,镇江中军夺取徐州,并在尝试继续向北攻击,镇江前军攻占宿迁、宿州、亳州、陈州,淮西军攻占陈州、郾城,信阳军攻占蔡州,襄阳诸军攻占唐州、邓州,从目前来看,各军战果显著,不光收回江北土地,甚至收复淮河以北上百里土地、数十个州府,这是一场大胜!敌军正在溃败,此时正是挥军北上,收复中原的大好时机!”
杨存中道:“陈相,不可轻敌,敌军这次败退,只是忽然内乱,他们的主力军队并没有多少损失,如果冒进,遭遇失败,敌军再度南下,顷刻之间又会杀到长江边。这次能反击成功,收复数十州土地,实在是侥幸,我们并没做好大举北进的准备,我以为当以巩固现有战果为要务,带准备充分,再北上不迟。”
虞允文道:“郡王所言有理,在敌军撤退前,不论是镇江守军还是建康守军,都在全力坚守长江防线,没有一支军队做好了渡江收复失地的准备,各军匆匆北上,取得这等战果,已实属难得,万万不可再冒进!否则功亏一篑,岂不可惜?”
第644章 选将建军
“怎么不回去休息?”
杨丛义追上去一看,见对方是一个低级军官,二十多岁的年纪。
“我不累,还能再练一个时辰。”那军官勒马提枪回道。
“你叫什么?”杨丛义心下一动,这么刻苦努力的倒是不多见。
“小人张暮林。”
张暮林?似乎在那儿听过?
一听这个名字,杨丛义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异样,好像很熟悉,但又很缥缈,想摸又摸不着。
“你是哪里人?”
“太湖县人。”
“太湖?”杨丛义一惊,那个地方他可熟悉,当年跑遍了那里的山山水水。
“大人也知道太湖县?”
“我在太湖县生活过将近一年时间,怎么会不知道。”杨丛义抖一抖缰绳,身下的战马慢步而行。
“大人之前在太湖做官吗?”张暮林轻抖缰绳跟上,落后半个马身。
“不是做官,衙门打杂。”想起从前,杨丛义不由的笑道。
片刻之后又问:“你家在太湖县哪里?”
“我家离县城很远,大人应该没听过,莲花村。”张暮林回道。
“莲花村?我去过那个地方,有个大雪天去那儿执行任务,结果受了伤,在那儿待了半个月。如今想来也有十五六年了。”杨丛义不胜唏嘘。
时光匆匆,似乎只是一转眼,就过去了十五六年,他也从当初那个倔强热血的小青年变成了如今即将进入不惑之年的中年。
“大人十几年前去过莲花村?”张暮林惊问。
“是啊,那时候去追查一个逃犯的线索,不想却被贼人所伤。那时候你应该还是一个孩童,如今能在军中相遇,也算是缘分了。”太湖县也算是故乡了,在那里他认识了不少人,再见故乡人,心下大慰,杨丛义轻笑。
张暮林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忽然问道:“大人在莲花村受的伤是在背上吗?”
杨丛义豁然转头,盯着眼前人认真看了两眼,说道:“对,确实是在后背,看来我们之前应该在莲花村见过。”
“大人是在山上受的伤,砍伤大人那个匪徒被大人一枪刺杀了,还缴获了一把很沉的大刀。”张暮林看着杨丛义慢慢说道,眼中有几分炽热。
“你就是当年那个叫张暮林的小孩?”杨丛义甚是惊喜。
“是我,大人跟那时候相比,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一被认出来,张暮林顿时有些拘谨。
“哈哈哈,是不一样了,十几年了,老了啊!倒是你,长大了。”杨丛义哈哈笑道,还真是熟人,当年被贼人所伤,要不是他在一旁协助,也许他当时就死在贼人手里了。
“不不不,大人不老,还年轻!”见会错了意,张暮林忙分辩道。
“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去年敌人入侵淮西,烧杀抢掠,安庆驻军还没见到敌人来就跑了,当地百姓就自发组织了一队人马,我听到消息我投奔了他们,在桐城、庐江、舒城跟敌人打过几仗,死了不少人。去年腊月,敌人忽然撤退,我们就一路追赶,从庐州追到寿春,又追过淮河到凤台,追到颍州的时候,我们几路义军跟官军一起攻破颍州后,听说官军还要继续北上夺陈州,就一齐投了官军,跟了苏将军,再后来夺了陈州、郾城和亳州,一直都跟着苏将军部队,不久前通过选拔来到精武军营地,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大人。”张暮林有些激动。
“难得!你这些功勋都是跟着苏仲得来的?”杨丛义看着他的衣甲,能从普通士兵升到队将,绝对不容易。
“也不全是,在义军里,我已经带领百十人了,到了苏将军那里,几仗下来,也立了一些战功。”说起战功,张暮林颇为自豪,不由自主的舞动了一下手中的长枪。
杨丛义拿眼一扫,惊道:“你这是一杆铁枪?”
张暮林回道:“这是我师父给我的。大人当年离开莲花村不久,我就在邻村拜了一个师父,跟他老人家学了十五年武艺,去年投义军的时候,师父就把这杆枪传给我了,听说他老人家当年就是用这杆枪杀了几百个敌人。”说着看了铁枪一眼,情义满满。
“不错,我记得你箭法很好,没想到十几年不见,你还学了枪法。有这一身武艺,在精武军迟早有出头之日。”虽是故人,杨丛义并没有马上提拔他的意思,有多少斤两,还是看看再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大人放心,不管多难打的仗,我都不会当逃兵,不会给太湖人丢脸!”张暮林正声回道。
“好,记住你说的话,临阵退缩者,我的军法也不容私情!”
“我记住了。”
“你来精武军也有些日子了,我们以涡河为界,看看你的骑术学到什么程度。”
“好。”
“驾!”
“驾!”
两骑一前一后,在落霞余晖中,疾驰而去!
一刻钟后,两骑前后相距不过一丈,几乎同时来到一条河流边上。
缰绳一勒,两骑停住。
“不错,看来这些天你学的很快。”杨丛义笑道。
“大人过奖了,我只是多花了一些时间在练。”
“好,好好干,趁着年轻就该好好拼一拼!”
休息片刻,调转马头,二人一前一后,再直奔回营。
见到张暮林是意外之喜,当年的小孩子如今已经是一身武艺、杀敌立功的战士,从此以后,在精武军里也能找到能好好聊天说话的人了。
这些天,杨丛义以宿州都统制之身统领精武军,整个精武军里的普通战士倒是个个都不错,只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军官奇缺,别说正将了,就连副将都没有一个,能找出来的职位最高的居然只是部将,而数量稀少到个位数,由于职位相差很大,地位悬殊,根本没有共同语言,只能听他的命令,一到议事之时,谁都不说话,他就跟孤家寡人一样,别提有多别扭!
平常在营里行走,不管是军官还是普通士兵,个个都对他恭恭敬敬,休息之时见将士们聊的正欢,只要他一靠近,马上他们就没了声音,搞得杨丛义很难受,好像被孤立了一般。
从前他领军可不是这样,将士们也不会故意回避,闲暇之时,还能时常跟普通士兵聊上几句。
可能是官职忽然高了起来,而他熟悉的精武军将士又都分散于六万大军之中,眼里能见到的全是陌生人,而他对于这些士兵来说又是高高在上的大人,根本不敢轻易靠近。
如今遇到张暮林,杨丛义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每天训练完,还能在校场上跟他较量一番。
第一次在校场上比试武艺,就吸引了不少将士的目光。
一场枪法较量下来,不管二人谁留了手,在围观的将士看来,二人就是不分胜负,当然不排除有武艺更高的人能看出其中的猫腻。
普通将士跟都统制大人的较量,在一夜之间,传遍精武军营,一时之间,杨丛义、张暮林成了众人闲暇时谈论的话题。
众人的话题不离张暮林与都统制大人的关系、二人谁的武艺更胜一筹,以及还有谁能打得他们。
第二天日落之后,二人又在校场比试较量,吸引来的将士将校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二人你来我往,较量数百招,势均力敌,不分胜负。
这一场过后,杨丛义当场宣布:如果谁能击败张暮林,或是跟他打成平手,普通士兵授队将之职,队将授准备将,准备将授部将,部将授副将!
此令一出,报名者达百人之数。
此后半个月,每天一到傍晚日落,校场四周便被训练了一天,似乎仍然不知疲倦的将士们团团围住,因为他们都想知道,今天又有谁能升官授职。
每天傍晚战五场,杨丛义亲任评判,所有较量都点到为止,不得伤人。
半个月下来,杨丛义方知军中真是卧虎藏龙,其中有三人武艺明显高于张暮林,只是好像顾忌对方的面子,或是他的身份,有所保留,未尽全力,还有十六人的武艺跟张暮林不相上下,三十招内不分伯仲,依照承诺,这些人统统就地封官授职。
随后,杨丛义又向全军宣布一个消息:今后精武军将不定时举行各类比试较技,表现突出者,都有机会升官授职!
此消息一出,一时之间,全军将士士气大增,个个都想得到这来之不易的升职机会。
重组的精武军原本缺少军官将校,杨丛义也不知道谁有才能,谁能胜任,经过半个月比试选将之后,很快就将军中将士武力摸清,让他们露了脸,增加了他们的名气,也拉近了他们跟他之间的距离,最重要的是储备了近二十名军官,也许不久的将来,他们都会成为军中骨干。
在全军大力训练骑战期间,杨丛义利用傍晚休息时间,又接连举办了几场比试挑选,内容涵盖兵法、谋略、潜伏刺探、文化水平、识马驯养等方面,又选出十几人来。
而后根据他们不同的能力,分别授予官职。
如此,新组建的精武军才堪堪建成。
第645章 时机
新组建的精武军建成之后,每天傍晚结束军事训练,杨丛义便召集准备将及以上的将官,将他们集中起来,亲自教授兵法、剖析经典战例、进行战略战争推演,在他们的思维中注入兵法意识。
在新军训练的同时,派往北方的探子,接连送回了金军的消息,据从不同地区、渠道探知,以及探子亲眼所见的敌情来看,完颜亮已经把防御重心北迁至汴京、兴仁府、济州、临沂一线,部署有将近二十万大军,整个南部区域,除归德府驻有五万大军,像许州、汝州、徐州附近,分别都只有数万兵力驻守,金军整个兵力部署重心重新北移至黄河附近,不但如此,还有大批金军继续向北推进。
虽然没有完颜亮与完颜雍在北方交战的消息传来,但杨丛义知道,双方绝对不会和平相处,金国也不会一分为二,一旦完颜亮与大宋达成和解,重签和议,那么他很可能将大军全部调回北方,一举灭掉完颜雍。
不过从现有信息来看,完颜亮还算沉得住气,从长江北撤之后没有立即率大军返回燕京,而是在汝州、陈州、亳州、徐州一带连番派兵攻击,兵力不多,不求战果,只是要给宋军压力,以为他在准备全力反击,让大宋朝廷误判,从结果来看,完颜亮得逞了,朝廷果然下令固守,不得轻易出击。
杨丛义虽然看穿了完颜亮的把戏,但他并没有揭穿,因为他也需要准备时间,冒进不是他的本意。
朝廷承受不起任何进攻失利,一旦进攻失败,主和派马上就会跳出来夺取朝堂上的权力,那么宋军将不可能再组织起任何进攻。
朝廷派遣北上的议和使者已经过杨丛义的防区,一旦双方达成和解,完颜亮将会调集大军北上,先灭完颜雍,而后再图南下之事。
从探知的消息来看,在辽阳登基称帝的完颜雍并没有将国都迁往燕京,那里还是完颜亮控制的地盘,从两人控制区域来看,不管是人口还是资源,完颜雍都要比完颜亮差一大截,若双方开战,完颜雍必定不是对手,除非他能拿下燕京。
这也是杨丛义忧虑所在,一旦完颜雍撑不住,被完颜亮一举拿下,即使他在宿州一带做好准备,只凭他的六万多兵力根本不可能拿下汴京,甚至可能会被完颜亮用几十万大军重新逼回长江一线,收复燕京将遥遥无期。
能北复中原,夺回燕京的唯一机会,便是完颜亮与完颜雍势均力敌,在北方争斗不止,无暇南顾,如此宋军才能很快收复汴京,再汴京为根基,招兵买马,屯粮练兵,在完颜亮、完颜雍兵力折损严重之时,伺机北上,一举攻取燕京。
而要完颜雍的势力与完颜亮相当,完颜雍必须占据燕京,如此他才有一战之力。
可完颜雍会怎么做,身在亳州的杨丛义无法干预,只能期待从扬州逃离北上的完颜元宜能带一支强大的兵力投靠完颜雍,让他有势力有野心染指燕京。
沈缙一直在北方,原本他应该最了解北方形势,无奈路途遥远,陆上又通行不便,根本不能取得联系,也不能及时传递消息,如此就会贻误很多战机。
朝廷与完颜亮的议和十有**能成,宋金之间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再有大规模战争,若准备妥当,却不利用完颜亮与完颜雍决战之时主动出击,夺取汴京,那绝对是不可挽回的错误。
杨丛义推演过多遍,即使完颜雍的实力不足与完颜亮抗衡,可他们最终是要寻找一个机会进行决战,完颜亮知道宋军会给他威胁,必会全力一击,以图速战速决,若宋军合理利用他们决战的时间点,看准完颜亮不能回军救援汴京,几路大军同时北上,便有机会夺取汴京。
可他们决战的地点必定是在燕京附近,甚至是辽阳,而决战时间却无从知晓,要是探子悄悄送信,一来一回怕是就要一两个月时间,有这个时间完颜亮的大军早就南归汴京附近了,所以打通一条通信渠道尤为重要,只要各种战报十日之内能送回亳州、宿州、徐州,宋军就有机会把握住战机,夺取汴京。
多次推演之后,杨丛义头脑中出现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拿下济州、临沂、泰安、济南和益都府,夺取整个山东半岛,若在夺取归德府,便能使之与徐州、宿州、亳州、陈州连成一片,极大压缩完颜亮的空间,还能使南方与北方的通信变得通畅,及时掌握辽阳和燕京动向,进攻或是防御,都能及时做出调整部署。
可要实现这个想法,靠海州、徐州、宿州宋军根本不可能,这些地方的军队没有朝廷的命令不可能调动,况且也只能策应。想来想去,要想夺益都府、济南、泰安,只能靠义军,但山东半岛的义军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野心,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们没有理由听杨丛义指挥。
这是他便想到了远在流求的精武军和护卫军,如今能调动的应该有七八千人,如果他们悄悄北上登州或密州,以义军的身份和名义攻城夺地,朝廷不知情,不会引起完颜亮对宋军的猜疑,甚至在与完颜雍交战时,不会分心去关注山东义军,如此,只要义军能在山东站住脚跟,多打几场胜仗,归附者定然不在少数,在完颜亮大意之时,迅速拿下益都、济南、泰安也不是不可能。
沈缙在北方时日不短,如果有他配合,义军的后勤供应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到时候要人有人,要粮有粮,义军定能游刃有余。
又细细盘算几天后,杨丛义写了四封信,派遣亲卫南下泉州、流求,分别送给沈缙、陆游、姚昶和杨四娘,让他们尽快筹备义军北上和回易之事。
而他则在亳州、宿州、陈州为全军补充更换军械衣甲,加紧练兵,准备随时发起归德府战役,先一步夺取归德,将战线往北推进,以便将来随时策应山东义军,拿下济宁。
时间飞逝,很快进入绍兴三十二年五月。
出使金国的使者从汴京平安回到临安,带回来的消息给予主战派极大振奋。
使者在朝堂上告诉皇帝和朝中大臣,他带着国书到达汴京之后,金人对国书中的兄弟之国称谓不认同,要求他回临安修改国书,将金宋两国关系改为叔侄之国,才会接受国书,另外宋军强行占领的淮河以北的土地必须归还,每年要给的岁币也不能减少,总之就是国书要全面修改,但他坚持不改一字,金人便将他关进了牢中半个多月,用尽了威逼利诱的手段,他都没有屈服,最后金人实在没办法,就把他送了回来。
几十年来,金人何时对宋朝使者客气过,出使金国的使者哪次去金国不是做好了死的准备?如果不顺着金人,让他们感觉稍有不如意便会被关进牢里,一关就是一年、两年、三年,受尽屈辱,甚至最后死在金人牢里。可这次金人面对宋朝主战派起草的国书,居然只是关了使者半个月,没敢打,也没敢羞辱,只是恐吓利诱,这说明什么?
使者得意的跟大宋君臣聊他在金国的那段经历,满满都是自豪之情。
主战派当即奏请马上出击,夺取更多旧地!
陈康伯道:“我早就说过,金人已经害怕我们了,他们一路从扬州逃回汴京,只用了半个多月时间,而他们从汴京南下长江却用了两个多月,逃回去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无心抵抗!要是早听我的,趁胜追击,也许我们已经收复汴京了!不过现在也不迟,我建议马上下令全军全力出击,收复北方土地,拿回汴京,恢复中原!”
御史中丞道:“臣附议!金人既然害怕我们,我们就不能错失大好机会,应当马上命令各路军队齐头并进,共取汴京!”
“臣附议!”
“臣附议!”
.........
主战派附和着众,纷纷请命马上进攻。
但也有不同的声音,建议先做好准备,等粮草军械运往淮河沿线,囤积到足够发动大战的数量,长江防御也进一步稳固之后,再与襄阳一带的吴拱、川陕一带的吴一同向北方发起攻击,一举拿下汴京。若匆匆北上,一旦功败垂成,必会对大宋不利,甚至会丢失现在拥有的淮北的土地。
主和派则认为,金人正是因为撤退很快,没有拖泥带水,军队损失不大,并没有多少削弱,大宋军队既然已经取得不错的战果,夺回大量土地,就该见好就收,马上做出一定让步,与金国签订和议,比如岁币跟往常一样不变,土地可以酌情归还他们一部分,至于是叔侄之国,还是兄弟之国,以后再协商就是,当务之急是赶紧签订和议,拿到已经占领的一些土地!
眼看大臣们争吵不休,赵构一言不发,心不在焉。
第646章 新皇登基
数天后,赵构召建王赵玮入德寿宫。
见礼之后,赵玮在一旁落座,而后恭声问道:“父皇身体好些了吗?
“嗯,太医来看过,没有大碍,多休息就好了。”赵构看着对方回道。
“无碍就好,大宋离不开父皇,父皇可要保重身体,有什么不适,可要及时召太医。儿臣会时常进宫来看望父皇。”赵玮很是恭敬。
“玮儿,你最近在忙些什么?”赵构却忽然问道。
“最近一直在府里看书习字,也没有特别忙碌。”赵玮小心回道。
“最近朝中吵的很厉害,看你不发一言,应该也有想法,跟我说说,你怎么看?”赵构问道。
“诸位臣公不论怎么吵,都是为了大宋好,他们吵的越厉害,说明他们越赤诚,如果都和和气气,漠不关心,那才是问题。”赵玮稍稍想了一下,慢慢回道。
“嗯,很好。”赵构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又问道:“那你对战、和之事怎么看?”
赵玮直言道:“儿臣以为此时确实是天赐良机,金人内乱,从长江一路败逃北归,无暇南顾,正是我们大举北上,收复故土之时!之前金人举兵百万,尚且不能攻破长江防线,早已没了士气,又一路败逃,士气必然更加消沉,而我们的军队正气势如虹,两相比较来看,大宋明显占据优势。如果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恐怕以后再难收复故土。儿臣建议对北用兵,暂时不要想议和之事,等夺回汴京、黄河,再依据形势决定是战是和,单就目前情形来说,当战不当和。”
赵构听完此话,沉默片刻,而后问道:“玮儿,你进宫多少年了?”
赵玮回道:“儿臣六岁时第一次进宫,今天三十六,进宫三十年了。”
“是啊,三十年了,时间过的可真快,你长大了,而我却老了。”赵构叹息道。
“父皇还年轻,儿臣也还小。”赵玮小心回道。
“不用安慰我,我自己我知道,你不小,而我真是老了,这大宋江山终究是要靠你的。”赵构说这句话时,目光停留在赵玮脸上。
“父皇千万别这么说,大宋江山除了父皇,谁能挑的起来?”赵玮恐慌万分,急忙推谢。
“行了,我倦了,你先回去吧。”赵构言罢,摆了摆手。
“是,父皇好好歇息,保重身体,儿臣告退!”赵玮起身,缓缓退出德寿宫。
赵构望着空殿,沉默良久,而后一声叹息。
数天后,五月二十八日,赵构颁布诏书,宣告天下:立皇子赵玮为皇太子,改名赵!
皇太子虽然选定,但朝中并没有因此停止争吵,每天依然对战和以及怎么战的问题,争吵不休,却始终拿不出注意。
又过数天,赵构再次在德寿宫召见赵。
两人叙说几句之后,赵构声言这几十年为大宋江山操碎了心,如今实在是倦了,随后表明了禅让之意,要将皇位禅让给皇太子。
赵闻言伏地痛哭,坚决请辞!声言大宋江山几十年前,风雨飘摇之际,是父皇于危难之中重建了朝廷,如今大宋并不安稳,天下黎明百姓离不开父皇,大宋江山离不开父皇,请父皇万万不可再提禅让之事!
谁知赵构却是心意已决,话已出口,没有反悔的余地,他也不愿反口,直言禅让之事他已经想了很久,刚好遇到金人南下,就耽搁了下来,如今金人退走,朝政安稳,正是最合适的时候!
赵痛哭,坚决推辞不受,请皇上收回成命!
当晚,赵留宿德寿宫。
第二天,赵构口诏陈康伯等宰辅之臣入宫,说明了他禅让皇位给皇太子赵的决定。
要不要禅让,这是皇帝家室,陈康伯等人没有请皇上收回成命,只是跪拜领命。
当天,颁布禅让诏书,由皇太子赵继承皇位,赵构改称太上皇,皇后吴氏改称太上皇后。
在诏书颁行的同一天,赵构搬出德寿宫,离开住了三十多年的皇宫。
当时天降大雨,赵痛哭流涕,亲自为赵构牵引马车,离开皇宫。
得知消息,赶来皇宫附近的满朝文武于东华门外列队送行,马车到处,百官跪拜!
赵构的马车方出东华门,离开皇宫不过数丈,赵构便令赵回宫去,皇宫不可一日无主,剩下的路,他自己走!
赵于雨中伏地跪拜,痛哭流涕。
赵构的马车仪仗渐渐远去,消失于御街之上,隐于烟雨之中。
当天赵构搬进新的宫殿,改称德寿宫,宫中亭台楼阁,花鸟鱼虫,一应俱全,比皇宫中更宽敞、宁静,从此开始了长达二十五年的逍遥生活。
在烟雨中送走太上皇之后,陈康伯为首的文武百官扶起全身湿透、几乎全无力气的赵,拥簇他从东华门进入皇宫。
内侍省赶紧为赵梳洗更衣,文武群臣则准备迎接新皇登基。
一个时辰之后,赵被内侍省都知和一众内侍半推半拉的带进大庆殿,推至宝座之前。
赵此时仍然痛哭不已,双眼红肿,站在御座旁边,丝毫没有坐下的意思。
文武百官等着叩见新皇,而赵辞坐,坚持要等太上皇回来,一时之间,内侍省都知也手足无措。
陈康伯、朱倬等文武百官在殿下,一连请坐七次,赵才在内侍省内侍的推拉下半坐上御座。
殿下等待许久的文武群臣当即跪拜,三呼万岁,拜见大宋开朝以来第十一位皇帝,朝廷南渡以来的第二位皇帝。
至此,赵登上皇位,开始了他励精图治的一生。
赵登基之后,朝堂上文武群臣关于是战是和的激烈争论很快消失,变成了一个声音,最终归结于四个字,恢复中原!
绍兴三十二年七月,就在赵登基为帝的第二个月,去年临危受命主持镇江防务却迟迟不见人影,最后在金人撤退之后才姗姗来迟,而后闲居建康达半年之久的主战派老臣张浚被诏入朝中,共商恢复河山的大计。
在征召张浚入朝之前,朝中为推谁为帅,主持北伐大计商讨许久,放眼望去大宋军中曾经名满天下的将帅已经几乎没有了,去年统兵御敌的老帅刘,已经于去年腊月病死镇江,唯一只剩的一个老帅就是张浚,可他已经闲居二十年,未理朝政,更未参与军务。
但主战派在朝中找来找去,除了张浚还真找不出更合适的人,虽然他年纪大了,已经六十五岁,但他曾经作为将帅统兵数十万,与金人交战多年,跟岳飞、韩世忠、刘、刘光世等名帅齐名,在大宋朝堂和军中威望甚重。
况且张浚还做过多年宰相,军务、政务全都十分熟悉,北伐之事太过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非常需要懂军懂政的人,所以商量来商量去,还是由他来主持北伐最为合适。
在张浚被调入朝中担任知枢密院事,他与激进的主战派宰相陈康伯马上结成了牢不可破的同盟,二人的目标只有一个,马上北伐!立即北伐!
然而,朝中还是有不同的声音,而这声音同样来自主战派,只是他们相对保守,这其中以杨存中和新皇赵的老师史浩为首。
他们二人,一人是太上皇赵构的心腹,一人是在赵登上皇位过程中立过大功的老师,他们所说的话,赵不得不重视。
以统帅殿前司多年的郡王杨存中和新皇的老师、参知政事史浩为首的主战派保守派,认为此时北伐太过仓促,整个大宋不论是君臣官吏,还是军队百姓,都没有做好准备,贸然北伐,定然会吃亏,建议先稳后方,再图北进。
具体思路是,先在长江一线建立稳固的防御,不论将来北伐结果如何,确保江南不失,江南安全,后方稳固,朝廷和百姓才能全力支持北伐,而后稳步向北推进,待时机合适,便可收复中原!
依据他们的设想,在北伐之前,最好准备五年时间,最少也要三年。
三年时间,陈康伯不能接受,张浚更不能接受。
于是掌握军政大权的二人在赵默许下,开始征调兵马、筹集粮草,积极筹备北伐。
在朝中明里暗里都在准备北伐之时,赵接受了史浩的建议,以太上皇的名义下诏,为岳飞平反冤狱,追复岳飞原官,以礼改葬西湖栖霞岭,赦还其被流放的家属,访求后人,特与录用,以此提士气,振军心,慰万民!
同年十月,朝廷又颁发正式文告,宣布追复岳飞“少保、武胜定**节度使、武昌郡开国公、食邑六千一百户、食实封二千六百户”的待遇,荆襄、淮西百姓闻言,奔走相庆。
除此之外,新皇赵逐渐开始为其他被贬谪和罢免的主战派大臣平反复官,其中就包括绍兴二十四年状元张孝祥。
主战派纷纷得到重用,朝中有张浚、陈康伯、杨存中、史浩等人,前线亳州、宿州则有张孝祥和南渡归附的辛弃疾等人。
从朝内到朝外,从临安到边境,全在积极备战,新皇登基之后,整个大宋气象,为之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