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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战国萧烟     大宋燕王txt下载     大宋燕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0章 三十二人

    香炉峰,一场大雨过后,天朗气清,燥热尽除。

    清晨,出得门来,分外清凉。

    信步来到后山,此地人迹罕至,奇石古木,随处可见,鲜花绿草,铺满小径,漫步其中,别有风情。

    杨丛义在山上住了几日,精神完全恢复,闲暇无事,趁着雨后空气清新,天气凉爽,便到后山走走,看看香炉峰的风景。

    从怀宁进山至今也快有两个月,没有一刻不忧心,没有一天享清闲,在这香炉峰上倒是过了几天饭来张口的清闲日子。可下山之后,就万般皆难了,再想游山玩水,无忧无虑看美景,怕是没有多少机会。

    登上巨石,只见群山都在脚下,擎天巨木此时也不过是一撮嫩绿,抬眼远望,天边尚有几座高山,在翻滚的云雾里若隐若现。

    “香炉峰上云雾绕,远山几点随浪涛。他日若遂凌云志,敢于苍天试比高。”

    登高一望,世间万物皆在身下,顿时豪情万丈,将以后诸多担心,全都视作了烟尘。这一刻,杨丛义虽然还没有终极的目标,但更远更高,却是确定的追求方向。

    看着一轮红日刺破云雾,放万道霞光从东边升起。杨丛义理理思绪,清闲的日子该到此结束了,跳下巨石,转身下山。

    香炉峰上无处不可去,可也不好随便乱走。每日必去的地方便是演武场,这里有不少高手,可以随时切磋。

    杨丛义武艺低微,只会那一套岳家枪法,由于出自战阵,出手必杀,出了天柱山就不打算再继续做捕快了,若再迫不得已跟人动手,杀了人可就大大不妙。所以在演武场他便有意跟武艺高强的土匪多学一些,特别是防守的武艺和招式。有土匪擅长拳法,有善腿法,有善兵器,杨丛义一概不管,只要有人愿意教他就学,学不会也没关系,能记住一些防守不伤人的招式也是好的。

    几天下来,他见过了不少武艺,让他最感兴趣的还是类似于沾衣十八跌的近身擒拿,用起来不费力,对付一些罪不至死的宵小之徒,最为合适,可惜手法多变,变换莫测,学起来十分麻烦,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关键杨丛义并没有练习拳法的基础,学这个更为艰难,认真学了多天,也只学会了三五招,不过防身也应该够用了。

    他练了两年的枪,自然也不会放弃,山上善使长枪的人也不少,各种偏门枪法都有,有自称罗家枪的,有自称杨家枪的,看着都还可以,既然土匪不藏私,愿意相互切磋交流,他也就趁机会多学学,提高自己的长枪技艺,总不能深入宝山空手回吧,出了天柱山就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

    技多不压身,这个时代更需要复合型人才,以后就做官也不能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做不到君子六艺,能学几样学几样,何况武艺他还有些基础。

    随着见识到的武艺越来越多,他自己对武艺也有了些理解,切磋打斗起来也更加顺畅,身法灵活,手法多变,受益不浅,自觉武艺比上山之前提升了不少,再要与人相争,应该就不是出手就置人于死地的招式,少杀人,自己的安全也多一份保障,山外可不比山内,何况他还想参加科举做官。

    练武之余,他也关心追捕逃犯的进程,五天之后才有第一批两名逃犯被送回香炉峰,他去询问口供,确认了逃犯身份,便请峰主把他们关押起来。

    王峰主也给他带来了好消息,忠义盟已经被发动,半月内追回逃犯应该没有问题。

    杨丛义本想让峰主帮忙,看能不能顺便问问有没有进山的捕快陷落在山上,也帮忙带回来。但这话却不好说出口,需得救出宋大哥,官军退出天柱山之后才好提出来,不然可能会适得其反。

    等到第十天的时候,送回香炉峰的逃犯已经达到十三个。对此,杨丛义自然心喜,只是经过核对之后,一直没有太湖县二十三名逃犯的踪迹,这让他心有不安,这伙人团伙作案,进山之后应该不会完全分散,至今没有消息,也许他们重新汇合,自立山头也说不定,如果是这样麻烦就大了,二十多人的小山头没人会看得上,香炉峰出去的人很可能会忽略掉这样的微弱势力。要是抓不到他们,回去可不好交代。

    杨丛义专门去找王峰主说这个担忧,希望能派些人手下山,把那些微小的势力也扫一遍,以防逃犯合伙占据一些小山头小山洞,逃过追捕。王峰主也不能排除有这种情况发生,为了能多找回些逃犯,又抽调了许多人手去山外探查。可两人都明白,时间有限,山峰峡谷众多,哪里跑的过来,也不过是多尽一份力而已。更何况,若是逃犯在天柱山里有意躲藏,莫说十天半个月,就是三五个月、一年两年,也找不出来。

    好在是他们多虑了,在第十二天的时候,香炉峰迎来了最大一批逃犯,足足有十六个,比前几天追回来的加起来都多,这其中就有十四个是太湖县小松坡血案的凶手。

    等到第十三天,又有两个逃犯被送回香炉峰。

    第十四天,带回来一个。

    当第十五天最后一波土匪空手回山,追捕行动就此结束。至此,总共带回来三十二个逃犯,其中太湖县小松坡血案案犯十七人。

    当晚议事厅内,杨丛义与王峰主以及几个重要头目齐聚一堂。

    “杨捕头,这三十二人都是兄弟们这些天不辞辛劳,把他们从各山各谷各洞带回来,香炉峰也欠下了诸多人情。这些人想来也够捕头带回去交差了。”王峰主神情有些凝重。

    杨丛义笑道:“虽然少了几个,但能从山里抓回去大部分,也算是有个交代。多谢诸位鼎力相助,等把他们带出山,一定把宋大哥营救出来,不枉诸位一番苦心。”

    “那就仰仗捕头了。宋教头对我香炉峰十分紧要,不要有失才好。这些逃犯,捕头一人也带不回去,为了顺利出山,不节外生枝,王某安排了一些兄弟一路护送,捕头觉得如何?”

    杨丛义一听峰主这话,就觉出其中另有深意,但他心里没鬼,却也淡然,只听他笑道:“王峰主有心了。方才我还为如何安全出山忧心忡忡,不想峰主早已安排好,峰主如此安排正和我意,求之不得啊。”

    “还有些事,王某在此一并说明,免得捕头心里没底,出山之后难做。”王峰主又道。

    “还有何事?峰主请直言。”杨丛义收敛了笑脸。

    王峰主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才道:“捕头给的名单上尚有八人没追回来,这八人不在山外,难以追回,以后也不要在他们身上做文章,打主意了。王某只能告诉捕头,这些人无法追回,来多少次,来多少官差都一样。”

    “为何?”杨丛义眉头微皱,脱口而出。

    王峰主有些无奈的回道:“王某方才说了,他们不在山外,进了最里边,我们根本没那么大的面子去要人,这些人就不要想了,只当是死了吧。捕头可要小心些,别因为这些人栽了跟头,失了救出宋教头的先机。”

    “峰主该是有话,不妨直说,如此含糊,却让我难做了。”杨丛义心里一紧,他当是知道一些特别的消息。

    “那王某就直说了,此次官军进山,其实不少人都已提前知晓。有人为此也谋划了许久,其中劫狱就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引官军进山正是他们所想,如今你们避重就轻,只提追捕逃犯,不说劫狱,已经让他们的谋划出了偏差。而今香炉峰又帮官府追捕逃犯,更让他们的谋划大受打击,如若官府追到一些逃犯后就此罢手,再不提起,他们一年多来的谋划就全部付诸东流。因此,他们极有可能在你们带逃犯出山的时候使绊子,或者干脆在没追回的逃犯身上做文章,如此一来,逃犯追不回,捕头要在山里,官军也得在山里,而宋教头也回不来。”

    “慢点慢点,我脑子有点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峰主能不能跟我细说?”杨丛义一阵头大,好似这山里上外一团乱麻,理不清楚。

    王峰主道:“这其中具体是怎么回事,王某也不太清楚,只是听人无意中说起。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带回宋教头。”

    这其中应当隐藏了许多信息,杨丛义理不出头绪,但跟他关系比较大的就只有一点,把三十二个逃犯全部带出天柱山,凭借这个功劳,进一步博得陈大人的信任应当没有问题,如若能把官军也弄出山去,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他能做的只有这些,至于其他隐藏的东西,他搞不清楚,也不想费那个力气,关键是跟他关系并不大。

    “王峰主放心,如果我们能顺利出山,一定会把宋大哥救回来。”

    “如此就拜托杨捕头了!”接着王峰主又道:“明天一早捕头就带人下山吧,王某就不送了。”

    杨丛义道:“正有此意,叨扰半个月,只能空口道一声谢了。”

    “程文兄弟、程武兄弟,你们两人对山下较为熟悉,明天就由你们带队押送一干逃犯,随杨捕头出山,顺便接回宋教头。”王峰主看着两人下令。

    程文、程武两人齐声答是。

    杨丛义起身抱拳跟诸位告辞:“王峰主、诸位,那就多谢多日款待,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诸位头目和王峰主起身回礼,王峰主回道:“杨捕头一路顺风,后会有期。”

    杨丛义当即告辞离去。

    第二日一早,杨丛义便在程文程武陪同下,押送三十二名逃犯下了香炉峰,一路往山外而去。

第91章 讨价还价

    七月初,烈日高悬,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树木都仿佛要被烤焦。

    脚下的土地冒着热气,踩着烫脚,门廊摸着烫手,凳子坐着烫屁股,出不得房门,待在屋子里也闷热难耐,动一下,汗如雨下,不动一样汗水直流,直叫人坐立不安,焦躁难熬。

    奶头山,山顶的树木被砍伐一空,三个山寨所有房屋无遮无挡,全都暴露在烈日下,正在接受烈日无情的烤问。

    左寨,大头领的院落,门前有衙役把守,衙役被晒的躲进了屋檐下。而院内正有两人在说话,不是别人,正是何县尉和刘将军。

    只听刘将军问道:“何大人,这一个多月我们虽然又打下来不少山寨,但都是不值一提的小地方,要粮没粮,要钱没钱,翻山越岭的,可把手下的兄弟累的够呛,再不给他们些甜头,这么热的天,怕是指挥不动了。”

    “刘将军,你们这一个多月打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你能说出几个叫的出口的山寨来?都是些官军还没到就卷铺盖跑了的小虾米,你们不下力气,我怎么给你们甜头。”何县尉坐在椅子上,手拿蒲扇,扑啦扑啦的摇着。

    刘将军脸色一僵,背往椅子上一靠,说道:“何大人,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吧,要不要打,要打哪些地方,可都是你定的。你现在怪兄弟们不出力,打的都是小虾米,这可没道理。兄弟们可都是在何大人指挥下出去攻城拔寨的,不意思意思,说不过去吧。”

    何县尉右手拿着蒲扇继续摇,左手拿起一杯凉茶,一口气喝完,放下茶杯,长出一口气,才道:“附近有哪些山寨,那还不是你们去探回来的,结果找到的都是些饭都吃不上穷山饿谷,我有什么办法。你不说,我还正想问你,我手下的捕快回来说,附近可有几个匪寨,人数都有一两百人,你们怎么就没探到?”

    刘将军见何县尉慢慢悠悠的样子,急得眉毛直跳,身子往前一顷,急道:“这能怪我们吗,前山寺你要我们留人守,奶头山你也要我们守,我们满打满算五百人,两个地方一分,能动的连三百人都不到,在人家的地盘上,人生地不熟,让我们拿什么去打一两百人的山寨,一个不小心,被几个山寨一围,几百兄弟一个都回不来,真到那个时候,这责任由你来负,还是我来负!”

    何县尉停下摇着的蒲扇,看着刘将军平心静气的说道:“刘将军莫激动。人手不足打不下一两百人的匪寨,你们倒是把那些小匪寨的匪徒都给灭了啊。结果你们倒好,慢慢悠悠的走过去,等你大摇大摆的过去,小股的匪徒不跑才叫怪了。这点力气都不想出,我怎么给你们要甜头。”

    刘将军像泄了气一样,往后一靠:“山里没路,天又热,我们倒想把他们都杀了,可在山里他们精的像猴子,一窜进林子就不见踪影,我们跑的都快断气了也追不上,有什么办法。但好歹这大热天的,我们也把方圆几十里的土匪清剿一空了吧,前山寺到这儿一路出过事没?”

    “好了,今天先不纠缠这些。说说后面的事情怎么弄,他们可在全力追逃犯,等把人都追回来,可没我们什么事儿了。”何县尉又开始摇蒲扇。

    “何大人,要出力的是兄弟们,不把他们安抚好,我们说的再好都没用,你说是吧。”刘将军慢悠悠的回道。

    “你们还是禁军吗,怎么都掉进钱眼里了!”何县尉收了蒲扇,微微有些生气。

    刘将军看着何县尉,慵懒的回道:“打下来奶头山,可收了五六百担上好的新鲜稻米,怎么也值一千三四百贯钱吧。兄弟们可都看着呢,我也是没办法。”

    “好好好,怕了你了。你回去跟他们说,每人一百文辛苦钱。”何县尉没好气的回道。

    “一百文,有点少吧。”

    “一百文还少,这可是五百多人呢,上上下下还有多少人等着,知足吧。”何县尉气的一把将蒲扇丢在茶几上。

    “那我呢?”刘将军眼都没抬,伸手拿过茶杯喝了一口。

    “五十贯。”何县尉稍稍考虑一下,说出这个数字像被割肉一样,脸疼的都在抽抽。

    “噗”茶水喷了一地。

    “五十贯?”刘将军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重重将茶杯放在茶几上:“就五十贯?”

    “五十贯不少了,你想想还有多少人等着分钱,等出了山,怕是连五十贯都分不到。”何县尉一脸鄙夷神情,怎么都这么贪钱呢。

    “何大人,要是这样,这里面的烂事我跟兄弟们就不管了,明天一早就回怀宁。”刘将军眼睛一瞪,把话说的斩钉截铁。

    “那你想要多少,直说。”何县尉也有些不赖烦了,肉疼的汗如雨下,心情烦躁,倒杯凉茶,一口喝下。

    “两百贯。”刘将军脱口而出,显然早考虑好了。

    “噗”一大口水喷的满地都是。

    “你还真敢说!”何县尉气的胡子都在抖。

    刘将军拿起茶杯喝口茶,慢悠悠的道:“这批粮值那么多钱,两百贯而已,我怎么不敢说了?”

    “一百贯!再想多要一文钱,你们立马就可以走。”何县尉很生气,脸色发红,又热又燥,拿起蒲扇扑啦扑啦扇起来。

    “好,一百贯就一百贯。”刘将军立即接口,脸上那神情好似吃了大亏,做出很大让步一样。偷眼见何县尉脸色难看,只顾摇蒲扇,脸上表情立马一变,笑道:“何大人,你刚说逃犯怎么了?需要兄弟们怎么做,你直说。”

    一听这话,何县尉看着刘将军“你”了一声,却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何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刘将军身子向右一倾,显的十分关心。

    何县尉看着刘将军气得说不出话,干脆闭眼急吐几口气,激动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一下,这才回道:“刚才我说山里传出消息,有土匪在全力追捕逃犯,要是让他们把逃犯都抓回来了,我们就没得玩了。你说说怎么办。”

    “何大人说怎么办,兄弟们就怎么办,大人只管吩咐就是。”刘将军精神百倍。

    “让我说什么?我不是想不到办法才找你来的?你有什么办法,说说看。”何县尉没好气的回道。

    刘将军一脸惊异的表情,问道:“一向不是由何大人做主吗,我哪有什么主意,大人就不要消遣我了。”说到后来居然都笑了。

    何县尉气的白眼直翻,大口喘气,努力把怒气压住,才没有气晕过去。“好,既然你要我做主,那我就直说了。不管他们能不能把逃犯都抓住送回来,我们还是按之前的计划来,发现匪寨就灭掉,多杀土匪,杀到他们恨,杀到他们反抗为止。我们时间不多了,接下来必须要灭一个人多的大匪寨,记住,是灭,不是赶。要杀到他们反抗,禁军能损失一部分人手更好。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把握主动,以后要什么有什么。”

    刘将军有些疑虑的问道:“真要这样吗?大匪寨可不好打,搞的不好,他们联合起来,我们反被他们给灭了。都是跟了我多年的兄弟,实在是舍不得。”

    何县尉直接道:“再灭匪寨,收缴的东西,你独得三成。”

    “何大人此话当真?”刘将军听了这话,激动的一下坐直了身子,差点打翻茶杯。

    何县尉郑重的点头道:“收缴的东西,你得三成,杀一个匪徒再给你一百文,此话当真,绝无虚言。”

    刘将军听得大喜,放下茶杯,站起来就要走。

    何县尉惊问道:“刘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何大人,时间紧迫,我得回去安排剿匪啊。”刘将军停住身形急切的说道。

    “猴急什么,这么大热天的,出去不得把人晒死。坐下,我还有话说。”何县尉拿起蒲扇又扑啦扑啦的慢慢扇起来。

    刘将军无奈,只得回身坐下,屁股却只坐了半张椅子,随时都准备起身离去。

    “我们兵力有限,时间也不多了,我打算集中兵力,大干一场。把前山寺的禁军都调回来,大营里的捕快安排二十个过去替换他们,另外防守奶头山大营的兵力也缩减到五十人,方圆几十里已经没有成气候的土匪,再由捕快配合,应当没有问题。如此一来,我们能用的兵力就有四百五十人,不管多大的匪寨,也能去打一打。刘将军觉得如何?”何县尉摇着蒲扇,慢条斯理的说完,然后看着急得像坐在热石头上一样的刘将军,不由得暗笑。

    “一切由大人做主。”刘将军急道。

    “刘将军真觉得这样安排没有问题?会不会太冒险了?”何县尉轻摇蒲扇,慢悠悠的问道。

    “我觉得完全没有问题,有四百五十个兄弟,再大的匪寨也给他踏平了。”刘将军说的豪气冲天。

    “那就好,将军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何县尉轻轻点头。

    “大人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刘将军说着就要起身。

    “将军觉得我们应该先打哪个匪寨?”何县尉又问道。

    刘将军只得坐下,想了想回道:“红沙谷,离这儿八十里左右,四百余人轻装简行,穿密林隐藏形迹,三天就能赶到那儿,他们无险可守,我们可以一举拿下。”

    “好,将军不愧是打过仗的。就依将军之言,即刻剿灭红沙谷!”何县尉把茶杯“嘭”一声往茶几上一放,意气风发。

    “得令!”李将军起身抱拳接令,然后转身迅速离去。

    “呸!钻到钱眼里了,早晚得卡死在里边!”见刘将军走远,何县尉十分鄙夷的诅咒一句。然后拿起茶杯喝一口,轻轻摇着蒲扇,往椅子上一靠,开始思考怎么把奶头山收缴的这五六百担粮食悄悄的处理掉,这么多粮食运出去太碍眼了。

    当天不顾炎炎烈日,刘将军便将奶头山所有兵力动员起来,做好第二天去打红沙谷的准备。

第92章 红沙谷

    翌日清晨,天刚放亮,奶头山上人头攒动,大队禁军在山寨中心低处集结,等待出发的命令。

    刘将军与何县尉一同登上垒起的石台,一左一右站定,刘将军示意何县尉可以开始训话。

    何县尉面对眼前四百多杀气腾腾的禁军,一时之间还有些紧张,干咳了一声,才高声道:“我们进山抓捕逃犯已有两个月,逃犯没抓到几个,府衙捕快却损失惨重,很多都被这山里的土匪杀害。大家都知道,逃犯进山之后,基本上都投靠土匪,进了匪寨,府衙人手有限,斗不过土匪,抓不回逃犯,如今就只能靠你们来打赢这场仗,攻下匪寨,抓回逃犯!本官得到消息,八十里外的红沙谷,藏有多名逃犯,府衙捕快已经探查清楚,但土匪势大,他们不能接近,现在本官命令你们进攻红沙谷,一举攻灭匪寨!”

    下面的禁军安安静静,无人说话。

    刘将军高声道:“这次任务都清楚了吗?”

    “清楚!”喊声震天,惊起鸟雀。

    “出发!”刘将军把手一挥。

    一声令下,只见禁军士兵转身,两人一排向前寨走去。

    “刘将军,本官就在此地等你的好消息了。”何县尉笑道。

    “大人放心,小小红沙谷不在话下,保准让他们一个也跑不掉。”李将军说完便下了石台,随部队向前寨而去。

    等禁军部队走远,何县尉叫来一名捕快:“你即刻赶去前山寺留守大营,告诉那五十名禁军,四天内必须赶到奶头山来,误了期,军法从事!”

    那捕快应一声“是”,转身迅速离去,他在前山寺和奶头山之间跑了不少次,轻车熟路。

    何县尉看着渐渐从前寨山坡上消失的禁军,自言自语:“但愿这次真能激怒山里的土匪吧。”

    一营禁军只带刀枪,带足五天口粮,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带,连宿营帐篷都放在大营,虽然走的是只能容人通过的羊肠小道,有时候还是无人通行的深山密林,行军速度也比之前快了不少。

    刘将军这次豁出去了,要带禁军穿越荒山密林,神不知鬼不觉的赶到红沙谷,打土匪一个搓手不及,将两百多土匪彻底消灭。红沙谷高山环绕,地势平坦,有不少良田,虽然人不多,但积累的财富不在少数。他很想拿下红沙谷,因此才甘愿大夏天的翻山穿林,露宿荒野,忍受蚊虫叮咬之苦。

    经过三日急行军,四百五十名禁军在傍晚赶到红沙谷外。

    刘将军当即将一营禁军一分为二,四队绕去谷后进行包抄,以防土匪逃窜,另外五队原地休整,约定只待明日午时土匪困乏之际,两部人马冲入谷内,前后夹击,消灭土匪。刘将军特意警告,选在明日午时进攻就是为了不让任何一个土匪溜掉,务必全歼。

    两部禁军接令,一部绕去谷后,一部就地休整,并派兵卒接近谷内,再行打探。

    傍晚落霞满天,匪寨一片祥和,寨民收工,牛羊归圈,丝毫没有察觉到逼近的危险。

    一棵大树下,正有几个孩子在玩耍,三个女孩玩石子,几个男孩在爬树,晚蝉鸣鸣,鸟雀归巢。

    “黑子,回来吃饭了。”远处有妇人在高喊。

    树上的孩子应一声“来了”,随即对其他爬树的孩子道:“我娘喊我了,我们明儿再比,肯定能比你们爬的高。”说完,那孩子就从粗大的树干上溜下来。

    “你就会吹牛皮,有我爬的高,咋不把我在上面绑的绳子拿下来?”一男孩得意的笑道。

    “今天我娘喊我了,有本事我们明天再来这儿比。”叫黑子的男孩不服气。

    “黑子,你回来了没有?”远处妇人又高喊一声。

    “回来啦。”黑子抬腿就跑,边跑边回头道:“明儿肯定能拿下来,你不信你等着。”

    “中午吃完饭,我在这儿等你,你可别不来。”那男孩高叫道。

    “不玩儿了,我娘也该喊我了。”另有男孩说道。

    “走了,明天再玩儿。”几个爬树的男孩一哄而散。

    “二丫,回去了。”一大点的男孩见三个女孩还在玩石子,便喊起来。

    听到喊声,一女孩对其他两个女孩道:“不玩了,我哥喊我回去了,明天我们再来玩呀。”

    “好呀,明儿你们可要叫我,不然我娘不让我出来。”一女孩道。

    两个女孩点头,随即三个女孩收起石子,转身各自回家。

    热闹的大树下瞬间空空荡荡,只剩蝉鸣。

    一个院落里,正有三人坐在树下说话,气氛有些凝重。

    “大哥,你上次去青龙峰他们到底怎么说的?每次问你都是支支吾吾的,也不跟我们说明白。到底收不收我们,给个明白话啊。”一个身着粗布衫壮汉问道,语气中多有埋怨。

    “没法儿跟你们开口,我们还是另谋出路吧。”一四十来岁的男子眉头紧皱,颇多无奈。

    “有啥没法儿说的,你直说啊,行不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布衫壮汉提高了话音。

    “叫啥,你想喊的大家都知道?”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手拿蒲扇,张口制止。

    “那我就实话跟你们说了吧,人家青龙峰只要青壮年,十岁以下,四十岁以上,全都不收,我能答应吗?红沙谷是我们世代生活的地方,每个人都是拖家带口,怎么去?原本是好好的村子,硬是被附近的土匪逼的拿起刀枪。”

    “红沙谷养人,我住了一辈子,眼看黄土都要埋上脖子了,来这样的祸事。青龙峰不能去,不然留下些孤儿寡母的咋办,让那些土匪糟蹋?”老头听的气不打一处来,都忘了扇蒲扇。

    “爹,那你说咋办。”男子眉头皱的打成一个结。

    “要我说,干脆就投靠清风洞算了,大大小小这么多人,去哪儿都带不走。”布衫壮汉道。

    “投靠他们?他们要我们每年上交四成收成,我们哪有那么多余粮,交了四成粮大家喝西北风啊。”男子显然对那什么清风洞没有好感,语气激烈。

    “要说就好好说,别吵。”老头子出言劝阻。

    “爹,那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我看这样吧,土匪都不投靠,外面乱了几十年,现在安定下来了,等收了这季稻子,我们都搬出去。”老头子轻摇着蒲扇,眼神坚定,语气坚决。

    “搬出去?爹,你在这儿生活了一辈子,你舍得?”

    “这么好的田地,说不要就不要了?”

    “是命重要还是田重要?只要我们有人,哪不能开田?不过是多吃今年苦而已。”老头子开始教训两个儿子。

    “爹,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天下太平了,土匪在外面没了活路,都往山里跑,这几年土匪越来越多,山就这么大,哪儿养得了这么多人,人家有刀有枪,我们不想走都不行啊。”老头子摇着蒲扇慢慢道来。

    “爹,既然你老人家已经有主意了,我就抽个时间跟大家说说。”男子眉头舒展。

    “在这儿生活了这么久,肯定有人不想走,你把利害都说清楚,尽量都劝走,实在不想走的,就随他们去,也管不了那么多。”老头子有叮嘱道。

    “爹,你就放心吧,我们肯定能办好。”

    夜幕降临,繁星满天。红沙谷,归于夜晚的宁静。

    禁军的探子进入谷内,稍微探查一番后,便返回谷外驻地。

    “将军,谷内一切如常,没有异动。”

    “好,大家休息去吧,养足精神,明天大杀一场,剿灭这伙匪徒。”刘将军一声令下,五个押官接令离去。

    禁军也很快在荒野里沉沉睡去,进入梦乡,毕竟这几天实在太累了。

    清晨,红沙谷寨民忙碌如常,夏天七月正是水稻生长旺盛的时节,天越热水稻涨势越茂盛,相应的需要的水份也越多,给水田放水,就是每天必须要做的事情,当然还有除水草。

    几乎所有寨民都在为了这一季水稻奔忙,今年雨水还不错,应当会是个丰收年。雨水不好要好好干,雨水好更要好好干,多流一滴汗,就多收一粒粮,这个道理,耕田的人都懂。

    禁军派出的探子暗中观察着在田里忙碌的寨民,在禁军眼里,他们可不是只会种地的寨民,这些人拿起锄头是寨民,拿起刀枪就是匪徒,之前可见的多了。

    刘将军在林子里等待,等待太阳升到头顶,等待红沙谷吃午饭的时候,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会回到寨子里,天也最亮,很容易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日头一点点升起,刘将军虽然心急,但也不得不耐住性子等待。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抬头一看,太阳当头,已到正午。随即招来五个押官,命令道:“再告诉所有人一次,逃犯已经混入谷内土匪中,以防逃犯再次逃跑,谷内土匪一个不留。我们身在土匪包围之中,绝对不能走露风声,要是逃了一个土匪,军法从事!出发!”

    五个押官道一声“得令”,立即回去召集手下兵卒,注意事项略一交代,五队禁军直奔红沙谷。

第93章 一个不留

    烈日下的红沙谷外空无一人,一片片稻田,一声声蛙叫,却也生机盎然。

    刘将军带二百五十名禁军一路直奔到寨外,距离寨门一里左右时,叫停队伍,稍作休整。

    “一队攻取寨门,攻取之后就地防守。”

    “得令。”

    “二队、三队,入寨后迅速剿灭五十丈内的所有匪徒。”

    “得令。”

    “四队、五队,随二队三队入寨,前出七十丈,攻杀匪徒,以为策应。”

    “得令。”

    “等二队三队剿灭匪徒之后,除一队外,各队人马一同前出,尽快清剿寨内匪徒,不得畏缩不前。”

    “得令。”

    “出发!”

    一声令下,一队率先出发,二队三队随后跟上,四队五队殿后,直奔寨门而去。

    一队当先接近寨门,只见三寸多厚的寨门虚掩,看不清里面的情形。押官将刀向前一挥,就有四个兵士收起刀兵,当即上前猛然一推寨门,只听“吱呀”一声,便将寨门向内推开,顿时寨门大开。

    门内两个值岗的土匪,被突然出现的官军吓呆了,还未回过神来,未发出一声警报,就被随后冲进寨门的禁军一刀砍死当场。

    一队五十名禁军迅速鱼贯而入,将寨门十丈范围内守死,只留通向寨内的出口。

    二队三队随即进入寨内,口中高喊着“杀”字,冲向每一个可能藏有匪徒的房屋。

    四队五队入寨后,在刘将军带领下直接前出七十丈,守住通向寨门的各个路口,给二队三队争取剿灭匪徒的时间。

    二队三队禁军兵卒三五成群,冲入视线内一个个小院和屋子,见人就砍,有人迎面出来,在愣神间便被一刀砍中脖子,有人正在摇扇纳凉被一刀捅死,有人正待逃跑被背后一刀,有人惊叫着反应过来,随手拿起了木棍,有人随手拿起了锄头,也有人拿起了刀枪,但在训练有素的禁军面前,都逃不过一刀毙命的下场。

    一时间,发现禁军入寨的瞬间,寨民们便乱成一团,借着地势跑动周旋,大人小孩哭叫连连,但很快一切归于平静,再找不出一个活着的寨民。

    押官一声招呼,叫出还在翻找财物的兵卒,继续向寨内与四队五队汇合。

    土匪听到寨门口惨烈的动静,纷纷从各处赶来,手拿武器,或刀或枪,或棍或棒,在路口与防守的禁军战成一团。只见刘将军冲锋在前,刀影翻飞,左腾右闪,一刀一个,如砍瓜切菜般,杀的冲上来的土匪不敢近前。其他禁军则跟在刘将军前后左右,策应防守,与土匪纠缠,形成了拉锯战。

    随着二队三队快速结束寨门附近区域的清剿,上前来加入战团,各处汇集而来的土匪渐渐被杀散,有些直接转身逃窜,不多时,路口处再也见不到站着的土匪,地上躺了一片,发现还有没死的,直接上前一刀了断。

    四队禁军兵分多路,一鼓作气冲向各个方向。全寨人都被禁军攻寨的消息所惊吓到,一时间疯狂的哭喊,绝望的嚎叫,充斥着寨子里每一个角落。

    禁军兵卒刀之所向,不论男女老幼,不会因幼童而怜悯,也不会因求饶而心慈,一律斩杀。不准放跑一个土匪,这是他们得到的命令,人手有限,土匪想投降,他们也没有时间看管,况且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背后捅刀子,不如杀了干净利落。

    一时间寨内哭喊声此起彼伏,随之而来的是血腥气四处弥漫,逐渐从前寨推向了后寨。

    院子里,老头拦住了两兄弟:“你们赶紧从后寨走,能出去一个是一个,不要断了周家的香火!”

    “爹你这说的是啥话,这么多人在这儿,我能丢下他们?我们出去跟他们拼了!”

    “官军来了,你们拿啥拼!听爹的,赶紧走。”

    “大家都在这儿,我们往哪走!”大汉双眼冒出怒火,推开老头,提刀冲出院子。

    只见不远处一个官军正在追杀一个吓的飞奔而来的孩子,大汉怒吼一声,迎着官军冲上前去,举刀便将那个官军劈死,孩子则一直跑进了院子。

    大汉眼见官军四处追着寨民杀,熟悉的寨民一个个躺下,却不知道该去救谁了,只得找上官军拼命厮杀。倒下的寨民太多,不忍心去看,每杀一个官军,就有更多的寨民倒下,他的怒火越积越多,开始报复似的追着官军杀。

    数十名官军倒下后,冲过来的官军有些害怕了,稍微上前几步,就被大汉一刀斩杀,官军一时犹豫,便与大汉形成了对峙。

    大汉身后逃过一劫的寨民越聚越多,多是老幼妇孺,他便不敢随便上前与官军缠斗。

    “从后寨走!”大汉一声怒吼。

    听到大汉的喊叫,寨民依然躲在身后不敢离开。

    “走啊。”大汉又一声吼,举刀冲向官军,打破短暂的对峙,逼迫寨民逃命。

    十几个官军与大汉战成一团,大汉几刀砍翻几个官军,身上也多了些伤口,他使出浑身解数缠住剩余的官军,给寨民制造逃命的机会。

    寨民失去了保护,被紧随而来的官军一追,直接向后寨逃去。而那大汉拼着硬挨几刀,将追赶的官军拖住,继续缠斗。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后寨也有两百禁军已经开始杀进来。

    刘将军带十几人斩杀目之所及的所有土匪,一路往寨内杀去。其他禁军兵卒见主将向前,自然不敢落后,争先恐后接住土匪的兵刃,配合攻杀。凡是敢抵抗的土匪都死在屋外,留少量禁军扫尾,其他人直接随主将杀向寨后。

    大汉又杀了多个官兵,身上也有多道伤口,鲜血直流,看着不断奔逃倒地的寨民,悲愤难耐,怒吼连连,一刀砍翻一个官兵之后,忽然他握刀的手臂就飞了出去,疼的他大叫一声,退后几步。抬眼一看,只见对面是一个主将模样的人,身边围了不少官兵,便怒声责问:“我们做错了什么!”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将军。只听他高声道:“不尊王化,全都该杀。躲在山里就万事大吉了?”

    大汉忽然流下泪来,哀求道:“就算我们该死,能不能放过女人孩子?”

    刘将军道:“不能,我说了,全都该杀。”

    一听这话,大汉怒吼一声,骤然爆发,径直冲向刘将军。

    刘将军半步不退,举刀便把他的头砍了下来。

    “你们继续向后寨追击,不要放跑一个!”刘将军再次命令。

    禁军兵卒得令,不敢停留,随即向后追去。

    前边杀了不少土匪,敢拿刀枪的基本都死了,逃跑的土匪,基本都没有一战之力,斩杀起来索然无味,让兵卒去追吧。刘将军在几个兵卒的护卫下,提刀来到不远处一棵大树下休息。看着一地的土匪尸体,他心里毫无感觉,跟杀金兵差不多,反正都是敌人,只不过他们比金兵弱多了。

    又半刻钟后,寨里几乎听不到哭喊的声音了,偶尔有一两声哭喊传来,也会随即断绝。

    九个押官陆续回来,在大树下向刘将军汇报战况。

    “将军,前寨无一个土匪逃脱。”一押官高声汇报道。

    “将军,后寨也无一个土匪逃脱。”另一押官汇报道。

    “寨里的土匪都已经斩杀,没有遗漏。”其他押官汇报道。

    “好,大家幸苦了。我们伤亡有多少,土匪具体有多少,可有数字?”刘将军问道。

    “还没来不得统计。”有押官回道。

    “大家再幸苦一下,把我们的伤亡和土匪人数都搞清楚,我要准确的数字。一队继续把守前寨门,九队把守后寨,以防有漏网之人,二队三队六队打扫战场收敛尸体,四队五队挖坑处理尸体,七队八队随我收缴物资。分头行动吧。”

    刘将军一声令下,没来得及多做休息的押官,又领命而去。

    两个时辰,各队所有的清扫工作基本完成,在一个院子里,诸押官向刘将军做了汇报。

    “搜集到稻米,初步估计在三百担左右,金银铜钱价值三百贯左右。牛十五头,猪羊上百只,鸡鸭三百左右,刀枪一百多柄,其他物资暂时未做统计。”

    “禁军伤轻四十九人,重伤十二人,死亡三十七人。剿灭土匪二百五十七人。”

    “死亡的兄弟和剿灭的土匪已经分开掩埋,清扫完毕。”

    “兄弟们幸苦了,这次虽然有伤亡,但我们战果丰硕,前所未有。告诉兄弟们,回去以后,论功行赏。”刘将军听到搜集到这么多钱粮,十分高兴,土匪也消灭二百五十多人,可谓是收获颇丰,当即许下承诺,毕竟这么多东西还要大家带回去,不承诺点甜头,回去的路上就不会顺当。

    “此地不宜久留,大家收拾收拾,带上收缴的物资,今天就离开红沙谷,返回奶头山。”刘将军本想在红沙谷休息一晚明天再走,毕竟大家都十分劳累,但一想到附近还有几个有势力的匪寨,为免节外生枝,还是决定立即离开,先把钱粮送回奶头山最为安全。

    众押官虽想在红沙谷暂且休整一晚,但既然主将有令,他们也不敢提出反对意见,只能回去传令。

    半个时辰之后,禁军带着钱粮和猪羊,还有十五头牛,离开了红沙谷。至于三百多只鸡鸭,已经全被他们烤了吃下肚子,刀兵则挖坑填埋了起来。

    太阳落山,天渐渐暗了,今晚依旧没有月亮,天空只有满天星斗,洒下淡淡的光辉。

    红沙谷内寂静无声,血腥味还没有完全消散,寨子里漆黑一片,再没有灯火亮起。

    有两个很小的黑影从寨内那颗大树上,悄悄滑落下来,随即树下传出稚嫩的哭声,刚哭几声就被同伴制止,而后两个小黑影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第94章 各有心思

    禁军带着三百余担粮食,赶着牲畜,花了四天时间,一路从红沙谷返回奶头山,胜利归来的队伍,受到何县尉亲自下山迎接的礼遇。

    刘将军与何县尉一阵恭贺寒暄,欢笑畅谈,而后把手而还。

    “将军此行战果丰硕,收获颇丰,返回的路上,其他山寨有何动向?”

    “并无任何异动,一路平安,无人骚扰。大人如何有此问?”刘将军知道何县尉是什么意思,若路上有土匪眼红财物前来劫杀,他们可不会这么顺利就能返回。

    “将军,那你们此次出动,剿灭红沙谷的目的便没有达到,后续当有其他计划,不然我们可要白忙一场。”何县尉一声叹息。

    “大人不必多虑,待我们稍作休整,再去剿灭势力更强的匪寨,不怕他们不反抗,只要我们的人手损失十之二三,便可请兵来援。只要有两营兵力,这天柱山里就是我们说了算,不管他们积攒了多少老底,最终不都是归我们。”大胜一场之后,刘将军意气风发。

    “好,等得就是将军这句话。”何县尉哈哈一笑。

    “那之前我们的约定?”刘将军不是个忘性大的人。

    “红沙谷如是,后续皆如是。”何县尉伸出三根手指。

    “好好好。”刘将军连道三声好,然后道:“今后一切全凭大人做主。”

    “好说好说,你们休整两日,等派出的探子回来,我们再做计议。”

    禁军回山交接所有物资后,按刘将军命令全部回营休整。

    承诺士卒的奖励,也由何县尉当天拨付,收到奖励自然无人抱怨酷暑,无人抱怨山路难行,无人抱怨连日奔波,一切暗藏的不满,瞬间被铜钱击散,兴奋莫名,更有扬言再战。见兵卒士气高昂,何县尉欢喜异常,就是要让他们敢打,多去打打硬仗,不然几个月全都白忙。

    两日之后,探子回报,红岩洞附近土匪往来频繁,有联动的迹象,何县尉找来刘将军略一商议,当即决定立刻发兵红岩洞。

    一盘散沙的匪寨,不管多大都好攻打,一旦他们联合起来,土匪人数一多,一营禁军不占优势,在山里便底气不足,是以必须迅速发兵,击破他们的联动,才能保证禁军能在山里站稳脚跟。

    当天刘将军带领八队四百余轻装禁军,寻大路直奔红岩洞。

    红岩洞,是在一座山上的一个自然溶洞,入口不大,只有三丈来宽,但洞内别有洞天,四通八达,空间广大,有不少孔洞缝隙直通山外,洞内有空气流通,光线也不算昏暗,夏天基本不需灯火照明。

    洞外土匪众多,各拿兵器,分在山石河谷闲聊闲坐。

    洞内正有一伙人在一密封小洞内密谈,言语之间不无懊恼。

    “以前我就说,我们几方合力拿下红沙谷,他们的东西几家平分,你们就是不同意,各怀鬼心思,现在好了,全被官军搬走,毛都不剩。”有人心生怨气。

    “我那时候也赞同一起动手,大家都分点东西算了,不是有人不同意吗,我也就算了。”又有人道。

    “你赞同个屁!谁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有人直接开骂。

    “好了,都别吵了。今天来是商量怎么对付官军的,他们灭了红沙谷,你们也都派人去看了,鸡犬不留,手段残忍,所有财物搜刮一空。很明显,他们这次进山,抓逃犯是幌子,杀人发财才是真。大家在山里年头不短了,多少都有些积蓄,在他们眼里都有油水,以前你们以为官军吃下奶头山就心满意足,如今看来他们是贪心不足,红沙谷被灭就是例证。如果大家想渡过这次难关,就别小算盘,先把人马都拉到红岩洞来,要是官军敢来,我们也有七八百人,完全能跟他们一战。要是这种时候还各有心思,等官军去打你们的时候,别来我红岩洞。”

    “洞主,不是我们不想来,只是我们拖家带口,搬来搬去实在麻烦。”

    “秋粮再有一个多月就要收了,现在过来,田就要荒了,今年年成好,能收三四百担粮,这一走怕是想收想收两百担都够呛。”

    “谁说不是,今年收的夏粮剩的不多了,一冬一春就指望这季秋粮,误了收成,几百人吃啥?”

    “听你们这意思,就是不来了?”

    其他人都没有回话。

    “你们也不想想,等官军一来,到时候不跑就是死,跑你们又能带走多少东西,别说田里的庄稼,就是你们粮仓里的粮食你们都带不走。看看红沙谷,还不长记性,你们以为自己一两百人能抵得过官军?奶头山多少人?还不是官军一到就跑完了,他们带走粮食,带走牲口了吗?都想想红沙谷,不跑是啥下场,再看看奶头山,跑是啥结果。”

    众人还是沉默不语。

    “大家都在这一方土地混饭吃,彼此知根底知底,你们有啥顾虑我也知道,今天就给你们撂个话,到了我红岩洞来都是兄弟,以后官军退了,想走的,我不拦,带来的东西,走的时候自己带走,愿意留下来的,大家共坐几把交椅。话就说到这儿,愿不愿意,还看你们自己,我不强求。”

    “洞主,你一片好意,我都知道,但这事儿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还得回去跟大家商量一下,三天内给洞主回复。”有人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回道。

    “我也要回去跟大家伙儿商量商量,一定尽快给洞主答复。”

    “我先想想,过段时间给洞主答复。”众人纷纷表示要考虑考虑。

    “那你们都先回去吧。”红岩洞洞主无话可说,人家把鸡都杀了,还在不知死活的观望,等把刀架到脖子上,想后悔都晚了,但该说的话都说了,都不听,有什么办法。

    众人起身说一番道谢之语,然后就准备告辞离开。

    “洞主,有消息!”洞外忽然有土匪传话进来。

    “让他进来。”洞主立即高声道。

    准备离开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住身形,有人问道:“洞主,是有官军的消息吗?”

    “还不知道。怎么,你们也想听听?”

    “洞主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倒是想听听。”

    “那就坐下一起听听吧。”洞主十分大度,又请大家坐下。

    众人虽觉得尴尬,却也顾不得许多,此时此刻,有官军的消息,无论如何都得听听。

    不多时,就有一土匪进入洞来,见过诸位头领之后,汇报道:“官军两天前下了奶头山,直向我们这边来,不下四百人,只带了武器和口粮,速度很快,估计再有两天就能赶来。”

    众人顿时紧张起来,莫不是要来打他们?

    “可有探听到他们要攻打哪个山寨?”有人急切的问道。

    “这倒没有,他们来的太快,按他们的方向,应该就是往我们这边来。”土匪回道。

    “几天前他们才灭了红沙谷,对我们这儿应该是摸熟了,不出意外,这次又是来打劫的。上次他们就是这样,只带口粮,灭了红沙谷,吃饱喝足,肩扛手提,收获满满的回去。只是不知道他们这次又看中了哪家。”洞主意有所指。

    众人心思浮动,思绪飞转,他们也比红河谷强不了多少,要是官军来打他们,他们只有跑的份,别说粮食家当,能逃命就不错了。可只有两天时间,拖家带口的,就是想跑都来不及了。

    “洞主,我们愿意搬来红岩洞,可官军两天就到,我们根本来不及准备,能不能想想办法拖延一些时间?”离奶头山方向最近的匪寨头领终于低头了,官军一来,第一个被灭的肯定是他们。

    “好,你们呢,还要考虑吗?”洞主暗暗心喜。

    “我们也愿意加入红岩洞。”

    “我回去跟大家说说,明天就搬来。”剩余的土匪也赶紧表态,他们任何一个寨子,都不足以单独抗衡官军。

    “好,这样就很好。只要我们拧成一股绳,我们就有七八百人,四百官军算什么,这次要让他们有来无回。”洞主心情大好,这几个头领一归顺,红岩洞的势力在这山外不是第一,也是第二,就算是山里的势力也得给他些面子了。

    “洞主你是有退敌的办法?”众头领见洞主神色轻松,好似对官军下山,一点都不害怕。

    “当然。你们立刻回去把人全部带来,女人孩子送来安顿,能拿刀兵的,明天傍晚之前在牛头山埋伏,我们只要集中五百人就不用怕他们,在山里狠狠给他们一下子,再想进来也要掂量掂量。”洞主说的很有信心。

    “官军可是四百禁军,我们打的过吗?”有头领担心。

    “打不过也能拖一拖他们,官军只带了几天的口粮,进了山来就靠抢东西活命,一旦被我们拖住,他们抢不到吃的,没吃没喝肯定就会掉头回去,等他们饿的没力气的时候,我们再追上去狠狠的宰,杀杀他们的威风。”洞主满面笑意,说的轻松。

    洞主这么一说,其他头领也就明白了,官军少粮,先拖,拖疲了再打。他们常年在山里,对这一片土地可比官军熟悉,暗地里给官军使袢子设陷阱,就够官军喝一壶,更不消说等官军饿的走不动路的时候,到时候要杀要剐,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众头领当即告辞离开,各回各寨召集人手,准备大干一场,给官军一个难忘的教训。

第95章 惨败而归

    “将军,前边山路直通一座大山,山高林密,道路崎岖难行,是否绕路?”

    刘将军正驻足歇息,斥候如此一说,他倒有些拿不定主意,找来各押官商议,急行军四日,兵士疲惫,急需休整,但红岩洞土匪之前已经在联动,不早日击破,怕会夜长梦多。离太阳落山还有一个时辰左右,以兵士们目前的体力,这一个时辰之内恐怕无法翻越前边的高山,上山夜宿半山腰是行军大忌,如果绕路,路途更远,兵士会更加疲惫,也会耽误行程。

    大家略一商议,最终决定不如就地休整,让兵士尽快恢复体力,等明日一口气翻越高山。

    “传令下去,全军在山前休整,明日上山!”

    一声令下,全军顿时来了精神,脚下急行,不一会儿就赶到山前,就地休整。或坐或躺,路边林下,十分随意,全没了禁军的威严。

    当晚四百禁军在山前休整,岗哨值夜,其他人安然入睡。

    而在山的另外一边,也有四五百人聚集,他们全是红岩洞周边的土匪,太阳落山之前已经全部赶到。

    先期赶到的土匪在下山路上设置了一些打猎用的陷阱,距离路边不远的林中也随意设置了陷阱,以防官军遭到攻击之后,不要命的追进山林追杀。之后赶到的土匪,趁着天还没黑,官军没上山,也在林中、路边设置了陷阱,只等官军跳进来。

    各寨头领初步估算,若这些陷阱都被官军触发,杀伤他们百十人应该没问题。就算陷阱不触发,他们也要主动把官军引进山林,杀不了他们,也要让他们绕绕路。

    天黑之后,各寨头领聚集了一次,就明天的战斗做了一番讨论和商量,最终决定明天不以杀伤为主,把官军缠在牛头山一天就够了,尽量多引官军触发陷阱,制造伤亡,少与官军正面交锋,天黑之后全部撤出牛头山。

    山前山上各有人,土匪知官军,官军不知土匪,土匪为避免目的暴露,没去提前招惹官军,是以双方一夜安稳无事。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山前的官军便埋锅造饭。半个时辰之后天色大亮,刘将军一声令下,官军出发,开始翻越大山。

    山上的土匪,时刻盯着官军的动向,官军方一动弹,土匪便知道了。官军上山少说也需要一个时辰,山上的土匪可以用这一个时辰设置更多的陷阱,给官军制造更多的麻烦。

    四百余名禁军前后拉的快有一里地,山路狭窄,传令不便,刘将军便跟在队伍中间,随时掌握注意可能发生的情况。

    上山之路很难走,他一直有些担心土匪狗胆包天,半路伏击。这几天行军没有隐藏形迹,也许土匪们已经发觉,因此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当整个队伍安然爬上山脊时,他才将土匪伏击这几个字从心里排除。

    爬上山顶之后,官军未做休整,直接快速下山。

    刘将军暗自盘算,按下山速度来说,不用小半个时辰就能到山底,今日赶到红岩洞,应该不成问题。如果顺利,一场战斗解决红岩洞的土匪,明日就可以返回。

    不知道这一趟,又能赚多少钱。这次进天柱山来,到目前为止,已经赚了大约四百贯钱,十年的俸禄都不止。也许等出去的时候,不说腰缠万贯,一千贯应该不成问题了吧,有这么多钱盖栋房子,买个小妾,那才叫有面子,那才叫生活。

    “啊.....”一声惨叫传来,打断了刘将军继续幻想的思绪。

    “啊.....”又接连传来几声惨叫。

    “怎么回事?”山路崎岖,林木掩映,刘将军看不清前边的状况,但想来应该是兵士出了事无疑。

    事出突然,隔的又远,没人能回答他。

    “传令下去,停止前进!”刘将军立即做出决断。

    军令从队伍中间向上下传开,后队立即就原地停住,但有满腹疑问。前队不需命令,也已经停住。其实在几声惨叫传来的时候,整个队伍几乎就已经停在原地。

    “将军,前边遇到不少陷阱,有人受伤,山林里发现土匪踪迹。”不多时就有兵士传过话来。

    土匪的目的很明显,把陷阱设在路上,就是为了延缓他们的行程,争取撤离匪寨的时间。刘将军略一思考,便命令道:“不用去管山林里的土匪,注意防备,避开陷阱,迅速下山。”

    军令迅速传到队伍前边,最前边的三个兵士已经倒下了,竹尖刺破了脚底,鲜血直流,疼的躺卧于地,脸色发白。第四个士兵接到下山的命令,有些犹豫,看着受伤倒地的三人,迟迟不敢迈步。

    “前边磨蹭啥,继续下山!”后面的押官高声催促。

    第四名兵士无奈,只得抬脚小心试探着向下走了一步,慢慢踩实,发现无事,低头仔细看看山路,发现有些地方覆盖有断掉的杂草,心有所悟,于是便不去踩那些地方,如此大约走了一丈来远,没遇到任何危险,便高兴的向还停留在原地兵士喊道:“走吧,不要踩有草的地方就没事。”

    后边的人见他没事,便照着他说的方法慢慢走下来,顺便把方法向后传去。

    正当第五人快赶上前边的兵士时,忽听破空之声从前边传来,抬眼一看,就见一条黑影从路边的林中窜出,猛然击打在抬脚下山的兵士后背上,只听“嘭”的一声,兵士便腾空而起,向山下飞去,伴随着一声惨叫,消失在林子里。

    这一幕吓的第五个兵士当即面无血色,瞬间停住了脚步,双眼发愣,看着一根木棍横在路边的树上晃动。他身后的其他人也看到了这一幕,随即全部停住。

    “怎么又停了,赶紧下山!”后面的押官又开始催促。

    第五个兵士无奈,擦了擦额头的汗,慢慢向那木棍走去,低头细看,只见路上有一个小石板,下面埋的有一个小机关,抬眼往下一看,路上果然还有不少小石板,于是赶紧向后通报:“不要路上的石板,有危险。”说着避开小石板,一路向下又走了三丈多远。

    其他人见前边没事,也在押官的催促下跟上。

    眼见前边路上没有杂草,也无小石板,却不知道有没有危险,第五个兵士停住脚步犯了难。

    “又怎么了?”押官在后面高喊。

    第五个兵士没办法,拿刀在前边的路上点了点,没有触发任何陷阱机关,当即抬脚上前。谁知刚一脚落下,就脚下一空,整个人掉进一个深坑,只听一声惨叫,就没了声音。吓得后面的兵士面色惨白,再不敢上前半步。

    队伍停止下山,后面的押官急不可耐,只得赶到最前边来查看情况。他走进深坑边缘,往坑里一看,只见那名兵士已经被削尖的竹子刺穿,鲜血流了一地,惨死在坑底。

    短短一段山路,就折损了五人,却不见土匪,押官十分愤怒。

    “向将军汇报,前边陷阱太多,已经折损五人,建议停止前进。”

    消息快速传到刘将军这里,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如果强行下山,不知山下还有多少陷阱,还没到红岩洞就损失惨重,那就亏大了。

    “传令下去,返回山顶。”刘将军一声令下,军令迅速高声往下传去。

    后队得到消息立即转身上山,前队距离稍远,落在后边一点。

    “杀啊!”忽然林中传出一声吼叫,接着窜出一条大汉,挥刀把一个专心爬山的官军砍翻。

    “杀啊!”紧接着林中又窜出几条身影,喊叫着挥刀砍向官军。

    官军早知有林中有土匪,见他们一直躲着不出来,以为他们人少,不敢露面,就失了警惕,瞬间被砍伤几人。

    等官军看清土匪,举刀便跟他们在山路上对战起来,瞬间刀兵之声传开。

    “杀啊!”

    “杀啊!”

    “杀啊!”

    ......

    几息之间,整个山林便被喊杀声淹没,土匪陆陆续续从路边的林子里跳出来,跟身边的官军杀成一团。山路狭窄,顿时拥挤不堪,官军直接被从中间切成了两半,后队完全被土匪围困,动弹不得,前队也无法返回来,形成有效支援。

    四五百个土匪围住官军后队一阵猛砍,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往林子里钻,官军追进去,就引到陷阱边,陷阱一触发,官军直接就被掀翻,官军不追,土匪进了林子转一圈,一会儿不知从哪跳出来,又加入战团。

    随着一声声惨叫,官军和土匪的人数都在迅速减少,但如果有时间仔细看,就会发现土匪的伤亡远比官军要小。土匪打不赢可以往树林里跑,官军害怕有陷阱不敢进去追,等官军被其他土匪分神,逃跑的土匪又从官军背后跳出来给他一刀,土匪在山林明显占据巨大优势,官军无法抵抗,也不能逃跑,只能看着同伴在惨叫中,一个个减少。

    眼看山下的路被几十个土匪截断,刘将军挥刀砍死几人后,却被周围的兵士挡在了身后。

    “将军,土匪太多了,我们快走!”簇拥着刘将军的兵士大喊。

    刘将军一看,山下乱成一团,陷入包围的官军被成倍的土匪围住猛砍,一追进林子,就再也不见出来,显然林子里也设有诸多陷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却不能救援。

    又有几个土匪向山上冲来,被身前的士兵砍翻。

    “撤。”眼见后队要完了,刘将军无奈一声喊。

    一声令下,士兵簇拥着他快速向山上退去。

    到了山顶,听得山下的喊杀声依旧不断。顾不得清点人数,直接命令队伍原路下山。

    “什么?一百八十一人!”刘将军怒目圆睁。

    “将军,接下来怎么办?”

    “伤亡这么惨重,能怎么办?回奶头山!”

    军令既出,剩余的队伍未做任何停留,直接原路返回奶头山。

第96章 传讯自救

    奶头山上,阴云惨淡,气氛压抑,再无往日的喧嚣。

    大厅内只有何县尉与刘将军二人,各自喝茶,沉默不语,气氛诡异。

    许久之后,何县尉才道:“刘将军,你也是上过战阵的人,怎么会这样不小心。一营兵力如今没了少半营,可没法再主动出击了。后边该怎么办?”

    “哪里会想到土匪这么大胆,居然敢半路埋伏。不过也正好,他们敢反抗,不是刚好给了我们增兵天柱山的机会吗?我即刻派人回去请求支援,请统制想办法再调集一营兵力进来,人马一到,把山外的匪寨统统灭掉!”刘将军说着,“啪”拍了一下桌子,想起损失的一百八十多人就来气。

    “只你派人还不行。这次进山是官府主导,追捕逃犯是我负责,需得我给陈知军发书,说明情况的危急,请求派人支援。官府无人可调,知军大人自然要找高统制。按规矩,应当是我发书求援,你给高统制写份书信,如果陈知军找他要支援,请他务必派遣精锐,机会难得,我们要一举深入天柱山。”何县尉轻摇着蒲扇。

    “也对,高统制名义上还受陈知军节制,没他的调令也发不了兵。时间紧迫,我立即派人回去。”刘将军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将军此番功劳甚大,若能顺利增兵,当居首功。”何县尉眼见刘将军要走,摇扇淡淡的说道。

    刘将军闻言,重新坐下,却问道:“伤亡兵士如何补偿?”

    “回去之后再商量。眼下重要的是奶头山,积攒了不少财物,怎么运出去变成钱。放在奶头山我总觉得不安全,若是土匪眼红,趁我们兵力不足联合攻山,那可就很麻烦。”何县尉说出了心里的忧虑。

    “那就全部搬回前山寺,苦力我们可以做,但该是我的,不要少一文才好。”刘将军一点就透,奶头山距离前山寺三四天路程,本想再多要点钱,但想想还是算了,这要搬出去的东西里,本来就有他的一份。

    “好,将军快人快语,搬运物资就由将军负责,我已派人出山找人处理这批东西,到时候绝不会少你一文。”何县尉看着刘将军,做出承诺。

    “山上的捕快,前山寺的杂役,在这期间都得听我调遣。”

    “当然,所有人手任你调遣,不过这奶头山的安全不能放松,丢了奶头山,问题就难办了。”何县尉特意交代。

    “大人放心,我绝不会让土匪抢走这奶头山。”奶头山营地设施齐全,非常接近匪寨,是禁军进攻土匪的大本营,一旦丢了他们就得退回前山寺,再想随意进攻匪寨就难了,刘将军打过仗,自然明白。

    商量完毕,二人再不多聊,立即分头行动,各自派人回怀宁请求支援。

    却说杨丛义和一众逃犯在香炉峰程文程武两兄弟带人护卫下,连走了半个月,一路平安,虽说在路上也遇到土匪拦路,但他们一亮出香炉峰的名号,对方也就知难而退,不敢再找麻烦。

    “程文兄弟,程武兄弟,估计再有两天就该到奶头山了,这附近估计有官府的眼线,我看你们还是找找地方避避,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就可以了。”杨丛义提着枪四处看看,可惜林子深,什么也看不到。

    “杨捕头,这恐怕不行,我们兄弟奉命来接宋教头回去,见不到宋教头,我们不能回去。”程文回道。

    “你们不怕官军?”杨丛义不信,香炉峰一起下来的土匪只有二十多人,虽然身手都不错,但在几百禁军面前,什么都不是。

    “有杨捕头和这么多逃犯在,我们怕什么。程文笑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杨丛义忽然警觉起来。

    “没什么意思,要是官军敢动我们,我们立马放掉这些逃犯,而杨捕头,那就不好意思,我们只能同生共死了。”程文笑道。

    “你这是在威胁我!”杨丛义有些愤怒,王峰主居然还留了这一手,说是接受了他的建议,临到头还是人质交换这一招,只不过筹码多加了三十二个逃犯,根本就没有相信过他,这个老狐狸。此时距离带逃犯出山的目标近在咫尺,而三十二个逃犯又在人家手里,自己的人身安全也受威胁,如今只能按他们的办法来来了。

    “杨捕头,只要你好好配合,帮我们把宋教头带出来,保证不会伤你一根头发。”程文笑道。

    “你们准备怎么干?”杨丛义只能先问他们的想法,看看有没有补救措施。

    “还能怎么干,直接去奶头山交换。”

    “你们这么干,官军能跟你们交换才叫怪了,只要你们敢上山,他们就敢一声不吭直接灭了我们,话都不会让我们多说。我早就跟王峰主说了,官军不会在乎我的死活,我当不了你们的护身符,你们还要上山送死。要想救出宋大哥,就得听我的。把我也绑起来。”杨丛义真想一头撞死他们。

    程文程武对望一眼,他们也是听峰主吩咐,峰主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杨丛义总是要绑的,以后绑还是现在绑,其实都一样。

    程武收了杨丛义手里的枪,拿了绳子亲自把他双手绑住。

    “后边听我的,不要擅作主张。官军是什么样,我比你们清楚,要想救出宋大哥,不死在山上,就好好配合我。”摆脱不了做人质的下场,杨丛义只能另想办法,如果直接上山,也许还没进山寨就被官军当成土匪给杀了,必须让官军有所顾虑。

    “捕快兄弟们,我是杨丛义,逃犯我都带回来了,你们赶快回怀宁向知军大人报喜!”杨丛义忽然高声大喊,把程文程武吓了一跳。

    “你疯了,在山里喊捕快?”程文叫道,眉头皱的老高。

    上次在香炉峰,杨丛义喊一夜,可把他折腾的够呛,现在一听到有人大喊,他心里就发毛。

    杨丛义却笑了:“程文兄弟,这一路下来遇到多少土匪了,谁敢动过我们一下。再说这儿离奶头山不远,不会有太多土匪,就是有土匪,他们敢动你香炉峰?”

    “你喊捕快是想干啥?”程文程武还是心虚,不太敢相信杨丛义,怕他喊捕快是有深意,会对他们不利。

    “我能干啥,你们要把我当人质,我不得自救啊。我们捕快和官军,虽然都是受知军大人命令进山抓捕逃犯,但官军跟知军大人意见不合,他们根本不想抓逃犯,还要阻止我们抓逃犯,现在我只有把逃犯被抓回来的消息传开,让官军有所顾及,不敢明目张胆的杀我们,搬出知军大人,才能拿逃犯跟官军交换。能明白吗?”杨丛义只得解释,他可喊不了一路,土匪也得替他喊。

    “还有,路上我们慢点走,给消息传递的时间,逃犯抓回来的消息传的越快越远,我们就越安全。”杨丛义不确定何县尉会在外围多远派出暗探,必须慢走,多给他们时间。

    说的这么清楚,程文程武自然能明白,况且他们也不怕杨丛义耍花招,否则先把他做掉。

    后边原本两天多的路程,他们硬是走了五六天,一路走一路喊,不光招来了捕快,也招来了土匪。

    有捕快胆子大,还敢在林子里出言回应。杨丛义自然高声道谢,再次交代他们赶紧返回怀宁,第一时间向知军大人禀报好消息,不用耽搁时间去奶头山。

    而土匪出来,纯粹就是好奇,刚刚听说官军在牛头山大败,还敢名目张胆出来在山里大喊大叫,就想来看看是谁这么有种。

    当他们看过之后,哈哈大笑,一个被土匪抓住的捕头,还敢乱叫,真是好笑。忍不住当面就是一阵奚落,若不是香炉峰的兄弟拦住,直接上去就是一顿拳脚。

    杨丛义之前只知道官军驻扎奶头山,在附近清剿土匪,不曾听说他们败过。忽然从土匪口中得知官军最近大败,这让他很意外,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明白其中的问题。官军不败,怎么能证明天柱山土匪势大?还有,损失了兵力,正好可以借口需要支援,再派禁军进山。这种借口可以用了再用,直到把安庆军的禁军全部拉进天柱山,到时候就算陈大人不想打,也由不得他。

    在陆陆续续出现的土匪中,杨丛义见到了打败官军的红岩洞土匪。那些土匪十分嚣张,在香炉峰土匪面前大谈他们如何神勇,如何打的官军鬼哭狼嚎,狼狈逃窜,跪地求饶,如何在牛头山杀的官军屁滚尿流,丢下两三百个官兵,一路直接逃跑,窝在奶头山再也不敢出来骚扰。

    更是对外宣称,如今这一片土地已经是红岩洞的了,哪个山寨不服,可以去红岩洞跟他们干一场。

    其他山寨的土匪听了自然十分不爽,却也不敢说要打一场,毕竟他们都还没跟官军打过,多数听说官军要来,直接放弃山寨就跑了,红岩洞土匪当面挑衅,他们也只能咬牙忍着。

    在这山里,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红岩洞现在就是这一片当之无愧的老大。他们不光人多,拳头大,关键是拳头还硬,敢跟官军打,还能打赢。

    要是哪个山寨敢跟他们比,直接一句,有种就去奶头山,找官军打一场试试看。

    红岩洞经过牛头山这一仗,可真是赚大了,土匪们地位飙升,其他土匪见了红岩洞的土匪,不管高低,都的低半头。这一仗,他们打出了气势,也打出了威风。

    杨丛义对此不言不语,只是轻笑。

第97章 交换

    杨丛义一行人磨磨蹭蹭,终于在日头偏西时赶到奶头山下。

    奶头山周边布置有不少明岗暗哨,早在十里之外就已经发现他们,回山向何县尉禀报。

    “杨哥,你可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被土匪杀了。”有捕快见到杨丛义,立即远远的高叫起来。

    “现在也比被杀好不了多少。”杨丛义高声喊道,喊的山上都能听到,而脖子上则被土匪架着明晃晃的刀。

    不多一会儿,山上下来了更多的捕快,但被土匪所迫只能远远的站着,不能近前寒暄。

    只见捕快人群一分,何县尉走了出来。

    “杨捕头,你不是带了逃犯回来,怎么成了这个模样?”何县尉早就得到禀报,知道杨丛义成了土匪的人质,却是想故意挖苦他一番。

    “世事难料啊,我把逃犯带回来,他们也把我带回来了。”杨丛义无奈的说道。

    “大胆匪徒,在本官面前,还不把杨捕头放了,要是伤了杨捕头,定叫你们碎尸万段!”何县尉忽然对土匪高声喝道。

    “我们把人带出来就是要放的,不过在放人之前,需要做一个交换,不然杨捕头活不了,这三十几个逃犯我们也会马上放掉。”程文高声喊道。

    杨丛义这几天一路走一路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带回了逃犯,传的奶头山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消息都传去前山寺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山外人人都会知道,毕竟他们大张旗鼓进山,很多人都是亲眼看到,也知道是为了抓捕年初从大牢里逃跑的几十重刑犯人,这样一来,抓捕逃犯的功劳几乎全被杨丛义占去。

    怀宁的百姓知道,官员肯定也会知道。这样一来,就不怕何县尉使坏,坑的逃犯出不了山,要是逃犯送到他面前都能被放走,那县尉就不要做了。

    何县尉几天前听到杨丛义的消息后,就知道这次抓逃犯的功劳要全被他占了,消息传出去,就不可能再找人明目张胆的破坏,不然陈大人绝不会再忍他。为今之计,也只能把这批逃犯送回去,但还有一些是不可能抓到的,只要能借机继续留在天柱山,抓回去多少逃犯都没有关系。

    “你们先把杨捕头放了,否则免谈!”何县尉高声喝道。

    “你当我们傻吗,不交换,绝对不会放人回去,也不要打歪主意,否则你试试,看你们的快,还是我手里的刀快。”程文喊着便把手里的刀晃了晃。

    “你想交换什么?”何县尉高声问道。这大庭广众之下,还真不能让土匪把捕头给杀了,否则官府的威严何在,他何县尉的威严何在!

    “你们打奶头山的时候抓了一个宋头领,就用你们的捕头换宋头领,外加三十个逃犯。你答应,我们就立马交换,不答应,我们就杀了你们的捕头,放了逃犯。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一炷香后,要么换人,要么杀人!”程文叫的很大声。

    不等何县尉开口,杨丛义高声喊道:“死就死了!何大人,你不要跟土匪交换,官府怎么能跟土匪交易,传出去我还怎么有脸存活于世。何大人,你不要听他们的,就让我死了吧,陈知军不会怪罪你的!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能为抓捕重刑逃犯而死,我死得其所,怀宁百姓会记得我,朝廷会记得我,这一方山水会记得我,以后怀宁写县志,历史会记得我!大丈夫当青史留名,真豪杰当流传千古!就让我这一腔热血,洒在天柱山吧!”

    众捕快一听这话,赶紧高叫:“杨哥不要啊,我们还在等你回来!”

    “杨哥不要,你不能死啊!”

    “对面的土匪听好,你们要是敢杀杨哥,我们跟你们拼了!”

    “杨哥,你别想不开!”

    “杨哥,要活着!活着!”

    “大人,你答应他们,救救杨捕头吧。”

    “大人,救救杨哥吧!”

    “大人,求你了!”

    ......

    杨丛义一番正气凛然的誓死宣言,顿时激起捕快们的营救热情,一时间奶头山下闹哄哄吵成一片,有的劝杨丛义不要寻死,有的警告土匪不要乱来,更多的则是求何县尉把杨丛义换回来。

    杨丛义喊完,脖子就扬得高高的,脸上摆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却在往对面瞟。对面那帮捕快还算有良心,不枉在盘龙山拼命陪他们跑一夜。

    何县尉心里跟明镜似的,杨丛义这一套以退为进可骗不了他,说是要死,却提起陈知军,谁不知道他是陈知军从太湖县带来的。又是大丈夫,又是真豪杰,还想青史留名,想得美!一个小吏而已,留名也轮不到他。话说到这个份上,摆明了就是要逼着换人,但这种情况下,还真不能把他怎么办,只能急下来了。

    “好,本官同意交换。不过你们先交出一半逃犯,本官才能将匪首带来!”何县尉也提出了条件。

    “好,我们就相信官府一次。”程文高声回道,然后吩咐其他土匪将十五个逃犯送过去。

    逃犯被带到距离捕快们十丈远的地方,然后土匪高喊一声:“过来接收。”随后转身就走。

    逃犯双手被绑在身后,在山里跑不动,因此,不解开手,根本不担心他们会跑。

    捕快随即上前,将十五个逃犯按住,押回本阵。

    “稍候,我们要核验逃犯身份。”何县尉一声高喊。

    随后厉声对十五个逃犯道:“依次报出你们的姓名,如果不老实,过堂时吃过的苦,现在就能再吃一回!”

    逃犯战战兢兢,哪里还敢胡言乱语,妄图蒙骗,没有多少犹豫,直接把名字报出来。

    早有捕快拿出名单核验,核验完毕,向何县尉道:“大人,这十五人都是逃犯,没有问题。”

    “好,押回去。把宋姓匪首带来。”何县尉看都没看逃犯一眼。

    何县尉一声吩咐,众捕快立即行动,押送逃犯回山,离天黑也没多少时间,杨捕头要尽快救回来,免得夜长梦多。

    双方就那么对峙了小半个时辰,才见大批捕快又下山来。

    “你们要的人,本官已经带来,把剩下的逃犯送过来,我们做最后交换!”何县尉让捕快把匪首推上前,让对面的土匪看清楚。

    “宋教头,是你吗?你还好吗?”程文惊喜的高喊。

    “没事,还死不了。”宋头领声音有些低沉,关的时间太长,却吃少喝,天气又热,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但看起来没有生命危险。

    “宋教头你等着,我们这就救你回来。”程文随即吩咐其他土匪把剩余的逃犯送过去。

    捕快们接收了逃犯,很快核验完毕,身份都没有问题。

    “你们把宋教头送过来,我们把你们的捕头还回去。”程文高喊。

    何县尉也不想再拖下去,从山上下来到现在快一个时辰,他累的快受不了。于是话都没答,直接让挥挥手,让捕快把人送过去。

    “大人,要是我们先把匪首送过去,土匪耍赖不放杨捕头怎么办?”有捕快心有所虑,赶紧提醒。

    “哪那么多废话,让你送过去就送去。”何县尉十分不耐烦。他尽了力营救杨丛义,甚至连抓住的匪首都放了,才不管他土匪耍赖不耍赖,土匪耍赖了更好,他倒希望土匪耍赖。

    何大人的吩咐,捕快们不敢不听。只得带着宋头领一步一向前,往土匪那边走去。到了离土匪十丈多远的地方,只听土匪喊道:“你们可以回去了。”

    捕快们心里大急:“我们捕头呢,你们想反悔不成!”

    “你们回去,你们的捕头自然也会回去。虽然我们是土匪,可我们也将信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程文高声回道。

    捕快看看还被刀杀架在脖子上的杨丛义,放了宋头领,无奈的转身回去。

    宋头领一过来,就有土匪立即近身帮他隔断了绑住双手的绳子。

    他快步来到杨丛义身前,十分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低声笑道:“杨兄弟,幸苦你了。”这是“宋大哥,你怎么样?”杨丛义嘴唇微动,低声回道。

    “我没事,休息几天就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三天之后子时,我在这山下林子里等你,记得一定要来。”宋头领小声叮嘱道。

    杨丛义虽然不知道宋大哥要跟他说什么,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确实不是细说的时候,便点头道:“好,宋大哥,我一定到。”

    “回去吧。”宋头领一声吩咐,程文便放下手里的刀。

    “宋教头,我们赶紧走吧,这儿很危险。”说着便吩咐土匪护住宋头领快速离开。

    瞬间场上就只剩双手被反绑的杨丛义,只见他慢慢悠悠的往对面走去。

    这些天路上真是累的够呛,吃不好睡不好,还担惊受怕,现在好了,逃犯安全带回来,任务完成了一大半,只要再想办法把官军弄出天柱山,陈大人这棵大树不倒,他就能稳稳的靠住,不管是考科举,还是以后的仕途,都有依靠。

    “杨哥,你没事吧?”捕快们见土匪一瞬间全跑了,赶紧跑过来围住他,问长问短,显得十分热情,十分关心。

    杨丛义脸上勉强挤出点笑容,道:“没事,就是太累了,我想睡三天三夜。”

第98章 都在计划中

    倒头睡到第二天中午,杨丛义方才起身,精神也恢复了不少。随即便召集捕快,了解其他人的情况。

    很快就得知,回来的捕快总共只有五十多人,宿松、太湖、望江、岳西、同安五县捕快大多数都没有回来,如今留在奶头山上的都是怀宁府的捕快。看来这次进山又是损失惨重,回去可不好交代。但这个主要责任必须要何县尉来负,就是他轻率攻击奶头山,才导致所有捕快在山里的行动暴露。

    又从捕快口中得知,最近何县尉和刘将军正在把收缴的粮食和物资运往前山寺大营,光粮食就有八、九百担,金银铜钱不太清楚,都由禁军在一趟一趟的往前山寺搬,昨天一早又搬走了一趟,估计再有两三趟,奶头上囤积的物资就搬完了。

    他们攻击奶头山、攻击其他山寨,都是为了钱财吗?想来未必,收敛一些钱财应该是顺带。但这些钱财是他们抢来的,长久放在天柱山当然不安全,运出去,放在前山寺,他们才好没有后顾之忧,继续攻击挑衅土匪,放心引发更大的争斗。

    牛头山那一场,恐怕就是刘将军和何县尉两人设计好的,以退为进,卖个小破绽,吃点亏,然后哭着喊着回去叫帮手,之后再来,可就是名正言顺的剿匪,而不再是追逃犯。如此一来,所有人进入天柱山的目的和性质,就完全变了。这是陈大人极力要求避免的结果,也是杨丛义必须帮助陈大人避免的结果,不然陈大人马上就会被罢官,他也就不会再有靠上去的机会,失了陈大人这个作为知军的靠山,他的科举之路会多坎坷,简直不敢想象。

    何县尉肯定早就在禁军失利的第一时间,向怀宁发出了求援的文牒,也许现在已经到了怀宁陈大人的桌上。逃犯没抓回去,一营禁军精锐又折损过半,面对各方的压力,陈大人可能不得不加派人手,放眼整个怀宁,现在可用之人就只有禁军。一旦下一批禁军入山,此后就是滚雪球,禁军势大,则猛攻土匪,禁军示弱吃亏,则继续派遣援兵,到时候可就是长年累月征战不休的局面。

    等杨丛义把其中关节都理顺,就发觉,其实从禁军在牛头山惨败开始,下一批禁军入山就是必然,已经没有什么挽回的办法。

    自己的理想还没开始就已经终结了吗?杨丛义不甘心。接近理想的捷径是靠上陈大人,靠不住,参加不了科举,实现理想就遥遥无期。一定还有办法挽回,这世上就没有多少百分之百无法改变的事情。

    杨丛义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苦思冥想。后续禁军一旦进山,这次追捕逃犯的行动就算失败,可现在看来,没有办法阻止禁军进山支援。他陷在这个禁军支援的问题上,思来想去,根本无解,他根本就不可能影响禁军支援的决定。

    越想越懊恼,越想越烦躁,最后他干脆不想了,出去透透气。

    奶头山基本看不到禁军值守,居然多数还是捕快。

    杨丛义路过一个岗位,见值岗的捕快两手空空,尽然还在打盹,便过去开开玩笑:“兄弟,你这么值岗,不怕土匪来?”

    那捕快睁开眼睛嘀咕道:“他们来不来跟我有啥关系,他们来了我就跑。”

    杨丛义听得只有无奈的笑笑,没有多少禁军值守的山寨,土匪来了大家确实只能跑。

    他们来不来跟我有啥关系?杨丛义刚好之前一直在想禁军进山的问题,仔细一回味这句话,突然就醒悟了。是啊,支援的禁军来不来跟他有什么关系,他的目标是把山里的这批禁军弄出去啊,一旦他们出去了,再想进来,就跟追捕逃犯没关系,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问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事情。

    把追捕逃犯的队伍全部弄出去,不管多少禁军来支援,失去了名目,都可以再调回去。一想通这个问题,杨丛义的思路就完全打开,既然禁军敢下重本,损失那么多人手,那就再让他们损失一些东西又有何妨?奶头山、前山寺一个也不能留,要让他们高高兴兴的来,光溜溜的回去!

    杨丛义当即回到房间,前前后后又仔细推敲一遍,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必须做的隐秘,最好他自己不出手,由其他人出头。一想到这里,眼前就冒出了一个人,宋大哥,这些事由他来做最好不过。

    终于可以轻轻松松再睡一觉了。

    夜晚,子时,杨丛义悄悄起身,避过零星的岗哨,翻越围墙进入外面的山林,借着月光在林中潜行。

    一声声的鸟叫,间隔不长时间就会在山林里响起,子时鸟叫,有些奇怪了,杨丛义却心中一动,直接朝传来鸟叫声的地方摸去。

    “宋大哥,我来了。”杨丛义到了那附近开口轻声说道。

    随即一个人影从树后闪出来:“跟我来。”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宋大哥,杨丛义心喜,直接跟了上去。

    在密林里穿行一段距离之后,前头那人才道:“行了,就这儿吧。”

    “宋大哥,你约我要说什么?”杨丛义停下之后迫不及待的问道。

    “杨兄弟,实在对不起。”

    “宋大哥,要说对不起,也是我对不起你,奶头山上我骗了你,还让你被官军抓了受了不少苦,都是我害的。香炉峰花这么多精力救你出来,这里面我也有私心。宋大哥,实在是对不起。”杨丛义想起奶头山的遭遇,就觉得愧对宋头领。

    宋头领却十分认真的说道:“不,你不明白,是我对不起你,以后你有任何事,忠义盟都会给你支持。”

    听宋大哥的语气,杨丛义隐隐觉得事情似乎不寻常,似乎跟他想的有出入。

    “宋大哥,你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你就给我讲明白啊。”

    “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楚,只能告诉你,所有的一切都在计划中。”

    “什么意思,什么计划中?”杨丛义听糊涂了。

    “这么说吧,从太湖县小松坡劫案开始,直到此时此刻,所有的事情都在计划中,当然这计划不是只有一个计划。原本你不在计划之内,但你干涉了那次劫案,你也就进了这个计划。”宋头领淡淡的回道。

    杨丛义听得莫名其妙,头脑一片混乱,什么计划,他怎么不知道,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不可能,怎么可能呢,一切都是他自主决定,怎么会在别人的计划中?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计划,我参与了什么计划?”杨丛义脑子乱的理不出任何一个头绪。

    “简单跟你说,就是天柱山、安庆军,或者说淮南西路,一直有两股势力在争斗,你,包括所有进了天柱山的人,和没进天柱山的人,都参与其中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双方计划好的。小松坡劫案是计划好的,大牢里解救你出来是计划好的,怀宁劫狱是计划好的,你们第一次进天柱山是计划好的,你们第二次进山也是计划好的,我在奶头山是计划好的,而你来奶头山也是计划好的,让你去香炉峰更是计划好的,你带这么多逃犯回来救我也是计划好的。”宋头领一件件事娓娓道来,语气平静,毫无波澜。

    “仙女峰呢?”杨丛义听的震惊无比,但他根本不信,难道他付出这么多努力,受这么多伤,最后全是别人计划好的,这怎么可能?

    “那是计划中的意外,原本的计划是抓住你,然后直接送上香炉峰,因为你进山的速度实在太慢,没想到出了意外,被你跑掉,导致所有的计划推迟了半个多月,现在计划不得不临时更改。”

    “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是计划好的,那我所做的努力,其实不起半点作用?”杨丛义突然感觉十分绝望。

    “不,你的努力,多数也在计划中。”

    “呵,都是计划,那我其实也可有可无了?没有我,找其他人执行你们的计划结果不是也一样?”杨丛义只剩自嘲,原来拼命的活着,一切的努力都是为别人做嫁衣吗?

    “当然不是,每个人在计划中都是独一无二的,缺了某一个重要的人,计划都要变。”

    “那我是重要的人吗?”杨丛义其实已经没什么心思再聊下去了。

    “当然是,这次再进天柱山,事件平息终究是要靠你。”

    “靠我?不是都在计划中吗?”杨丛义突然有点想笑,然后居然就笑了出来。

    “是的,所以我给你三天时间,想出一个平息争端的办法,这也是计划。”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给你们想一个什么办法,能想出来什么办法?”

    “就凭陈知军陈大人的处境,还有你跟他的关系。”

    “你们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如果我想不出办法呢?”

    “不,你不会想不出,直接告诉我吧,你想怎么做?”

    杨丛义渐渐从最初的震惊与慌乱中镇静下来,黑暗里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他连自己这些天在想什么事都知道,显然他所说的基本不假。

    “忠义盟真是岳飞近卫军创建的吗,你是近卫军吗,我大叔是近卫军吗?请你如实告诉我。”这几个问题至关重要,是他做出价值观判断的依据。

    “是,忠义盟是岳帅近卫军所创,我是近卫军,不妨再告诉你,我在近卫军里负责谍报,你大叔也的确是近卫军右卫长。你进入计划之后,我发现了你的不同寻常,所以派人秘密去查证了你的身份,你确实跟右卫长有些关系,却并不完全如你所说,你出现在黄梅县很突然,背景模糊,难以查证,想必你是有秘密的人。如果你加入忠义盟,我保证不会再探究你的秘密,还可以给你一个能见人的身份。你觉得如何?”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加入肯定是要加入的,但却不是现在,因为我想当官,想当官可不能在山里。”杨丛义笑了,那计划不计划的,太复杂,他想不透。他敬重岳飞,相信岳飞,因此也想信岳飞近卫军创建的忠义盟。

    只需要确定忠义盟是真的,岳飞近卫军是真的,即使把他悄悄变成计划的一部分,又有什么关系。

    “想当官就去当你的官,想入忠义盟就来找我。现在我只想问你,平息这次天柱山之乱的办法是什么?毕竟时间不多了。”

    “毁掉奶头山,毁掉前山寺,一粒粮食也别留。”

    “说说具体的计划。”

    “你不会想吗?”

    “你都想好了,还要我费脑筋干什么?”

    “禁军正在返回奶头山的路上,最快后天就能到,你可以兵分两路,一路去前山寺,一路来奶头山,在禁军返回之前,烧掉两个地方所有粮草,再纠集周围的土匪,骗他们去前山寺抢夺官军搬出去的粮食,这样就能用最快的速度把没饭吃的官军和捕快赶出去,剩下的就不是问题。”

    “好,果然没有看错你,这个办法很好,你把自己摘的很干净。如果我今天不来,这些事情,应该是你亲自动手吧。”宋头领笑道。

    “如果我今天不来,这件事情你们一样会办好吧。”杨丛义也笑了。

    “不,你会来,所以这功劳最终还是你的。后会有期。”说完人影一晃,宋头领就消失在林中。

    杨丛义直接坐在了地上,辛辛苦苦忙一场,结果却是这样,真是丧气。

第99章 烧光了

    回到山寨,一夜无眠。

    第二天上午,杨丛义直接去找何县尉,虽然很不想见他。

    在院外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衙役才出来说大人叫他进去。

    见到何县尉,杨丛义没有什么好客套,直接开门见山:“何大人,我们进山追捕逃犯,陈知军给的三月之期已经到了,现在也抓到一些逃犯,我们还是尽早送回城里,免得夜长梦多,再出变故。”

    “杨捕头,你在山里这段时日很辛苦,先歇息几日。至于追捕逃犯的期限,我看先不用管,费了这么大力气进山来,又付出几百人的代价,必须要把逃犯全部抓回去,我们才有脸面出山,现在就出去太丢人,况且逃犯抓不完,下次还得来,倒不如一次抓完了,少受一茬罪。你说呢?”何县尉手拿茶杯慢慢品着。

    “如今我们人手折损大半,一百五十个捕快进山,现在只剩不到五十个,足足损失一百多人,拿什么再去抓逃犯,不如就此出山,下次再说。再呆在山里,我怕兄弟们一个都回不去。”杨丛义直接反驳。

    “杨捕头,你这是贪生怕死!穿了捕快这身衣裳,就得风里来雨里去,深山密林要钻,刀山火海要闯,像你这样吃点苦受点累,就叫嚷着要回去,能成大事吗?看你年纪轻轻就得陈大人信任,委以重任,带领五县一府捕快进山,不想你却是偷奸耍滑之辈,致使损失一百多名捕快!如此作为,你对得起陈大人吗?”何县尉突然发飙,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就开始教训杨丛义。

    见得何县尉这副嘴脸,把各种帽子黑锅一起扣过来,杨丛义心里白眼直翻,却淡定的回道:“何大人,陈大人给的期限已到,我只是要把抓到的逃犯送回去复命,至于还要不要继续抓捕逃犯,我想陈大人会有决定。既然何大人一心为公,看淡生死,请何大人留在这儿,继续抓捕逃犯吧,我先把抓到的逃犯送回去,如果陈大人要求继续追捕,我再召集一批捕快进来协助就是。不知道何大人觉得这样可以吗?”

    陈大人早就说过,捕快都要他统领,遇事不明,不便做主的时候再找何县尉,现在他已经有决定,只是要来跟何县尉通报一声。

    “你小子有种,以后有你好受。滚吧!”何县尉大怒。

    “不知道何大人这个滚字,是对陈大人说的,还是对我说的?”杨丛义不怕,也不生气。

    “我是让你滚!午时之前,带那些逃犯,给我滚的远远的,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多谢何大人,告辞。”杨丛义转身就走,留何县尉气的胡子在抖。

    “嘭”一声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传出来。

    “一个小吏敢跟我如此说话,要不是看陈知军的面子,早剁了喂狗!”何县尉在屋内暴怒。

    杨丛义只当没听到,快步离开。时间不多了,不知道忠义盟何时会动手,如今得罪了何县尉,再不赶紧走,到时候出了问题,他肯定又要把黑锅往自己头上扣。

    找到几个捕快,杨丛义一声吩咐:“召集所有捕快,押上全部逃犯,即刻下山回城。”

    捕快听的奇怪,有人问道:“杨哥,怎么这么急,发生啥事了?”

    “进山追捕逃犯,三个月的期限已经到了,必须要带人回去复命。赶紧去叫人,半个时辰之内全部下山。”杨丛义解释道。

    “杨哥,我们还值着岗呢,怎么走?”有捕快左右为难的问道。

    “值什么岗,谁安排你们值岗?”

    “刘将军安排的,他们的人绝大多数搬东西去前山寺了,奶头山没多少人,就安排我们值岗。”捕快回道。

    “你们是捕快还是禁军?是归刘将军管,还是归我管?再说一次,半个时辰之内,所有捕快全部下山。”杨丛义再次命令。

    捕快们经这一提醒才醒悟过来,守山是禁军的事儿,他们跟着瞎忙啥,何况人家一袋一袋搬着稻米,最后也都落进人家的口袋,跟他们没一点关系,那还给他们守啥山。心里不是滋味的捕快,一溜烟的跑了,赶紧去召集同伴,准备下山。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捕快押着捆绑好的逃犯在前寨寨门口集合。

    “这一路出山回城,路上不好走,都把眼睛放亮点,如果有逃犯想跑,不要警告!”众人听的一愣,不警告是什么意思?

    没等捕快发问,杨丛义接下来的话可把他们吓一跳:“直接杀了,把头带回去就好,方便又省事,不用守着,不用再管拉屎拉尿!”

    “好,杨哥威武!”有捕快兴奋的插嘴喊起来。

    “好是吧,那就把刀洗干净点,全都给我拔出鞘。”杨丛义高声喊道。

    众逃犯一听,吓的面色惨败,生怕捕快们偷懒,直接一刀把他们砍了,赶紧不停的口称“不敢”。

    训话完毕,一众捕快押逃犯,七八十人浩浩荡荡的下山,奶头山上随之一空。

    奶头山与前山寺之间时常有官军往来走动,附近的土匪早就远远的逃了,杨丛义他们一行人,一路十分顺利,路过村寨,还能讨口水喝。

    第二天下午,他们就在半路遇到从前山寺返回的禁军,兵卒们连续在两地之间奔波多日,早已怨声载道,疲惫不堪。

    以他们这个状态,想返回奶头山也要等后天,到那时奶头山估计也是一片焦土,无所留恋了。

    捕快与禁军没有过多交谈,很快就擦身而过。

    杨丛义没有走过回前山寺的路,据有经验的捕快说,以现在的速度还需要两天半。听了这话,他就让队伍放慢速度,告诉捕快们回去的路还长,要保存体力,用三四天时间回到前山寺就行。

    前山寺需要时间安排,他们走的太快,刚好赶上前山寺出事,就不好摘掉嫌疑,到时何县尉、刘将军暴怒之下乱扣黑锅,扣到他头上,他可顶不住。需得等一等奶头山过来的人,大家一起去见证前山寺的好戏才好。八、九百担粮,他们也真敢捞!就让他们白忙一场吧。

    就在杨丛义的刻意控制下,捕快们离开奶头山的第五天,一队禁军从背后匆匆赶来,追上他们,一路疾奔前山寺而去。

    捕快有人高声叫问:“兄弟,你们怎么跑这么急?不搬粮啦?”

    “还搬个蛋,奶头山都让土匪烧了,一把火全没了。”有兵士回答,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还能从声音里听出来有点轻松。

    粮食被烧了,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最后一粒粮食也落不进他们的腰包,反而还要他们一趟一趟的跑,腿都要跑断了。

    “土匪?幸好我们走的早,不然我们就遭殃了。”不少捕快大呼幸运。

    “别高兴的太早,禁军兄弟们跑的这么急,怕是前山寺也不安全。都打起精神来,别让土匪偷袭了。”杨丛义赶紧叮嘱道。

    “杨哥你多虑了,我们身上一个铜钱都没有,土匪来找我们麻烦,那就是吃饱了撑的。”有捕快不以为然。

    “别大意,眼看就要出山了,不要出什么幺蛾子才好。加快速度,日落之前必须赶到前山寺。”杨丛义一声令下,众捕快也不好再多说,立马开始赶路。

    虽然忠义盟都有计划,但另一方势力不明,难道他们没计划?他们把逃犯弄进山,忠义盟要把逃犯送出山,原本逃犯是几方攀扯的重点,但官军在牛头山惨败,事情突然就逆转,只要禁军援军进山,逃犯就无关紧要。现在奶头山被毁,不出意外,前山寺应该也已经毁掉,事情又起了变化,难保逃犯不会再次成为争斗的焦点。

    忠义盟的立场对杨丛义有利,他自然支持,必须安全的把这些逃犯带出去,让这次进山追捕逃犯的行动终结,暂时平息争端。等陈大人知军的位置坐稳,有些事情他应该就能有几分能力掌控,比如那个只知道挑事的何县尉。

    “什么?前山寺也被一把火烧了?谁这么大胆?”捕快们赶到前山寺附近时得到消息,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

    “说不清楚,没发现有土匪的踪迹,也许是天干物燥,自然起火吧。”前去打探的捕快说道。

    “前山寺还剩多少粮食?”杨丛义问道。

    “听说大火烧了一夜,前山寺人少,天又黑,根本灭不了火。不光是从奶头山搬来的粮食没了,连从怀宁运来六百人的口粮都烧光了。”

    “山里这么多粮食,还大老远从怀宁运粮?”有捕快不解的问道。

    “怀宁运来的是大家的口粮,是公粮,山里收缴的是私粮,私粮要进私人口袋的,能给大家吃吗?”

    “真他娘的黑!那么好的新粮,看得直流口水,不给我们吃,尽给我们掺壳带石子的陈粮。这下好了,谁都没得吃!气死那帮王八蛋!”有土匪气不打一处来,张口骂的痛快。

    “别信口开河,赶紧走。这个地方怕也不安全了。”杨丛义催促道。

    “杨哥,我们的口粮不多了,出去还有三四天,要不我们去谷仓刨刨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粮,我们补一补。”有捕快提议。

    “刨出来你也拿不走,刘将军在那儿看着呢,何况也没多少,刨了一两天,就翻出来七八担,估计最多也就一二十,也不够禁军吃几天,哪儿轮得到我们。”

    “好了,不说粮食的事儿了,省着点,路上快点,两三天也够我们回城。”杨丛义看天色还早,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便带着队伍越过前山寺继续赶路。

    一过前山寺,外面就是官府能够管辖的范围,就是有毛贼,面对杨丛义他们这么庞大的队伍,也不敢动心思,况且还是人手持刀的捕快。

    捕快们押着逃犯一路小心在意,两天就出了山,在山前遇到一营进山支援的禁军之后,随即又加快速度,最后用半天时间回到城里,把逃犯往监牢一送,这才算是完成任务。

第100章 分锅大会(上)

    捕快们押着逃犯一回到城里,这群又脏又乱,像野人一样的人,就引起了大家注意。

    在这个荣耀的时刻,捕快们当然不会吝啬吹嘘自己的言语,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出了多少汗,流了多少血,把追捕逃犯说的无比艰难,而他们自己是多么多么勇敢,各种惊险故事一大堆,说都说不完。

    杨丛义不想跟他们一起乱侃,交代他们赶紧把逃犯送回大牢,免生事端。

    看捕快们押送逃犯去大牢,杨丛义不去凑热闹,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办好,不然抓回来多少逃犯都是白忙了。

    经过通报,杨丛义直接找到陈大人,简单汇报了抓捕逃犯的经过,然后将山里发生的一些事情粗略一说,就建议陈大人赶紧把进山支援的禁军全部招回来。

    陈大人听说杨丛义带回来三十九名逃犯十分高兴,任务算是已经完成。又听说山里大营的粮草全都烧光了,立刻就明白马上召回禁军的重要性。

    当即挥毫写了一纸公文,命令高统制一日之内召回进山的禁军,两日内要看到他们回城。又叫来黄县丞,叫他立即断绝运进天柱山的粮草,已经出发的马上运回,随军进山的马上召回,不能少一担粮草。

    做完这一切,断绝禁军继续滞留天柱山的可能之后,才有时间与杨丛义细聊山中种种遭遇。当然杨丛义没有多少隐瞒,山里经历的一切,除了跟忠义盟有关联的,其他所有他经历的事情,看到的和听到的,全都一五一十的说给陈大人听。

    等陈大人听完,自然就知道杨丛义在山里所作的一切努力,虽然损失了上百名捕快,但这责任不该杨丛义一个人来负,孤身犯险,上香炉峰抓回三十二个逃犯,这场功劳是他的,毋庸置疑。陈大人许久得不到天柱山里的消息,一度还十分忧心,如今对天柱山里发生的事情了然于胸,谁有过,谁有功,也看的很清楚。

    看着杨丛义一身脏乱,陈大人心有不忍,赶紧让他回去清理清理,好好休息。

    杨丛义自去休息不提。

    天柱山里如今可是乱成一团,何县尉被四五百个土匪从奶头山一直赶到前山寺,路上要是慢一点就会丢了性命,幸好还有禁军护卫,何县尉这才算毫发无伤。

    “何大人,眼下怎么办?所有粮草都没了,就二十几担过火的粮,能够我们吃几天?”刘将军十分懊恼,他的三四百贯钱一下全都没了。

    “刘将军不急,援军马上就到,粮食也会送来,最多只要撑三天,在这儿守三天,我们就还能打回去。”何县尉气喘吁吁,路上跑的太累,回到前山寺许久,好像还没缓过气来。

    “何大人,我拿什么跟土匪打,就这点粮,打几天粮没了,支援又不到,我们饿肚子回去?”粮草一烧,刘将军底气信心全无,他的积极性大受打击,眼见自己的财富没了,哪里还有心情。

    “那你的意思是?”

    “撤,立即出山。”刘将军毫不犹豫。损失了两百多兄弟,一个铜钱都赚不到,他这一营的实力原本最强,现在立马就下降到最后,估计连厢军改转的禁军营都不如,赶紧回去积蓄实力吧,再跟土匪打下去,他这一营就没了。

    “现在不能撤,不说撑三天,在这儿撑住两天,所有的支援的都会来,粮草、人马,我们可以一路再回去,灭了红岩洞。红岩洞最近可搜集了不少东西,灭了他们,我们的损失一下就能补回来。只需要两天,失去的东西,全都能回来,你急什么?”何县尉苦口婆心,一番利诱。

    “红岩洞真有那么富有?”刘将军犹豫了,钱对他太有吸引力。

    “当然,不然他们敢在半路拦你们,就是因为东西多,来不及运走啊。”何县尉见对方心动,继续利诱。

    刘将军一想也对,要是穷酸土匪洞,他们还守什么,官军一来直接跑了就是。定是跟奶头山、红沙谷一样,粮食满仓、牲畜成群,官军一来,土匪根本来不及搬走。

    “好,那就守两天。何大人,你赶紧派人去山外看看,我去山后组织防御,四五百土匪拼起命来,禁军也难以抵抗。”

    何县尉自然是应一声好,这个时候必须要稳住刘将军,不然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他可不甘心。两千贯啊,他至少也能分一千贯,现在一个铜钱都没了,心疼的要滴出血来。要不是奶头山发现了土匪放火的踪迹,他几乎就怀疑是这刘将军暗地搞鬼,想独吞前山寺的这批财富。

    刘将军在后山与土匪对抗,山林里偷袭,土匪很在行,一旦正面对抗,他们就不是训练有素的禁军对手,前前后后打了一天,留下不少尸体,没占到多少便宜。但他们并没有想过退缩的问题,都知道前山寺有八、九百担粮,一旦打赢官军,这些粮食可都是他们的,更不要说官军原本还有存粮。

    牛头山一战,官军被杀了两百多人,现在只剩下不到三百人,而他们集合了足足五百人,拿下官军只是时间问题。

    一天时间,土匪多次主动攻击,土匪虽然被杀了不少,可官军也有伤亡,刘将军心疼,三百不到的禁军,一天时间又躺下了二十多个,还有一些轻伤。

    何县尉探到了消息,支援的禁军已经进山,再有一天就能到前山寺,粮草就跟在后面,让刘将军再坚持一天。

    第二天的战况更激烈,土匪趁夜钻了山林,冲的十分凶猛,几次打垮了禁军的防线,刘将军砍了几个逃兵才将防线稳住。一天下来,土匪留了一地尸体,禁军又损失了五六十人。

    一营的禁军,如今只剩二百人,死了一大半,刘将军说不出的心疼。

    第三天一早,刘将军接到何县尉的消息,他已经带人离开前山寺回城了。刘将军简直要气破肚子,气的破口大骂。

    发泄一通之后,不等土匪进攻,一声令下,全部人马立即撤走,不做任何停留,直接返回怀宁。

    怀宁府衙议事厅内。

    陈知军,黄县丞,高统制,冯参军,何县尉,谭主簿,还有刘将军和杨丛义,两边一分,对面相坐。

    陈知军道:“这次进山追捕逃犯,从四月下旬进山到七月下旬出山,历时整整三个月,追回三十九名逃犯,虽然没有全部追回,也追回一大半。我已将关于此事的公文急送庐州,分送帅司和提刑司,报于安抚使大人和张提刑知道。这三个月追回了逃犯,也损失了诸多人手,其中宿松、太湖、望江、岳西四县,各损失捕快二十余人,同安县损失捕快十多人,怀宁府衙损失十余人,这一百余名捕快的伤亡需有人负责。何县尉,此次进山是由你全权负责,你来说说,这个责任谁来负?”

    何县尉抬了下眼皮,然后道:“进山追捕逃犯是我负责没错,但陈大人也说了,五县一府一百五十余名捕快可是另有人统领的,从进山到出山,我一直跟着禁军,从来没有指挥过各县捕快,如今捕快损失上百人,应当问杨捕头指挥不利之罪,贪功冒进,枉送人命。杨捕头,你可知罪?”

    杨丛义是一个小吏,编外人员,来议事的大小都是官员,哪有他能随便开口的份,何县尉把锅甩过来,他只能用头稳稳的借住。

    黄县丞见何县尉这是明显的耍赖,便道:“何大人,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杨捕头亲自带着捕快翻山越谷,钻林穿洞,搜捕逃犯,一百多捕快洒在天柱山,一两个月也不见的能见一面,这是去找逃犯,又不是排兵布阵打仗,如何能指挥得了其他捕快?除非五县一府的捕快全都窝在一堆,要是那样,也不用去找逃犯,跟何大人一样在大营里一坐,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岂不是美?再说指挥各县捕快的问题,你们在前山寺有大营,各县捕快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人回大营领取补给,各县追捕逃犯有什么进展,不是何大人第一个知道吗?他们遇到什么麻烦,你从来不过问吗?要是你一句没问过,那我倒要问问,何大人这三个月在天柱山里,到底都干了什么?”

    何县尉辩解道:“各县是每隔十天半个月都回大营领取补给,我也关心他们的进展,可各县捕快在进山之前就已经拟定好计划,进山之后都是在按计划进行搜捕,制定计划是杨捕头牵头倡议,是由各县捕头共同决定,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说到底,还是他们的计划有问题,太过深入匪窝,导致各县捕快陷落。这个责任杨捕头是一定要负的。”

    黄县丞道:“何大人的意思是,各县追捕逃犯都是自己的决定,你从头到尾都没参与,出了问题就没你的责任了?那我再问一遍我刚才的问题,何大人这三个月在山里,都做了什么?不要逃避,直接告诉大家。”

    何县尉一时无话,他在山里做的事情跟追捕逃犯无关,怎么好在议事厅说出来。

    黄县丞见何县尉不说话,便说道:“何大人不好意思说,那我就跟大家说一说。何大人先在前山寺大营待了半个多月,后来杨捕头派人送回来四个逃犯,也带回来一个叫奶头山的匪寨的消息,这个奶头山那叫一个肥啊,光夏季的新粮就收了足足五六百担,还有一群群的猪羊,匪寨里房屋又多,住宿条件又好,可比住帐篷强太多了。

    于是何大人带着刘将军,五百禁军直接攻占了奶头山,打的土匪四处逃窜,收缴了他们的粮食和猪羊,住进了他们的大瓦房。完全不去想奶头山四散的土匪跑进山里会如何,结果就跟大家预想的一样,各县捕快在山里的处境骤然艰难。大家猜猜,住进奶头山的高屋大院后,何县尉又做了什么?”

    众人你看我,我看他,没人接话。

第101章 分锅大会(下)

    陈知军道:“黄县丞,你不要卖关子,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另外,我们这是在议事,就事论事,不要掺个人情绪。继续。”

    黄县丞轻轻嗓子,继续说道:“何县尉在奶头山土匪窝里住的舒坦,前山寺大营干脆就搬到奶头山,但不全搬,留点人在那儿。大家可能就想问了,大营都搬走了还留人干嘛呢?这里不能不说何县尉想的周到,各县捕快每隔一段时间要回大营领取口粮,去奶头山多远啊,在前山寺多方便,还省的他们搬来搬去。各县捕快再也见不到何大人,何大人也终于清闲了,这样一来,跟进山的捕快也牵扯不上关系了,出了事自然就能撇清责任。何大人是个闲不住的人,在土匪窝里住的时间长了也无聊,那就找点事做。在天柱山里到处都是土匪,能做什么?”

    黄县丞见何县尉脸色难看,但丝毫不心软,歇了一口气,然后又接道:“山里土匪多,那就打土匪玩,把奶头山方圆三十里的土匪全都赶走,这一片土地有何县尉在,哪能有土匪,否则何县尉的威严往哪儿放?然后这方圆三十里的几百个土匪就被赶进山里。这下山里热闹了,人人都知道官军进山,官府捕快进山。六月中旬以后各县捕快们突然都不回前山寺领口粮,就像消失了一样。少了一百多人领口粮,我筹集粮草终于可以省点心力了。多谢你啊,何大人”

    杨丛义听黄县丞说的好笑,就跟讲故事一样,把何县尉的脸按在地上擦,可见他们两人的恩怨有多深。再看其他人,脸上表情各异,有事不关己的淡然,有出了恶气的痛快,有感同身受的阴郁,这还真是一场好戏。他只静静的坐着观看,看大家表演。

    见无人说话,黄县丞接着说道:“当然打这些土匪都不算什么,基本都是官军还没到,土匪就跑了,没什么意思。于是何大人就做了一件他认为有意思的事情。他派人在山里找到一个大匪寨,有多大呢?其实也不大,一共也就二百五六十人,虽然寨子不大,但是富有啊,住在红沙谷,良田上百亩,大人一心动,土匪就要哭。何大人也是一心为公,胆子大,为了剿灭红沙谷居然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四百五十名驻守奶头山的禁军,一个不剩全派了出去,奶头山上可还有五六百担新粮啊,没人驻守,何大人不怕丢了,我听了都怕啊,还好附近的土匪胆子小,都不敢来犯何大人的威严。四百五十名禁军在何大人的命令下隐藏踪迹,直扑红沙谷,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攻进山寨,然后就是一场屠杀。

    大家可能认为‘屠杀’这个词用的不好,但没关系,听我接着说。禁军进寨以后,只干一件事,那就是杀人,见人就杀,不论老弱,不论妇孺,不管是拿刀枪的,还是拿铲子锄头,不管手上拿着东西的,还是两手空空的,只要是人,就杀。当然不光是杀人,鸡鸭牲畜也杀。最后全寨上下,小到几个月大的婴孩,老到下不了床的老人,全部都杀了,好像准确数字是二百五十七?反正全寨没一个能逃跑。

    我们的禁军还是很有心的,杀完土匪以后还挖了大坑,把土匪都埋了,当然也埋了几十个自己人。然后搜罗了几百担粮和成群的猪羊,还有十五头牛,都带回了奶头山。你们搜罗了多少东西我管不着,这里我就想问问,红沙谷这一趟,最终死的四十六个兵士,由谁负责?这四十六个死亡兵士的抚恤钱粮是要我府库来出吗?”

    高统制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直接问道:“黄大人,我派出禁军是来协助府衙进天柱山的,现在兵士死在山里,当然是府衙负责抚恤,难不成要我禁军自己抚恤?当初说的清楚,我们协助,一切钱粮都由府衙出,现在想扯皮,不负责了?没有这么好的事!”

    黄县丞争锋相对道:“哦,高统制觉得红沙谷这四十六兵士死亡要府衙负责,那牛头山呢?牛头山一百八十一名兵士死亡谁负责?又由谁来抚恤?”

    高统制高声道:“当然是府衙负责,府衙抚恤,他们都是死在天柱山里,都是进山协助府衙的兵士,一切钱粮花销自然是你们出。”

    黄县丞笑了,只听他问道:“那我想问高统制,如果大家记性都不差的话,让你们派一营兵力进山,是协助抓捕逃犯,是红沙谷有逃犯,还是牛头山有逃犯?红沙谷杀了二百五十七人,没见你们带一个逃犯回来,倒是带回来两三百担粮,一百多只猪养,十五头牛。而牛头山呢,丢下一百八十多具尸体,什么都没带回来。我还想问你,一营兵士三个月在山里花销的钱粮是多少,他们抓到一个逃犯吗?重新关回大牢里的三十九个逃犯,有一个是你们的兵士抓回来的吗?如果你说有,那就请你去大牢里把他找出来,如果没有,就好好说说这死了的二百二十七兵士由谁负责!”

    高统制脸憋的通红,无话可说,根本没法反驳,山里的禁军确实吃了白饭,没抓到一个逃犯。

    杨丛义眼见得黄县丞火力全开,威风八面,一个人就把何县尉和高统制拿下,把他们的脸打的啪啪直响,心里那叫一个畅快。忍不住暗暗猜想,这黄县丞到底是什么来头,什么背景,会这么厉害。

    黄县丞见无人说话,又道:“陈大人,此次进山追捕逃犯,捕快们穿山越岭,风餐露宿,历经险阻,万般艰苦,好不容易追回来三十九名逃犯,我认为应当大大嘉奖。而何县尉尸位素餐,不但不为追捕逃犯提供帮助,反而处处制造麻烦,致使一百多名捕快葬身天柱山,应当严惩,我提议直接收监问罪。至于刘将军,不协助追捕逃犯,反而私自出击攻打土匪,致使二百二十多名精锐兵士无辜死亡,我建议高统制军法从事,不要徇私。”

    不等陈知军开口,刘将军赶紧喊道:“冤枉啊,我每次带禁军出动,都是何县尉指使,没有他的指令,我哪敢去打土匪。攻打奶头山是何县尉的主意,他说奶头山有钱有粮,还有住的地方。剿灭红沙谷也是何县尉的指示,他说要来一次大的,要多杀一些人,激起土匪的愤怒,杀的土匪反抗,要是禁军也能死一些人更好。去打红岩洞也是何县尉指使,结果在牛头山被四五百土匪埋伏了,损失了一百八十多个兄弟。进山损失的二百多禁军都是何县尉指使的,跟我无关啊。”

    “刘将军,你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打红沙谷不是你提出来的是谁提出来的?你跟大家说清楚,打红沙谷是不是你提出来的!还有红岩洞,是我让你去打的吗?不是我们坐在一起商量出来的吗?”何县尉立刻就发飙了,问的刘将军说不出话来。

    黄县丞却道:“何县尉,你为了一己之私,撺掇刘将军攻打奶头山,剿灭红沙谷,又去打红岩洞,致使禁军损失惨重,这就我就不说了,高统制自会找你。我还要问你,你在奶头山收缴了五六百担稻米,不拿出来作为口粮,反而妄图收进你自己的腰包,还一再催促我给你筹集粮食往山里搬,一趟粮食进山就要十多天,路上又要耗费多少,锅边上堆满粮食你不吃,还一直伸手要,你是拿禁军当成你的私兵,把禁军收缴来的粮食当成你的私粮吗?我建议将何县尉立即打入死牢。”

    此话一处,何县尉大汗淋漓,立马就不敢再说话。这顶帽子实在太大了,当初岳飞岳元帅官居枢密副使都戴不下,他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县尉,哪里戴得下。

    陈知军见无人说话,便道:“此次天柱山之事,事实分明,杨捕头等一众捕快功劳甚大,理当嘉奖,嘉奖之事容后再议。刘将军不协助追捕逃犯,反为蝇头小利所诱,无故攻击匪寨,致使禁军损失惨重,当有高统制监督,军法从事。何县尉尸位素餐,不追捕逃犯,反为捕快追捕逃犯制造麻烦,致使一百余名捕快下落不明,又为私利引诱禁军攻打匪寨,致使禁军兵士死亡二百余名,并妄图将数量巨大的钱粮物资据为己有,罪大恶极!来人,将何县尉除去官服,押入大牢候审。”

    听到吩咐,当即有四名差役进来议事厅,将何县尉的官府脱下,押了出去。

    何县尉被押走之后,陈知军又道:“高统制,此次禁军在山里的损失,府衙和你们五五负担,如何?”

    高统制脸色一直不好看,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还能怎么说,只能回道:“就依陈大人。”

    说完之后直接告辞道:“要是没其他事情,就先走一步。”

    陈知军道:“好,高统制先去。”

    高统制随即带着刘将军就走,还没走出议事厅,就听到黄县丞在后边说道:“高统制可不要徇私了。”

    他鼻子里轻哼一声,直接带人走了。

    黄县丞道:“高统制居然如此嚣张,等有机会定然不会放过他。”

    冯参军道:“算了,武人素来官职不高脾气大,别跟他一般见识。”

    陈知军道:“年初越狱之事总算有个了结。接下来我们议一议,这次天柱山里损失这么多人,怎么抚恤。”

    接着大家开始摆起往年的数据,朝廷的规矩,按时间长短,职位高低,分门别类,确定抚恤标准。

    杨丛义一句话没说,就坐在那里,从头到尾看了一场大戏,这个黄县丞的身份,他很有几分好奇。

第102章 武学

    这次议事全程都在讨论谁该对天柱山里的损失负责的问题,至于如何嘉奖只字未提。

    杨丛义之前随遇而安,对这些事情不在意,但天柱山一行,情况已经大有不同,当然想利用好这次嘉奖的机会。

    等怀宁官员们议完天柱山之行的诸多善后之事,全都散去,议事厅里只剩陈知军与杨丛义。

    陈知军笑道:“杨捕头,这次你做的很好,在那么多困难下仍然想办法抓回了大部分逃犯,将这次天柱山危局化解,整个安庆局势也逐渐平息,你的功劳甚大。你自己说,想要什么嘉奖?”

    杨丛义其实早就想好了,陈大人一问,便直接说道:“大人,我不需要特别的嘉奖,听闻大人进士及第,只想得到大人一番点拨,能顺利参加科举。”

    陈知军听到这话,却是微微一愣,一个捕头要参加科举,这是脑子有问题。

    “杨捕头想参加科举,这个自然没有问题,我当年二十五岁考中一甲第二名,有诸多经验可以传授于你。只是参加科举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五岁读书,二十余年从未间断,拜访过多位明家大儒,方才一试中举。而我一位兄长,苦读四十余年,考了不知道多少次,就是不中,直到年方五十才考中。科举一途颇为艰难,没有大毅力,一时兴起,终会耽误年华。”

    杨丛义道:“不瞒大人,我自小也读过一些书,自问还有些读书的潜质。”

    陈知军早在太湖县就看过杨丛义的字,那不过是初识文字,跟参加科举那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也不好太过打击他,便问道:“你为何要参加科举?”

    杨丛义答道:“自然是想有朝一日,能像大人一样,金榜题名,入仕为官,荣耀故里。”

    陈知军笑笑,口里说道:“杨捕头有志气,这是好事,但也要量力而行。由科举入仕虽是捷径,但科举一途目前看来也不好走了,南渡之后每开一科,录取人数都在三四百人,但真正能走上仕途的,也只有一少部分,绝大多少人还是在家待选,等待机会。南渡之后,大宋管辖区域变小,北方士子官员却都来到南方,不论是科举,还是中举之后等待授官,都变的更难。不如考虑考虑其他出路。”

    杨丛义道:“大人说的这些我也懂得,但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其他出路暂时不考虑吧。”

    陈知军道:“既然你决心参加科举,要走仕途,那我给你建议,走武科一途。之前得到一些消息,目前对你正好有用。今年三月初,朝廷下令重开武学,广招生员,经地方举荐,考试通过便可入学,一旦入了武学,学有所成,便能授官,步入仕途,想参加武举也容易。虽然武学生员只能从官宦子弟中挑选,但这次天柱山之行,你功劳不小,我可以给你一封联名举荐信,让你到临安应试武学生员。”

    这番话说的突然,杨丛义可从来没想过要做武官,宋朝的武官地位低下,像岳飞都官居枢密院副使了,还是不是说杀就杀。而文官就不一样,犯了再大的罪,顶多落个编管的下场,朝廷过两年想起来,又能官复原职。武官运气好虽然能平步青云,像岳飞,十年时间从一个小兵卒升到太尉,达到武官的最顶点,但又能如何?还不是要处处小心谨慎,而他想做的事,以武官的身份出身可很难做到。

    于是杨丛义便回道,“谢大人一片好意,入武学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跟大人一样,考文科进士,将来能主政一方。”

    陈知军见杨丛义一口拒绝,也不生气,只是又劝道,“先不要忙着拒绝,先听我说。人生一世,殊为不易,而韶华易老,时光易逝,你若不趁大好年华挣下一份基业,如何荫及子孙造福后代?当今天下科举已然无路可走,达官显贵独占仕途,当权者临退时少则荫及数十人,多则成百上千,更有甚者一人退下荫补门人子弟四千余人,他们不需要通过科举考试便能补缺官职,倒是那些寒门子弟苦读数十载,即便一朝有幸,科举高中,无官职可任,终究还是赋闲在家,耗尽一世才华,太湖县城西王员外便是例证。不怕告诉你,我虽是金殿对策,皇上钦点,榜眼及第,但若不是本家是江南士族豪门,朝中还有些人脉,恐怕我连一个小小的知县也做不得。如今的大宋,有为官资历者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职位有限,县丞主簿之位都有无数人找门路争抢。二十年内,寒窗苦读都没有出路。”

    杨丛义静心听着,他之前只想到文官地位崇高,却未曾想到北方金人统治,局势混乱,无数的读书人,还有各地官员,蜂拥南下,南宋土地这么小,北方读书人又那么多,如此一来,想做官还真难了。陈大人高中一甲榜眼,为官十多年,不久前还是一个小小的知县,黄县丞气势逼人,威风八面,也是进士出身,三十多岁还是县丞,等到机会才能去做知县,运气不好,县丞也就到头了。

    如此一想,这科举之路还不一定就能当官走上仕途,苦读几年,考中进士应该不难,但要中一甲头三名,直接授官,那根本不要想,杨丛义还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陈知军稍作停顿,见杨丛义听得认真,心中甚蔚,继续说道,“自太祖以来,朝廷重文轻武,以致先有辽国强占燕云十六州,后有金国南下黄河逼近长江,前几年宋金一纸和议,淮河以北尽归金国。然而,两国和议不到五年,今年正月底,金国又割地拉拢西夏,免却后顾之忧,妄图举兵南下灭亡大宋,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朝中自然有人看得清楚,多人建议朝廷重建中断几十年的武学,储备军事人才,早做准备,以防金国不守信约再次南下。

    本朝自太祖便重文不重武,虽建有武学,但很少有人问津,经过举荐入学的多是出身豪门大户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入得武学却不懂军事,百年来武学名存实亡。当今圣上深受靖康之苦,如今金国步步紧逼,唯恐劫难再次降临,所谓文武之道不可偏废,不重武力大宋早晚退无可退,当今圣上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便在三月初下令复建武学,培养军事人才。几年前许多名帅名将被罢免,武人人人自危,武学一途刚好无人问津,争者人少,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凭你一身武艺,又有计谋,入了武学,走上仕途,坚守本心,不出越矩之言,必然可以闯出一番事业,立下一番功业,荫及子孙后代。”

    杨丛义年少时曾有过从军的梦想,可是自从军校没考上,这梦想便渐渐淡忘。如今陈知军再提起此事,虽然时过境迁,却也引得他心中涟漪不断,年少的军旅梦想再次在脑海跳动,胸中热血翻滚。只是军旅一途,想来也不简单,只听他问道:“大人,如果我去应试武学有多大的机会能获得生员资格?”

    见杨丛义对武学感兴趣了,陈知军笑道:“这要看你读了多少书。按惯例,入学一般要考试,武学跟太学一样,都归属国子监,因此必考文章,防御练兵之策。除此之外,就是弓马武艺。我知你有武艺,也能弓射,唯独不知你文章如何,可能写的?”

    科举多数写议论文,杨丛义当然懂得一些,便回道:“写几百字应该可以。”

    陈知县大喜,连连道好,继而言道:“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世人好逸恶劳,这次推荐应试武学的都是官宦子弟,官宦子弟中但凡能识字读书的,都会让他们参加科举,谋一官半职,推荐入武学的子弟,能认得上百字就很不容易。如果此次入学考试公正,进入武学定然不会有问题。”

    杨丛义又问道:“不知入武学,如何参加武举,多少年一次?”

    陈知军道:“应当跟经科考试一样,三年一次,如果武将稀缺,一年一次也有可能,要看朝廷安排。”

    杨丛义又问:“武官将来能不能转做文官?”这个问题最好搞清楚,也好早做打算。

    陈知军点头道:“可以,有先例,但得去除武职,方能做文官。”

    疑惑已解,杨丛义忽道:“不知大人有没有兵书可以借我看看?囊中羞涩,没钱买书。”此次的嘉奖多半就是一封联名推荐信了,到了临安繁华之地,没钱怎么行。无奈之下,他只能顺带叫叫苦,看看有没有金钱奖励?

    谁知陈知军却道:“好好好,当早做准备,如此有心,必能入得武学,考中武举。我喜好读书,兵书也有收藏,偶尔翻阅。你跟我来,可以全都搬去。”说完就起身了,全然不顾杨丛义方才说话的重点“囊中羞涩”。

    杨丛义稍稍一呆,千百年前,千百年后,嘉奖都是一张纸吗?去临安喝东南风啊。

    陈大人当先走了,杨丛义虽略有腹诽,却也拉不下脸,直接开口要银钱奖励,太俗气。只得赶紧跟上去,但这借的书就别还了吧。

    杨丛义多虑了,该有的嘉奖怎么会没有。在他借来兵书苦读之时,安庆军的奖励来了,之后不久,淮西帅司的奖励也来了,钱粮布匹奖励了一大堆,他也不知道到底值多少钱。杨丛义一举免除了安庆兵灾之乱,省了淮西多少钱粮?这个奖励自然不会少。

    既然决定应试入武学,就要保证能入才行,入学考试弓马武艺,杨丛义唯独不善骑马,古代骑射极为重要,这个项目肯定会考,需早做准备,因此杨丛义就趁尚有时间,借衙门的马练习骑射。

    几天之后,八月初,陈大人给杨丛义的入学应试推荐信已请淮西帅司签名,怀宁府衙也出具了身份证明文书。

    等一切准备完全,已经时日不多。

    八月初,陈大人将杨丛义一路送出怀宁,并一再告诫他,务必要在九月十五之前到兵部报到。

    杨丛义对陈大人多有感激之情,送出十里之后,他感动不已,坚决不让再送。

    陈大人这才停步,叮嘱道:“此去临安路途遥远,一路需小心在意,路上切莫逞强,误了行期。”

    杨丛义谢道:“多谢大人,我一定牢记。”

    陈大人又道:“临安不同于太湖安庆,此去要万般小心,不可口出妄语。若有事,可来书信。”

    杨丛义深深向陈大人施一礼,谢道:“我晓得了,大人珍重!”说完便一挥手,转身大步离去。

    此去临安,不知道会是怎样,但既然心志已定,前路漫漫,也只能一人独行。

    陈大人站在十里亭外,看着远去的背影,离去的这个少年,多像二十年前的自己,意气风发,无所畏惧,抬脚迈步,好似眼前全是,大道坦途!

    直到杨丛义的背影消失不见,只听陈大人随口吟道:

    谷穗沉沉八月天,十里亭外送少年。

    去岁太湖堂下人,一入江河更近天。

    轻轻挥手道别离,飒飒如飞勿茫然。

    一朝借势趁风气,当忆那年天柱山。

第103章 初入临安

    官历二十政,宦游三十秋。

    江山与风月,最忆是杭州。

    北郭沙堤尾,西湖石岸头。

    绿觞春送客,红烛夜回舟。

    不敢言遗爱,空知念旧游。

    凭君吟此句,题向望涛楼。

    唐朝大诗人白居易在《寄题余杭郡楼兼呈裴使君》中写道,“江山与风月,最忆是杭州”。司马青衫看遍天下美景,唯独对杭州最是留恋,可见杭州景致在他心中分量之重。

    诗中“杭州”,便是大宋朝廷南迁以来的临时安居之地,临安。

    苏杭乃“鱼米之乡”,自古繁华。宋廷南迁,几经周折,定都杭州,改称临安府,临安便成为宋朝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各行各业、各色人等齐聚,临安繁华,一日更胜一日。

    八月初,杨丛义从怀宁离开后,一路东行从池州过长江,再沿官道一路东行至宣州,时间较为充裕,为安全计,继续走官道东行到达湖州,然后才转而南下直奔临安。

    这一路行程近两千里,他钱财有限不敢买马代步,全凭两条腿,天好时,一日能行一百多里,遇到大雨天气就只能停在原地。所幸,这一路走的全是官道,越往东行,行人越多,但他也不敢大意,没把有限的钱财外露,需用钱时就摸出几个铜钱,路上倒也安全,未曾耽误太多时间。

    九月初,达到湖州以后,杨丛义稍稍置办了几身行头。

    一路从怀宁过来几乎没换衣裳,那身衣裳也是脏乱不堪,到湖州城附近,就觉得不能入眼。没办法,谁让湖州离临安近呢,都是有钱人,像杨丛义穿的这身衣裳,在安庆军还能穿的出去,到了湖州就是乞丐装。

    湖州物价不便宜,几身普通的行头就花去两贯钱,临安生活花费肯定更高。对进入武学成为武学生员,杨丛义很有信心,因此又花了些钱置办了几件棉衣,几双棉鞋,以及笔墨纸砚等物,直把一个简单的包裹,变成了一个箱子。

    幸好从湖州南下临安只有两百多里,路途不远,交通方便,繁华之地,车马常见,单租一辆马车花费也不贵。

    九月初十,杨丛义顺利到达临安城外。

    马车到城北三里之外便停了,车夫说进城出城都很不方便,杨丛义也懒得争辩,这种事在后世也见得多了,争来争去没有必要,直接另给三十文茶钱,要他送进城内,扛个箱子进城着实不便。

    一炷香时间,马车又停下来,杨丛义心里真有些不爽了,拉开门帘就要责问,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这还真是繁华之都啊!”杨丛义忍不住一声叹息。

    只见前边路上人头攒动,堵的全是要进城的人,抬眼一望,远处的城门模糊不清。

    “大叔,像这这样进城要等多久?”杨丛义心里暗叹,从怀宁东行以来,还真没见过这么繁华的地方,国都就是不一样。

    “不好说,快的话半个时辰,慢的话一两个时辰也有可能。”车夫显的很淡定。

    “转去其他门呢?”杨丛义很想赶紧进城,一睹临安城内的繁华。

    “最近的就是这余杭门,绕到城西有钱塘门、涌金门能进,那边绕过去不方便,进城也堵,不如就在这儿等。”车夫干脆跳下马车。

    杨丛义也是无奈,都城都城,不堵怎么能叫都城。

    大半个时辰时辰之后,马车终于一步一停的到了城门口。前边还在排队等待入城检查,杨丛义就下了马车,抬头一看,只见高大的城门头上镌刻三个金色大字“余杭门”,笔力苍劲,不知是何人所写。

    城门外两队军士直接将入城百姓挡在二十丈外,挨个检查,骑马的下马,乘车的下车,包裹要放下,箱子要打开,背篓板车,贩夫走卒,锦衣郎君俏佳丽,折扇书生富贵人,无所不查,无人不查。

    轮到杨丛义,两个军士直接上前掀开马车,车门口只有一个箱子,锁当然已经提前打开,军士随意翻找几下,见都是衣物,便直接放行。

    跟着马车,穿过三丈来深的门洞,门内也有两队军士,不过没有再检查他们。

    一进城内景象便大为不同,只见宽阔的街道两旁商铺林立,人流涌动,一片喧嚣,繁华之气扑面而来,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这里就是世界中心。远处有无数的飞檐瑠璃,楼阁高耸,端庄而沉稳大气。

    置身其中,在比肩接踵的人群里,杨丛义瞬间觉得自己渺小了很多,这种感觉就像当年行走在光谷,直觉会告诉你,你没什么了不起,你只是沧海一粟。

    无心在细看任何东西,直接让车夫送他去便宜一些的客栈投宿。不多时,七拐八拐,马车来到一个叫“四海客栈”的客栈前停下,杨丛义搬下箱子,付完另一半租车钱,对车夫道声谢,便搬着箱子要进去。

    “客官是住宿吗,住多久?”杨丛义刚刚搬起箱子,就见一客栈伙计出来,笑脸相迎。

    “先住十天半个月吧。”杨丛义不敢说住太久,这临安的物价,他尚不清楚,如果住客栈太贵,到时候就得另想出路。

    伙计一听要住很久,笑的面上带花,立马帮着把箱子搬进客栈,放在柜台附近。

    “老板,还有地方住吧,给我个僻静的房间。”见客栈里人还不少,杨丛义也不啰嗦。

    “客官一人还是几人?”客栈老板在算着什么,没有抬头。

    “就我一个人。”

    “单间不包伙食,一天六十文,包伙食,一天一百文。”

    “不用包,先住十天。”一听多了四十文,杨丛义直接拒绝,客栈包伙食,伙食能怎么样,估计就是坑,当务之急是先住下来,吃饭问题再说。

    “姓名,籍贯,年龄,来临安做何事?”老板没抬头,一口气问道。

    “杨丛义,籍贯蕲州黄梅县,今年二十有二,来临安参加生员考试。”杨丛义脱口而出,这一套在路上遇到多次,每到客栈投宿的时候,都要被问一遍。

    老板忽然抬起头来,惊喜的问道:“生员考试?你是来参加入学考试的?”

    杨丛义点头道:“对,是有什么优惠吗?”

    老板笑道:“当然,对入住的太学生,住宿费用减半,伙食全免。杨郎君尽可放心住宿,本店有清静,读书写字甚为方便。”

    杨丛义笑道:“我应试的是武学生员,不是太学。”

    老板脸色稍稍一僵,略一思索,笑的更开心了:“武学也是学,住宿减半,伙食减半。本店不光提供住宿,若有其他需要,尽管吩咐,我们都能满足。”

    杨丛义笑道:“暂且不用,刚到临安,先住下再说。只住宿就行了。”说着摸出一串铜钱。

    老板道声好,便开始登记:“先住十天,住宿减半,一天三十文,需要住宿费用共三百文。”写完,老板收了三百文钱,这才让伙计带杨丛义去房间。

    伙计帮忙搬着箱子去楼上,杨丛义随后跟上。

    “杨郎君,有需要只管吩咐,包你满意。”老板在柜台后高声喊着。

    “好,多谢老板。”杨丛义随意应付一声。

    上了二楼,伙计把杨丛义带到最里边一个房间,推门进去,把箱子放下,然后笑道:“郎君,你先歇着,有事儿只管叫我。”

    “正好有事儿问你,你知不知道兵部怎么走?”他是要去兵部报到的,可不敢误了日期。

    伙计想了想回道:“小的还真不知道兵部在哪儿,要不我给你问问?”

    “谢了啊,我明天自己去。哪里有水,能不能帮我打盆水来。”这几天也够累的,洗洗先睡一觉再说。

    伙计应了一声便出去,不多时就端来一盆清水和毛巾。

    放下木盆,此间已无他事,伙计便知趣的退出去关上房门。

    杨丛义好好清洗了一下,便觉浑身舒爽,走了一个多月,终于是到了临安,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下。

    他躺在床上想着,今天是九月初十,距离陈大人所说的九月十五尚有五天,时间还算宽裕,要不要先在临安城转转再说,西湖就在临安城外,想来应该也不远,该去看看名满天下几千年的西湖,在宋朝时到底是什么模样。还有钱塘江,苏轼说“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先”,虽然现在是九月,钱塘潮想来也不小,当是极为壮观的。

    在后世时,一有时间就只顾着去山里游览红色革命圣地了,在城里的美景倒是没来得急去,杭州的西湖和钱塘潮,其实早就已经心向往之,而今来了,正好可以去看看。

    就在杨丛义盘算着怎么去游览美景的时候,忽然警醒,自己这是做什么来了?游山玩水吗?

    当即翻身而起,翻出笔墨纸砚,研磨展纸,提笔蘸墨,笔走龙蛇,写下八个大字: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等墨汁风干,杨丛义便将这幅字挂于床对面的墙上,一抬头就能看见,以此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走下天柱山的初衷,不要忘了来临安的目的。

第104章 考试结束

    休息一晚,一路旅途疲惫尽去。

    杨丛义一早起来换了衣裳,收拾好东西,把重要物品带在身上,便出了四海客栈,七拐八绕才来到大街上。

    今天要去兵部报名报到,临安城大,人生地不熟,他起的很早。看到大街两旁的早市早已经开了,才知道自己起来的并不早,此时方知不管是前世还是后世,越是繁华的地方,人们睡的越晚,起的越早。

    他在街旁的一早餐摊点要了四个菜包子,一碗豆腐脑,边吃边向店家问道:“店家,请问去兵部怎么走?”

    店家忙碌中看了杨丛义一眼,见这年轻人挺精神,便回道:“沿大街一直往南走,走到头差不多就到了。”

    杨丛义道了一声谢,吃完付了二十文饭钱,物价真不便宜,在怀宁,这一顿不过五文钱。

    暗暗叹息一声,便沿着大街一路南下。

    看天色还早,就慢慢走着,一路走一路问,花了半个时辰,这才来到和宁门外,凤凰山下,三省六部办公的所在。

    公署门前自然有军士值守,杨丛义上前说明来意,对方回他时辰未到,先在公署三丈之外等候。

    直到太阳将出,见穿着不同颜色官服的官员陆续步行进入公署,再不见有人进出时,杨丛义再次靠近,,说明来意,请求进入兵部。

    职守军士让他等候,随后就有军士进公署通报,不久之后,军士出来对杨丛义说道:“报名应试武学生员要去国子监,兵部不管这事。”

    杨丛义等了许久,大失所望,只得问道:“国子监怎么走?”

    军士回道:“沿御道向北,到钱塘门大街附近就是了。”

    无奈,杨丛义只得赶紧转身向北去,到了中部大瓦子一问,还要向北。大街小巷,实在太多,绕来绕去,边找边问。

    找了一个多时辰,方见一栋古楼,门前立八根漆红大柱,横木勾连出飞檐,顶上青瓦辅琉璃,朱红大门两边开,红砖漆墙围起来,门头顶上有牌匾,抬头一看,正是国子监所在。

    杨丛义随即上前跟守卫说明来意,要求进去。

    国子监是太学所在,不是学子教授等人,一般人根本不让进去,杨丛义只是来报名的,身份不明,自然不能进。

    好不容找来,却进不得门,杨丛义心里焦急,看看那几个守卫,只能动点歪心思,摸出一些铜钱悄悄塞给说话那人,笑道:“天热,兄弟们辛苦,喝两碗茶。还请通报一声。”

    那守卫悄悄收下,这才说道:“你先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看看。”说着就跟其他人交代一声,自己进了大门。

    杨丛义只能心里暗叹,国子监也是铜臭弥漫,不知道教授如何,教出来的太学生又如何,若都是这样,那大宋的天下怕是没救了。当然也不能就凭几个守卫,就说国子监教授、太学生都是满身铜臭。但守卫如此,就是玷污国子监和太学的名声,不知道揭发出来,会不会有人管呢?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把杨丛义吓一跳,这是临安,不是太湖县,以前随遇而安,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现在可是要进武学,考科举当官,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怕是连这个门都进不去。随即也就驱散了这些奇怪的念头,不就是几十文钱吗,一千多里路都走了,到了最后一步,这几十文钱舍不得?

    念头一转也就淡然了,忍不得,看不得,动不动就动气,这在临安显然呆不下去。就跟在小地方呆久了,突然去了大地方,一开始当然会无所适从,处处都觉得不顺心,可只要熬过去,一切不就会越来越好?

    没用多少时候,那守卫出来了,随之一起的还有一人。

    只见那人年纪四十上下,一袭青色长衫,头戴儒冠,面容清瘦,蓄有短须,出得门来,见门外就杨丛义一人,便问道:“是你要来应试武学生员?籍贯何处?何方子弟?”

    杨丛义躬身行礼道:“学生杨丛义,家住淮西蕲州,得安庆军陈知军推荐前来应试武学生员。”

    那人又问:“你是何出身?”

    杨丛义如实答道:“猎户出声,在安庆军做过一年临时公门捕快。”

    “公门捕快?”那人似乎不太满意,反问一声。

    杨丛义答道:“是,学生路过安庆军时,协助府衙办过案子,抓过逃犯,历时一年有余,算是公门捕快。”

    那人听完解释才稍稍宽心,又问道:“既是来报名应试生员,为何今日才到?”

    “陈知军让我在九月十五日之前赶来报到,八月初从怀宁出发,一路步行,未敢有一日耽搁,昨天傍晚才赶到临安,今日一早就来报到。”杨丛义赶紧答道,听这人的语气好像嫌他来晚了。

    那人却责问道:“文书下发各州各府已四月有余,应试选拔早在九月初一结束,难道你不知道吗?”

    “结束了?”杨丛义听的大惊,忍不住惊问出声,这可如何是好?岂不是白来一趟!但他不想就此回去,便道:“先生,不知何时再有应试?我从千里之外赶来,如此回去实在不甘心。”

    那人沉默一会儿,又问道:“即是得人推荐,可有推荐文书?”

    杨丛义顾不得说什么,赶紧翻出包裹,将推荐书信双手送上。

    那人当即拆开,几眼看过之后,高声问道:“你如今在何处落脚?”

    杨丛义急忙答话:“四海客栈。”

    那人收了书信,又道:“回去等着,暂时不要离开,若有消息,自会派人去找你。”说完就转身进去。

    杨丛义一听,似乎还有戏,赶紧高声谢道:“谢先生。”

    看着国子监的大门,杨丛义怔怔无语,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早知道破费就破费,花个三四十贯钱买匹马早点来就好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等等看有没有奇迹发生。

    杨丛义什么心情大都没了,无奈之下,只能回到四海客栈。

    此后几天,除了吃饭时间,杨丛义闭门不出,呆在房间看书写字,焦躁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后来便想,如果入不了武学,其实也没有关系,大不了再回到怀宁,苦读一番,多花几年时间,拼一次科举就是。想来陈大人也不会不教自己,他当年能考中一甲第二名,学识肯定渊博,考试技巧定然也是十分纯熟,以自己的学习能力和毅力,只要通读经书,多多钻研,再有陈大人指点,参加明年秋天举办的州试应当不成问题,虽然诗词歌赋自己并不擅长,但只要过了州试,获得一个参加省试的资格,去经历一番,就算落榜也没关系,真正经历过后,以后再参加省试可就容易多了。

    如此想着便渐渐淡然了,在安静的房间里读书写字倒也别有一番情趣,这样的读书经历,高考之后就再没经历过,没想到来到了宋朝,会再一次这么专心的读书,真是一梦回从前,无虑无忧,只为把书看。

    住店的花费不多,一天十文,他也交了十天的住宿费,若十天之内等不到国子监的通知,他打算在临安稍稍游览一番,然后直接返回怀宁苦读。

    一日上午,杨丛义正在房内写字,忽有叫门声:“杨郎君,你起来了吗?”

    杨丛义听是客栈老板,便道一声稍等。这个老板有事儿没事儿就想引诱他去娱乐场所,但他财力有限,哪敢随便就去,每次都推脱说要准备考试,需要抓紧时间看书,这才把他打发走。现在又来,少不得又要笑脸相迎,多费几句口舌,毕竟人家是老板,住宿费用给减半。

    房门一开,就见客栈老板笑道:“杨郎君,国子监来人找你,要你赶紧去呢。”

    国子监?杨丛义心中一喜,看来终究还是等来了消息。赶紧回房拿起装有书本和财物的包裹,对老板道一声谢。

    来到楼下,老板就跟一差役介绍了杨丛义。

    那差役对杨丛义说了句“主簿有请”,就不再多说,叫上他就走。

    杨丛义想也问不出什么,便不多问,径直随那差役来到国子监。差役跟守卫稍一说明,守卫便也放行。

    进了国子监大门,穿过中间的大院,绕到一栋楼一间房门外,那差役道:“好了,主簿大人在里面,你直接进去就是了。”说完转身就走。

    杨丛义道一声谢后,走近门口,高声道:“学生杨丛义,拜见主簿大人。”

    “推门进来。”房内传出一声较为熟悉的吩咐。

    没什么好想的,到都到了,杨丛义直接推门而入,向房内走去,见有一人伏案正在写些什么,近前一看,正是先前国子监外见过那人。

    杨丛义行礼道:“主簿大人,不知叫我有何吩咐?”

    那人收笔之后,将毛笔放好,这才抬头道:“杨丛义,今天叫你来,是要告诉你,武学生员考试日期已过,明天九月十五,是武学正式开讲之日。念你不远千里而来,入学心诚,经祭酒大人恩准,今天特别为你加试一场,弓马武艺,兵法问对,每一样都要考,考官是监承和两位司业大人。你去演武场稍作准备,半个时辰之后开考。”

    杨丛义欣喜异常,赶紧道谢:“谢主簿大人。”

    很快,杨丛义就被差役带着出了国子监,穿过一个小巷,进了一个大院里的演武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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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0131/ 第一时间欣赏大宋燕王最新章节! 作者:战国萧烟所写的《大宋燕王》为转载作品,大宋燕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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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燕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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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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