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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战国萧烟     大宋燕王txt下载     大宋燕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97章 三个条件

    赵率文武百官,日行五十里,于隆兴二年,冬月二十九,抵达归德府。

    金国皇帝完颜亮早早派出心腹宰相在此等候,只待大宋皇帝一行人一到,便立即进行和议谈判。

    腊月初三,赵同文武百官在行营召见金国宰相。

    金国宰相面见大宋皇帝,未再要求大宋皇帝以臣子之礼接受金国国书,大宋百官心头大震。

    原本汤思退已经做好了,代皇帝接受国书的准备,不想金国宰相根本不提这茬,直接由内侍接了国书,转交皇帝赵。

    正当众人惊诧之时,只听金国宰相道:“宋国皇帝陛下亲临议和,我大金皇帝深感其诚,特令甘某面见宋国皇帝陛下,全权代理此次议和之事。金国的条件很简单,只要宋军后退百里,汴京便割让给你们。”

    “笑话。汴京本就是我大宋土地,何来割让一说?交还,原封不动的交还!”不等旁人开口,陈康伯当即出声,纠正对方的不适言论。

    “大金国已拥有汴京土地三十多年,绍兴十一年的金宋和议上也写的清清楚楚,淮河以北都是我大金国土地,汴京临黄河,更不必说。汴京如今是大金国土地,现在双方议和,割让给宋国,难道不对?”金国宰相反驳。

    “绍兴和议?三年前你们撕毁和议之时,宋金之间便已没有和议之说,更无疆域国界一说,北至真定府、河间府、太原府,西至兰州、临洮府,都属于大宋土地!占据大宋土地三十多年,此时该是归还大宋土地,退出中原之时,没有任何条件可讲。”

    陈康伯言罢,马上又接道:“归还大宋土地,你们的皇帝、官员可以回到北方去,但不得带走任何属于大宋的东西,不能带走财富,也不能带走我们的百姓,更不能带走军队。如果不答应,就此灭掉你们,也绝对不是难事!”

    “岂有此理!若你说的话代表宋国,那就没有好谈的,等着玉石俱焚吧!”金国宰相闻言顿怒。

    “议和就好好谈嘛,何必动气。我们不远千里而来,其中的诚意,宰相大人心里清楚。如今大宋几十万大军兵临汴京城下,金国只归还一座汴京城,说不过去,郑州、洛阳都得归还,如此才算有诚意,不然我们千里跑一趟,又是何苦?”汤思退马上出来打圆场。

    “大人说的是,此次议和,甘某本就是带着诚意来的,奈何陈大人张口便要我大金国大半国土,这怎么可能?郑州和洛阳只能给一座城,汴京离郑州近,若宋军后退百里,把郑州也给你们,并无不可,这点事,甘某还是可以做主的!”金国宰相朝汤思退略一拱手。

    汤思退连忙回礼,而后道:“汴京是我大宋故都,对我大宋而言十分重要,容不得有丝毫损伤,若金国能保证汴京城无损,议和就能继续往下谈。若是心存毁城恶意,两国和议怕是要成空了。你要知道,损毁的汴京城,对我们来说,并没有多大意义,大人可明白?”

    此言一出,金国宰相微微一愣,而后笑道:“皇帝陛下派甘某来议和,本就是带着巨大的诚意,但如果宋国有人从中作梗,不愿达成和议,大金国不介意摧毁汴京城,一座城而已,对我们来说并无任何意义。”

    大宋文武百官闻言,无不脸色大变,对方以摧毁汴京城相威胁,顿时无人敢言语。

    殿内沉默片刻之后,陈康伯道:“据陈某所知,汴京城早在靖康之乱时被焚毁大半,几十年来多次战乱,又毁掉不少,加之黄河泛滥,汴京城早已不是四十年前繁华的汴京城,对我们来说,她只是难以割舍的记忆。真把汴京城收回,大宋一样回把她全部摧毁,不会留下半点金人的痕迹。以毁城相要挟,陈某看你是打错了算盘。陈某就一句话,金人南下燕京之前,属于大宋的土地必须全部归还,否则战场上见!”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就连一直不语的赵都有些动容。

    “陈相,这话就不对了,我们不远千里而来,不就是为了早日达成和议,收回汴京故土。要是议和不成,继续打下去,空耗国力不说,收回汴京,不知还要拖延多少年头。能和谈解决的问题,何必再诉诸武力?诸位说是不是?”汤思退再次接过话头。

    除了少数几个主战派官员,其余文武百官马上纷纷应和。

    就是因为要议和,他们才冒险来归德府前线,若是还要打,他们才不想来,大好议和势头若是被顽固的主战派搅和了,他们大老远跑一趟,可就得不偿失了。

    “诸位爱卿不必为此起争执,议和肯定是要议和。金国提议和条件,要宋军后退百里,我大宋也有议和条件。除了要重新划分两国疆界之外,还有两个条件。其一,大宋不再向金称臣,宋金两国可约为兄弟之国。其二,取消所有岁币。你回去告诉金国皇帝,若同意,再来谈疆界划分之事,若不同意,也不必议和了。”久不言语的赵忽然发声。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这突然多出来的两个条件,金人怎么可能接受?

    但皇帝金口一开,哪里还有回还的余地。

    金国宰相半晌无语,大宋文武百官也不知该赞同还是反对。

    赵提出的两个条件,应当提前跟一些心腹重臣商议过,不然不会在此时突然提出。

    以汤思退为首的主和派心念一动,便把矛头对准了陈康伯、史浩等人,除了他们不会有人鼓动皇帝提出这种明显阻碍议和的条件。

    在主和派看来,赵提出的条件,金国根本不可能答应。

    可赵态度十分强硬,而金国宰相却没有立即拒绝,其中情况之复杂,汤思退等人一时还摸不清楚,未敢贸然围攻陈康伯、史浩等人。

    “金使若觉得为难,不妨回去准备,汴京、洛阳,我大宋将士自己去取,只不过到时候贵国会付出何等代价,就不是此时可以预知的了。”赵语气平和,似乎胸有成竹。

    殿内静默片刻之后,只听金国宰相道:“贵国所提议和条件着实苛刻,甘某虽主议和事,却也不能做主,需回京面见大金皇帝陛下,之后是战是和,当有大金皇帝陛下做主。”

    稍稍一顿,而后又道:“至于重新划分疆域国界一事,不妨一并提出,甘某好带回去,一并斟酌。”

    赵看了看殿中的文武百官,随后说道:“不说真定府、河间府,也不说太原府,大名府、黄河以南必须归还大宋,具体细节,等下次来了再说。若一个月内,未能达成议和,以后休提议和之事。”

    “甘某明白。一定把贵国所提条件回报我大金皇帝,请大金皇帝陛下圣裁!告辞!”

    金国宰相转身,大步流星而去,急匆匆出殿,赶回汴京。

    而殿内,就在金国宰相离开之后,马上掀起了激烈的争论。

    以汤思退为首的主和派攻击陈康伯、史浩等人无议和诚意,鼓动皇帝提出那么苛刻的条件,完全就是在破坏议和,此次大张旗鼓北上议和,若议和不成,未能收回汴京,朝廷的脸面都得掉光,于是先后有人建议取消陈康伯、史浩等人参与议和的资格。

    甚至提出,议和就应该有主和派来全权处置,陈康伯、史浩等人只会鼓动动用武力,对议和没有半分好处,应该让他们马上返回临安去,免得留在归德府破坏议和。

    但陈康伯、史浩等反驳,并据理力争,告诉汤思退为首的主和派,此次来议和,并不仅仅是来议和而已,况且议和的目的是要拿到足够多的好处,而不是为了议和而议和,若是那样,议和就没有任何意义。

    同时告诉他们,议和仅仅是夺回大宋失去的东西的一种方式,这种方式也只是少些牺牲,缩短些时间,但若同金人议和得不到大宋想要的东西,就必须通过战争来夺取,而不是委曲求全,与金人达成议和。

    双方争论不休,相互指责。

    皆是因为双方的出发点和立场的别差实在是太大,根本就说不到一起去。

    在金人没有发出议和信号之前,主战派是可以完全压制主和派的,如今来到归德府,主和派却反而隐隐居于上风,这不是年轻的赵想要的。

    如今,赵的梦想很大,除了汴京,他还想要做成太祖、太宗等数十代以来,都未能完成的伟业,收复燕云十六州!

    这个梦想实在太大,他从来没敢跟任何大臣提起,甚至就连他的老师史浩,也都没有透露一星半点,唯恐让人觉得他疯了。

    现今的大宋已经收复的土地,三十多年来,从未有过,济水以南,黄河以南,马上就能全部回归大宋。

    收复真定府、河间府,甚至是燕京,都只是时间问题,他才登基三年,还年轻,完全等得起!

    所以,意气风发的赵,根本不会被主和派牵着走。

第698章 宋金议和

    腊月初五,赵与陈康伯、史浩等主战派重臣一起召见了从汴京城外东、西大营赶来拜谒皇帝的李显忠和吴拱,会面超过半个时辰。

    至于他们谈了什么,没人透露,也无人知晓。

    当天,李显忠和吴拱便快马返回北伐大营。

    同一天,驻守大名府的杨丛义派遣北伐军大军五万,攻澶州。

    腊月初六,北伐军攻克澶州,金军败退黄河北岸的封丘。

    腊月初七,北伐军出动七万人,趁胜从北向南,全线推进。

    不日,连下淇县、长桓、延津等地,将黄河以北的金军尽数逼退至黄河岸边,聚于汴京北边四十里外的章丘,随时准备将残余的近五万金军,一举歼灭在黄河北岸。

    腊月初十,金国宰相再以议和使臣身份赶到归德府,与大宋皇帝议和。

    入殿之后,金国宰相当即再次表明议和诚意,并告诉大宋君臣,经大金国皇帝陛下慎重考虑,准宋国皇帝陛下所请,议和之后,金宋两国约为兄弟之国,岁币亦可不再敬献,重新划分疆域国界,理所应当,但不能以大名府为界,当以黄河为界,洛阳以东、黄河以南归宋国,议和之后,黄河以北的宋军当退回南岸,不得再犯河北。

    汤思退等大宋百官听闻金国答应赵先前提出的条件,甚是惊讶,心底连道不可能,金人何时变得胆小怕事,如此懦弱,如此好说话?难道他们真的已经没有能力打到淮河长江了吗?

    面对这种情况,主和派不敢相信。

    若金人真答应了除开疆界外,那两条先前根本不可能、也不会考虑的条件,那么宋金两国的议和便成了一大半,剩下就是疆界而已,只要各自妥协让步,很快就能达成共识,完成和议。

    赵见金人答应取消岁币,取消大宋向金称臣的条件,顿时大喜,当即吩咐陈康伯、史浩等人与金国宰相共议疆域划分,以及如何接收汴京之事。

    议和谈判,历来就是讨价还价,臣子在一起扯皮就行,赵作为皇帝,细节问题,他自然不能参与讨论,否则金口一开,不论是要多了,还是要少了,对议和没有好处,如果反悔或反复,也有损皇帝威信。

    但臣子就不存在这样的顾虑,哪怕互相指着鼻子对骂,也没有关系。

    所以陈康伯、史浩等七八人,此时正与金国宰相一行人吵得不可开交,脸红脖子粗,就差翻脸动手,也还是憋在同一间屋子里,没有一个人负气离开议和谈判之地。

    经过两天激烈的争吵商讨,最终两国臣子将宋金两国的疆域界限重新划定:东以滨州为界,西以大名府邯郸县为界,两点连线之南,函谷关以东,归大宋,其他土地仍以先前的界限不变。

    宋金两国疆域划定,报经皇帝赵同意之后,立即开始商讨交割汴京、郑州、洛阳之事。

    大事已定,具体交割便都是小事。

    不消半日,金国使团便与陈康伯、史浩、汤思退等人议定交割汴京之事:此时起,黄河以北的宋军不得向章丘等地金军发动攻击,不得阻止金军渡过黄河南下,腊月十八之前,宋军东、西大营撤退百里,东营退至杞县,西营退至通许,腊月二十五日之前,黄河以北的宋军不得南下,汴京以南的宋军不得北上,七天之后,宋军方可接收汴京、郑州以及洛阳等地。

    同时商定,在腊月十八至腊月二十五日之间,金国撤出汴京、郑州、洛阳之时,宋国可派遣使臣和少量军队亲临监督,确保金国不会带走当地百姓,毁坏城池。

    诸事议定,奏报赵同意,当即起草宋金两国议和文书。

    腊月十四日,金国宰相与陈康伯在行营殿中,在大宋文武百官面前签定议和文书,各自盖上印信,议和文书,各存一份。

    至此,宋金两国在半个月内,匆匆达成和议,大宋收复大片土地,金国君臣在大军包围之中,得以从容撤往关中。

    腊月十五,两国达成议和的消息,由陈康伯亲自送达北伐大营,同时传令东营李显忠三日内退至杞县驻守,西营吴拱三日内退至通许驻守,而后是进是退,依朝廷命令行事。

    腊月十六,陈康伯作为监察使,率领五千精锐北伐军进入汴京城内。

    这也是三十六年来,大宋军队再次回到汴京城内,看着城内似曾相识,却又跟记忆不甚相同的街景,陈康伯忍不住眼角湿润。

    当晚,作为监察使的陈康伯得到隆重宴请,金国皇帝完颜亮亲自出席。

    在席宴上,完颜亮对宋金国事一概不问,只提了一个姓名,询问他的来历。

    这个姓名便是杨丛义!

    陈康伯对杨丛义本人并无多少了解,他在大宋军中仿佛是突然出现的一般,但要是仔细找一找,问一问,还是能在临安找到他的一些传说和踪迹。

    十六年前,一篇《远洋回易富国论》改变了他的命运,让他从一个武学生直接进入仕途,走上回易之路,避免了在临安城禁军中值岗守卫,虚度一生。

    那篇辩论文章,陈康伯之前看过,文采虽然一般,但眼界之广,所学之杂,还是让人惊讶。

    至于之后督造回易船队,率领船队远渡重洋,其中细节多不可考,但从听闻的几件大事中可知,他在武学里学到的东西,确实都用在了实处,并没有因为忙于回易,武学所学忘记,也许从那时起,就该有人注意到他有领兵打仗的天赋。

    完颜亮一问起杨丛义,陈康伯立即陷入沉思之中,能让金国皇帝惦记,必定有特别之处。

    片刻之后,陈康伯心下不由得一震。

    杨存中!

    听闻杨丛义第一次从海外回易回到大宋之后,率领回易护卫军在广南打过一仗,功勋卓著,但具体过程如何,枢密院里并无详细记录,而后他就被时任殿前司都指挥使的杨存中调入殿前司核心衙门,兵案衙门,又是巡查各地禁军,又是校阅、选将,无不是在培养、磨炼杨丛义。

    但在之后的几年里,杨丛义忽然默默无闻,在临安几乎听不到他的消息,也找不到他的踪迹,直到太平渡之役,他的名字才跟虞允文一起传进临安,那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似乎每一场胜仗都跟他有关系。

    这样一个背靠杨存中,连金国皇帝都忌惮的武将,对大宋是祸是福?

    他远离临安,两次无声无息扭转北伐战局,此次金人能主动议和,交还大片土地,跟他忽然从济州横插大名府,截断真定府与汴京之间的大通道有莫大的关系,这个举动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他的所做所为完全超过了枢密院的部署安排。

    并且他这一支北伐军的行动速度,也大幅快于粮草补给速度,以朝廷给他补给的粮草情况来看,换了任何一个将领,也不敢率军直插大名府,因为粮食补给不够,一旦被金军南北夹击,必败无疑,而他却带领北伐军牢牢占据大名府,甚至还有余力派兵南下压迫黄河以北的金军,迫使金人同意迅速议和。

    当日陈康伯跟皇帝一起召见李显忠、吴拱时,的确跟他们二人说过,要他们动一动兵马,给金国皇帝压力,逼迫他早日答应议和条件,却从没指望过远在四五百里外的杨丛义,也没给他下达过任何指令,只愿他能坚守大名府就好。

    不想最先行动的却是大名府的北伐军,一路南下几百里,连克州县,将金军残兵逼退至黄河北岸的章丘城,却又围而不攻。

    杨丛义这一番匪夷所思的行动,就跟与远在归德府的大宋君臣有过面对面的详细策划一般,但陈康伯知道,不论是皇帝还是任何人,都不可能给几百里外的杨丛义下达任何命令。

    除非,这一切都是提前策划好的,也许早在文武百官刚从临安出发,杨丛义就已经跟某些人策划好了这些行动,不然大名府的北伐军不可能在议和刚刚开始的时候便挥军南下,兵锋直指汴京,逼迫金国皇帝答应议和条件,而那对章丘残兵围而不攻之举,实在是神来之笔。

    陈康伯脑筋急转,迅速思索一番之后,不得不怀疑杨丛义应该是跟朝中某些大臣关系密切,是他们共同策划了这一切。

    那么朝中有谁跟杨丛义有关联,跟他关系密切?

    杨存中吗?

    此次他留在临安,并没有一起来归德府,临安距离大名府上千里,不可能及时互通信息。

    如果不是杨存中,跟随皇帝一起来到归德府的文武百官中,还有谁跟杨丛义关系密切,能给他递消息?

    陈康伯排查同来的文武百官,发现其中好像并没有人跟杨丛义有交集,或是藏的太深,太过隐蔽!

    面对金国皇帝完颜亮的询问,陈康伯思索过后,只能回道,杨丛义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统兵将军而已,并没有特别的身份和来历。

    此话说完,完颜亮命人将一沓文案资料放在陈康伯面前,而后说了一句话:杨丛义,不简单!

第699章 惊天消息

    腊月十八,金人确认北伐军东、西两座全部后撤百里,撤至杞县、通许之后,随即开始准备撤离。

    腊月十九,数十万金军分为前、中、后三军,先后撤出汴京,金国皇帝完颜亮与文武大臣随大军撤离,往西边郑州方向而去。

    在他们后面是数不清的车队,装着无数粮草辎重和箱子,箱子里面是什么,无从知晓。

    车队之后是随同逃离的金国人,男女老幼,人数多达万人,他们带着无数家财离开,马车装的满满当当,地上留下深深车辙。

    这些人不是汉人,依据之前的约定,大宋监察使陈康伯没有阻止。

    腊月二十一下午,汴京城里最后一支金军撤出城外,向西赶去,陈康伯率军接管汴京,占据各处要地。

    当天夜里,金人尽数撤走的消息传至杞县、通许,李显忠、吴拱各带两万精兵连夜动身,赶往汴京。

    第二日巳时,李显忠、吴拱先后赶到汴京城下,每人派遣一万军队入城,听从陈康伯调遣,其余军队在城外待命。

    经过北伐军三日一寸一寸反复搜查,陈康伯确认金人并没有在汴京城做手脚,城内安全可控之后,方才派人回报归德府。

    腊月二十七日,赵同文武百官一道赶来汴京。

    在汴京城外,筑起高台,赵和文武百官举行了隆重的仪式,告慰先祖。

    而后大宋君臣从东门进入汴京城,城内张灯结彩,一片欢庆。

    来到行宫,坐上金主完颜亮几天还坐过的宝座,赵心内激动不已,当即宣布,大赦天下!

    百官赐钱十万、绢百匹!

    淮河以北的百姓,三年免赋!

    北伐将士论功重赏,将士死伤者,抚恤翻倍!

    赵一时之间,意气风发。

    收回汴京,重回旧地,群臣也大受鼓舞。

    但很快,大宋将士们流血牺牲,拼死拼活才得来的北伐胜利,便转为对赵个人的溢美。

    文武百官纷纷上表,盛赞新皇赵,雄才大略,英明神武,知人善任,不愧是太祖血脉!

    赵听得很是欢喜,不由的有些飘飘然。

    腊月二十九,已快到新年交替之际,赶回临安过年,已经不可能了,于是便有朝臣建议,在汴京欢庆新年!

    不等议定此事,忽然有人提议,何不在汴京重建都城,临安临安,终究不是长居久安之地,既然已经夺回汴京,就该将都城迁回汴京。

    此议一出,君臣陷入沉默之中。

    但迁都还是不迁都,这个问题已经在每个人心里扎根。

    百官见赵不语,便无人敢再提。

    迁都历来是大事,何况汴京曾被金人占据三十多年,如今刚刚收回,民心尚且薄弱,贸然建都并不适合。

    并且函谷关以西还是在金人手中,若他们再次毁约,东出函谷关,则汴京危矣。

    还有,大宋都城临安是太上皇赵构亲建,如今他精神尚佳,身体还好的很,若迁都汴京,要不要将他一起带过来?他愿意来吗?

    汴京虽有繁华美好的梦境,但也有一场永生永世难以忘记的噩梦,回来很可能只是徒增伤悲而已。

    此后,迁都汴京之事,无人再提。

    君臣连日在已经繁华不再的汴京城流连,大街小巷,无处不去,似乎在找寻记忆中一些美好的东西。

    与此同时,吴拱的北伐军进驻洛阳,堵住金人从函谷关东出的通道,李显忠分兵驻守郑州、兴仁府、归德府和汴京,杨丛义的北伐军退回大名府。

    隆兴二年最后一天,大宋北伐军无战。

    隆兴三年,正月初十,赵带着文武百官离开汴京,东行至兴仁府,慰问归附的官吏百姓,大加赏赐。

    正月十七,赵带着百官从兴仁府北上,渡过黄河,准备前往大名府慰问北伐将士。

    结果行至澶州附近,大宋君臣听闻一个惊天消息。

    正月十二,太上皇赵构出德寿宫,在大庆殿召见留守临安的各部各衙官员议事!

    这个消息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在赵、陈康伯、史浩等君臣及文武百官心里炸响,众人顿时惊慌失措。

    大宋要乱了!

    要变天了!

    这是每一个人心底的声音。

    但谁也不知道临安到底发生了什么,前来送消息的人不是传令兵,更不是官员,只是一个朝臣家里的下人。

    消息是真是假,无从辨别。

    慰问队伍当即停止前进,调头返回兴仁府。

    与此同时,派人飞马回临安探查消息。

    赵和百官在恐慌不安中,渡过了八天。

    正月二十五,确切消息送回兴仁府:太上皇赵构于正月十二开始,一连五天于大庆殿召集留守临安各部官员议事,并于选德殿、崇政殿召老臣议事!

    消息确切,太上皇这个是要干什么?

    赵构要做什么,呼之欲出,赵和百官心里都非常清楚,只是他们不明白赵构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真如众人心中所想,如此以来,赵构置皇帝赵于何地,置文武百官于何地?

    兴仁府远离临安千里,那里到底发生了何事,众人根本不清楚,临安未曾派遣任何官员来行营,也未有朝廷的任何书信。

    在兴仁府空耗下去,根本不是办法,但皇帝赵和太上皇赵构的事,是皇家自己的家事,谁无法掺和。

    但此时刚刚跟金国议和,若传出大宋内部出现巨大的变故,恐怕金国转眼就会撕毁和议,重启兵戈。

    皇家家事,亦是国事!

    陈康伯身为宰相,历两朝,力主抗金北伐,大宋方得有今日之成果,他哪里忍心大好局势,就此葬送。

    群臣私下议论纷纷,臣心已然不稳,若再继续这么拖下去,好不容易拼来的成果转眼就会付诸东流。

    沉默多天之后,陈康伯主动求见赵,提议召集文武百官议事,不议他事,就议太上皇入主大庆殿之事!

    几天不见,赵精气神全失,脸上无光,眼中无神,往日的朝气,不复存在。

    听闻陈康伯提议,赵沉默良久,而后道:“父皇事,不可妄议。”

    只此一言,便把陈康伯顶的半晌无言。

    “皇上,请听老臣一言,此乃天下事,当由天下人共议!”

    陈康伯眼中悲痛之极,几天时间,仿佛老了几岁。

    这些年,在朝堂日日跟主和派争执,打口水仗,好像永远也不会疲惫,但现在他感觉累了。

    “不,父皇之事不能议。自古以来,只有父议子,哪有子议父。你回去吧。”

    赵虽然想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发生这种事,但礼法告诉他,不能以子议父,免得落人口实,况且临安发生了什么,至今也没一个人来说清楚。

    陈康伯退了下去。

    大宋如今面临的局势要求他这个宰相,必须要做点什么。

    兴仁府、临安互不通消息,互不派人通气,绝对不能再观望持续下去,不然大宋必将四分五裂。

    北伐虽然成功了,但北伐三大将李显忠、吴拱、杨丛义此时都手握重兵,这些事大宋在江淮、荆襄一带的几乎所有兵力,再加上他们三人距离赵所在的兴仁府都非常近,一旦有人在此时起了异心,大宋就全完了!

    李显忠一生忠勇,当不会有二心,但他是前朝旧将,如今是忠于临安太上皇,还是忠于皇帝赵,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吴拱之前一直在西北,最近几年才调住襄阳,同样是前朝旧将,但远离临安,应该只是忠于朝廷,当不会选边站,况且他的叔父还在西北,也不会允许他轻易选边,所以吴拱极大可能会按兵不动,等待分出正统,才听朝廷号令。

    杨丛义身份成谜,背景神秘,从回易处正使任上领兵入驻瓜洲渡,本就可疑,再加上他有殿前司任职的背景,主持过大校阅和选将之事,当时声势浩大,恐怕就是在为扬名造势做准备,可惜因当时秦桧为首的势力太过强大,功亏一篑,不得不到东南沿海小地方去躲避。

    陈康伯看了完颜亮收集的关于杨丛义的大量资料,虽然搞清楚了杨丛义在朝中的靠山极有可能就是杨存中,但他还有疑问,仅凭杨存中,根本不可能支撑他走到现在,身后定然另有他人援手。

    有没有他人援手先不说,就凭杨丛义与杨存中的关系,手握大军的杨丛义首先就得提防,因为杨存中这次并没有跟来汴京,而他是太上皇的绝对心腹,这次太上皇重新入主大庆殿,恐怕跟他脱不开关系,那么杨丛义手里的兵对赵来说,就十分危险了!

    但若此时贸然夺取李显忠、杨丛义手里的兵权,军队立马就会大乱,金人若得知消息,则大宋危矣!

    为今之计,恐怕只有赶紧挑明赵与太上皇赵构之间的微妙关系。

    当天,陈康伯以宰相的名义召集文武百官议事,主题只有一个,是回临安,还是留在兴仁府!

    结果很明显,去留各半。

    想留下的大半是赵这两年重新启用的、先前被秦桧等人打压下去的人,还有这两年提拔重用的人。

    而要回临安的,几乎全是主和派,不受赵待见的人。

    正月二十八,陈康伯率领一众要回临安的官员离开兴仁府,返回临安。

    他作为大宋宰相,事关大宋命运,事关天下人的事,他必须要做!

第700章 帝师自决

    陈康伯率一众文武官员离开当天,史浩入行营面圣,请赵考虑迁都汴京之事!

    与此同时,建议赵马上下诏,诏手握军权的李显忠、吴拱、杨丛义带兵前来兴仁府护驾,以此探知三人心意。

    赵沉默良久,而后驳回所请,言道尚不知临安发生何事,不宜轻动,况且太上皇是他的父亲,若真要重回皇宫主政,他作为儿子,理应马上退位,如此方为孝!

    史浩再请!

    赵依旧驳回,并声言以后不再见任何朝臣!

    史浩无奈,愤而退出行营。

    赵不争,一心想做孝子,而留在兴仁府的一众文武官员,却不愿沦为弃子和庶人,于是便在史浩召集下,开始密谋大事。

    身在大名府的杨丛义忽闻临安出现如此变故,震惊不已,第一时间便派人南下打探。

    数十天后,得知确切消息,顿时愤恨不已。

    太上皇赵构重登大庆殿,也就意味着他不愿再做太上皇了,他想重新做皇帝。

    而现今大宋皇帝赵远是赵构养子,国无二主,有这层关系在,赵无论愿不愿意都不可能再回临安,除非赵构驾崩,或是他主动退位。

    赵构不知何时才能驾崩,短时间内是等不到的。

    赵退位,这也没有太大的可能,即使他心甘情愿退位,留在行营内的一众文武朝臣也绝对不会同意。况且赵在长江以北收拢了太多民心,收复汴京之举,足以让他立足黄淮,因此苟安江南的赵构很难取代他在北方百姓士绅心中的位置。

    但如此以来,大宋必然要出现两个皇帝、两个朝廷,这样一来,大宋天下就乱了,搞不好就是一场南北混战,即使不动刀兵,整个大宋也会元气大伤,即便完颜亮、完颜雍不趁机南下,仅仅只是内部混乱,就足以摧毁大宋,杨丛义收复燕京的计划,恐怕要就此终止。

    北伐燕云之事,杨丛义已经在暗中准备,按他的计划,如若一切顺利,短则五年,长则十年,燕云便能顺利收复,如今被突然出现的临安变故打断,让他如何不恼怒、愤恨?

    可赵构已经重临大庆殿,意图已经很明显,赵登基不到三年,朝中大臣多数还是前朝旧臣,他根本无力阻止,也不可能回临安与他的养父争夺皇位,大宋分裂已是定局,至于如何分,此时还没人看得清。

    杨丛义目前手握数十万大军,在北方与金人对峙,虽不在朝中,但他的任何一个动作,都会影响到大宋朝局。

    这几年,他带兵在前线,一心只为恢复中原,久离临安,对朝局本就了解不多,如今局势微妙,于是便按兵不动,先行窥探一番,再做定夺。

    出此变故之后,收复燕京依然是杨丛义的目标,谁能保他不丢兵权,谁能助他收复燕京,那他就支持谁,而此时,他只想旁观,也只能旁观。

    二月初五,中书舍人何烁忽然前来大名府,声言代表朝廷和皇帝慰问北伐右路军。而私下里,他却将临安发生的变故悄悄说于杨丛义听,以探听其立场和看法。

    闻听变故,杨丛义当即表示十分震惊,而后回复何烁,他如今统兵在外,职责便是护卫大宋,收复更多失地,如今真定府、河间府还有几十万金军磨刀霍霍,宋金随时都可能再次爆发大战,身为统兵官,朝中事他无权置喙,也无暇分心,若朝廷有诏令,他便依令办事。

    何烁几次逼问杨丛义立场,想知道他真正支持谁,杨丛义始终没有给出明确答复,只说听从诏令。

    一天后,中书舍人何烁匆匆离开大名府。

    “他想要什么?可有要求?”听闻回复,史浩眉头紧锁。

    “他什么要求都没提。”何烁轻轻摇头。

    “不,他肯定有所求,只是较为隐晦,我们暂未想到罢了。你再好好想想。”

    史浩显然不信,如今朝廷出现巨大变故,谁手里有兵,谁就能占据优势,杨丛义手握十几万大军,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分量,若说无所求,谁都不会相信。

    “人生在世,所求者不外乎名和利。如今他手握大军,缺的是权,一旦有权,便可名利双收,莫非他想参与朝政?”何烁一惊。

    “他可有提过此事?”史浩心中一紧。

    “倒没有明说,但言语之间,或有此意。其中有一言,我记得清楚,他说朝中事他无权置喙,若朝廷有令,他便依令行事。不过令从何出,依谁的令,他并未言明。”

    何烁仔细回想当日与杨丛义的几番交谈,力图挖出他真实的立场和意图。

    此言入耳,史浩暗惊。

    当此之时,杨丛义以手中大军为资本,确实可以呼风唤雨,北上投金,大宋便有灭国之危,而效忠临安,兴仁府以东几十个州府便归了临安统治,赵在淮河以北便无立足之地,若向赵效忠,至少可与临安隔长江或淮河而治,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占据黄河以北和山东、河北的杨丛义,在当今局势下,都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谁也不敢轻视,甚至还能左右天下格局!

    史浩心里极为矛盾,赵若想在北方立足,必须要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作为支撑,否则即便临安不发兵威逼,单单是金人,就足以让他走投无路,可是一旦拉拢杨丛义,让他支持赵,那么付出的代价将是巨大的,历来边关武将入朝掌权,祸患无穷,况且眼下乃非常时期,入朝之后,也不可能罢免他的军权,如此以来,众人头上悬的就不止一把刀了!

    要保赵皇位,大宋难免分裂,重陷战火之中,还有武将乱政之患,改朝换代之忧,但若不保赵皇位,那么他们一众留在兴仁府的文武大臣,又将何去何从?此时回临安,免不了致仕归田的命运,留下的这么多人,谁甘心?

    还有,赵自暴自弃的态度,也让史浩和一众大臣有力都无处使。

    即便如此,史浩等人也绝不甘心就此返回临安去!

    他们如今是赵的臣子,不是太上皇赵构的臣子!重用他们的皇帝也是赵,而不是赵构!

    不论陈康伯回临安能争得何种结果,留在兴仁府的文武大臣都不能坐以待毙,赵遭受打击,自暴自弃,他们作为臣子却不能放弃!

    一天后,史浩再次入行营被拒,赵不但不见,还传出话来,自此以后,谁也不见,有事自决!

    对于这个学生在此时的表现,史浩失望至极,但却无可奈何。

    可越是如此,史浩想要证明自己,维护赵皇位的心也越发坚毅。

    作为帝师,他怎么能允许别人轻易剥夺他学生的皇位,即便对方是他学生的养父也不行!

    经历了漫长的思虑,史浩最终决定冒险一搏,赵的皇位必须保住!

    如今赵谁也不见,留守兴仁府的一众大臣便以史浩为主心骨,史浩想做什么,几乎无人反对,因为只有赵继续当皇帝,他们才能保住既有的名和利,他们的诉求与史浩所为一致。

    稍稍安置了兴仁府事务之后,史浩轻车简从,直奔大名府。

    汴京李显忠和洛阳吴拱,几十年前就有声名,算是前朝老将,与临安有很深的关系,此时不可能争取过来,是以,史浩根本没有考虑他们两人,只把重心放在大名府的杨丛义身上。

    二月十一,史浩马不停蹄,赶至大名府。

    听闻皇帝的老师史浩不避风尘亲自赶来,杨丛义出城相迎。

    “末将杨丛义,见过史相!”

    城外,杨丛义率领大名府一众统制将校,给予史浩极大的礼遇。

    “杨将军快快请起!”

    史浩上前几步,伸出双手扶住杨丛义,同样给了对方极大的面子。

    若在以往或是其他情况下,想要一个使相主动上前伸手相扶,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可如今就在众人眼前上演了。

    “杨将军,这次赶走金人,收复汴京,让大宋得以重临中原,北伐右路军居功至伟!原本皇上要亲来大名府慰问犒赏全体右路军,无奈半路出了一些小小变故,皇上和一众文武大臣返回兴仁府处置,一时走不开,便派我来大名府慰问,顺便核实北伐将士功勋,好论功行赏,以激励我大宋将士,继续保家卫国,抵御敌人!”

    史浩当着前来迎候的大名府一众统制将校,高声说明来意。

    “末将代右路军拜谢皇恩!”杨丛义当即向南方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而后说道:“末将等听闻皇上御驾亲征,驾临汴京、兴仁府,早就想拜见皇上,无奈没有接到诏令,北边真定府又有几十万金军虎视眈眈,末将等不能轻动。正月听闻皇上要来大名府,末将等欢喜不已,不想却是空欢喜一场。不过,既然史相亲来,也是无差,末将等欢迎之至!城内已备好酒菜,为史相接风洗尘,请史相入城!”

    杨丛义言罢,众统制官将校当即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通往城门的路来。

    “杨将军请!”

    史浩说罢,抬步向前,在杨丛义陪同下,往城内而去。

第701章 两帝共存

    二月下旬,一支大宋军队自北向南渡过黄河,于二十五日抵达兴仁府辖下东明县境内,安营扎寨。

    二十七日,诸军统制赴行营,拜见皇帝赵。

    三月初六,一个消息飞马传回临安,朝野震动。

    消息中说,北伐右路军统帅杨丛义忽然亲率十万大军进驻兴仁府,携五十员战将赴行营,拜见赵,君臣相聚三个时辰,期间密议天下局势,当天多数战将返回驻地,而统帅杨丛义则始终在行营内,截至消息传出,仍未曾离开。

    大宋天下经不起折腾啊!

    得知这个消息的陈康伯急的差点昏死过去,好一番调理,才缓过气来,当天便面见杨存中、汤思退等人继续商议如何平息乱局。

    及至深夜,还是不能达成一致意见,争论不休。

    汤思退认为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太上皇重临朝堂,那么大宋就只能有一个皇帝,不在临安,不在中枢,自然不能是皇帝,坚决拥护赵构重登帝位,力主下诏废除赵,贬为庶人。

    杨存中原本也支持汤思退,一国不能有二主,靖康之乱后,是太上皇赵构于大宋风雨飘摇之际,重建了临安朝廷,护住了大宋半壁江山,至今已有三十多年,论功勋资历,赵都无法跟赵构相比,即使是在赵当皇帝之后收复了失地,收复了汴京。

    但如今杨丛义从大名府率军南下兴仁府,声援赵,让杨存中有了顾虑。

    杨丛义的东路军有多少兵马,杨存中虽没有确切的数字,但从杨丛义控制的黄河以北包括整个山东在内的地盘来说,军队数量不会少于十五万人,甚至可能会达到二十万人。

    手里拥有如此数量的军队,杨丛义的决定足以影响天下大局。

    按兵不动许久,如今忽然率军进驻兴仁府,那么很显然,杨丛义要公然支持赵。

    赵登基年头不长,羽翼未丰,除了恩师史浩,整个临安并没有几个心腹大臣,况且朝中那些老臣跟赵构的时间远超过跟他,若无军队支持,想要废除他,也就是一道诏令的事情。

    可现在赵有手握重兵的杨丛义支持,想要废除他,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搞不好就是天下大乱,若给北方的金国喘息之机,大宋恐怕就要亡在杨存中前头!

    所以,此时的杨存中开始考虑陈康伯的建议,两帝共存,设南廷北廷,划江而治!

    太上皇赵构趁皇帝御驾亲征在外,重临朝堂,便已注定大宋天下不可能再平静,宰相陈康伯匆匆返回临安就是想从中寻找稳定天下的万分之一的可能。

    可翻遍史书也未曾见到过统一的国家同一时间有两个皇帝共同执政,更别说有两个朝廷。

    但若不让天下百姓承认两个大宋皇帝同时存在,废除任意一个皇帝,天下立马便会纷争四起,刚刚北伐成功,收复汴京等北方失地的大宋便会重蹈靖康之乱的覆辙,到时候丢掉的就不仅仅只是汴京,而是整个大宋!

    陈康伯作为大宋宰相,他决不允许这一切发生。

    酝酿许久之后,“两帝共存,分设南廷北廷,划江而治”的构想在他心中渐渐形成。

    不过如何让赵构、朝臣和百姓接受这个构想,却是一个大问题,毕竟这等事,在几千年的历史上并未出现过,南北分治之后,如何消除巨大的隐患,以防南北相互攻歼,并没有合适的解决办法。

    但对陈康伯来说,解决眼前两帝共存的问题远比如何消除隐患要重要的多,若两帝无法共存,大宋马上就会爆发战乱,若解决了共存的问题,双方就有时间坐下来,慢慢商议如何避免攻歼。

    可惜的是,陈康伯的构想一开始便遭到汤思退为首的前朝老臣的猛烈批判,说他是要分裂大宋,居心叵测,纷纷上书,要求罢免陈康伯宰相之职。

    赵构是绝对的聪明人,因为北伐,几支大军都驻守在北方,李显忠、吴拱、杨丛义,三人手握三十多万军队,如今大军在外,局势未明,而赵稳居兴仁府,拥护他的也有不少老臣,他们的门生故旧遍布天下,很多都在地方为官,握有实权,一场成功的北伐,让赵的名望如日中天,临安虽在赵构手中,却不敢轻易动他。

    陈康伯作为宰相,主战派首脑,几年来一直在主持北伐,居中协调,与支持北伐的赵几乎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北伐成功,他的名望在一众朝臣之中,无人能及,况且他从兴仁府率一众朝臣返回临安,思虑的是天下,同时也代表赵回临安寻求一个说法。

    赵构虽胆小,但并不愚蠢,他不能罢免陈康伯,也不会罢免陈康伯。

    如今赵构跟赵基本失去面对面沟通的可能,陈康伯可能是他和赵唯一共同信任的人,一旦罢免了陈康伯,他跟赵失去联系,后果不堪设想。

    天下大乱,便扰了他安享晚年,这并不是赵构所求。

    于是汤思退等人请求罢免陈康伯宰相之职的奏折,被赵构统统驳回。

    等北伐右路军统帅杨丛义率军入驻兴仁府,拱卫行营的消息传回临安,朝中大臣原本纠缠不休,难以决断的事,很快明晰起来。

    十五万北伐右路大军支持赵,就代表黄河以北、山东东路、山东西路、河北等地全部站在赵一边,不但如此,在赵登基之后,北伐大军收复的淮河以北地区,就民心所向来说,必然也必然支持皇帝赵,而不是几十年来弃他们于不顾的赵构。

    在朝中明眼人看来,杨丛义从大名府率军拱卫赵行营,便预示着赵至少得到了淮河以北广大地区的支持,即使临安能够控制北伐中军李显忠和左军吴拱,一旦临安昭告天下,与赵决裂,李显忠和吴拱便无法在汴京、洛阳继续呆下去,吴拱可能会退回襄阳,而李显忠则只能退回淮西。

    由于局势已经渐渐明朗,再言废除赵皇帝之位,只能让大宋陷入极度危险之中,所以陈康伯的两帝共存构想开始成为仅有的几个解决问题的选项之一,包括陈康伯、汤思退、杨存中在内的十数名大宋重臣进入最后探讨之中,时间不等人,他们必须马上拿出一个可行的方略,破解大宋眼前的困境。

    勤政殿内,太上皇赵构召见汤思退、陈康伯等人一众重臣,商议国事、家事。

    商议不多时,汤思退便与陈康伯当着赵构和其他重臣的面争执起来,惊动了殿外待命的内侍。

    “两帝共存,一南一北,设南廷北廷,共同执政,只是解决当前困局,乃权宜之计,怎可永久推行?十年、二十年尚可,若两帝共存三十年、五十年,则天下必乱!临安虽设朝廷三十余年,但无天险可守,又地处东南沿海,处在大宋疆域边缘,不比中原之地,故只可为陪都。如今已经收复汴京,就当以汴京为重,在汴京设北廷,以安抚北方民心,汴京为大宋立国旧都,如今回到大宋,乃大宋都城不二之选!我以为,当以汴京为正,临安为副!”

    陈康伯据理力争,面红耳赤。

    汤思退马上高声反驳道:“若两帝共存只是权宜之计,大宋天下还是不能避免纷争战乱,终究是要动武的,两帝共存,天下不是更乱?我以为,要么彻底划江而治,南廷不管北廷,北廷也不要管南廷,南宋北宋共存于世,要么就只有一个皇帝一个朝廷!”

    显然,汤思退并不同意将汴京设为都城,让临安为副,在他看来,要么地位相等,要么全归临安,绝不允许汴京压在临安头上。

    “诸位爱卿不要动怒,都是为了大宋好,消消气,心平气和,方能解决问题。”赵构一看两人吵的不像样,赶紧出来打圆场。

    谁知陈康伯一见赵构发声,马上将矛头直指赵构,高声道:“皇上,大宋自高祖、太宗立国,传承至今已有两百年,期间战乱不休,历经坎坷,如今刚刚收复旧地,告慰先祖不久,便出了这等难题,陷大宋于困境之中,若不能妥善解决,灭国便在旦夕之间!”

    “皇上,老臣只想问一句,临安会不会另立储君?”陈康伯双眼直视赵构,跟汤思退争论下去没意义,今日必须得到赵构的明确答复。

    陈康伯此问一出,其他大臣顿时屏气凝神,好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赵构。

    忽然搞出这一出复辟,给大**添祸乱,原本就理亏的赵构,顿时如坐针毡,眼神躲闪,不敢正面迎视陈康伯等人。

    勤政殿内一时寂静,重臣都在等赵构的一个答复。

    “咳咳......储君从来都只有一个,他如今已经是皇帝,我只想安享晚年,不会再立储君。”在众人目光逼迫之下,赵构最终给了答复。

    “好。老臣代万千百姓叩谢皇恩!”

    陈康伯起身便要跪谢,被赵构抬手拦住:“陈爱卿不必如此。”

    “皇上,临安不再另立储君,也就是说皇上驾崩之后,临安朝廷不再有皇帝,可是如此?”陈康伯落座之后马上确认。

第702章 商议方略

    “爱卿说的是,若汴京也设为都城,我之后,临安便不再有皇帝。”赵构坦然答复。

    “史官请如实记录。”陈康伯道。

    “大人放心,职责所在,断不会出错。”一旁记述的史官平声应道。

    “皇上金口玉言,既然这么说了,老臣也就放心了。”陈康伯的心绪渐渐平复。

    而后陈康伯看向汤思退等人说道:“大宋分设南廷和北廷,立南都北都,皇上在朝,则两都地位平等,机构设置相同,不缺不少,两廷分管江北和江南,若皇上驾崩,南廷是否裁撤,那时再议,可能到那一天我们都不在了,此事便留给后人处置,如何?”

    “两廷机构设置相同,军队财赋如何分配?”赵构的意思已经很明白,陈康伯也让步,汤思退便不再争执两地高低。

    “江南少战乱,百姓安居乐业百年,财赋富足,江北几十年来战乱不断,这几年北伐下来,江北之地千疮百孔,田地荒芜,民生糜烂,五年之内收不上多少财赋。如今要在汴京设北都,而汴京被金人占据三十多年,损毁严重,百废待兴,都需要钱,现今的江北根本拿不出钱,所以建都之需,得有临安出钱。另外,此后五年,江南财赋每年分五成给汴京,五年之后江北之地可渐渐恢复元气,但要当地财赋维持朝廷运转也很勉强,故十年之内,江南财赋每年分三成给汴京,十年之后,两廷稳固,到时再议便是。”

    陈康伯说完之后,看向杨存中,军队的事还是由他来说较为合适。

    只听杨存中道:“若设南北两廷,财政分离,军队自然也要分离。因北伐之事,如今绝大多数兵力都在淮河以北,而敌国也在北方,南北两廷财赋可以分,但兵力并不合适平分。江南除暴民外,没有敌国袭扰,有十万军队也就够了,北伐军中李显忠部调回建康,其余军队仍然驻守北方,以防金人乘机南下,再侵江北。至于川蜀,以我之见,还是归汴京为好,吴如今还在跟金人对峙,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爆发大战,若川蜀归汴京统辖,川蜀与大名府、济南府便可协同形动,共御金人。若川蜀归临安,一旦金人袭扰,南廷北廷不能及时协调互援,等金人攻破川蜀,沿长江直下,攻入大宋腹地,后果不堪设想!总之,我的意思是对外战事,不论是金国还是西夏,都交给北廷,南廷不插手北方战事,打不打得赢,打得如何,南廷都不过问,以后也别向南廷借兵。”

    “川蜀吴部那么大一支军队归北廷,财赋怎么办?如今北伐军几十万人吃饭都成问题,再加上川蜀近十万军队,根本无法供养,除非川蜀之地的财赋也归北廷,不然北廷拿什么养军队?”陈康伯立即发问。

    “长江以北的土地已经不少了,还要川蜀可就说不过去了。川蜀必须归临安统辖,如若不然每年财赋各分五成,吴部军队全归北廷供养。”汤思退立即表明态度。

    川蜀乃天府之国,历来都是财赋重地,怎能不争。

    “若是这样,川蜀就仍归临安统辖,吴部也归临安,北廷统辖区域西以江陵府、南以长江为界,江北之地归汴京,其余大宋土地都归临安,如何?”陈康伯索性谈起辖区划分,定下辖区,其他事项他们自会斟酌。

    “咳,川蜀山高路远,离临安千里迢迢,来去一趟多耗时日,往来极不便利,若金人攻川蜀,临安难以照应,不如就以国公所言,川蜀归北廷。诸位爱卿都是大宋忠臣、良臣,争来争去,都是为了大宋好,可现在时局不稳,久拖不决,于朝廷、百姓无益,多从大局着想,请勿在细枝末节上纠缠。我倦了,诸位爱卿先议着,议出结果再报吧。”

    赵构说完,不等臣下多言,便在一名内侍陪同下离座而去。

    待赵构走后,陈康伯道:“议吧,今日不议出结果来,谁也别想离宫。”

    “咳,汤相,皇上的意思很明白了,川蜀之地,山高水远,临安还是不要继续统辖为好,划给汴京才是上上之策,到时候北廷面对金国、西夏,对敌战事他们承担,而临安只需平定一些暴民叛乱,便可安枕无忧,何乐而不为?”

    “是啊,我们从北方颠沛流离来到江南,不就是因为不想打仗,也不愿打仗,既然已经决定要分家了,留着川蜀做什么,那边又是西夏,又是金国,战乱不休,就是个**烦。如今好战的都在北方,川蜀就交给他们,让他们跟金国、西夏继续打好了,我们就在江南过我们的安稳日子,好好养老,安享晚年。”

    “诸位所言有理,我们奔忙了一辈子,不就是求个荣华富贵,儿女满堂,子孙环绕,安享晚年嘛,如今老都老了,还争什么?好好维护好我们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了,外面的事让年轻人去办吧。”

    “只要有皇上在,江南就还是安稳的,临安也是安稳的,要不要川蜀,要不要军队,其实都不重要,诸位大人觉得呢?”

    “话是这么说,要是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能有什么事?大宋的天下两百年了,靖康之乱都挺过来了,还能有什么事?”

    “那我就实话说了,要是汴京恢复元气之后要吞并临安,我们该何以自处?”

    “想远了,汴京要恢复元气至少需要十年时间,有十年时间北方的金国也恢复元气了,汴京想南下,不考虑背后虎视眈眈的金国吗?若汴京真的动了吞并临安的想法,那大宋的江山也就到头了,这个骂名和罪责没人敢承担。我想两廷分立之后,江北江南还是能和平共处的,可能会有勾心斗角之举,但两廷直接发生战争的可能不存在。你们要想想,北廷的门生故旧有多少在江南,临安又有多少亲属子弟在北边,江南江北纠缠不清,盘根错节,谁想发动战争,谁就得被生吞活剥!”

    “也是,再怎么样有矛盾,南北双方也不至于发生战争。两廷能存在多少年,还不是要看我们?若是将来撤销临安朝廷对大宋无益,何必要撤销?我们还是议定两帝共存、两廷分治的具体方略吧,皇上在等消息,兴仁府也在等消息,都在看着我们呢!”

    众大臣在赵构离开后,各抒己见,议论纷纷,但对于制造这个困局的始作俑者赵构,没人敢多说一句他的不是。

    “陈相,你代表的是兴仁府,你先说说兴仁府的具体想法吧,我们大家一起听听,如何?”众人停止议论后,汤思退说道。

    “我不是代表哪一个人,哪一方,我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整个大宋!”陈康伯语气不善,他很不喜欢汤思退的论调。

    “好,我也不说陈相你代表谁,就说说你的要求,我们大家议一议。”赵构明确了态度,汤思退也不便再纠缠,只要他的利益不受损,什么条件他都能接受。

    陈康伯转头,目光从在场的所有大臣脸上扫过,而后说道:“方才皇上在时我已经说的清楚,南廷北廷可以共存,江南江北可以分治,但临安不得另立储君,也就是说以后临安可以继续设立朝廷,作为江南的留守朝廷,三省六部二十四司都可以存在,负责治理江南八路数百军、州,但临安不能再有皇帝,皇上驾崩之后,南廷必须效忠北廷的皇帝,大宋最终只能有一个皇帝,此事皇上方才已经当众应下。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要求,剩下该怎么议大家就怎么议。”

    “就算储君之事不提了,陈相就没有其他要求了?两廷统治辖区、军队、财赋、官吏调配、百姓迁徙等等,问题很多,陈相不提要求,我们大家怎么议?”

    汤思退一副准备好了讨价还价的神情,让陈康伯很是不爽。

    “那是你们的事了,我今天来就是确定两帝共存、南北分治的构想,既然诸位对这个构想没有异议,已经同意在汴京另立北廷,我此行的目的便已达成,剩下事是大家的事,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们其他人也说说吧,达成一致,才能形成最终方略,都不要藏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陈康伯将问题抛了出去,他不想跟众人对立,也没必要跟他们对立,解决困局才是当务之急。

    一言之后,众人不言,勤政殿内一时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杨存中道:“好,那我再说说我的想法。北廷面对金国威胁,北边的军队必须归北廷统辖,吴拱部、杨丛义部留在北边,川蜀吴部要同时面临金国和西夏威胁,北廷迟早是要攻入函谷关,收复京兆府、平凉府,重新打通川陕与中原的联系,所以吴部最好也归属北廷,北廷只有统一指挥调配所有军队,才能彻底收复失地。至于北伐中军李显忠部,江南如今兵力空虚,还需要他回来震慑宵小,平定乱匪暴民。诸位以为如何?”

第703章 颁行天下

    “国公久掌军事,所言在理,也是从大局考虑,思虑深远,我没有异议。”

    “我也没异议。”

    “同意国公所言。”

    “好,既然诸位都无异议,南北两廷关于军事之事,就按国公所言,江北兵力除李显忠部,其余军队仍驻原地。军资军械补给,还有粮饷问题,南北两廷自己解决,如何?”

    “两廷分立,这些以后自然是各自解决,没有异议。”

    “财赋如何划分?”

    “江北多年战乱,田地荒芜,这几年是收不上来多少财赋的。就按陈相之前所言,五年之内,江南每年财赋的五成给北廷,五成临安留用,五年之后再五年,江南财赋三成给北廷,临安留用七成,十年之后如何,到时候再议。”

    “若临安不用供养那么多军队,五成财赋倒是够用。”

    “谁说不是,江南少战事,田地肥美,民间富足,人口也远超江北,不养太多军队,确实花不了多少钱。这么分配财赋我觉得没问题,要是不给北廷财赋,逼得他们连军队都养不起,以后会发生什么变故,可就难说,江南想安稳怕是做梦了。”

    “要是没有异议,十年之内江南财赋的分配问题就这么定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江南财赋是分配了,临安府库和内库呢,是分还是不分,分的话怎么分?”

    “不分是不可能的,北廷如今一无所有,要在汴京建都,设立朝廷,所需财力物力都是极大的数字,临安不可能不出钱。皇上历来节俭,分的太多肯定不行,我提议四六分,汴京四,临安六,毕竟这些钱都是皇上积攒下来的,北伐几年已经花了不少,府库快空了,内库估计也不富裕。”

    “汴京百废待兴,还有几十万军队要养,数百万遭受战乱的百姓要安抚,需要很多钱,分四成怎么够,我以为临安四成,汴京六成,如此才较为合适。”

    “我奉劝大家别在钱上跟皇上揪扯,既然临安、汴京地位平等,临安府库、内库的钱财就五五分吧,陈相以为如何?”

    “北边虽然一无所有,但只要安定下来,开荒种地,吃饭应该不是太大问题,但短期内没有临安给的一笔钱财,北边撑不下去。五成财赋,省吃俭用,当能渡过难关。”

    “行,临安府库和内库积蓄便跟汴京五五分,作建立朝廷之用。”

    “辖区划分之前已经有过讨论,论过川蜀归属,陈相也提过江南八路百州归临安统辖的问题,要不就这样,长江以南的两浙东路、两浙西路、江南东路、江南西路、福建路、荆湖南路、广南东路、广南西路归临安统辖,长江以北的土地,包括成都府路、利州路、潼川府路、夔州路,都归汴京统辖。不知诸位有何看法?”

    “成都府路、利州路、潼川府路、夔州路,临安鞭长莫及,划给汴京统辖,也并无不可。”

    “汤相以为是否可行?”

    “治国理政、财赋多寡,不在辖区大小,临安领江南八路之地也够了,我没有异议。陈相怎么看?”

    “汴京朝廷尚未建立,诸事繁杂,连北伐收复的失地都尚未安抚,此时根本无心治理多余的土地,汴京距离成都府、利州、潼川府、夔州等地也是远隔千山万水,汴京没有那么多精力,我看这几个地方还是暂归临安统辖为好。”

    “不可。吴部已经确定归汴京统辖,他在这些地方都有驻军,怎可两廷共治?吴手握重兵,若政令不一,必出祸乱!我以为川蜀之地索性都划归汴京,方才是上策。”

    “不错,川蜀之地决不能两廷共治,那里山高路远,交通不便,消息闭塞,一旦两廷对那里的控制稍有混乱和放松,后果不堪设想,还是归汴京的好。川蜀无战乱,每年还是能收不少财赋的,能稍稍补贴一下汴京,又有什么不好?”

    “李尚书所言极是。汴京百废待兴,正是缺钱的时候,川蜀之地一年的财赋,养二十万军队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只要派遣得力的官员过去,川蜀治理就不会有太大问题,陈相无需如此顾虑。”

    “既然诸位都这么想,我附议。”

    “好了,最主要的军队、财赋、辖区划分问题都已确定,那我们赶紧议定诸事细节,拿出具体方略吧!”

    “陈相,两帝共存、南北分治,是你的构想,诸多细节,应当已经有过思虑,索性就提出来,我们大家议一议,没有问题就定下来,有异议,我们再议便是。”

    “好,那我就说说。关于南北官吏调任管理的问题,我以为临安和汴京可保持沟通,可以主动从对方那里调人,也可以主动向对方推荐官吏,但对方用不用,或同不同意放人,由各方自己决定。如果官吏自己想前往江南或江北任职,若对方同意接收,则不得阻拦。还有关于恩科取士的问题,江南学子可以去汴京参加科举,江北学子也可来临安参加科举,双方不得设置障碍,允许学子自由选择。还有商贾,我以为......”

    陈康伯对“两帝共存、南北分治”的构想下了不少心思,有此产生的各种问题,他也基本都想到一些解决办法,其宗旨就一个:尽量做到不影响民生,不影响天下安定,朝廷层面上江南、江北可以分治,但要做到在普通百姓看来,大宋仍然是一个大宋,于他们而言一个朝廷还是两个朝廷,并无不同!

    汤思退、杨存中等一众重臣在勤政殿里商议了整整一天,直到二更天,才算拿出了较为具体的方略,呈给赵构过目。

    仔细看完他们方略,赵构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便让众人先回家休息,明日再议。

    三日之后,陈康伯会同三名老臣离开临安,一路北上兴仁府。

    三月十八,陈康伯一行抵达兴仁府,留守兴仁府的史浩等一众大臣出城迎候,当晚史浩代表赵,举办宴席,为临安来使接风洗尘。

    “皇上,这就是老臣在临安会同一众重臣议定的方略,太上皇已经过目。”

    陈康伯说完将方略呈上,由内侍转交赵。

    “好好好,陈相辛苦了。赐座!”赵说着将方略展开。

    其实在此之前,史浩已经将方略大致内容告知赵,此时他也只是例行公事一般,匆匆看过,这个方略是临安议定的,不论满不满意,他都只能接受,好在最终结果并不如预期那般糟糕,甚至比他早前的预期要更好。

    “皇上,如果对这份方略没有异议,南北分治之事就这么定下,用印之后,南北各持一份,此后诸事便以方略所约而行。”陈康伯见赵看完,将方略收起,不等他开口,便马上出言提醒。

    显然,他也不觉得赵对这份方略有什么异议,毕竟这是他们数十人花了两天时间商定的,重要事项,重要细节都再三推敲,力求赵构接受的同时,赵也要能接受,对于这一点,他们一众老臣还是有把握的。

    果然,只听赵道:“陈相思虑周全,我对这份方略很满意,并无异议,只是如何执行,还要请教陈相。”

    陈康伯回道:“皇上对方略满意就好,至于如何执行,老臣会跟史相商议,确定之后再跟皇上禀明。”

    “嗯,也好,此事你们做主即可。”赵微微点头。

    此前的赵可以说是一无所有,方略中的一切都是陈康伯和史浩为他争来的,不相信他们,还能相信谁?

    随后陈康伯又呈上一份文书,口中道:“皇上,这是老臣在临安与一众重臣议定的一份草诏,太上皇也已经过目,请皇上过目。若没有问题,请皇上三日之内,颁行天下!”

    “史相可曾过目?”赵看完手里的草诏,抬眼看向史浩。

    只听史浩道:“老臣看过。”

    “有何想法?”临安出现变故之后,赵便对恩师十分依赖,此时他的意见比任何人都重要。

    “老臣以为,这份诏书并无不妥,陈相和临安重臣老臣谋国,思虑深远。不过,若再加上几句话,似乎更为妥当,也更为合理,天下万民也容易接受。”史浩答道。

    “好,草拟诏书之事就交给史相和陈相,三日之内,颁行天下吧!”赵将手里的文书放下,顿时又意气风发起来。

    “是,皇上,老臣领命。”

    史浩、陈康伯同时领命。

    四月初八,武安县。

    太行山下人烟稀少的小城,城内常住百姓不过两三千人,仅有的几个商铺也无人光顾,整个街市上往来的行人不过二十人,要多冷清便有多冷清。

    不过这也没办法,谁让这些年一直打仗,赋税一再加征,青壮一再抽调,此处的百姓离山近,实在无法忍受便都逃了,以致如今的武安县,死气沉沉。

    但就在这一天,一对大宋精骑从东门而入,在街上贴了三张告示,给这个行将死亡的小城带来了重新复苏的种子。

    “这上面写的啥?”

    “不知道啊,有谁识字?”

    “王掌柜或许认得,他可是去过大名府的人。”

    “赶紧叫他来,看看告示上写的啥,是去是留,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第704章 太行山寨

    “来了来了!”

    “王掌柜,你见过大世面,你给看看这上面写的啥?”

    “哪个贴的?贴的时候没给大伙儿说说?”

    “是两个骑快马的军士,贴完就走了,我们也没敢问啊!”

    “先看看吧,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事!是好事!”

    “啥好事?你别一个人高兴,跟我们大伙儿说说啊!”

    “告示上说啊,要大赦天下,从今年起,继续免赋税三年啊!”

    “免赋税?不是一直都是免赋税的吗?之前还说可能免五年,这次怎么是三年了?”

    “之前都是嘴上说说,啥时候见过公文告示,这张告示上可是有朝廷大印和州府大印的,这就说明啊,免赋税三年是真的了!”

    “那这确实是大好事啊!”

    “我怎么觉得有些不靠谱,说免就免,还免三年,不交赋税,那些当官的不吃饭,喝西北风啊?”

    “是啊,之前又不是没有过,说是减免税赋,最后却是变着法的一征再征,都不知道翻了多少倍,我觉得免三年不太可信。”

    “这有啥不信的,白纸黑字虽不认识,这上面的几个大印总认识吧,难道还有人会伪造不成?”

    “不是,为啥要大赦天下?没道理啊!”

    “这上面说是要迁都汴京。”

    “迁都汴京?这么说来,朝廷不是不管我们了?”

    “好事!迁到汴京,我们就有机会去都城看看了!”

    “做梦吧你,武安离汴京上千里远,怎么去?”

    “不对吧,迁都可是要花大钱的,何况是从南边迁到汴京,朝廷不是应该加收税赋吗?”

    “是啊,之前金国两次迁都,可都是加征了好几倍的税赋,大宋朝廷真的富的流油不成?那以后是不是都不用交税赋了?”

    “这告示上不止说迁都的事,还说了其他事。”

    “王掌柜,上面写了啥,你倒是一次说清楚啊,这不是耽误事儿!”

    “那你来给大伙儿说说上面写了啥?”

    “别别别,我大字不识一箩筐,王掌柜你请!你请!”

    “告示上还说了,大宋收复北方故土之后啊,地域实在太过辽阔,都城设在临安,就管不到北方,都城设在汴京,又管不到南方,所以就设两个都城,一个在汴京,一个在临安。皇上自然是要迁回旧都汴京,临安不能没人居中调停,所以当今皇上再三恳求之后,闲居德寿宫的太上皇再理临安朝政。”

    “两个都城?啥意思啊?”

    “太上皇理政?退位之后,重新当皇帝?”

    “这么说大赦天下是因为太上皇重新登上皇帝宝座,所以才会免赋税三年?”

    “那大宋现在是两个皇帝吗?南边一个,北边一个?”

    “你管他几个皇帝,跟小老百姓有啥关系,只要真是免了我们的三年赋税就行。”

    “这话就不对了,几个皇帝跟我们还真有关系,要是两个皇帝闹矛盾,他们打起来,我们还有安身日子过吗?”

    “告示上不是说了,是当今皇帝再三恳求,太上皇才重理临安朝政,又不是抢皇位,没你想的那些大戏。”

    “两个皇帝,真的不会打起来?”

    “要打早打了,告示都贴出了,还打啥!”

    “那就是说,免税赋三年是确定无疑的事了?”

    “大印不都在上面,应该是确定无疑的,改天我到大名府去探探消息。”

    “大名府那么远,一来一去要好多天,现在兵荒马乱的路上也不安稳,王掌柜可要注意安全啊!”

    “不如去县衙问问?”

    “还是算了吧,贴告示的军士骑着马直来直去,根本就没到过县衙,他们估计还不知道这告示的事儿,问他们也是白问。”

    “行了行了,都回去把这好消息传开,让大伙儿都知道,免得县衙欺我们不知道,又胡来。”

    武安县西北百里外的太行山中,有一个规模颇大的山寨。

    当年靖康之乱,北方沦陷之后,由河北等地的义军所建,初时聚拢兵力达五万之众,待北方彻底陷入金国手中,大宋撤往淮河以南,义军见迎宋军无望,加之金军封锁追缴,义军人心离散,最终只有三千余人留了下来。

    经过几十年繁衍,人口渐渐增加到六七千人。

    前几年,金国撕毁议和盟约,发动南侵战争,宋金两国战乱又起,朝廷横征暴敛,山外的百姓不堪重负,纷纷逃进山里投奔,几年下来,山寨人数急剧攀升,如今已有三万余人。

    山寨人多,意味着势众,与其他山寨相比就有更多话语权,同时也增加了对抗官府的能力。

    以前人少的时候山寨每年要向官府缴纳一定的赋税,如此这般,官府才不会进山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出山进城,官府也不会刁难。

    如今山寨规模宏大,区区一个县衙官府,拥兵不过数千,根本不是山寨的对手,也不敢再轻易进山,所以之前要交的赋税也就不交了,而山寨的人进城,官府也只能当做没看见。

    可随着越来越多的百姓从东边山外来投奔,山寨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原本土地就有限,能耕种的土地更是有限,哪里能养得了这么多人?

    山寨“义”字当头,但又不能不收留这些进山逃难的百姓,此事着实令寨主头疼,以至于连觉都睡不好。

    这日,寨主正在思索安置新寨民的对策,忽听属下来报,去山外探听消息的人回来了,于是赶紧叫来问话。

    “山外可有消息?”

    “山外最近消息很多,也很杂乱.....”

    “先捡重要的说。”

    “大宋朝廷要迁都了,迁都到汴京。据说大宋皇帝已经到汴京了,迁都的消息,确定无疑!”

    “迁都,意料之中的事,从宋金重新议和,金国撤离汴京,我就猜到大宋肯定是要将国都迁回汴京。”老寨主神情淡然,不以为然。

    “还有一个消息,大宋朝廷确实要迁都汴京,但同时保留临安,说是大宋地域广阔,只有一个都城,不足治理整个大宋。另外,之前退位的太上皇赵构已经重新在临安理政,并大赦天下,免赋税三年。”

    “赵构理政?他这是重新当皇帝?新皇帝在哪儿?”听闻这个消息,寨主顿时大惊。

    “据说新皇帝就在汴京,他在汴京主理北方朝政。”

    “这算什么?分家?还是赵构把新皇帝赶了出来?”寨主义愤填膺,心中不平。

    “不清楚,据说是新皇帝再三恳求,赵构才出来重理朝政。”

    “鬼话!赵构这是理亏,才想用大赦天下,免三年赋税,来挽回民心,这点伎俩,谁看不透?”显然寨主对赵构成见颇深。

    “还有什么消息?”

    “大名府与真定府一线,宋金两军如今剑拔弩张,既有可能再次爆发大战。”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大宋北伐之战远远没有结束,大名府只是前哨,真定府要夺回,燕京也要拿下,太原府、云中也是一样。”说起此事,寨主略显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一些。

    “还有,大名府宋军几支精锐调往汴京方向了,真打起来,宋军恐怕会吃亏。”

    “大名府精锐调往汴京,那就证明了我的判断,赵构做事果然不地道,这其中怕是隐情颇多。”寨主不由得拍了下茶几。

    而后又问道:“山外饥荒严重吗?”

    “那倒还好,官府有粮赈济,虽说吃不饱,也不至于饿死多少人。多方打探下来,宋军所到之处,全部免除税赋,无主的荒田荒地可以随意开垦,这倒不是虚言。同时还有消息说,从今以后,不管是谁家的田,只要超过十亩,连续三年不种,官府便要收缴,分给无田的百姓耕种。”

    “好好好,新皇帝还是比赵构会体恤穷苦百姓,只要老百姓有地种,就有饭吃,有饭吃,这天下就安定了,民生也就恢复了,用不了几年,金人就得乖乖的滚回北方的深山老林去。”寨主心下大慰。

    片刻之后又道:“还有什么消息?有江南的消息吗?”

    “黄河以南还没去过,那边暂时没啥消息。”

    “好了,继续派人盯着,有什么消息,赶紧报来。”

    “是,寨主。”

    属下离开后,寨主起身踱步,心有所虑。

    思虑片刻后,忽然向一旁的侍从吩咐道:“去请宋教头来一趟,就说我有事与他商谈。”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年约五十左右的壮年男子走进客厅大门。

    寨主起身相迎,笑道:“宋教头,近来可好啊?”

    宋教头笑道:“多谢寨主款待,山里好吃好喝,宋某都不想走了!”

    “哈哈哈,宋教头满意就行。坐,这是新采的茶,尝尝!”

    二人左右落座,捧杯品茶。

    “嗯,不错!这太行山里的茶,也不比大别山里的差啊!”

    “是嘛,大别山里的茶,老夫可从来没喝过,若有机会定要去尝一尝!”

    “什么机会不机会的,寨主想喝大别山里的茶,随时都可以去啊,只要寨主愿意下山,快马十天就到。”

    “听你这么一说,老夫倒真想亲自去尝尝了。”

    “寨主此话当真?”宋教头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

    “有个消息,不知教头是否知道?”

    “哦,什么消息?”

第705章 任命文书

    “赵构重理临安朝政,新皇迁都汴京!”

    “猜到了。早前就听闻小道消息,说赵构趁着新皇御驾亲征离开临安,私下召见留在临安的老臣议事。说到底,他还是舍不得皇位。”

    稍一停顿,接道:“不过舍不得又如何,北伐之后,天下民心已变,江北的豪杰义士不会再听赵构号令,江北民心是新皇的,赵构抢不去!”

    “宋教头从山外来,消息还是灵通啊!早知如此,老夫还把你留在山里做什么。”寨主摇头叹息一声。

    “陈将军,还是出山吧,如今新皇已经脱离了赵构的掣肘,天下已变,大有作为!”

    “将军二字还是不要提了,老夫已经跨不上马,提不起枪了,冲锋陷阵,只能在梦里了。”寨主面现惭愧之色。

    “不过,新皇确实有雄心,有气魄,老夫年岁虽高,纵使粉身碎骨,能为大宋尽一份心力,也是心甘情愿!”寨主抬眼越过大门,望向远方,一瞬间,思绪回到几十年前,心里的念头愈发炽热,信念也愈发坚定。

    “好!我就知道将军会答应。”宋教头笑道

    话音刚落,他便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一纸文书递给寨主。

    寨主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接下,随口问道:“这是何物?”

    “寨主一看便知。”宋教头面带笑意,并不多言。

    寨主随即打开文书细看。

    看完之后,脸色大变,诚惶诚恐,当即起身向南方遥拜谢恩。

    “陈将军,我的使命已经完成,就不在山上逗留了。”宋教头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

    “教头请留步。”寨主回过神来,连忙挽留。

    宋教头停步转身,只见寨主神情激动的说道:“老夫没想到一把年纪了,还能得朝廷重用,将潞州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我来看护。说实话,这辽州都统制、潞州副都统制之职,我是真不敢接。不过,既然朝廷看得上我,就是粉身碎骨,豁出命去,我也一定会把大宋的潞州守住,金人若想通过辽州、潞州威胁汴京,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将军几十年来一直驻守辽州、潞州,虽不吃朝廷的俸禄,但做的都是朝廷该做的事情,几十年来,将军的功勋,朝廷都记着,这辽州都统制、潞州副都统制之职,将军该得。不过有句话,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告诉将军为好。”宋教头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却还是在犹豫。

    “教头有话请直说,不必有顾虑。”一听还有话要交代,陈寨主激动的心绪渐渐平复。

    思虑片刻,只听宋教头道:“进山之前,我见过杨帅一面,他告诉我,若要收复关中之地、河东之地,必须要从辽州、潞州同时发兵,先取太原府,而后由北向南,俯冲而下,方可成大事。杨帅的意思是辽州和潞州不仅仅要守住,最重要的是要做好随时攻取太原府的准备。将军身上的担子重啊!”

    “攻取太原府?何时发兵?”陈寨主顿时心惊。

    “不知道,杨帅没有说的太明白,如今正在忙迁都,又要堤防真定府方向的金军,暂时应该不会发动大战,估计会休养几年。”

    陈寨主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将军早做准备吧,太原府能不能拿下,河东之地能不能夺回,就看将军了!”

    “请教头转告杨帅,我一定尽力而为,必助朝廷夺回河东,不死不休!”陈寨主当即许下诺言。

    “好,我一定带到。”宋教头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

    “教头稍后。我还是写两封信,劳烦教头带出去交给杨帅和朝廷吧!”陈寨主再次叫住对方。

    宋教头任务完成,原本急着下山复命,寨主此言一出,他便只能落座等待了。

    两个时辰之后,宋教头与陈寨主在山寨大门前分别,带着两封书信匆匆离开山寨,下山而去。

    “去找老三、老四、老五,就说来议事!”

    宋教头离开之后,陈寨主随即下令召集山寨首领,共议大事。

    三位首领聚齐后,密室之内,陈寨主道:“你们都是跟我多年的老兄弟了,同过患难,共过生死,有事我不也瞒你们,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要做的事,必须保密,时机不到,未经允许,除我们兄弟四人外,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晓得,大哥你就说吧,我们是啥人,你还不知道吗?”

    “大哥放心,该保密的,半个字都不会透露!”

    “我们知道轻重。”

    陈寨主点头,而后神情肃然的说道:“前不久,朝廷派了使者,带了任命文书,任我为辽州都统制兼潞州副都统制。”

    一听此话,三兄弟顿时炸开了锅。

    “啥?都统制?凭啥啊?”

    “平白无故的给这么大官,别是圈套!”

    “这就是说说,大哥可别当真了!”

    陈寨主静静的看看三位兄弟,而后拿出朝廷的任命文书,向他们抵了过去。

    “你们都看看。”

    一见有文书,三人顿时闭嘴,其中一人伸手就把文书抢了过来,其他两人赶紧起身挤过去。

    看完之后,密室之内彻底安静下来。

    看着陈寨主将任命文书收起,看面上神情,三人似乎还是不敢相信。

    “大哥,朝廷为啥要任你为辽州都统制?还兼任潞州副都统制。我们又没帮朝廷打仗,凭啥啊?”

    “这还不明白,辽州如今在谁手上?在金人手里!任命文书落的什么款?落的是大宋朝廷的款!说白了,就是要让大哥去夺下辽州。”

    “宋廷这算盘打的好啊,自己不出钱、不出力,就想让我们拼死拼活的夺了土地送过去,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你们啊,有时间也听听山外的消息,别整日闭目塞听,只顾着跟其他山寨斗来斗去。”陈寨主眉头微皱。

    “山外能有啥消息,跟我们又有啥关系?”

    “不就是宋金之间在打仗吗?能打到山里来?”

    “停!安静听我说。宋金两国在去年底就已经议和,金国皇帝完颜亮从汴京经洛阳撤往关中,如今恐怕已经回到金国西京大同府。函谷关以东,大名府、济南府以南,已经没有金军。另外,前些年下诏退位的赵构,已经在临安重新理政,就是说,他重新掌权了。同时,大宋新皇迁都汴京,另立朝廷,摆脱了赵构对他的控制,如今他手握近四十万军队,目标直指真定府、燕京、关中、河东,新皇的雄心壮志直追太祖,他是要夺回燕云十六州的!而辽州、潞州正好就在真定府与河东之间,距离太原府也很近,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北上可直取太原府,切断西京大同府与河东之地的联系,同时能困死关中、河东,东进则可直捣真定府后方,中断真定府与大同府、河东之地的关系,所以要收复旧地,辽州、潞州大宋必取!潞州之地,大宋已经派兵收复大半,而辽州如今还在金人控制之中,宋廷北迁,机会难得,正是兄弟们大展宏图之时!”

    陈寨主说着说着,再次激动热血起来,意气风发,仿佛重新变回那个策马扬鞭、立志报效国家的青少年。

    三人听完这番话,头脑一时之间有些混乱,有太多的信息他们需要重新梳理。

    片刻之后,有人问道:“大哥,金人就这么跑了?他们就没在汴京打一仗?”

    “拿什么打?大宋北伐军严密控制济南府与大名府一线,真定府与汴京之间消息断绝,更别说粮草军械补给。大宋在大名府聚兵超过十五万,在汴京外围也有接近十五万兵力,金国兵力分散,关中要守,真定府要守,汴京也要守,但他根本没有那么多兵力,他们在整个汴京周围不超过十五万兵力,汴京外围又几乎全部被宋军收复,汴京金军补给断绝,即使想打,也支持不了多久,以完整的汴京城换取他们安然离开,不管是对宋廷还是完颜亮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议和是最好的选择。能用议和的方式收回汴京,又何必冒险。”陈寨主解释道。

    “宋朝真想收复燕云?不是空口说说?”

    “新皇与赵构不同,新皇是太祖子孙,赵构退位,他登基之后就力主北伐,几年下来收复了多少土地?迄今为止,函谷关以东、大名府、济南府以南全都已经收复。收回汴京之后,马上迁都汴京,意图很明显,新皇就是要收复关中、河东和燕云,不然又何必把国都迁回汴京,毕竟驻守关中的金军距离汴京并不算远,出关之后,一两天就能到达汴京城下,只有收复关中、河东,汴京城才安全。依我看,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大宋必然会夺回关中、河东,十年内必夺燕云!”陈寨主对新皇信心十足。

    “大哥,大宋夺关中、河东,收复燕云,跟我们有啥关系?难道还想让我们去给他们夺不成?潞州、辽州情况可比山外复杂,凭啥让我们拼命,就凭这一张破纸?”

    “你错了。大宋如今看似没有收复辽州、潞州,这张任命文书看起来是废纸,但只要我们从金人手中夺回辽州,这份任命文书就是真的!”

第706章 皇帝没钱

    “还有,拿着这份文书,我们可以去山外拿到急需的东西,包括弓弩和兵器。有了这些东西,夺取区区一个辽州,又算得了什么?”

    “山里山寨这么多,文书不会只有这一份吧?”

    “应当不会再有多的,给我送这份的文书的人,是当年岳元帅的亲信,如今在大宋一支特殊军队中任教头,同时也在潞州有兼职。”

    “原来是这样。”

    “潞州不是在义军手里,他是军中教头,怎么在义军里任职?”

    “你们有所不知,控制潞州的义军其实早就已经是大宋正规军编制,只是碍于宋金议和盟约,他们才继续以义军的面目示人。所以在宋金没有正式撕毁和议盟约之前,我手里的这份任命文书是不能公开的,辽州都统制的身份也不能宣扬,若是金国听闻流言,向宋朝求证,朝廷不会向金人承认我辽州都统制身份。也就是说,我们只能以义军的身份夺取辽州。”

    “大哥,先让我们静静,事儿有点多。”

    约一刻钟后,密室之内话语声再起。

    “夺取辽州,协助朝廷收复太原、河东、关中、真定、燕京之后,我等便能功成名就,光宗耀祖,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也为子孙后代某一个光明正大的出路!”陈寨主道。

    “大哥,你就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吧!”

    “挑选各山各寨青壮,以预防官兵进山为由,先把他们集中操练起来,待农闲之时,率众下山,一举占据辽山县。辽州山高路远,辽山失守,等金人得到消息,估计也是三五个月以后了,若是派兵增援,恐怕就得一年往上了,完颜亮如今自顾不暇,极大可能不会管,潞州比辽州富庶,大半个潞州丢了快一年,也没见有金军从太原府来支援。不必担心,大胆的做。等拿下辽山县,大旗一竖,辽州其他地方必会望风归附,到时候拿到朝廷支援的军备,组建一支强军,应该不成问题。再之后,我们在辽州一边练兵,一边等待朝廷命令,只要夺取太原府,这一份功勋足够我们光宗耀祖!”

    “辽山兵力空虚,打辽山倒是不难,但打下来之后,我们都驻守在城里,兄弟们吃饭问题怎么办?打下来站不住,这不是白费力气。”

    “是啊,青壮年下山,种地的劳力可就少了,粮食就会变少,仅凭山寨这些地可供养不起兄弟们。”

    “要不我们打下辽山之后,把那些富户、大户的地抢过来,这样兄弟们一边驻守,一边种地,也能有口饭吃。”

    “不可。那些大户多数都是世世代代居住在那儿的汉人,我们是义军,又有官身,怎么能做这种事。大宋如今有一个杨元帅,他的军队每到一个地方,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乡绅大户,几乎没有逃跑的,甚至还主动送钱送粮,前去慰问军队,他的一些做法,值得我们借鉴。”

    “还有这等事?他是怎么做的?”

    “这你们就别管了。现在分一下工,老三、老五负责练兵,攻取辽山县城,老四留守山寨,负责山寨稳定,督促安排种粮收粮,我解决下山之后钱粮、衣甲兵器等物资供应。听明白了吗?”陈寨主安排完毕,随即询问确认。

    “知道了。”

    三人同时答复。

    “今天我们说的这些事,时机未到,不要明示,也不要走漏攻取辽山县的风声。从今以后,我们的对外身份就是义军,未经我的允许,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已得到朝廷任命的消息!”

    “大哥,我们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陈寨主唯恐消息泄露,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再三要求保密,兄弟们自然应允。

    四个月后。

    清晨,一支义军出现在辽山县城外,趁着开城赶集,人流涌动,忽然冲入人群,将十多名守城官兵杀死,一举夺下城门。

    半个时辰之后,义军攻陷辽州州衙,知州死于混战之中,多数官吏做了俘虏,辽山县城落入义军手中。

    当天,义军发出告示,愿意一起反抗残暴贪婪的金国,都是兄弟,不反金国的,都是敌人!

    与此同时,义军在辽山竖起义军大旗,广招辽州义士,共谋大事。

    辽山县落入义军之手两个月后,随着义军向辽州其他县镇逼近,和顺、榆社、武乡等地在起义义士相助下,先后推翻金国统制,归附义军。

    及至十一月,辽州全部落入义军手中,少量金国死忠分子分头逃窜,一部分北上太原,一部分南下潞州,准备借道潞州西入平阳府。

    至此,太原府以南、平阳府以东、孟州以北、大名府以西的太行山南部区域,这块宋金议和之时划归金国的土地,几乎全部落入大宋义军手中,为宋军收复全部河东之地,提前扫清了障碍,铺好了路。

    十二月,潞州、辽州全部落入太行山义军之手的详细情报送回汴京,送达枢密院副使杨丛义手中。

    快速看完后,杨丛义将情报放下,提笔在巨幅地图上圈定了北方草原进入中原的重要门户,雁门关。

    刚刚迁都汴京,百废待兴,处处都要花钱,朝廷虽然还没有实力在短时间内再次发动北伐战争,收复关中、河东、河西等地,但这些地方迟早是要收回来的,只有收回河东、关中,才能提兵北上,攻取燕京。

    皇帝给了他足够的权力,只是如今朝廷要钱没钱,要粮没粮,急需恢复元气,不宜发动任何一场战争。

    杨丛义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提前做好北伐的规划和计划,尽可能做好能做的一切准备。

    因为他知道,皇帝很着急,大宋将士们同样很着急,急着发动北伐,一统天下。

    之前他也很着急,急着立功,急着收复失地,但自从身居枢密院副使之位后,他才渐渐发现,北伐之战还真急不得,若是准备不足,匆忙发动北伐,一旦失利,失败的不仅仅是一场战争,甚至有可能失掉整个大宋的国运。

    因为北伐之战,只能一举成功,没有来第二次的机会,朝廷不会给,百姓也不会给。

    大宋开国百年,已经一再证明此事,第一次不成功,之后的北伐只能越来越差,不会越来越好。

    故而,若再次发动北伐,就必须准备充足,只能成,不能败!

    身居要职,位高权重,一举一动都将影响天下局势、大宋国运,他不能不慎。

    迁都汴京之后,半年来,他从未离开过汴京,但天下的形势,他并没有一天停止关注,因为不管如何,他的目标终究是要住赵统一天下,夺取燕云,天下局势有任何变化,他都想第一时间掌握。

    一年前,他率领北伐右路军攻占大名府之后,便派人跑了一趟淮西天柱山,找到了当年颇有渊源的宋头领,请他出山相助。结果宋头领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数百人,全是天柱山里的好手。

    宋头领带人一到大名府,杨丛义与他叙谈几天后,便另外挑选调派了一百人,交予宋头领,将刺探金国情报之事全权交于他手。

    在那半年之后,在宋头领亲自部署下,他的情报网基本铺至真定府、河间府、燕京、太原府、平阳府、京兆府等关中、河东、燕云等地,并且还在迅速完善,谍报人员也在不停的补充,杨丛义身在大名府,就已经能得到关中、河东、燕云的确切消息。

    情报网发展的虽快,但杨丛义并不满足于现状,将来要收复河东、关中、燕云,需要更多更及时更准确的情报,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滞后的或是鸡毛蒜皮的消息,并不足以让宋军占据真正的情报优势。

    渗透、打入金国内部,或是直接策反身居重要职位的官员,是宋头领率领下的情报网,接下来必须去做的事情。

    而不管是渗透还是策反,都不是只凭借空口白牙就能成事的,既需要人,也需要真金白银。

    多数人,活一世,不为名,便为利。

    想让人给你办事,真金白银,永远是最实在、最直接、最有效率的!

    可问题来了,如今南北分治,长江以北遭受战乱之苦,正在免征赋税,汴京国库里只有临安调拨过来的那笔财产。

    现在的国库如同一个封闭的小池塘,只出不进,如无水之源。而汴京处处都要用钱,各部各司一个铜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即便如此,坚持不了太久,又哪里有多余的钱给杨丛义铺设情报网,策反渗透金国重要职位官员?

    年中,赵单独召见杨丛义时,他曾经试探着提了提建立情报网,搜集金国情报,为北伐提前准备之事。

    但当赵得知此事需要很大一笔钱后,便让杨丛义先将此事放一放,待国库不是那么紧张的时候再办。

    初时,杨丛义还以为是赵节俭惯了,舍不得花钱,直到他在汴京任职几个月后,仍然没有领到他的官服,才明白,朝廷是真的穷。

    并且迁都之后,其他大小官员,上至宰相,下至各司吏员,也仍然穿着旧官服,有些洗的发白,有些甚至打上了补丁,就连赵自己也没有缝制多余的衣裳,翻来覆去,就那么三两套。

    至此,杨丛义知道,建立情报网等朝廷拨款是不可能了,他得自己想办法筹款。

第707章 陆游北上

    之前朝会上,各部各司都叫苦叫穷,没钱什么事情都办不成,严重影响朝廷的声誉和信誉。

    于是赵向群臣问策,如今国库空虚,江北又免赋税,如何丰盈国库?

    有说取消免税的,有说再次削减开支的,还有说向豪商巨富开刀的,林林总总十多个建议,但却都被其他人驳回。

    身居枢密副使之位的杨丛义主管军事,朝会上不涉及军事问题,本不方便开口发表意见,却被赵点名,听他有何想法。

    杨丛义思虑再三,方才回道,江南富庶,物资充足,很大原因是江南少战事,局势稳定,利于商贾往来,互通有无,各类物资汇聚,各类人才汇集,才有江南之繁盛,而江北征战多年,商贾绝迹,无商贾则无钱财、无物资、无人才、无人气,汴京城内想买一件东西,其难度远超江南,汴京如此,更不用说其他城镇。农耕已经在迅速恢复,江北粮食产量应当不会有太大问题,接下来就该恢复工、商,让钱财从江南流动到江北来,民间有钱,朝廷才会有钱,江北就犹如一个湖泊,不管是朝廷还是百姓,都在这个湖里吃水,有水流进湖里,湖里有水,大家才有水吃。

    仅仅只是一恢复工、商的想法,便遭到朝臣反对。

    有朝臣反驳,农耕自古以来就关乎天下稳定,朝政成败,若是发展工、商,势必会减少农耕人口,如此以来,粮食产量就会降低,一旦出现饥荒,以如今的朝政,肯定无力赈济,势必天下大乱,这个责任谁能承担?朝廷当以大局为重,绝不能为蝇头小利所蒙蔽!

    此论一出,群臣无人敢反驳,虽然人人都爱钱,但要让他们去从事工、商活动,却不会有人愿意。

    然而,国库空虚的问题却还是不能解决。

    赵对群臣是不满意的,他需要钱,他需要很多钱,没有钱如何去实现他的雄心壮志?

    所以,他不顾群臣反对,再次向杨丛义询问详细方略,如何恢复工、商,让江南的钱财流到江北?

    皇帝当朝问策,杨丛义没有不明言的道理。

    他告诉赵,首先在重要城市以减免税赋吸引商贾前来经商,二为商贾行商提供通关便利,三建立市舶司,引导商贾进行海外贸易,同时也可以给他们一些优惠和便利,当然朝廷也可以组建海外回易船队,船队所得,直接归入国库。

    群臣对回易船队多多少少都有所耳闻,西洋奇珍、宝货香料,或多或少都见过,不少人甚至亲自用过,听闻太上皇当年就是通过几次大规模回易,方才在内库积累了巨额财富。

    几年北伐战争其实都是靠内库支撑,方才收复诸多失地。

    即便如此,南北分治,分割财产时,汴京还从临安内库分得一笔巨款,不然也不可能在一清二白的汴京迅速重建朝廷。

    群臣在临安过惯了好日子,汴京这几个月的苦日子真是让他们有苦说不出,关键在汴京这等地方,就是手里有真金白银,也不一定能买到东西。

    恢复商业,其实是势在必行的,只不过满朝文武,无人敢提。

    赵为何要问策杨丛义?

    其实朝中很多人都知道,杨丛义早年在武学求学之时就已经发表过《回易富国论》,之后更是直接被朝廷授官,负责督造回易,此后十多年,大部分时间都在负责回易,而他能有如今的权势和地位,也基本是得益于回易。

    汴京朝廷如今度日艰难,穷得叮当响,再无人站出来解决问题,一旦出现意外事件,后果难以想象。

    杨丛义是懂赵的,只是如今他是手握几十万大军的武将,又有枢密副使的官职在身,按规矩是不能议政的。

    可朝廷艰难到如此地步,他再不开口,北伐大业永远别想完成了。

    所以赵问策之后,杨丛义冒着将来极有可能被参的风险,还是说了不该由他这个职位和身份的人不该说的话。

    当赵询问,具体该如何做,有谁来做较为合适时,杨丛义也没有推脱。

    他告诉赵,最合适的人选自然是陆游,不过他如今在江南为官,具体在何处,不得而知。

    赵听后,微微点头。

    陆游其人,赵是知道的,也是见过的。

    早年在鹜州选将营,他做为选将营主帅,在选将营内见过负责粮草筹集的选将参军陆游,此后也曾听过陆游的名字。

    说陆游主管回易处,带船队出海一趟,回来向内库上缴了不少财富,不过当时内库还掌握在太上皇手中,赵与回易处未有接触。

    陆游负责回易处多年,定然结识了不少豪商大贾,对回易之事也很是熟悉,确实是合适人选。

    况且如今杨丛义统管军队,身居枢密副使之位,主持枢密院一应事务,脱不开身,根本不可能让他来主持组建市舶司或是回易处,把他排除在外,那就只能是陆游。

    随后,赵不顾个别老臣的反对,下令筹建市舶司和回易处,同时命人南下寻找陆游,尽快将他带回汴京,委以重任。

    两个月后,陆游只身从江南来到汴京,受到赵隆重召见。

    在陆游觐见之后,第二天果然被委以重任,他以户部侍郎的身份外任海州知州,主持海州市舶司组建,同时兼任朝廷特设机构回易处正使之职,具体负责回易处一应事务。

    不久之后,汴京朝廷下诏,颁布了《商贾律》,以律法形式,降低朝廷向商贾征收的税率,并对征收对象和税率也做了较为明确的规定。

    其宗旨便是抓大放小,鼓励民间经商,鼓励钱币、物资流通,吸引各方商贾向汴京、郑州、大名府、济南府、归德府、兴仁府、徐州、襄阳、海州、扬州、庐州等大城集中,在大城经营。

    南下的商贾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回流,城市的生气也只能慢慢恢复。

    但朝廷国库空虚,不能等太久,江北免税之下,充实国库的重任几乎全压在陆游身上,朝廷上下也都看着他。

    赵也给陆游下了命令,三年之内,市舶司、回易处务必要向朝廷上缴一万万贯钱。

    与此同时,他也给了陆游承诺,若遇困难或阻扰,可越过帅司、户部上官、宰相,直接向他反馈。

    来到汴京不久的陆游,从皇帝赵那里真切感受到了汴京朝廷急切的需要钱的困境,同时赵给他的承诺和信任,也让他压力倍增。

    离开汴京赶赴海州赴任前,陆游单独与杨丛义会面道别。

    两人自绍兴三十一在临安分别后,便无机会再见面,转眼间,已经过去四年。

    叙旧一番,聊起正事,杨丛义从陆游口中得知流求如今一切安好,并无多少变故,三年前出海的人手,多数还是从流求调集,今年他从临安回易处调离,放任地方,对回易之事极少过问,不过对泉州、流求还是颇为关注。

    其实近几年,杨丛义的大军和山东沈缙跟陆游、流求多有接触,北伐军和当年山东义军所需的很多粮草、物资和钱财等,都是从经由陆游,从流求和南洋转运过来,所以杨丛义虽然身在北方,但跟流求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联系。

    流求作为回易基地,当初在那儿集中了数万人,修建了大片营地,四年前完颜亮南下,杨丛义先是从流求带领三千精武军北上,协防长江防线,第二年率军驻守宿州时,又命沈缙、罗聪、姚昶等率领几千人北上山东,后来又陆续从流求调人入山东、兴仁府、大名府,如今流求营地人手估计已不足四千人。

    流求营地人数虽然减少,但在南部建立的马场,却迅速发展壮大,几年下来,马场规模一再扩大,拥有的大小马匹已不下四万之数。

    大宋虽夺回北方大片领土,但想建立马场却并不容易,因为最好的马场早年早已丢失,靖康之乱后,关中马场也沦入金人之手,整个大宋除了江汉平原还有一个养马场,其他地方已经找不到成规模的养马地,因为在南方能养马的地方,同样适合开垦种田,由于人口南移,开垦的土地越来越多,仅有的马场也在渐渐缩小,马匹自然更少。

    流求马场虽有不少马匹,但南方养出来的马匹不如北方草原马,更不用说跟北方战马比,也是这个原因,杨丛义一直没有从流求大规模调用马匹。

    不过,那些马虽然不合适用来组建骑兵,长途奔袭,但作为驮马还是绰绰有余,如今北方休养生息、恢复农耕、恢复商贸,正需要大量驮马运力,是时候把它们调来北方了,如果售卖,还能换一笔钱财。

    随后,两人谈及市舶司和回易处之事,杨丛义便提出将流求马场的马匹运到北方来,既能为北方补充驮马运力,又能换一笔钱,作为回易起始资金。

    有此相助,陆游自然欢喜。

    之后,两人又围绕市舶司和回易处商谈许久,杨丛义给了陆游不少建议。

    其中之一,便建议陆游先组建一支小一些的船队去一趟高丽和倭国,先弄一些钱回来,有了充足的资金,再拉拢豪商大贾一起组建远洋商队下南洋、西洋,带他们出海一趟,以后他们能自己出海回易了,市舶司就可以坐收商税。

第708章 招贤之策

    两天后,陆游带着数人离开汴京,赶往海州赴任,筹建海州市舶司和回易处。

    朝廷有了赚钱的门路,也开始逐步实施,但要收到钱,恐怕也要一年以后,朝廷缺钱,依然是刻不容缓的大问题。

    为解决短期内用钱的问题,赵和群臣想了很多办法,但吵来吵去,都没有来钱最快、对朝廷和百姓危害最小的办法,仅有的两个办法也没有达成共识。

    一个卖官,一个卖爵。

    这两个办法来钱最快、最直接,但对朝廷和百姓伤害很大,并且遗祸无穷。

    但在朝廷国库空虚、急需钱财的时候,这两个办法又是最吸引人的,只是这个口子,谁也不敢拍板开,毕竟买卖官爵将来是要背负骂名的。

    赵最为皇帝,自然不能直接参与具体事务,并且为国库筹钱筹粮也是执宰们要操心的事。

    于是陈康伯和史浩等人商议,认为眼下汴京度日艰难,若是熬不过前两年,大宋的气数恐怕不会长久,所以不论如何,一定要把前两年熬过去,只要能为国库筹到钱,又何惧骂名!

    最终陈康伯主动揽过买卖官爵之事,赵没有拒绝。

    五日后,朝廷颁布招贤诏书,说朝廷北迁汴京以来,深感人才稀少,加之北伐多年,宋金两国征战不休,逃难之人数不胜数,州府、县衙官职也多有空缺,地方治理混乱,为尽快平靖地方,让百姓安居乐业,朝廷急需治理人才,特此允许各地乡贤参与地方官府治理,自即日起,三个月内,各地乡贤可来汴京招贤馆自荐,朝廷择优授予官职爵位,共建大宋盛世。

    能称为乡贤的,在地方上都是有钱又有势的大家族头面人物,都是见过世面的聪明人,朝廷招贤诏书一下,他们几乎都明白了朝廷的意图。

    有钱不算什么,有势也算不得什么,在当地有钱有势也只能局限于当地而已,如果能以乡贤之身谋得一官半职,就算进了官场,进了士大夫阶层,不管能不能更进一步,子孙后辈,以此为起点,种种好处将受用不尽!

    半个月后,朝廷招贤的消息很快在江北各州各府传开,各地有头有脸有钱有势的人物开始蠢蠢欲动,自荐招贤便不需看别人脸色,地方官府也不能阻拦,人人都有机会进汴京招贤馆,但官职爵位数量肯定是有限的,此事自然是宜早不宜迟。

    于是各州各府自认为乡贤的人争先恐后朝汴京赶去,只为尽早争得一个官职或爵位。

    各地乡贤到了汴京招贤馆,便按要求填报自荐材料,籍贯、年龄、家世、乡贤事迹、官场关系、田产等全都要填报。

    填报之后,招贤馆官吏便告诉他们,招贤馆会等三个月自荐结束之后,公布各地自荐名单,然后在一个月内遴选完毕,授予官职或爵位,所以接下来的三个月,乡贤们可以留在汴京等消息,也可以先回老家去,但招贤馆建议他们留在汴京,因为不定时会有消息放出,如果错过了,可没后悔药吃。

    从各地赶来汴京的乡贤都是脑子灵活的聪明人,能留在汴京,就有机会结识汴京官员,即使在招贤馆得不到官职或爵位,也是不会亏的。

    所以,来到汴京的乡贤们,几乎没人走,除了个别人要赶回老家处理家事,绝大部分都留在了汴京。

    这些人在地方上都是有钱有势的,如今来到汴京,天子脚下,虽说权势几乎没有了,但他们手里的钱还是实实在在的,一文一银都没少。

    随着成百上千身怀巨款的乡贤陆续来到汴京,鸿宾楼的生意很快好起来了。

    鸿宾楼在临安也是最好的酒楼,在临安只对官职达到五品以上的客人开放,但在汴京的鸿宾楼略有不同,因为汴京的官员都很节俭,朝廷连薪俸都很难足额发放,连皇帝都只有几套换洗衣裳,哪个官员又敢常去消费最昂贵的鸿宾楼?

    鸿宾楼投入巨资,在汴京亏本经营三个月后,迎来了转机。

    这批没有官职爵位在身的乡贤身上是有钱的,所以原本看重客人身份的鸿宾楼降低了门槛,只要有钱便都可以进入,毕竟赚钱是鸿宾楼的主要业务。

    在乡贤出现在汴京一个月后,赵翻看过内侍省递呈的账册,眉宇之间的阴霾终于消散了一些。

    金国虽祸乱多年,民间还是积攒了不少财富,依靠这些财富,朝廷北迁汴京的第一个年头,终于能熬过去了!

    随后,赵下令内侍省,将他们筹措来的钱财划拨五成给户部,其余的归入内库,以后也照此执行。

    户部拿到钱后,各部各司很快找上门来,在陈康伯、史浩主持下,瞬间瓜分一空。

    因为这笔钱,在京官员,终于腊月年底之前领取到了一套新的官服。

    户部依靠内侍省一个月一次的拨款,慢慢清还各部各司的欠账,六部二十四司逐渐开始正常运转。

    乡贤们在汴京玩的很高兴,每天都能结识天南海北的新朋友,谁也不知道他们以后会不会在官场上有交集,是以几乎全都是和和气气,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能搞好关系就绝不会错失机会,酒宴茶会、夜游听曲,是新老朋友聚会的必备项目。

    乡贤们留在汴京等消息、经营关系,而他们的钱,源源不断的流进鸿宾楼,流进客栈,流进茶楼、酒楼,流进勾栏瓦舍,留在了汴京。

    因为有这群消费群体存在,汴京周边人口迅速开始向汴京城回流,特别是各类大小商贾。

    乡贤中有不少本身除了经营田产之外,还经营各种其他产业的人,严格来说,他们很多人本身就是商贾。

    商贾之间自然会生意可谈,有生意可做,在普通商贾看来,乡贤们掌握的人脉资源是无法估量的,能跟一个地方的乡贤搞好关系,到时候去那个地方经商,定然能得到不少助力。

    所以在汴京很快形成了相互追逐的局面,普通商贾追逐各地乡贤,想跟他们套近乎、搭关系,而乡贤们则忙着结识在京官员,寻找靠山,寻求照顾。

    在无数人热情追逐之下,各类人才开始聚集,凋零的北都汴京渐渐活络起来,逐步向着欣欣向荣的局面前进。

    招贤诏令下达三个月后,招贤馆当即闭馆,停止接收乡贤自荐材料。

    闭馆三日之后,招贤馆重开,各州各府各县自荐名单统一在馆内张榜公示,同时公布的还有各地官职空缺数量和具体官职。

    与此同时,招贤馆宣布,自次日巳时三刻开始,各州乡贤以州为单位,在既定时间在招贤馆指定房间做自荐陈述,过时不候。

    次日巳时,颍州近二十名乡贤在招贤馆遴选阁前等候,排在他们后面的是宿州乡贤,再之后的是黄州乡贤,紧接着是江陵府乡贤,他们后面还有好几波人,每州乡贤进入遴选阁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只会断不会长。

    巳时三刻一到,把守遴选阁的值班守卫打开大门。

    门前官吏手持名册,唱州名之后,一一点名核对自荐乡贤,确认无误后,籍贯为同一州府的乡贤进入遴选阁中。

    遴选阁内,除了主持此事的宰相陈康伯外,还有吏部、礼部、户部员外郎陪同,共同参与遴选。

    陈康伯先代表朝廷和招贤馆,将朝廷北迁汴京之后百废待兴的处境和难处说与众人听,表达了朝廷为减轻百姓负担,使天下尽快安定,而宣布免除三年赋税的苦衷,并告诉他们,如今朝廷新迁,较为困难,身在招贤馆的诸位乡贤,对稳定地方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本次朝廷下令招贤,就是希望各地乡贤都能积极响应号召,参与地方治理,与汴京朝廷共度时艰。

    见众人明白他的意思之后,陈康伯马上宣布开始自荐陈述。

    乡贤都是人精,哪里听不出来宰相的意思。

    其实在初来招贤馆填报自荐材料后,乡贤们基本都明白朝廷的意思了,朝廷不就是缺钱嘛,对他们来说用钱换官,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好事,这种机会一旦错过就很难再有。

    大宋历来都是科举取士,想做官要么去好好读书考进士,要么父辈是高官,得朝廷恩荫,除此之外就只有从军一途,用命搏出一个官职来。

    如今朝廷困难,急需钱财,他们能拿钱财换一个官职和爵位,这可是几生几世修来的机会,试问谁不愿意?

    于是,在陈康伯话音刚落之时,马上便有一乡贤抢先上前一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直言他家有良田千顷、桑田千亩、纺织作坊三个、染坊两座、绸缎庄两个,所产丝绸布匹远销建康、扬州,每年收获的粮食也有不少,平日在乡里都是善待百姓,从不仗势欺压,遇荒年都会降低田租,甚至免息借粮,接济同乡灾民,如今朝廷北迁,愿捐献良田五百顷、纺织作坊两个、染坊一座、绸缎庄一个,以示庆贺!

    谁知,户部官员却道,捐献是好事,但捐献这些产业,朝廷是没法接收的,总不能派人去颍州专门经营这些产业吧!

    那乡贤脑子一转,马上回道,他的意思是将这些产业每年所出,悉数捐献给朝廷!

第709章 谨言慎行

    那人随即又补充道,他要捐献的这些纺织作坊、染坊、绸缎庄每年能赚取钱财不少于五万贯,五百顷良田每年收取的田租也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今年所出,可以马上捐献给朝廷,以后每年照例捐献!

    前一个乡贤表态完,不等各部官员说话,另有一人马上站出来,表示他也要捐献,他直接捐献粮食五千担、金三百两、银一万两!

    话音刚落,不等他展开解释陈述,随即又有人挤上前来,说要向朝廷捐献粮食一万担、铜钱十万贯!

    话没说完,马上又有其他人出来抢话,要求捐献。

    乡贤们要求捐献的数字越说越大,各部官员听来都难辨真假,不知他们是真能捐献这么多,还是在众人面前吹牛,争个颜面。

    眼见众人争得不可开交,户部官员看了看宰相陈康伯,向他征求意见,见陈康伯微微点头,户部官员马上制止众人,而后说道,诸位乡贤一片赤诚之心,朝廷都看在眼里,但颍州空缺官职数量有限,不可能人人都得到官职,但为了不辜负乡贤们参与地方治理的热情,会在官职之外,另授开国男爵位三个,朝廷会凭诸位乡贤对朝廷的贡献大小和个人德行,授予官职、爵位!

    此话一出,颍州乡贤心如明镜,这是要拼捐献财力了啊!

    大宋爵位是终身制,除皇室宗亲和极少数开国功臣外不能世袭,虽无实际用处,确实身份地位的象征,正常情况下只能是侍从官以上,即待制以上官员才能封爵,如六部尚书、六部侍郎、翰林学士、给事中等。

    如今捐献就能得爵位,简直是百年未有的好事,甚至比授予具体官职还要少见、难得。

    但对普通乡贤来说,具体的官职比爵位更实惠,更能获得实际好处,有机会当然是优先考虑争一争官职,实在不行,再求爵位。

    颍州乡贤们很快在陈康伯和吏部、户部、礼部官员面前、在遴选阁内展开一场激烈的比拼财力的斗争!

    经过激烈的竞争,颍州六个空缺的州、县官职基本确认人选,三个开国男爵的爵位也大致确定下来。

    招贤馆随即做出承诺,乡贤承诺的捐献交接完毕,朝廷便正式授予官职和爵位,若三个月内,未如实捐献,便不再授予官职和爵位。

    为安抚其他一无所得的乡贤,陈康伯代表朝廷给他们承诺,若是他们在地方一贯表现良好,朝廷会从其他方面给予特殊关照,希望他们再接再厉,继续为当地稳定和繁荣发挥他们的作用!

    颍州遴选结束,宿州乡贤进入遴选阁,进行下一轮官职和爵位的争夺。

    朝廷用钱,时间紧迫,招贤馆内遴选阁不敢懈怠,一天遴选六州府,期间除了喝水、方便,没有时间休息。

    不到一个月时间,所有自荐乡贤的州府全部遴选完毕。

    招贤馆粗略一算,若乡贤们承诺的捐献如实送达,户部所得将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凭借这笔钱,朝廷只要不是大手大脚花钱,足以撑两年!

    招贤馆将成果上呈皇帝,赵看过之后,心下一轻。

    有这些钱,汴京又能撑几年了,等熬过免赋税的三年,百姓安居,民间富足之后,国库便会逐渐丰盈起来,到时候再行北伐之举,收复关中、河东、燕云十六州,甚至收复西夏之地,一统天下!

    招贤馆将各地空缺官职和爵位售卖之后,马上又开始针对售卖出去的官职,制定考核措施,监督买官的官员在地方上的言行,避免他们做太过分的事情,伤害民心,破坏稳定。

    就在官职、爵位正式授予半个月之后,新的地方官吏考核制度也迅速下发至州府。

    新考核制度规定,地方官吏每年底考核一次,分“优、良、中、差”四个级别,评价为“优”可考虑拔擢使用,评价为“良、中”则,官职保留,继续留任,评价为“差”,则直接就地免官,回家待选。

    这个新的官吏考核制度是在原有制度上做出了修改,其目的便是尽快筛选掉不合格的官吏,其中便包括通过捐献买官的,当然更重要的是合理的方法尽快剔除掉淮河以北曾经是金国官吏的不合格官员,用新的官员将朝廷各项政策落实到地方,彻底统一这几年收复的失地。

    朝中各项政务,逐渐有序展开,汴京对北方州府的影响力也迅速扩散,北方百姓渐渐感受到了大宋重返北方的事实。

    一切都在慢慢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除了军队。

    宋金和议,加上南北分治,使大宋军队失去了继续北进的机会,随着迁都汴京,大名府一线精锐部队不得不南下,拱卫汴京,如此一来,大名府兵力不足,就只能据守。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大宋军队不再进击,驻守真定府的金军便开始南下蚕食,半年时间,蚕食三县之地,而大名府宋军恐金军引诱偷袭,不敢轻动,也不敢分兵驻守北方小县,只能眼睁睁看着原本是大宋控制的土地,重新回到金人手中。

    杨丛义身为枢密院副使,主持枢密院具体事务,眼见国土被金人蚕食,他也是有心无力,刚刚迁都,汴京朝廷太穷了,根本支撑不了任何一场,五万人以上的战争,于是他只能命大名府都统制苏仲驻守重点州县,以防北方金人突然突破大名府防线,南下袭扰汴京。

    眼下的汴京绝对经不起任何一场战争的冲击,哪怕敌人没到汴京城下,即使只到黄河边上,汴京百姓和官吏也会选择逃离,只要逃了,十年之内觉不会再回来,汴京也别想重新繁荣。汴京不繁荣,想再次北伐,夺取燕京更不可能。

    杨丛义如今身在汴京城内,官居枢密院副使之职,没有特殊情况发生,根本不会有离开汴京的机会,因为北方几十万军队都跟他有关系,即使赵再信任他,朝中那帮老臣也还是表示怀疑。

    犹记得,当初赵力排众议,想让官居枢密院副使的杨丛义继续以北伐军统帅的身份统领大名府、济南府二十余万大军时,遭到众臣当廷反对,赵为杨丛义辩解,称他是北伐大功臣、大宋大忠臣,掌握军队绝对没有问题,绝对不会对朝廷和大宋不利。

    结果却有老臣当着皇帝赵、杨丛义和文武百官的面直言,太祖当年也是大周忠臣!

    此言一出,不光赵不好再说话,文武百官也无人敢言语。

    原本还想亲自控制军队,好为日后北伐提前准备的杨丛义听闻此言,不得不马上请辞枢密副使和北伐军统帅之职。

    不过,幸好执宰史浩及时站出来制止那些朝臣胡言乱语,加上赵经过短暂的思虑缓过神来,严厉驳斥了出言不逊的朝臣,当廷拒绝了杨丛义的请辞。

    而后各退一步,只让杨丛义以枢密院副使之职兼任大名府防线统帅,部署军队,堤防真定府金军。

    经此一事,杨丛义在朝中就越发小心,除了事关防务和军事,朝中所有议题,统统不发表任何意见,若是赵发问,实在不好拒绝,才会多说几句。

    他虽有进士出身,可他毕竟出自武学,这些年又一直统领军队,身上早已打上了深深的武将烙印,在朝臣眼里他不是进士,不是文人,就是武将,是武将就有反叛,当逆臣的可能,就应该被死死的盯住,牢牢的钳制住。

    整个枢密院里也没有几个人是军伍出身,绝大多数还是文人,所以杨丛义在汴京的大半年其实很孤单,没有什么朋友,更别说交心。

    如果要他选择,他心里更愿意回到大名府,回到前线去统领军队。

    然而,他也明白,如果要想再次发动北伐,收复北方土地,夺取燕京,他就必须留在汴京,留在枢密院,毕竟在枢密院他有机会调动大宋全部军队,指挥整个大宋的军队,打赢这场北伐战争!

    打赢一场需要举国之力的战争,仅凭一个边军统帅远远不够,因为边军统帅虽然是统帅,却没有参与大战略的机会和权力,而要打赢这场战争,必须要有谋划全局的能力,制定战略并监督实施的权力。

    所以,他必须留在汴京,接受文臣的监督和钳制。

    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失去一些东西,杨丛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来日方长,只要能发动北伐,赢得北伐战争,一时的失意,又算得了什么!

    放衙之后,杨丛义直接离开枢密院官署,回到皇帝赐给他的府邸。

    “夫君,看你这么高兴,是有喜事吗?”孟芸娘亲自帮杨丛义脱下外袍。

    “一天天的,哪有那么多喜事,难事倒是不少。”杨丛义说着在宽大的椅子上坐下,有些疲乏的靠在椅背之上。

    孟芸娘放好外袍,回到杨丛义身旁,抬手给他揉肩按摩,口中道:“我这儿倒有一件好事,夫君要不要听?”

    “你爹同意来汴京了?”杨丛义闭眼,随口问道。

    “哪有,他说汴京太干了,冬天又冷,还是喜欢在江南。”孟芸娘略微有些失落。

    “那有什么好事。”

    “重节妹妹来汴京了。”

第710章 家事国事

    “在大名府好好的,来汴京做什么?不是跟你们说了,不要跟苏仲、潘诚、罗聪、姚昶他们私下接触,汴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我们,就等我们出错,抓我们把柄。”

    一听到这个名字,杨丛义不由得心下一惊。

    汴京朝堂比边疆危险太多了,稍不注意,就会麻烦上身,纵然不会万劫不复,也足够他脱层皮的。

    “她亲自登门,我们总不能把她拒之门外吧,再说她还怀着身孕呢!”被说一顿,孟芸娘觉得委屈。

    “有身孕了?看来大名府局势还不是太紧张嘛。不过大名府毕竟离前线近,苏仲让她来汴京也是对的。这次见了就见了,以后还是少见为好。以后再有我以前的下属登门拜访,就别让他们进门了,让他们去枢密院找我,我在枢密院有的是时间接待他们。”

    “好,我知道了,一会儿我跟姐姐说一声。”孟芸娘心有不悦,却也只能如此应道。

    在孟芸娘看来,夫君自从到枢密院任职以后,开始变得有些不近人情了,以前关系很好的老部下说不见就不见,再不像从前那样平易近人,难道是官做大了,所以变了?

    “老爷、二夫人,可以开饭了。”正在按摩间,忽有侍女来报。

    “知道了,去请夫人过来。”孟芸娘抬头吩咐道。

    侍女离去之后,听她说道:“夫君,走吧,吃饭去了。今天专门吩咐下人去买了一只鸡熬汤,冬天了,补补身子。”

    “汴京如今物资匮乏,我看就是有钱也不一定买的到。是不是有人送来的?”杨丛义马上警觉起来。

    “哪有,真想送礼,谁会小气到只送一只鸡。”孟芸娘随即否认。

    “鸡鸭在汴京很是稀缺,平常人家就是拿着百贯千贯钱也买不到。锅里熬的这只鸡,多少钱买的?”杨丛义转头看着孟芸娘,脸上神情有几分凝重。

    “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又不是我去买的,我哪儿知道。”被夫君这么一看,孟芸娘有几分恼怒。

    “家里事我不过问,你们眼睛要放亮一些,品行不好的下人,不要拉不下颜面让他们留在府里,一旦发现了马上赶出去。”杨丛义说完站起身子。

    “行,我知道了,明儿我跟姐姐商量商量。”孟芸娘心下一沉,顿时也对府里的下人有了几分怀疑。

    用餐完毕,杨丛义叫住清尘、芸娘和莲儿,聊聊家事。

    “前几年我一直在北方领兵,对你们疏于照顾,今年终于在汴京安定了,本想接你们过来一家团聚,好好过日子,不想重任在身,不得轻松,让你们受累了。”杨丛义有些愧疚。

    “夫君在汴京任职,不似在边关,若我们不在身边,成何体统。”顾清尘淡淡的回道。

    “夫人说的是,要是我们还住在泉州,肯定有其他人赶着来替我们照顾老爷,到时候家里可热闹了。”莲儿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有些阴阳怪气的意味。

    “这说的什么话,我是那样的人吗?”杨丛义先是看了一眼莲儿,又看看清尘和芸娘,见她们脸上神色并无太大变化。

    提起这事,众人无言。

    沉默片刻之后,杨丛义打破尴尬,说道:“儿年纪也不小了,别让她整天闲着,芸娘有时间可以教她读书,清尘可以教她习武,学的好不好先不说,强身健体总是好的。”

    “女儿家舞刀弄剑的不好吧,让她跟夫人学学琴棋书画倒是个好主意。”儿是莲儿的孩子,其他人很少管教,不学点东西,确实不太像话。

    “行,明儿让儿来找我,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孟芸娘很自然的就应下了,成亲十年了,她一直没有生过孩子,来汴京半年一直在努力,也不见半点成效,她也放弃了。

    “儿快被惯坏了,再不让她吃点苦,以后有你受的。”顾清尘看了莲儿一眼,显然她对莲儿的教育方式不是很满意。

    “儿还不到十岁,没那么严重,以后用点心,好好管教就是了。思远怎么样了?”杨丛义赶紧把儿的教育问题揭过去,引走话题。

    “放心吧,我爹给他找了个不错的书院,里面同龄人多,听我爹说,他还算听话,没惹什么事。”孟芸娘随即答道。

    “不惹事就行,放在书院估计也惹不出多大的麻烦。”杨丛义点头道。

    “思远能进太学吗?要不过两年把他送进太学吧。”顾清尘忽然如此问道。

    “汴京太学三年内还建不起来,临安太学我不建议把他送过去。临安是温柔乡,享受、攀比之风盛行,没有顽强的毅力和坚定的信念,很快就会迷失在临安。还是让他留在书院吧,书院远离红尘喧嚣,环境简单,诱惑也少。”杨丛义直接否掉了顾清尘的建议,她向让儿子离她近一些,但这么做有害无利。

    “姐姐就放心吧,思远自小习武,身强体壮,脑子又灵活,只有他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他的份,何况还有我爹照应,不会让他受委屈的。”孟芸娘看着顾清尘,笑着宽慰道。

    “思远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外面过,一下子离我们这么远,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想起儿子,顾清尘忧心忡忡。

    “他也十几岁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他在书院读书能出什么事。”

    杨丛义说完看看三人,然后又说道:“年关将近了,家里的门看紧些,别什么人都往家里放,特别是那些走关系,小心中了心怀不轨的人的陷阱。还有,出门在外尽量低调一些,别跟那些人攀比,比来比去的,除了自己受气,引其他人妒忌,没什么意义。”

    “知道了,我们会注意。”顾清尘淡淡的应道。

    孟芸娘和莲儿微微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说起来,顾清尘、孟芸娘她们已经算是非常低调了。

    她们是当朝二品大员的夫人,地位尊崇,连皇后都时常召她们进宫,可她们上街的时候乘坐的还是很朴素的单驾马车,更没有像其他高官家眷一样,顿是出行便是家丁几十人随行,她们的车驾出行,除了马车夫,便只有两个侍女随从,在整个汴京都是很寒酸的。

    不过既然夫君这么说了,她们也只能记在心里,毕竟她们也知道夫君看起来位高权重,但在朝中却是处处受制,并不如意。

    皇帝虽然不止一次当众表达了对杨丛义的信任,但满朝文官依旧像堤防家贼一样,时时刻刻都在防着他,皇帝担心杨丛义会被朝中压抑的氛围逼的离开汴京,不得不用其他办法宽他的心。

    其中让皇后隔三差五召见顾清尘、孟芸娘进宫聊天说话、赏花喝茶,便有几层意思,一是宽杨丛义和她家人的心,让他们知道,皇帝始终信任他,二是告诉朝中其他官员,皇帝对杨丛义的态度,第三是爱屋及屋,对杨丛义家人以示恩宠。

    所以,杨丛义在汴京的难处,顾清尘、孟芸娘都懂,她们不会任性,不会主动给家里找麻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她们自然明白,特别是顾清尘。

    杨丛义离家北上这几年,顾清尘又开始修道,渐渐的又回到清心寡欲的状态。

    而孟芸娘则不同,她本身就是官宦千金,自小娇生惯养,有些习气很难改掉,虽然随杨丛义出了一趟海,也吃过一些苦,但她从骨子里就不是一个能吃苦的人,也不是愿意吃苦的人,有条件享受,绝对是要享受的。

    之前在泉州,天高皇帝远,并且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北方,先是抗击金人南侵,后来又是连续几年北伐战争,她们在泉州的生活很少有外人关注,不管多么铺张奢侈,都不会有人在意,也没人追问花的钱是哪里来的,小小一个泉州,也没人敢追问。

    但在汴京不同,天子脚下,高官遍地,身居高位的人,上下左右有无数人盯着,杨丛义手握重兵,盯着他的人就更多了,他的家眷自然也在无数人的视野之中。

    杨丛义之前在回易处任职多年,出海几趟,积攒了巨额财富,虽然多数都掌管在流求杨四娘手中,但交给顾清尘和孟芸娘的财富也不在少数。

    这次她们来汴京,随身携带的银钞就价值数百万贯,在国库空虚急缺钱财的汴京,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汴京如今虽然物资匮乏,但只要舍得花钱,她们还是能买到所有想要的东西。

    只是那样以来,她们的身家家财也就暴露了。

    通过正常途径,杨丛义绝对积攒不下数百万贯财富,那么他的财富来源便是大问题,况且还是在汴京国库如此空虚的时候爆出这个问题。

    如此一来,汴京全城的焦点,估计就要定在他身上,怎么解释都不会有用。

    所以杨丛义不得不一再提醒她们要行事低调再低调,绝不能为了出风头,跟其他人争高下,露了自己的底。

    他不担心顾清尘、莲儿,只担心孟芸娘,因为她的出身就摆在那里,官宦千金,有身份,就好面子,随时随地都可能跟其他高官家眷和贵妇比拼,这种习惯很难改掉,唯有让她少出门,或是每次出门都有顾清尘随行。

    杨丛义一早就跟她们开诚布公的谈过这个问题,但还是不得不时常提醒,免得她们放松警惕。

    她们不惹事,他就能在汴京坚持下去。

第711章 临潢府之争

    大雪之中,迎来新年。

    朝廷下达的新年第一道诏书,便是将年号改为“北定”。

    同一时间,赵构在临安将年号改为“寿康”,完颜亮在大同府将年号改为“大兴”。

    随着年号更改,天下大势风云变幻也在酝酿之中。

    由于金国一分为二,两个朝廷,一个在东京辽阳府,一个在西京大同府,不能统一,两廷共存,于是朝野称身在大同府的完颜亮朝廷为西金,称身在辽阳府的完颜雍朝廷为东金。

    大宋汴京与临安没有发生明面上的对峙和战争,所以大宋在别国和普通百姓看来,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统一。

    之前的一系列变故,让完颜亮的西金和大宋北廷汴京都元气大伤,失去了继续征战的能力。

    于是从北定元年开始,汴京与完颜亮的西金之间达成了一定的默契,在川陕、函谷关内外、河北、山东等地,两军对峙的地方都保持了微妙的平衡,不主动挑起矛盾,即使偶有摩擦,也很快通过对话平息。

    与此同时,也在北定元年,汴京朝廷与东金完颜雍取得了官方联系,互派使者渡海。

    汴京承诺在东金与西金之间保持中立,交换条件是东金每年送给汴京一千匹上等马,完颜雍想趁完颜亮势弱,在北方一举灭掉他,担心大宋会倾向完颜亮,给完颜亮提供帮助,于是只好同意汴京的建议,北定元年五月,两国大宋与东金正式确立了友好关系。

    同年六月,汴京以同样的条件,与西金完颜亮签定了中立协议。

    八月,完颜亮集结包括蒙古草原西部诸多部落兵力在内的西金军队,共计十万余人,奔袭千里,先夺庆州,后与完颜雍会战于北京临潢府。

    双方大战十余天,各有胜负,死伤无数。

    最终,完颜亮付出极大的代价,一举将完颜雍赶出临潢府,夺回北京,临潢府以西纳入完颜亮统治之下。

    临潢府会战中,蒙古诸部每战必冲锋在前,各部死伤惨重,会战之后,各部均折损过半,会战结束便以无力再战,又需补充战马休养为借口,撤回草原深处,驻守临潢府的便只有完颜亮的部队。

    草原诸部落一撤走,完颜亮在临潢府虽然还有六七万大军,却不敢再马上发动大战,一是大战过后军队需要休整,二是夺回的近千里土地需要巩固统治。

    于是完颜亮与完颜雍在临潢府大战过后,均进入休整期,同时马不停蹄地筹备下一场战争。

    十一月,败退至中京大定府的完颜雍,经过几个月休整后,军队士气渐渐缓过来。

    冬月中,在一场大雪过后,完颜雍忽然率军从大定府和燕京两路出击,东路攻临潢府,西路攻奉圣州。

    完颜亮估算失误,以为完颜雍来年春天来临之前无力再发动战争,大雪之中毫无防备,待完颜雍大军出现,只能匆忙应战。

    双方与临潢府南边的永州大战三天,完颜亮损兵折将,败退回临潢府。

    完颜雍率军紧追不舍,于临潢府南部追上完颜亮后军,两军交战不到半天,后军两万人全军覆没,不是战死,便是投降做了完颜雍的俘虏。

    完颜亮得知后军覆灭,匆忙退出临潢府,引四万余残兵向西北方向的庆州逃去。

    兵不血刃夺回临潢府,又得知完颜亮仓惶逃窜,完颜雍顿时大喜,认为彻底剿灭完颜亮的时机已经到来,于是当即下令全军趁胜追击。

    同时下令,活捉完颜亮者赏千金,手刃完颜亮者赏百金!

    但由于是大雪天,行军困难,完颜雍的八万大军绵延几百里,先锋部队追至庆州城下,后军才刚刚出城几十里。

    先锋部队大雪中长途奔袭,体力消耗严重,刚到城下,不等展开进攻,便被以逸待劳的庆州守军杀了个屁滚尿流,等几个时辰后,后续军队赶到,先锋军一千人,损失殆尽。

    五天后,就在完颜雍的前军和中军近五万人将庆州城团团围困,准备生擒活捉完颜亮时,完颜雍接到了后军惨败的消息。

    原来在一天前,完颜雍的后军在行军途中夜宿时遭到完颜亮大军突然袭击,全军上下猝不及防,近三万军队几乎全军覆没,押运的随军粮草物资也全被完颜亮夺去。

    并且,完颜亮在偷袭完颜雍后军成功之后,已经再次南下临潢府!

    听闻这个消息,完颜雍气急败坏,当场昏厥过去。

    一个时辰之后,完颜雍下令屠尽庆州城。

    一日后,庆州城内房屋被烧毁,城墙被推掉,庆州城被完颜雍彻底摧毁。

    临潢府后路被抄,全军士气低落,预计再夺临潢府无望,完颜雍不得不率军向东,绕过临潢府,意图返回大定府,整军再战。

    然而,取得优势的完颜亮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派遣数支精锐骑兵,沿途四处袭扰,使得完颜雍大军士气一再衰落,军心逐渐涣散,逃亡士兵不断出现,几人、十几人、几十人、上百人,逃跑士兵的规模迅速扩大。

    原本完颜雍只想安然返回大定府,休整之后再做打算,但在冰天雪地里,在这种形势下,等回到大定府,还能不能有一半军队都是未知之数。

    无奈之下,完颜雍不得不组织反击,以提振士气。

    经过两天引诱筹备,完颜雍部终于在永州东面百里外找到一个机会,将完颜亮的两支精锐骑兵团团围住,封死对方逃跑的任何可能,将他们变成落入陷阱中的猎物,而后命令各部对轮番上阵厮杀,玩弄对方,提振各军各部军心士气。

    调戏、玩弄整整一天之后,陷入围困之中的完颜亮骑兵部队被斩杀殆尽,随着最后一支羽箭射出,奉命前来袭扰的两支精锐骑兵部队全军覆没。

    经此一战,完颜雍的军队士气大盛,各部将领纷纷请命,誓要夺回永州,夺回临潢府!

    见全军一改先前的低迷之气,忽然变得极为旺盛,完颜雍顿时大喜。

    他明白,军队能不能打胜仗,不是在于能不能休息好,能不能吃得饱,关键在于有没有士气,没有进击的士气,士兵即使吃的再好,穿的再暖,也是一触即溃,只要士气旺盛,哪怕缺吃少喝,一样能打胜仗!

    于是完颜雍马上调整策略,命全军转向西进军,全线攻击永州城!

    一天之后,完颜雍回到永州城内。

    而完颜亮则将全部兵力收缩至临潢府。

    激战数场之后,两军依托临潢府和永州城,再次形成对峙。

    经过几个月大战后,完颜雍和完颜亮各自都吃过亏,再也不敢妄想一举消灭对方,最终从心里承认,消灭对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就在完颜雍和完颜亮在临潢府、永州对峙之时,悄悄西出燕京,攻击奉圣州的一支军队行动顺利,一举将奉圣州拿下,而后趁大雪封山,消息递送不便,直出奉圣州,攻上了蒙古草原,再兵力空虚的大同府与临潢府之间纵横驰骋,烧杀抢掠,将沿途遇到的归附完颜亮的大小部落统统烧杀一遍。

    一个月后,消息传到大同府和临潢府,等他们派出军队迎战驱逐时,对方已不知所踪,消失于茫茫草原之中,不知是从奉圣州退回燕京了,还是去了北方草原更深处。

    从腊月底,一直到来年二月,完颜雍与完颜亮一直据城对峙,谁也不愿轻易退走。

    在完颜雍看来,若让完颜亮彻底占据临潢府和永州,接下来他就会图谋大定府,一旦大定府也守不住,只要完颜亮大军南下,马上就能将辽阳府与燕京之间的通道切断,届时燕京将不战而降,辽阳府则会直接面临对方的攻击,由于无险可守,他就只能退回白山黑水之间,一旦退回去,便很难有机会再打出来,也就是说,退回去就算宣告了他的失败。

    所以,永州、临潢府绝对不可以被完颜亮牢牢的占据,即使现在临潢府在对方手中,只要还没有形成稳固的统治,便无法为对方所用,他就还有夺回临潢府的机会。

    完颜亮跟完颜雍想的一样。

    要取城高墙厚的燕京,拿军队硬拼是不行的,即使拼死几万人,也不一定能夺下燕京,但如果绕道夺下临潢府、大定府,将燕京一带与辽阳府的通道切断,整个真定府、河间府以北,包括燕京城在内便会不动刀兵,主动归附。

    所以完颜亮才会放弃从距离燕京不足两百里的奉圣州进攻燕京,不远千里绕道草原,夺取临潢府。

    如今已经占据临潢府,断然没有放弃的道理。

    临潢府、大定府事关西金、东金国运,事关完颜亮、完颜雍谁是正统,而他们的命运也与此地捆绑在一起,进则生,退则死!

    是以,双方各自据守,谁也不愿后退半步,谁也不敢放松警惕。

    经过数次激战,双方各自损失兵力三四万人之后,没有绝对的致胜把握,谁都不敢再次轻易出击,生怕给了对方机会,而后悔莫及。

    然而,完颜亮四万大军驻守临潢府,粮草全都要从大同府补充,完颜雍大军驻守永州,近五万大军的粮草也要从辽阳府补充,仅仅只是粮草补充一事,就让两国精疲力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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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燕王介绍:
“还顺利吗?”
“出了点差错,晚了三十年。那东西太敏感了,手一滑,时间就错了。”
“三十年?北宋、辽国都灭亡了。怎么补救?”
“补不了,引导系统觉醒的人物他见不到了,只有一个通用系统,但也要见到皇帝才行。”
“什么都没有,他怎么完成任务?你亲自去一趟,帮他觉醒!”
“我过去会死的!他在那边很好,他会完成任务的,放心吧!不聊了,我要下副本了,88”
“......”
绍兴十一年,南宋君臣赐死岳飞,收缴张俊、韩世忠等武将兵权,宋金议和,断送了大宋收复北方领土的最后机会,在不远的将来只能在苟延残喘中,一步步走向灭亡。
而此时,不知道自己身负特殊使命,被安排来到宋代的杨丛义,路遇不平拔刀相助,却被冤进死狱,面对未知危险,看他如何一步一个脚印,从囚犯到入仕为官,与赵构、秦桧等南宋君臣斗智斗勇,得陆游、辛弃疾等辅助,最终统御天下军马,挥剑北伐,逆改南宋天下!一统东方沃土,功成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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