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亮明背景
道场吵吵嚷嚷,场中还剩下几十个村民相互低语,杨丛义也不想再理会再劝说解释,给他们些时间考虑吧,相信他们会想清楚,此事对他们到底有多大的好处。
杨丛义招呼一声,与余玙走到一旁的一棵大树下稍作休息。
烈日之下,晒的着实有些难受,直让人汗流浃背,面红耳赤。
在树荫下站了一会儿,在清凉中稍稍恢复些精神气后,余玙问道:“大人,要是那些刁民不走,大人准备拿他们怎么办?”
杨丛义笑道:“他们要是不走,就得余县令出马了,父母官的威严该亮的时候还是得亮一亮不是?”
余玙连忙摆手道:“不至于,大人承若给他们的钱不少,应该不会有人不走,真要有人不想走,大人的手段想必比下官要多,哪里轮得到下官出手。再说营建选将营是朝廷大事,下官一个芝麻小官,怎好如此出风头,县衙打打下手就行,不求有功,只要无过就行。”
杨丛义笑道:“余县令不要如此自谦吗?我可听说余县令在义乌县深耕数十年,人脉十分广泛,甚至连临安的关系都有,有如此手段,不求有功,不是可惜了这次机会?若能参与选将营这等朝廷大事,等此事功成,朝廷给余县令记上一笔,余县令说不准就能高升到金华去了,你说是吗?”
余玙老脸一红,连连摆手道:“杨大人说笑了,下官一个小县县官,哪里能有临安的关系,都是那些下人闲极无聊,胡乱传的一些流言蜚语罢了,大人万万不可信!”
杨丛义哈哈大笑,摇头道:“余县令太过小心了,杨某是殿前司的人,你如何却是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也不会挑剔你的不是,余县令大可放心。”
余玙听了此话,神色忽然一正,低声问道:“不知大人担任何职,身负何等使命?”
杨丛义收敛了笑容,声音一压,正声道:“杨某殿前司选将司副使兼选将营副帅,选将司正使乃殿前司都指挥使,选将营统帅乃普安郡王。此事少有人知,不可外传,若被坏人得知,出了问题,追究起责任来.....”
“下官懂,一定守口如瓶,不传六耳!”一探听到杨丛义非同一般的身份,余玙顿起敬仰之心,十分恭敬,再不敢有任何怠慢。
余玙虽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却也知道殿前司都指挥使的身份非常特殊,他统管的是天下禁军,拱卫的是京城和皇宫,皇帝对他拥有绝对的信任。而选将司由都指挥使担任正使,可见选将司之特别,杨大人年纪轻轻就担任副使,来历必然不同寻常,背景深厚。
还有普安郡王,大宋数百年来,能封王的除了皇族之外,就只有位高权重,功勋卓著之人才能封王,并且多数的异姓王都是死后追封,生前封王的重臣少之又少。在此地营建的选将营竟然有一位王爷担任统帅,可见此营绝对担负朝廷重大使命,而杨大人又任此营副帅,具体负责营建选将营,若能跟他拉近关系,协力建好选将营,说不定到时候就有机会面见王爷,在王爷面前露一面,可比苦熬资历要强上百倍。
普安郡王若来义乌,义乌那可真是蓬荜生辉,只是不知王爷何时才会来。
余玙本想再继续打听,但又怕万一真的出现闪失,到时候要他担责,于是便强压好奇之心。该来的终归会来,只要好好做事,肯定有立功面见王爷的机会!
村名报名,核对耕地,杨丛义二人在树下闲聊,几句之后就聊到江口村之外的土地征用问题,余玙对这些具体事项几无所知,便又叫来吏目和几个衙役。
江口村的土地都在河谷之内,整个地方面积不大,最多只能放得下选将营本部人马和帅营,前来参加选将的各军人马只能往谷外排列,江北江南都需要征用大片土地,可能会占据不少良田,那些田都是谁的,怎么征用、怎么补偿都是问题,幸好选将司给的钱不少,只要处理妥当,应当不会有太大问题。
外面的土地不涉及整村,涉及的应该都是个人,杨丛义不可能一个个上门去找,征用这批土地必须得到余县令鼎力协助,借用县衙的力量具体操办。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给余县令和吏目、衙役划出一条线来,线内的土地全部征用,由县衙把征用命令发布出去,拥有这些土地的人自然会去县衙,如此一来,杨丛义要做的事情就简单了,只要审核付钱就行。
余玙并没有携带义乌县地图,县衙里的地图是不是足够精细,杨丛义不知,以此时的制图水平,精细也精细不到哪里去,少不得还是要亲自走一遍,一一给他们指明。
杨丛义把心里的想法跟余玙一说,对方马上表示全力支持,一旦确定了需要征用的土地,县衙一定会在限期内征用到位。
得此保证,杨丛义心下大慰,看来抬出都指挥使大人和普安郡王还是有用的,若得到县衙全力协助,一些繁琐费时的杂事就能交给他们,由他们来做比选将营亲自上要简单的多,选将营营建起来也会更加顺利,节省更多时间。
还在道场中站着考虑要不要搬走的村民越来越少,经过小半个时辰,此时只剩下二十多人,不知是几户。
杨丛义不着急,只要大部分人愿意搬走,剩下这些不想走的人交给县衙处理就是,他们应该比他处理的更好。
眼看想搬走的村民基本登记核查完毕,杨丛义叫上余县令,二人重新回到场中。
只听杨丛义高声赞道:“很好,乡亲们愿意暂时离开这儿,以自己的行动,支持朝廷建军营、办大事,我替朝廷感谢大家!”
哄闹议论的村民瞬间安静下来,纷纷转头去看京城里来的大人和县老爷。
杨丛义接道:“报名登记愿意离开这儿,又跟衙门核对过耕地亩数,数目没问题的乡亲们,明天正午就可以在这儿领取出借耕地的钱了。明天每家每户来个能做主的人就行,不用全都来,领完钱还有好事跟大家公布!都听明白了吗?”
“小人明白!”薛里正急忙应声。
眼见其他村民不说一句话,薛里正有些着急,马上喊道:“大人的意思是,明天各家的当家人来道场领钱,领完钱先不要走,大人还有好事交代!都听不懂?”
“懂,这有啥子不懂。”有些村民在人群中嘀咕。
“懂你们刚才不说话?”薛里正训斥道,随后马上向杨丛义道:“大人,他们都听明白了。”
杨丛义笑道:“好,既然乡亲们都听明白了,今天就先聊到这儿吧,大家也累了,都散了,早些回去休息。”
一众村民没几人见过当官的,识些礼数的,赶紧躬身行礼,也有人抱拳,也有人作揖,当然也有人根本不会行礼。
一番慌乱之后,众人迅速散去。
而薛里正是一村管事,京城来的大人和县老爷都没走,他自然是要留下来作陪。
那些不愿意搬走的村民,在交给衙门办之前,还得给他们一个改变想法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就要靠里正去引导他们、开导他们,以温和的方法劝他们离开。
薛里正的家里是不能去了,道场虽然炎热,好在宽敞,也没那么多难闻的气味。
几人来到场边树荫下,薛里正知道大人和县老爷要给他安排差事了,是以神情格外恭敬,脚下也站的很稳,一副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可以接受任何差事的模样,看起来就让人放心。
杨丛义也不啰嗦,既然薛里正有觉悟,他直言就是,于是开口便道:“薛里正,江口村大部分乡亲们都很通情达理,分得清轻重,暂时让出他们的土地,让朝廷修建军营办大事,我很欣慰。乡亲们能这样配合,跟薛里正应该有莫大的关系,看来你在村子里威望很高嘛,江口村教化之功当有你一半才是。是吧,余县令?”
余玙马上笑道:“杨大人说的对,该给薛里正记上一功。”
薛里正得此夸赞马上跪地叩首,十分激动的说道:“小人多谢大人,多谢县老爷!小人以后一定再接再厉,就是搬出了江口村,也要把村里管好,绝不给大人和老爷添乱!”
杨丛义连忙伸手扶起他来,笑道:“薛里正明白就好,以前做的好,那是以前的事情,以后也做的好,那才叫真的好。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也看到了,还有一些乡亲不想搬出走,他们不搬影响的可是朝廷大事的进度,最后受害的说不定就是整个江口村了。那几户人家,你还得去劝劝他们才是,可别因为他们几家不想走,就毁了朝廷的大事,坏了其他大多数乡亲们的好事。”
薛里正马上正声回道:“小人明白,大人放心,小人今天一定想办法让他们也搬出江口村,绝不会让他们毁了朝廷大事!”
第451章 清尘接差
“好,这样最好。薛里正辛苦了,那就有劳了!”杨丛义抬手笑道。
薛里正不敢受礼,急忙闪开一步,慌忙摆手道:“不敢,小人不觉得苦,能帮大人和老爷出点力,办点差,是小人的荣幸!”
“好,你先去忙吧,明天见,我等你好消息。”杨丛义笑道。
“是,那小人就不陪大人和老爷了。天热,大人、老爷也早点回去吧。”
薛里正说完,深深施了一礼,这才快步离去。
“余县令,天不早了,我们也先回吧。”
杨丛义一声招呼,余玙应了一声,众人随行,很快就出了江口村,乘车、坐轿返回县城。
江口村的土地已经谈妥,只等付钱,再给他们建好房屋,河谷内就能开始建营。
朝廷拨付给选将司的钱几乎都在临安换成了方便携带的银钞,这次从临安来义乌,杨丛义虽然带了不少,但都是大额银钞,没法直接付给村民,得去钱庄换成现钱。
江口村共有耕地三百多亩,河谷外还要征用大片土地,其中有多少耕地,现在还无法确定,但肯定会有上千亩,这又得一大笔现钱。
义乌县是个小地方,整个县城也只有几千人,任何一个钱庄都不会设在这里,要换钱就得去金华,婺州州治所在地。
已经承诺了明天付钱,明天中午之前,现钱就得到位才行。原本把希望寄托于县衙,问过余玙之后,杨丛义才知县衙也拿不出六千贯现钱来,所有非实物税收早就交到金华州府去了,县库十分空虚。
别无他法,既然已经跟江口村村民做了承诺,为后续建营事项顺利开展,承诺必须兑现,一旦失了信用,后面再要百姓配合做事怕是难了。
稍一合计,杨丛义便有了决定,马上去一趟金华,除了换钱,还要去州衙对接调拨粮草之事。
说走就走,由于物资粮草由陆游负责,这一趟得带上他一起去。
义乌到金华一百多里路,两辆马车在官道上奔驰,天黑之前不可能赶到金华,少不得要连夜赶路。
“不让你跟着你偏要来,这下难受了吧。”看着精神萎靡的清尘,杨丛义也很无奈。
因为要走夜路,他原本想让清尘在客栈休息,可清尘已经决定要随时陪伴左右,纵使理由再多,赶路再辛苦,也难以把她说服。
“我没事儿,就是还有点不习惯坐车。”清尘倔强的回道。
从泉州一路到临安,坐了一个多月的车,从临安来义乌又坐了五六天车,哪有还不习惯的道理,只是车速太快,颠簸的难受而已。
后面车上坐着的陆游也是一样,此刻也是精神不佳,但他明白,既然答应跟杨大人来婺州担任选将营参军,就不能轻易打退堂鼓,这点苦都吃不了,那以后也别想做大事。
太阳落了,天渐渐黑了,明亮的月亮挂在天上,义乌到金华地势平坦,官道两旁少有树林遮蔽,在月光中很是清晰,并不影响马车赶路。
经过一个驿站,他们没有选择进去住宿,只是喝了点水,简单吃些东西,给马喂些草料,便又继续朝金华赶去。
午夜时分,他们终于赶到金华城外,此时城门当然已经关闭。
好在金华也算是座大城,靖康之乱后,北方大量人口南迁,到了临安一带犹嫌不安全,便继续南迁,很多人就来到群山之间地势相对平缓的衢州和婺州。
衢州、婺州河流众多,水量充沛,灌溉便利,土地肥沃,是苏杭往南少有的产粮区,加之流经两州的河流在婺州兰溪县汇合之后直接注入钱塘江,衢州、婺州与临安的联系和沟通就十分容易,于是大户豪门聚集,人口越来越多,可几百年来金华城池并没有扩建,城里住不下那么多人,有些人就只能住在城外,十几年间,城门口一里之内官道两旁便房屋商铺林立,因为在城外官府管束较少,城外的活力更胜城里。
杨丛义等人很容易就找到一家尚未关门的客栈,要了三间房,稍稍洗簌,匆匆入睡。
第二天,天一亮众人离开客栈,吃了早餐便来到城门前等待,杨丛义把时间安排的很紧,耽误不得半个时辰。
卯时三刻,城门开启,杨丛义等人当先奔赴城里的钱庄。
金华城里有鸿运钱庄的分铺,早在临安鸿运钱庄兑换朝廷拨付的款项时,便听那里的掌柜说过,不然杨丛义也不会将几十万贯钱全都换成方便携带的大额银钞。
鸿运钱庄尚未开门营业,可杨丛义等不及,直接吩咐苗九上前叫门。
一通叩门喊叫之后,钱庄的伙计这才匆匆开门。
不等发问,杨丛义便上前说明来意,要换现钱,必须马上兑换。
鸿运钱庄有规矩,顾客一旦拿着鸿运钱庄的银钞来换现钱,只要各州分铺一次兑换不超过十万贯,六大中心店铺一次兑换不超过一百万贯,不论天晴下雨,钱庄可以随时兑换。
杨丛义被请进钱庄,很快便有一个掌柜出来接待。仔细看过银钞之后,马上安排提取价值一万两银子的现钱,要求最好全是铜钱。
如此多的现钱,清点、搬运都十分不便,要耗费很多时间。
杨丛义还要带陆游去一趟州衙,跟知州大人说明朝廷在婺州营建选将营之事,所以点算现钱,监督装车的差事直接就落到清尘身上,稍一交代便带着陆游离开。
她何曾亲眼见过几万贯现钱,跟着钱庄掌柜进了存放铜钱的库房,成堆的铜钱,一箱箱装满,看得她眼花缭乱。
靖康之乱以后,大宋急缺金银,银子兑换铜钱的比率直线上升,虽然如今天下太平,豪门大户藏在地窖里的金银流落出来一些,兑换比率有所回落,但现在一两银子至少还要换两千个铜钱。
两万贯铜钱一枚枚数,不知要数多少天,他们中午就要赶回苏溪江口村,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但又少不得铜钱。
时间不够,清尘催的紧,要他们在半个时辰之内清楚,掌柜无奈之下吩咐伙计直接把铜钱上称。
大宋用的是通用制钱,虽然板式多样,但铜钱的大小质量差别不大,一千枚铜钱重约五斤六两。
一箱铜钱过秤去箱子之后,净重二百三十三斤九两,掌柜拨弄几下算盘之后,马上告诉清尘过秤的这箱铜钱大约共有四万三千四百七十七枚。
这话可把清尘惊呆了,一箱子铜钱才四万三千多枚,不过四五十贯,两万贯钱怎么也有几十箱了,他们今天不可能把铜钱都搬回去。
这是个大问题,杨丛义只说最好都要铜钱,可他也并不清楚两万贯铜钱有多重,或者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夫君不再身边,问题和压力全都落在清尘头上。
当掌柜再次询问要不要每一箱都过秤时,清尘忽然摇头了。
几十箱铜钱,就算过秤了又能怎么样,上百里路,几个时辰之内怎么搬回去?
清尘陷入沉思,杨丛义承诺要给村民钱,可没说一定要给铜钱,几十贯上百贯换成银子又有什么不行?
“掌柜,我们是从义乌来的,想把一万两现钱马上带回义乌,中午就要到,有什么好办法吗?能不能都换成现银?”杨丛义不在身边,清尘不得不开口,也不得不自己拿个主意,这本不该是她做的事情。
钱庄掌柜听的有些发懵,过了一会儿,缓过神来才道:“既然是要运回义乌,那刚才为何说都换成铜钱?老朽还以为你家主人是金华城里人。”
听得此话,清尘脸上微微一红,不过由于天热闷热,库房里光线又有些暗,众人眼尖也难以发现,稍稍一顿,马上说道:“掌柜体谅,我家主人在城里还有其他事要忙,可能也是疏忽了。铜钱实在太多了,我们今天也搬不回去,都换成银子吧。”
钱庄掌柜上下打量了几眼清尘,十分怀疑的问道:“都换成银子,你能做的了主?”
清尘想了想,肯定的点头道:“能做主,就换成银子吧,今天能搬回义乌才行。”
钱庄掌柜却道:“一万两银子可不轻,那可是六百多斤,整整五箱,你们来了多少人,能搬回去?”
清尘又惊了,五箱?六百多斤?这么多这么重,还是没法搬回去。
无奈之下,她只能再问:“掌柜,听说一两金子能换好多银子,能不能把这一万两银子换成金子?”
掌柜顿时犹豫起来,黄金何等珍贵稀少,钱庄并没有多少黄金留存,若一万两银子都换成黄金,钱庄里的黄金就要少掉将近一成,钱庄如果没有足够数量的黄金镇铺,一旦有心怀叵测之人联合挤兑,把钱庄的黄金换完,钱庄就会出现*烦。
但能拿着一张一万两银钞的主顾,肯定都是大户,根本不能得罪。
若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对方是故意挤兑,就不能拒绝兑换,纵使明知对方有意挤兑,也不能拒绝兑换。
第452章 点金点银
对鸿运钱庄来说,只要对方拿着鸿运钱庄的银钞,就不能不给兑换,不然一旦传出去,对钱庄的名声和信誉会是极大的打击,之后会引起什么恶劣的后果很难说,不管哪个掌柜都承担不起。
脑筋急转之后,掌柜忽然说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把一万两银子一分为二,一半给银子,另一半折成金子。你家主人要换铜钱一定是有特别的用处,很可能是要用零钱,要是都换成金子,一锭金子五十两,值白银一千两,值铜钱两千多贯,这可怎么样用?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不等清尘开口,掌柜的又道:“义乌不大,商贾也不是很多,金子在那儿基本花不出去,五十两一锭的银子倒还好些,在那儿拿银子换铜钱也方便,肯定有大把人想用铜钱换银子,兑了银子回义乌换铜钱岂不是省力又省事?小哥觉得呢?”
清尘想了想,认为钱庄掌柜说的在理,于是点头道:“那就听掌柜的,一半金子一半银子。”
掌柜笑道:“好,那老朽先跟小哥说明,眼下金子奇缺,所以一两足金不管在哪儿都能值二十两银子,五千两银子钱庄给你兑二百五十两金子,剩下五千两是银子。关于金子,小哥请放心,鸿运钱庄的金子绝对都是十成十的足金,每锭金子钱庄在明里暗里都做了标记,如果兑换之后觉得金锭成色不足,可以回来找我们兑换,只要是从我们钱庄出去的东西,绝不抵赖,我们鸿运钱庄在大宋的信誉,小哥应该听说过吧,老朽就不多做赘述。”
清尘道:“规矩我懂,那就请掌柜赶紧清点,我们时间有限。”
“好,小哥请到前厅稍候,老朽马上给小哥交割。”掌柜随后吩咐一伙计将清尘带出存放铜钱的库房。
清尘在前厅等候不到一刻钟时间,钱庄掌柜便带着四个伙计,抬着一口箱子出来,箱子往地上一放,随即打开。
一锭锭白花花的银子十分晃眼,直让清尘眼晕。
“小哥,点点吧。”掌柜笑道,同时吩咐伙计去拿来一口空箱子。
一阵心神荡漾之后,清尘渐渐稳下心神,她没进过钱庄,怎么点银子,有什么规矩她并不知道,于是回道:“那就麻烦掌柜了。”
掌柜伸手拿过一杆小秤,又随手从箱子里拿出一个银锭放入秤盘,秤砣往固定位置一拨,稳稳的停住。
“小哥请看,这是五十两银锭,不多一厘,也不少一厘,刚好五十两。”掌柜将手里的秤往清尘眼前一松。
清尘定睛一看,发现秤上确实没有问题,便点了点头。
确认无误,掌柜马上吩咐伙计点数,一个个银锭从箱子里取出,再放进旁边的空箱中。
点了一会儿,掌柜又从已经点过数的银锭中拿出一个过秤,又让清尘验看一次。
那银锭重量刚好,不多不少,清尘再次点头。
在随后的点数过程中,掌柜不时会从箱中取银锭过秤,重量全部分毫不差,准确无误。
鸿运钱庄点钱的过程,清尘第一次见,就觉得十分靠谱,很是让人放心,方才一直悬着的心,慢慢沉了下来。
五千两白银,五十两一锭,整整一百锭,在箱中摆放的整整齐齐。
银子点算清楚,双方确认无误之后,银箱上锁,又贴上鸿运钱庄的封条,钥匙交到清尘手中。
“小哥,这是二百五十两金子,五十两一锭,一共五锭。”掌柜将一个略显沉重的小箱子放在银箱之上,说话间箱子打开。
清尘上前一步,只见小箱中确有五个闪着金光的金锭正躺在箱中,她微微点头,没有言语。
“金子不同于银子,按规矩得一一过秤,小哥可以先检查这杆秤准不准。”掌柜说完便将手里的称递给清尘,随后又拿出校准小秤的物品。
泉州家里有秤,怎么用秤认秤,清尘还是知道的。
接过小秤,一一称过校准物品之后,清尘点头确认秤没有问题。
“掌柜,是你来,还是我来?”清尘没有将手里的秤送回去,毕竟金子不同于银子,一锭金子价值二十锭银子,哪怕少一丁点,损失都是很大的。
掌柜笑道:“小哥自己称也行。”说着抬了下手,请对方自便。
取得对方允许,清尘也不多言,马上小心翼翼的从小箱子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金锭子放进秤盘之中,挂住秤砣的细绳往后拨了几次之后,终于在一个刻度平衡停住。
左手将细绳一捏,在秤杆上固定住,金锭拿出,放回箱中,仔细一数秤杆上的刻度,五十两不多不少。
秤往掌柜面前一送,清尘口中道:“这锭金子刚好五十两,无误。”
掌柜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清尘取出另外尚未过秤的金锭,再次放入秤盘中过秤。
不多时,五锭金子一一称完,全部无误。
清尘随手将箱子盖上,掌柜随即亲自给小箱子上锁,并在她眼前贴上封条。
金子贵重,即使在钱庄里,清尘也不敢大意,等封帖贴好,她便立即把装着五锭金子的小箱抱在怀中。
掌柜随后填好兑换单据,落印签名,证明对方确实在鸿运钱庄兑换过银钞,若实物金银有问题,可随时回来鉴定或换新。
当然来换新的前提是金锭、银锭没有破碎或融化,因为金银锭上都有鸿运钱庄的独特标记,标记不见了,就不能证明金银锭出自鸿运钱庄,自然不能再兑换。
掌柜将该说明的一一说明之后,兑换单据往清尘手中一交,笑道:“小哥,一万两银钞兑换五千两银子和二百五十两金子,金银都在这里,兑换单据你也收好,出了钱庄就算交割完毕。”
清尘将单据收入怀中,抱着金箱说道:“掌柜,我们的马车在外面,麻烦把钱箱帮忙送出去。”
“这是自然。”掌柜笑道。
随后一挥手,那四个伙计便将银箱拴上绳子,两根木棍一穿,就把箱子抬起,往外走去。
清尘紧随其后,双眼不敢有所放松,这可是一大笔钱,要是出了差池,可没法跟夫君交代。
钱庄前厅到门外的距离很近,不多时,四个伙计就将银箱抬到门外等待的马车旁,木棍绳索取下之后,又合力抬上马车放好。
等钱庄伙计退出,清尘随即上车,坐在箱边亲自看守,就连掌柜打招呼,她都没有下车回应。
清尘怀抱金箱,将车前的帘子放下。
“去州衙。”
“是。”苗九应了一声,也不多话,手中缰绳一抖,拉车的马匹迈开四蹄。
苗九第一次来金华,并熟悉这个地方,好在这个地方不大,找州衙还是很方便的,随便问个路人,就能轻易问到。
一刻钟之后,马车在州衙门口几丈开外停住。
“夫人,州衙到了。”苗九扭头朝车内说道。
“出门在外,不要叫我夫人,叫我顾校尉!”清尘低声回道。
“是。”苗九赶紧应道。
清尘将手中剑鞘一伸,把帘子挑开一个缝,抬眼一看,便看到婺州州衙的牌匾,随后手中剑收起,帘子重新遮蔽。
“你盯着点,大人出来就叫一声,别让他再到钱庄去。”
“是。”苗九应声,直接省去称呼,顾校尉三个字,他实在叫不出口。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州衙有人进出,清尘一个人看着金银心里没底,便有些着急。
“陆参军的马车还在吗?你去问问大人出来没有。”
“是。”苗九应了一声,下了马车就朝不远处一辆马车走去。
少时便回来回复道:“老爷进去有一会儿了,没见出来。”
“嗯,好好盯着。”清尘一手持剑,一手抚在身旁的小金箱上。
独自一人看守五千两银子和二百五十两金子,清尘身上的压力很大,但有任何一点闪失,她都承担不起。
她以前听夫君讲过海外回易,听说过几十万贯、数百万贯,甚至是上千万贯的钱,但在今天之前,她却从没亲眼见过五十两的银锭,更不用说一次便是百锭。今天还见到了以前从未见过的金子,五十两一锭的金子,看的她眼花缭乱,心神乱颤,某一个瞬间甚至幻想如果这些金子是她的该有多好,但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随即这个念头就被压了下去。
不知等待多久之后,忽听苗九道:“老爷出来了。”
清尘一听这话,心头猛然一轻,抬手便将帘子挑起,只见身着便装的夫君快步从州衙大门出来。
早就得到女主人吩咐的苗九赶紧上前招呼道:“老爷。”
杨丛义忽然看到苗九和马车停在州衙门外,心下大感意外。
“你怎么在这儿?”杨丛义快步朝马车走来。
不等苗九回话,清尘将帘子挑开道:“大人,差事办完了?”
看到清尘在车中,杨丛义更觉得奇怪,但没有马上发问,快步上了马车方才问道:“钱庄的事儿办好了?钱呢?”
清尘拍拍身边一大一小两口箱子,说道:“都在这儿了。”
第453章 给你差事
说完伸手入怀将鸿运钱庄的兑换单据取出,交在杨丛义手中。
“铜钱很多很重,满满一大箱子铜钱才四五十贯,都换铜钱我们几个月也搬不完,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换成了银锭和金锭。要是真用得到铜钱,等回到义乌找些大户商贾,拿银子跟他们换铜钱应该很不难。”清尘有些底气不足的解释道,没敢抬眼看夫君的眼睛。
杨丛义将钱庄给的兑换单据仔细看完,而后笑道:“你做的对,是我欠考虑了。确实没必要都换成铜钱,钱庄有没有那么多铜钱暂且不说,就是真能拿得出来,我们还真没法搬回去,换成金银才是最明智的选择。看来能单独给你安排些差事了。”
清尘这才抬头,看到夫君满脸笑容,脸红不由得一红,羞道:“大人说笑了,我能办什么差事。”
杨丛义拍拍钱箱,哈哈笑道:“不要妄自菲薄嘛,这差事你就办的很好啊。以后有合适的差事,你也接触接触,怎么样?”
清尘想了想,低声道:“你看吧。”
杨丛义笑道:“只要你不嫌辛苦就行。”
“打开看看吧,我也不知道有问题没,这是钥匙。”清尘拿出钥匙递过去。
“嗯,看看。”杨丛义没有犹豫,接过钥匙便将小箱子打开。
五个大金锭躺在箱中,杨丛义伸手拿出一个来,入手很重,表面看是黄金无疑,但是不是足金,他也不能分辨,于是便放回箱中。
“钱庄掌柜说要是金锭、银锭有问题,只要没碎没融化,都可以拿回去找他们。”清尘看看夫君脸上的神情,生怕金子有问题,连忙将掌柜的话转达一遍。
杨丛义笑道:“鸿运钱庄不至于为这点小钱不顾名声。”
说完把小箱子锁上放到一遍,又把大箱子打开,拿出一个银锭掂了掂重量,又看看颜色,自然看不出任何问题,便又放回箱中,摆放整齐,重新上锁。
“苗九,回义乌。”杨丛义转头吩咐一声,车马便开始行动。
“鸿运钱庄在大宋的生意做的很大,几乎每个州府都有他们的分铺,取用钱财很方便。这次朝廷营建选将营拨付的是现钱,从临安到义乌路远,带不过来,都在临安的鸿运钱庄换成了方便携带的银钞,我不担心他们兑换的金银有成色不足的问题。”杨丛义将金箱放回银箱之上,与清尘相对而坐。
“那我就放心了。之前我还一直担心他们作假,点银子称银子,我眼睛没敢眨。”听了夫君这话,清尘终于吐出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杨丛义笑道:“谁第一次见这么多钱都一样。想当年我还在武学的时候,黄大人找我督造回易,给我五千两白银做公使钱,那些银子放在武学我连斋舍的门都不敢出,当时还不太相信钱庄,也没去过钱庄,后来去安庆招募新兵,我都是拉着一大箱银锭,后来督造回易来回跑,临安、泉州、明州、广州,不管去那儿都要用大钱,才慢慢接触到钱庄,有钱庄真的很便利。但等真金白银换成纸以后,不管花多少,一点都不心疼,并且钱用的多了,就没什么感觉了,反正那些钱又不是自己的,都是用来办朝廷大事,都花在了该花的地方。”
清尘点头,而后道:“你不知道,刚才我跟钱庄掌柜去了他们存放铜钱的库房,一个大房子里堆满了箱子,地上还有一堆一堆的铜钱,他们数钱都是直接用秤称,然后掌柜的再算出有多少铜钱,钱多的吓人!”
杨丛义笑道:“对钱庄来说铜钱就是累赘,没多大的价值,还占地方。在钱庄只有金锭和银锭才是最有价值的,谁会没事去钱庄换铜钱,一般钱庄也不会换,数量太多太难数了,只能估算,要是主顾把铜钱搬回去仔细一数,数量不对,那就麻烦了,对钱庄声誉会有不小的影响。他们搬金银的时候,没让你进库吧?”
清尘点头道:“嗯,没让我看。”
杨丛义忽见清尘手里还握着长剑,便笑道:“不用这么紧张,你还怕有人来打这些金银的主意不成?”
清尘一听这话,才恍然注意到自己还没放下手中的剑,忙将剑放下,口中回道:“有人大人,我才不信有人敢来打这主意。”
杨丛义笑道:“好了,昨晚睡的晚,回去的路还长,你先休息一下。”
清尘很少晚睡,此时确实感觉有些疲倦,就没有多言,点了点头,而后靠着车厢,闭眼休息。
杨丛义掀开帘子,见马车已经来到城外,向苗九吩咐道:“中午之前尽量赶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有事吱一声。”
“是,老爷。”苗九回头应承。
清尘在休息,杨丛义不敢休息,官道上虽不至于有大胆的匪徒,胆敢半路打劫,但也不能排除特殊情形,若是一般时候,他倒是不怕,可现在车里有金银有清尘 ,他就不敢有半点马虎, 必须保持清醒,防住那一点万一。
看着身旁的金银箱和清尘,杨丛义对自己的金华之行还是比较满意的,钱的问题基本解决了,拿了银子回去换成铜钱就行,前往州衙拜访知州大人也十分顺利。
原本在临安时就应该以殿前司的名义提前跟婺州州衙取得联系,但是由于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没有做提前沟通。好在知州大人之前也在朝中为官,他提前从他自己的渠道获知了殿前司将在婺州义乌营建选将营之事,是以在杨丛义找上门以后并感觉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来得这么快,听知州大人的意思,他们应该是一个两个月以后来,才较为合乎情理。
其实杨丛义前去拜访知州大人并没有多具体的事情要谈,只是过来例行拜访地方主官,并通报选将司已经来到义乌,眼下已开始筹备营建选将营,同时亲自将朝廷拨付给选将司的钱粮票据该给他过目,提醒州衙准时筹备到五十万贯粮草,及时送往义乌选将营。
朝廷拨付给选将司的预算中,有五十万贯是由户部出,他们不愿拿出现钱,便以五十万贯粮草抵扣,而这些粮草明确说了是要婺州及周边州县提供,可在全年税赋中冲抵,若能冲抵,不论是对朝廷,还是地方州府都是有不少好处的,能省去不少麻烦和精力。
杨丛义在州衙跟知州大人攀谈了没多久便把陆游推上前去,顺便介绍了一番陆游的来历。
老知州是宣和年间的进士,陆游祖上和他父亲的大名事迹都有所耳闻,特别是陆家的藏书,两浙一带但凡喜好读书之人,无不知其名。两人几句攀谈,杨丛义便被晾放在一边了。
见陆游与婺州老知州交流顺畅,便赶紧借故告辞,剩下的事交给陆游就行,在进衙门之前就已经有过交代分工。
马车奔行十分平稳,有五千两白银压车,几乎没有颠簸,但行进的速度比来时打了不小的折扣。
一路上每遇驿站都不得不让拉车的马稍作歇息,本想在驿站换马,可本地驿站哪有好马,换了以后可能走不到下一个驿站就得撩蹄子,无奈之下,只能让拉车的马匹二十里休息一次,短时多休,以便它有足够的体力拉着五千两白银和三个成年人回到义乌。
当马体力渐衰速度变慢之时,杨丛义便亮明身份在驿站借了一匹较好的马骑行,跟在奔跑的马车左右。
好在一路上行人不多,官道也无山野高坡,林木遮蔽,马车通行无阻。
紧赶慢赶,杨丛义还是没能在中午赶回苏溪,等他们回到义乌已经过了午时。
去县衙一问,才知余县令上午去了苏溪就一直没回,杨丛义一听就明白是因为何事,马上驱车回到客栈,跟客栈掌柜商量换些零碎银两。
义乌虽小,他们住宿的客栈毕竟是义乌最好的客栈,掌柜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家里还是有些积蓄的,等杨丛义表明身份,拿出五十两的银锭要换成一两、五两、十两的小银锭和铜钱时,掌柜很是欣喜,他正愁没法把赚来的散碎银子和铜钱换成容易保管的整银,于是当即搬出几箱铜钱和半箱散碎银子。
清点过后,半箱散碎银子共重六百二十七两,杨丛义直接用十二锭五十两的银锭交换六百两白银,零头掌柜的自己留下。
铜钱没多少时间清点,直接过秤,三箱铜钱共重六百五十二斤,杨丛义先打了借条,借用六百斤,三天之内还他铜钱,或是直接兑换白银。
看着大锭大锭的白银,掌柜高兴的合不拢嘴,见过的大官不多,何况还是悄悄在他店里住宿的官员,能跟朝廷官员交换,他哪有不高兴、不放心的道理,跟其他人交换,他可能会担心对方银锭掺假,但官员拿出的银锭是有朝廷的信誉保证,根本不用担心。
至于六百斤铜钱,也不过才一百多贯,有没有借条,只要杨丛义开口,他都会借出去。
不多时,两辆马车出城向北而去,一辆马车拉着杨丛义、清尘与金银,一辆马车拉着三箱铜钱和客栈掌柜。
第454章 换钱之乱
“余县令辛苦了!”
等杨丛义驱车赶到江口村,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只见余玙带着一众吏目和衙役正在道场树下歇息,薛里正陪在一旁,旁边还有不少围观村民。
“杨大人一路从金华赶回来才是辛苦,下官敬佩!”余玙起身相迎。
“本该准时回来,可惜错估了金华到义乌的路程,耽误了不少时间,此时方回。村里还好吧,余县令?”杨丛义向树下走去。
“还好,下官午时就来村里了,跟等着领钱的百姓说杨大人亲自去金华取钱之后,百姓都能理解。”余玙笑道。
“有劳余县令了。”杨丛义笑道。
昨天离开义乌之前,就怕今天不能及时赶来苏溪,便跟余玙特意交代,要他午时之前就来村里安抚等待领钱的百姓,看来余县令还是上心了。
“大人此行可还顺利?”余玙笑问。
“很顺利。钱已经在村口,麻烦余县令派些人去搬来此地。”杨丛义回道,随后又箱薛里正道:“薛里正,可以去叫乡亲们来领钱了。”
薛里正脸上一喜,赶紧应一声,快步走向围在一边的村民,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并让他们分头去通知其他人。
余玙伸手招来一个班头,让他马上带人去村口搬钱。
不多时,村里各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喊,相互转达可以领钱了的好消息。
一刻钟后,十多个衙役抬着五个箱子跟在清尘身后,来到村民聚集的道场。
箱子往地上一放,杨丛义便带着余玙走到钱箱前面,准备按名册发钱。
“余县令,每家每户有多少耕地,该给多少钱,都算好了吧?”杨丛义在村民面前高声问道。
余玙回道:“早就核对清楚,计算出来了。”说完一招手,便有一吏目上前,将一本名册递上。
杨丛义接过来,翻开一看,只见上面记载的还算清楚,每家每户有几亩几分地、几口人,这次该给多少钱,都有记录,美中不足的是每家只有户主姓名,其他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都没有记录。
“每册中登记的田地亩数是否核实无误,没有争议?”杨丛义从头到尾将几十户人家的信息看完。
余玙回道:“若说没有争议,这是不可能的,村里的土地经过几百年耕种,有些地荒了又种,种了又荒,不少人家的田亩数都比户科记录的多,我们在名册中核定的田亩数量以户科每年收缴田税的亩数为准,已经都跟村民说明过了。”
既然县衙已经核对清楚,并且有了决定,杨丛义就不想过多干预,若不以缴纳田税的耕地数量为准,每家每户不知要多报出多少耕地来,耕地丈量不是他能插手的事情,如今不过问,只发钱,那就最好不过。
“乡亲们,你们的耕地数量已经缴纳田税亩数核对清楚,那我们接下来就按核对好的数量发放出借耕地的钱。这次发给乡亲们的钱有铜钱也有银子,可能不少乡亲还没用过银子,我在此跟大家说明,一两银子可以换两贯铜钱,我们今天发放的铜钱,一贯按一千个铜钱计算,也就是说一两银子值两千个铜钱,为方便起见,今天尽量都发放银子,要换成铜钱的,等发完之后再来兑换。有谁没听明白吗?”杨丛义面向村民,高声解释道。
见场中几十个百姓都没有言语,也不知他们是听明白了还是没听明白,反而是场边围观的人群中传出一些低语议论。
薛里正赶紧高声喊道:“大人刚才说了,今天要发放的钱很多,铜钱不好数,先折成银子发给大家,不想要银子的,领完钱后不要急着走,大人再给你们换成铜钱。懂了吧?”
“懂。”
“懂了。”
场中等着领钱的村民们这才纷纷点头出声,表示听懂了。
见都没有问题,杨丛义马上吩咐清尘打开地上摆成一排的钱箱,除了她手里抱着的小箱子。
片刻之后,在一片惊叹声中,一个装着五十两大银锭的钱箱、一个装着散碎小银锭的钱箱和三个装满铜钱的钱箱全部打开,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看着衙役贪婪的眼神,余玙挥了挥手,让他们退出一丈之外,不得靠近,只留下两个吏目协助发放银两和铜钱。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钱箱吸住,杨丛义马上拿起名册,高声道:“现在开始领钱,第一户,牛老实,耕地三亩八分,发钱七十六贯,折算成白银共三十八两!哪个是牛老实,过来领银子。”
少时,场中走出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农民,从没见过这么多钱的他,可能是被震惊了,面无表情的一直走到钱箱跟前,方才停下脚步。
清尘抱着金箱站在装着大银锭的钱箱后面,其他两个吏目,一个站在散碎银箱后面,另一个站在装满铜钱的箱子后面。
三十八两,只能给散碎的银子。
只见那守着银箱的吏目向领钱的村民一招手,喊道:“这边。”随后俯身从箱中取出大大小小七个银锭。
“三个大的,每个十两,这个不大不小的五两,最小的一两,一共三十八两,你收好。”那吏目一边解释,一边把银锭交到村民手里。
村民颤抖着双手接过七个银锭,紧紧的捧在手里,生怕它们忽然长翅膀溜走。
拿着银子艰难的往人群中走了几步以后,忽然转身向杨丛义躬身道:“谢谢大人,愿大人长命百岁!”
“银子收好,别丢了。”杨丛义看着已经激动的不太会走路的老者笑道。
等牛老实回到人群中以后,杨丛义一举名册,马上又道:“第二户,王贵,耕地四亩六分,发钱九十二贯,折算成白银共四十六两。”
话音一落,人群中马上走出来一人,径直走到银箱前面。
“王贵?”吏目从银箱中取出大小六锭银子。
“对,是小人。”那村民盯着白花花的银子赶紧回道。
“收好,四个大的四十两,一个不大不小的五两,最小的一两,一共四十六两。”吏目解释清楚,将银锭交到对方手中。
村民接过银子,欣喜不已,忙向杨丛义、余玙,还有吏目,点头称谢,而后返回人群之中。
征地钱发放继续。
“第三户,柯老六,耕地二亩九分,发钱五十八贯,折算成白银共二十九两。”
杨丛义话音刚落,一人便迫不急待的从人群中走出来。
吏目很快将银子取出,一个个交到对方手中。
小半个时辰之后,绝大多数村民的银子发放完毕,但还有几户,实在没有散碎的银子了,而五十两的银子又难以破开,只能跟他们承诺,明天付给他们。
领过银子的村民没人离开,全都安安静静的站在场中,似乎还有什么事做。
“要换铜钱的,一个一个过来。”
杨丛义话音一落,便有两个村民先后冲至钱箱跟前。
其他村民一见有两人同时抢过去,生怕落后一步换不到铜钱,便也拿着钱袋抢上去。
不等杨丛义出言制止,等着换钱的村民一拥而上,就把他们围在当中。
场外的捕头一见这等突发情形,脸色大变,立即带着衙役冲上前,手忙脚乱的拉扯那些还在往前挤的村民,同时口中高声嘶吼:“退后!都退后!”
可村民一拥而上,乱哄哄一片,哪里听得到他们的呼喊。
眼见撕扯无效,衙役们举起手里的刀,以刀为棒,就向身旁的村民挥去。
被围住的是县老爷和京城来的大官,有任何一点闪失,衙役们都承担不起,因此下手很重,瞬息之间,村民惨叫连连。
“都他娘的退后!散开!谁再挤,老子就动刀了!”捕头满头大汗,青筋暴露,高声嘶吼。
被打的村民,吃痛之下抱头逃离追打他们的衙役,瞬间便有十多个村民散开。
可后面没被打的村民还有二十多人,还在拼命往钱箱跟前挤,丝毫不管后面的哀嚎和呼喊。
捕头抬头一看,已经看不到县老爷和京城来的大人,不知道他们被挤到哪儿去了,心急火燎之下,“呛”的一声就拔出刀来,口中高喊:“散开!散开!再挤老子就动刀了!”
有几个村民听到刀出鞘的声音,向前争挤之时回头一看,见衙役真的拔出刀来,惊慌之下,慌忙后退。
但也有村民对班头的话恍若未闻,依然在往前争抢,推着其他人往前走。
捕头一见这等情形,再不犹豫,挥刀就朝一拼命争抢的村民后背砍去。
刀划下,带出一串血珠,一声刺耳的惨叫声随即响起。
“散开!再不散开,老子杀人了!”捕头举刀怒吼。
见血了!杀人了!
他们什么都不怕,就怕见血,就怕死。
向前争抢的村民,惊恐回头,看到了带血的刀,也看到了倒地村民,原地呆了一瞬,便又争抢着四散而去,远离了带刀的衙役。
前后不过几息时间的拥挤与骚乱结束了!
举刀的捕头看到了县老爷苍白的脸,也看到了京城来的大人紧锁的眉头,握紧的拳头。
第455章 不必亲为
混乱、分散,所有这一切发生在几息之间。
“救人!”村民退开,杨丛义的双手很快放松,左右看了一眼,见除了倒地的村民,其他一些村民虽有伤,但并不重。
场中无人敢动,衙役们不敢退下,村民也不敢上前施救。
“余县令!”杨丛义眼见这等情形,也不知如何是好,本地的事务和意外还是让余玙出面为好。
余玙受此惊吓,虽有惊慌,但很快镇定下来,马上吩咐衙役察看伤者。
受伤的村民伤势较重,后背一条三四寸长的伤口,血流了一地,慌乱之下也无人出村去找郎中,衙役们只能给他简单包扎,尽量止血。
道场上方才争抢的村民,如今个个惊恐不语,也不敢稍有异动,眼看着衙役给受伤的村民处理刀伤,耳听受伤的村民咬牙疼叫,他们不敢有任何动作,更不敢出声。
余玙忽然低声道:“大人,我们先走吧,过几天再来?”
杨丛义沉默,片刻后,高声道:“乡亲们,本来今天发钱、换钱是好事,不想却出了这等意外。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们先把受伤的乡亲送回家,给他请个郎中看看。至于没领到钱的,想要换钱的,都可以到县衙门。”
说完稍稍一停,而后看着薛里正道:“薛里正,村里的乡亲你要维护好,给受伤的乡亲请好郎中,一定要尽快治好!”
发生这等事,薛里正也十分害怕,脸色很是难看,一听吩咐,立即应道:“是,大人,小人一定找郎中把他治好!”
话说到这里,余玙已经明白意思,马上吩咐班头,赶紧抬着箱子赶紧撤出江口村。
出村之后,众人没有停留,上车上轿,迅速离开。
车上,杨丛义、清尘默然无语。
许久,清尘才道:“大人,以后出门走动还是多带几个亲兵吧。”
杨丛义看着清尘,微微笑道:“没事,不用。其实今天也没事,手无寸铁的村民围上来,也是无心之失,不用太担心。”
清尘忧心忡忡的说道:“你又不是没看到他们方才的样子,都跟中了邪了一样,不光向冲着铜钱的箱子去,还冲着银锭来,要不是箱子关的快,刚才可拦不住他们。还不知道就那一会儿他们拿了多少铜钱走了,要不是那些衙役及时阻止他们,说不定边上围观的人都要冲过来抢,他们手里那么多银锭子,可不是手无寸铁。”
杨丛义笑笑,没有言语。
人性的贪婪,他见识到了,他以为他给村民的好处已经足够多了,可当他们看到太阳光下白花花的大银锭子,满箱满箱的精美铜钱,哪怕一亩耕地给他们一百贯钱,他们也绝对不会嫌多,甚至还会觉得一亩地才给这点钱,太便宜了。
财不外露,不管在哪儿都是对的,也许是带来的钱太多了。
杨丛义不想跟百姓的距离太远,他原来就是普通人,因为得到了机会,才一步步走上仕途,又几乎是拼尽全力,才到现在的位置,可不管走多远,他还是想跟普通百姓近一点,毕竟他没有背景,又来自普通百姓之中,在百姓之中,才有情感共鸣。
可刚才那一幕疯狂争抢,趁乱从箱中抢钱,让他颇为失望。普通百姓在他心目中是心地纯朴的,是善良的,是憨厚可亲的,但现实让他很失望。
若不是他一早就听到外围的衙役在呼喊驱逐那些百姓,他很可能最后会忍不住亲自动手,幸好那些衙役还算靠谱,并不是白吃饭的。
清尘见夫君不回话,又道:“等宣威军来了,让他们挑几个得力的亲兵跟着你,帮你做些杂事,免得事事都要你亲自动手,你如今也是朝廷命官,有些粗活自己做有失体面。”
在搔乱之时,她的注意力一半在保护金箱、银箱,一半在杨丛义身上,她看到了他握紧的双拳,其实当时她很担心杨丛义突然挥拳,对百姓拳脚相向,幸好他忍住了,不然一旦他动手,怕是难以收场。
杨丛义笑道:“我是武官,在文官眼里本来就是粗人。”他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但心里到底怎么想,同意不同意清尘的建议,他并没有明说。
眼见如此,清尘也不再说什么,她既然是亲兵,这些事情自然是他自己去做。
回城之后,杨丛义没有直接回客栈,而是到了县衙。
县衙,客厅。
杨丛义、余玙对坐,一人手捧一杯茶,边喝边聊。
“下午在村里可吓坏下官了,还是大人见多识广,镇定自若,下官佩服!”余玙喝茶压惊的空隙,举杯恭维。
杨丛义道:“余县令也了不得,在那些疯狂的百姓面前不也是一步没退吗?”
余玙摆手道:“下官比不得大人。”
随后问道:“大人,接下那些村民要如何处理?”
杨丛义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余县令以为当如何?”
余玙想也不想,马上回道:“让他们马上搬出村子,免得夜长梦多,耽误营建选将营就不好了。”
杨丛义问道:“现在就让他们搬出来,安置在何处?”
余玙道:“他们有一百多人,若是单独给他们新建房屋,不知要费多少时间,花多少功夫,恐怕最后他们还是不满意,要了房子要菜园,要了菜园要水井,要完水井要猪圈,总之如果把他们安置的太近,他们就会不停的要下去,到时候捣乱起来就永无宁日。”
说到一半,余玙停了下来。
杨丛义听他这意思,他应该是想到了什么现成的安置之地,于是笑道:“余县令若有地方安置他们,我自然求之不得。”
余玙马上回道:“地方倒是有,只不过如果让村民来住,那帮粗人若是毁坏了房子,下官怕是承担不起。”
杨丛义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脸上神色一正的回道:“余县令有话请直言,选将营既然是要借用房子安置百姓,自然不会白白使用,钱不是问题。”
余玙得此答复,脸上一喜,随即回道:“其实可以把那一百多人安置在城里,县学原先有房屋四十多间,已空置荒废多年,完全可以暂时把他们安置在县学。朝廷借用他们的土地也是暂时的,一年半载之后就会还给他们,到那时他们再迁回去就是。”
“四十多间房屋能安置一百多人?县学有多大?把全村人安置在一个地方是否合适?”荒废的县学确实是安置搬迁村民的好出去,但能不能全部安置,杨丛义心有疑虑。
余玙回道:“大人尽管放心,如果大人同意把他们安置在县学,下官自会把他们安置妥当。除了县学,城里还有一些闲置的房屋,若是觉得拥挤,也可以分开安置。”
杨丛义点头道:“余县令这个想法很好,既然城里能把他们都安置下来,那此事麻烦余县令了。”
余玙道:“大人英明,安置百姓这等琐碎小事交给下官来办,下官一定办好,免却大人后顾之忧,大人就可以省些时间和心力办大事。”
杨丛义道:“县衙提供房子为选将营营建省了不少时间,房子不白用,我们按人给钱吧。义乌县城里的客栈二十文钱住一晚,考虑到村民都是粗人,选将营就按每人每晚三十文钱的标准把钱付给县衙,有县衙安置江口村的百姓,余县令以为如何?”
每人每晚二十文钱,就算江口村一百三十人,半年就要出钱七百贯,对选将营来说不多,但对余玙来说却不算少了,毕竟他每月的俸禄才十五贯。
余玙稍稍一想,便点头同意。
杨丛义心下一动,又道:“余县令,不如这样,选将营再多给县衙一些钱,江口村村民搬迁之事就全权交给县衙处理,限期五天之内搬迁干净,可否?”
余玙马上回道:“能为朝廷效力,是下官的荣幸!”
随后杨丛义出价一千贯,这里面包含了借用县衙县学房屋的钱和县衙负责江口村搬迁的公使钱。
余玙欣然同意,一口把搬迁之事都揽在自己身上,至于村民房屋的补贴钱,他本想一起要过来,连拆除房屋的差事也包揽过去,但杨丛义没有答应。
这项差事一千贯,他能赚多少钱,显而易见。
进了口袋里的钱,再想拿出来就难了,杨丛义明白,但他并不点破,有些时候要别人帮忙做事,不给点好处,谁愿意平白无故的帮忙,招惹麻烦?
一千贯钱,也就是五百两银子,杨丛义当场就给了余玙十锭五十两的银锭,将此事确定下来。
江口村的事他不想再深入参与,他一个选将营副帅,确实没有必要参与的太细太深。等明天把选将营需要征用的土地区域实地确定下来,关于征地搬迁,他就不会再继续参与了,能让县衙的做的,交给他们就是,不方便让他们做的,就交给宣威军。
经历今天这场意外变故之后,杨丛义终于明白,站在不同的位置就要做不同的事,对上对下该有的距离,即使再不情愿,也必须得保持,一旦走出来了,就不再是同一个群体,除非放下一切回去。
第456章 他们来了
除此之外,征用村民耕地尚未发放的钱也一并给了余玙,由县衙直接发放给村民。
通过这场不算大的变故,杨丛义终于算是明白后世经常见诸网络报道的拆迁征地是怎么回事了,选将营是使用土地的一方,其实他们没有必要亲自参与到征地具体事务之中,只要把钱给县衙,相信县衙一定会有办法做的比他好,虽然县衙可能会从中克扣一笔钱财,但这又有多大关系?
说白了,还是杨丛义想给普通百姓多一点好处,不但不想让他们在土地征用过程中吃亏,甚至还想在可能的范围内给他们尽量多的好处。
一亩耕地借用半年就给二十贯钱,二十贯钱足够买十石白花花的大米,家有三亩地就是六十贯钱,完全够一家五口吃好几年,而半年之后他们的土地就会还给他们,只要重新深翻,马上就能再次耕种,杨丛义给了他们足够的好处。
还有他们那破旧的,几十年上百年的老房子,一间房根本不值几个钱,选将营预算买一间老房子的钱,完全够他们盖两间新房,这等好事杨丛义只想亲自给到最底层的百姓,让他们真正享受到好处。
但真正施行起来,杨丛义才知他错了,很多事还是要按既定规矩来办,凭他后世的想法和见闻怕是要引发诸多难以预测的事端。
这个时代朝廷使用百姓的土地是否需要花钱,要花多少钱,其实他没有打探过,只是觉得用了百姓的耕地,占了他们安身立命之地,就应该给他们足够的好处,他的想法本身不错,只是不应该亲自出面来办,若他一开始就找到县衙,直接出一大笔钱,相信县衙会在规定的期限内把地都征用到位。
宣威军还是没有消息,沈缙、李虎在城东东阳县方向等了几日,没有探听到半点军队调动的动向。昌国到义乌并不算远,以时间来算,也就在这几天了,杨丛义让他们继续在城外等待。
第二天,杨丛义、余玙带着一众吏目衙役沿着地图标注,在大陈江河口五里之外,以江口村为中心,延南北方向划出一个半圆区域,作为选将营建营之地。
这一片区域内有多少耕地,有多少百姓居住,杨丛义不再亲自参与清查,全部交给县衙,让他们清查之后报上总数和明细即可,选将营的补偿款也不再亲自发放给拥有土地的百姓,而是把该出的钱都给到衙门手中,由他们征用土地,同时由他们发钱。
衙门的办事效率很高,一天之内就把划定区域内的耕地亩数核对清楚,共计征用耕地两千三百七十六亩,并根据上缴田税的记录上报了田亩明细。
杨丛义对衙门上报的田亩数量没有异议,既然让他们办事,该给的好处当然还是要给,只要不是太过份,他完全可以接受。
两千三百多亩耕地,就要将近五万贯钱,他从金华带回来的银子根本不够用,便直接给了县衙银钞,至于他们怎么换钱,那就是他们的事了,余玙久在义乌,他应该有办法才是。
两天之后,第一批江口村的百姓搬进了义乌城里,安置在县学之中,当天杨丛义便将购买村民老房子的钱给到余玙手中,由他安排发放,与此同时也告诉他要按约定全额发放,不得克扣。
至于县衙是如何说服村民没拿到钱之前就改变主意,并搬进县城来的,杨丛义没有过问,县衙应该有他们的办法,他是殿前司官员,地方政务不是他能关心的,也不是他该关心的,前几天那一出,已经让他长了一些教训。
不征地了,杨丛义节省下不少时间,他可以帮陆游分担不少事情,人员招募、物资采购,每一件差事都不简单。两人暂时又做了分工,陆游负责采购物资和粮草运输,杨丛义亲自负责人员招募,这是他所擅长的,轻车熟路。
营造选将营需要平整地面,设计营房,住十天半个月的茅草房,军队随便弄都没问题,但要真正建的看得过去,能让选将营统帅普安郡王安心住几天,就不是他们能力范围之内的事了。
杨丛义先在义乌县广发宣传告示,高薪招募木工、泥瓦匠等建房必须人员,然后再通过他们的熟人关系拉来一起做工的熟人,两天之内招募二三十人。
这点人数远远不够,于是马上安排陆游去一趟东阳,解决粮草和物资采购之事,顺便广发招募告示,他自己则亲自跑一趟金华,除了招募建筑人才,又兑换了一笔现银。
就在他们各自忙碌,为建营做初期准备之时,东阳方向终于传来了宣威军的消息,距离义乌已不到半天路程。
沈缙亲自去苏溪早已确定下来的建营之地勘察过,但江口村的搬迁近况他还不是很清楚,当李虎去县衙探明,得知江口村已经全部迁移完毕之后,他心下大慰。
午时过后,五里亭外,东阳方向的官道上远远的出现一队人马,官道平坦,看不到队伍长短。
毫无疑问,宣威军来了!
“他们来了。”李虎走出五里亭,太阳朝东边望去。
“等了许久,终于是来了。”沈缙长出一口气,这几天他尽在这儿喝风吃灰了,别提有多无聊多难受。
太阳地下等待约一刻钟之后,队伍来到距离他们百步之外。
打头旗帜无风不展,看不到旗上是否有字。
但此时来到义乌县的,除了宣威军又有哪支军队?
沈缙、李虎二人不约而同的走向路中,在官道最中间站定。
他二人刚站定不一会儿,眼前行进的队伍之中便有军士快步前出,高声呼喊:“闪一边去,否则军法处置!”
沈缙二人本就是要拦住他们,自然充耳不闻。
片刻,两名军士快步跑上前来,再次训斥道:“闪开!”
眼见不足两丈距离,军士拔刀在手,李虎立即上前一步,高声问道:“你们可是殿前司宣威军?”
两名军士一听此话,再看看眼前两个身着便装之人,面现异色,脚步顿时放慢,其中一人回问道:“你是何人?敢打听宣威军?”
李虎高声回道:“我们是殿前司选将司的人,在这儿等你们很久了。”说话间从怀里掏出一枚殿前司信物,抓在掌中向前一伸。
一见信物,两名军士马上在一丈之外停下脚步,仔细盯着那信物看了看,方才将手里的刀收起。
“选将营沈参军在此,还不去通报主将?”李虎在他们看清信物之后,翻手将信物收起,放入怀中。
“两位大人稍候。”两名军士立即返身,快步回到几十步外的队伍中间去。
少息,整个队伍停止前进,原地站立。
不多时,在四名军士拥簇下,从队伍之中出走一名将校,快步朝前走来。
“沈参军,别来无恙啊!”
看着对方迅速走近,沈缙眼力不佳,几丈之外,距离稍远,并不能一下就认清对方是谁。
见对方当先打了招呼,为不失礼仪,赶紧向前迎去,毕竟他是白身,没有功名,即使他现在是选将营参军,在朝廷任命的将校面前他也不敢托大。
“几个月不见,沈参军发达了,认不出我来了?”那将校一身戎装,步伐矫健,说话间就已在两丈之内。
“潘将军说的哪里话,我们不久之前才见过,哪有认不出将军的道理。”距离稍近,沈缙终于看清对方的面容,于是赶紧回应,免得继续尴尬下去。
“哈哈哈,潘某还以为沈参军这么快把我忘了。”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宣威军营指挥潘诚。
沈缙笑道:“怎么会,我们相识三年,潘将军的豪爽,沈某记忆犹新。”
说话间,两人在相距五尺之地站定。
只见潘诚脸上笑容一敛,抱拳见礼,正色道:“末将潘诚,见过沈参军!”
沈缙赶紧上前几步扶住对方,口中忙道:“潘将军不必多礼。将军一路从昌国赶来,幸苦了!”
见过礼后,潘诚脸上浮现出笑容,只听他笑道:“还好,这点距离也不算远,一路也都是官道。”
“既然距离不远,又是走的官道,那为何今天才到?”沈缙神色一敛,一本正经。
潘诚面色一僵,气氛瞬间尴尬起来,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瞬息沉默之后,沈缙说道:“潘将军得给杨大人一个说法才好,据杨大人所说,你们三天前就应该到义乌了。”
潘诚忙道:“是是是,原本是应该早几天来的,半路出了点事,耽搁了。”
沈缙看着对方回道:“我们相识一场,别说我不帮你们,行军延误,这可是大罪,即使不是在战时,也少不得要受罚。”
潘诚脸上神色微变,忙问道:“沈参军可知道杨大人准备怎么惩罚我们?”
沈缙摇头道:“我也不知,但听杨大人的意思,恐怕不会是简单的惩罚。”
潘诚脸上的肉一跳,心下一惊,不由的问道:“挨军棍?受刑?”
沈缙又摇头道:“应该不是。你也别猜了,先到苏溪营地再说。”
说完转身便走。
潘诚向后招了招手,随后跟上。
队伍行动起来,他犹在猜想等待他们的究竟会是何等惩罚。
第457章 思想准备
宣威军四指挥两千人从城外浩浩荡荡向北而去,垮越田野,穿过村庄,在过往百姓注视下,一路到达苏溪镇江口村。
村里已空无一人,房屋院舍有些已经拆毁,还有一些维持原样,只搬走了家里的东西。
杨丛义给的命令是不得占用民宅,沈缙传令之后,宣威军全军便在村后依山临河搭建临时营地,同时传令全军,在没有得到选将营新命令之前,原地休整,不得出村,不得进城。
一天之后,杨丛义、陆游几乎同时返回义乌,一个带回现银和工匠,一个带回粮草和物资的消息。
当杨丛义得知宣威军到达苏溪营地之后,马上通知余县令解决江口村村民遗留问题,这其中就包括他们留下的大量房屋,是直接让官府买断,还是他们自己在三天之内拆除干净,除了江口村,还有后来划定的大片土地征用,都得尽快提上日程,半个月内清理干净。
在同一时间,通知陆游将采购好的物资和协调好的粮草尽快运往苏溪江口村,安排好这些以后,他立即离开客栈,赶到苏溪。
临时搭建起来的营房里,六七个将校左右对坐,杨丛义居于上首侧位,将正位留出。
杨丛义满面含笑,左右看看昔日朝夕相处之人,几个月不见,他们的气势已然大不相同,个个眼神坚毅,充满自信。
“在这儿就不叙旧了,我们先说正事。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都是从军入伍好多年的老兵,为何你们会加入当初什么都不是的宣威军?”一番寒暄叙旧之后,杨丛义进入正题。
屋内欢聚的气氛顿时一滞,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当初为什么加入宣威军?
众人一时陷入沉思,屋内无语。
杨丛义扫视一圈,忽道:“苏仲,你来说说,三年前你为什么会参入宣威军?”
被点名,苏仲一愣,可能是没想清楚,也可能是没组织好语言,咳了一声,稍作准备才道:“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应该是听说加入宣威军有仗打,我就过来了吧。”
“为什么听说有仗打,你就加入宣威军?你喜欢流血拼命?”对方没有抓到问题的实质,杨丛义追问。
苏仲回道:“这倒不是,谁嫌命长会喜欢流血,血流多了不就死了。那时候应该是觉得加入宣威军有事做,在之前那支军队里整天就是混吃等死,一没仗打,二没训练,太闲了,还没钱。”
杨丛义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但他没有继续追问,转而又问其他人:“潘诚,你说说看,你是因为什么?”
潘诚想了一想,郑重的回答道:“我之前在镇江附近的屯驻军里任押官,他们老是克扣饷钱,营里的伙食也差,当时听说加入宣威军就有钱拿,每个月的饷钱也很多,我就直接过来了。实话说,我就是为了钱才来宣威军,至于如今能封官,出人头地,完全在我意料之外,以前也只是做梦想想而已。”
杨丛义看看众人,高声道:“他们加入宣威军,一个是想找事做,一个是因为钱,你们其他人也是这样吗?没有其他原因,没有其他想法?”
话音一落,片刻沉默之后,姚昶忽道:“我跟他们不同,我没加入宣威军之前就是禁军,每天没闲着,饷钱也不少,但整支军队没有活力,更谈不上士气,要想往上升就得给钱熬资历,我家境普通,读书也少,在那支军中想出人头地,几乎不可能。三年前,忽然听说朝廷组建宣威军,正在招募将校士卒,我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放弃了原本的押官职位,报名加入宣威军,我只有一个想法,打仗立功,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我是来打仗的,加入宣威军就是要打仗的!”
杨丛义心下一动,姚昶平日里话虽不多,心里想得却是最多的,志向也比其他人要远大,也许可以给他些重任,好好培养一番,说不定日后金人南下之时,他就会成为自己的同伴。
“还有不同原因,不同想法吗?”杨丛义第四次发问。
话音一落,一将校马上答道:“我是密州信阳人,十五年前才从老家逃难,一路南下,离家时十三口人,到大宋境内只剩我和弟弟,还有我的娘亲,其他人都死了。一到大宋我就跟弟弟一起从军,一仗之后,他杳无音信,如今只剩下我和娘亲。我从军就一个想法,就想带着军队打回去,打回宿州、淮阳,打回徐州、海州,打回沂州、密州,回到我小时候的地方。在屯驻军里没念想,别说打仗,多数人连枪都拿不动了,朝廷组建宣威军,名字起的这么响亮,那肯定是要打仗,所以我就来了。只是没想到宣威军是向南边走,而不是回北方。”
一番话说完,有少许失落。
杨丛义并不认识他,他之前不是营指挥,应该没在杨丛义面前露过脸,但这番话却让杨丛义对他多了几分关注,只要想打仗、要打仗,只凭这一点就值得培养。
见无人再说话,杨丛义道:“宣威军自组建之初就是为护卫回易船队,既是护卫自然少不了打仗,三年来多多少少也打过几次仗,通过一仗又一仗,我们流血流汗,宣威军终于从回易船队豢养的护卫队变成了吃朝廷俸禄的禁军,你们也通过战功封官授职,但你们要知道,这不是终点,你们还可以走的更高、走的更远,只要你们想打仗、能打仗,成为统领、统制、都统制,统兵十万,封侯拜相,都不是梦想!”
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稍稍一顿,接着说道:“如今看似天下太平,大宋与金国之间和平共处十年,但世人都知道天下没有永久的太平,一治一乱是几千年来,历朝历代都不曾打破的规律。远的不说,大宋自靖康之乱起,直到宋金签订和议,战乱十四五年,而后宋金和平,如今已有十年,马上就到战乱将起之时,两年前金国换了皇帝,以我估算,不出五年金人必定开始准备南下,到时候少不得一番大战。我们太平十年,军力渐衰,前不久我去几支禁军办差,亲眼所见,地方禁军兵力空虚,在营兵力不足编制十之四五,其中还有大半是滥竽充数的流民,靠这些军队,五年之后如何抵挡百万金人南下?想打仗、要打仗,我们就得提前做好准备,从今天开始准备!到时金人南下,大宋军中谁能打,谁就是主力,只要击败金人,一战封侯,稀松平常!”
“所以,对军队来说,封官授职根本不重要,即使现在是统领、统制,统兵成千上万,若五年之后上了战场拉稀,不被金兵杀死,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削职为民。封官授职不重要,那什么重要?战力!能打仗、会打仗、敢打仗,对军队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大家放眼看看,近几年除了你们,还有几支军队打过仗,打过胜仗?你们跟其他军队相比,在五年之后的宋金之战已经有一些优势,但这些优势很小,不足以让你们在宋金之战中崭露头角。若想在五年后光芒耀眼,从今天起你们就必须开始准备,准备打仗,准备打胜仗,只有你们走在所有大宋军队前头,走在金人前头,五年之后你们才能统兵渡过长江,渡过黄河,拜将封侯,出人头地,衣锦还乡!”
一番话说完,众将校眼神明亮,士气高昂,无不对光明的未来充满想象。
扫视众人一眼,杨丛义又道:“宣威军已成过去,如今你们来到选将营,只凭选将营三字,你们应该能明白其中的意思。苏仲,你说是什么意思?”
苏仲马上答道:“挑选将领!”
“不准确。谁再来说说。”杨丛义再问。
姚昶说道:“在我看来选将营应该是朝廷为五年之后的宋金之战提前挑选将领,让他们在五年之后抵挡金人南侵,甚至顺势北伐,收复故土。”
杨丛义点头道:“不错,姚昶说的较为准确。朝廷设立选将营是为选拔可堪造就的优秀将校,选拨出来以后会加以培养,逐步替换掉现在各军之中已经年迈的统领、统制,为不可避免的宋金之战提前准备。既然知道了朝廷为何要设立选将营,你们又是来做什么的?”
众人默然,不敢开口。
杨丛义高声道:“把你们调来此地是执行选将,经过你们的挑选他们才能算是优秀将校。但你们要明白,你们挑选他们的前提是你们比他们更优秀,否则如何服众?我信得过你们,才将你们调来此地,与我一起为五年之后的宋金之战挑选将校,你们在几个月后挑选出来的人,是要在宋金之战中跟你们协同作战,甚至是并肩作战的人,如果你们挑出来的都是不堪造就之人,五年之后上了战场,那就是拖你们后腿的累赘,不但帮不上忙,甚至还会害死你们。你们如今可明白来到选将营任务之重?”
众人不语,神情肃然。
第458章 全军集训
“总之一句话,你们强,五年之后的大宋军队就会强,你们弱,五年之后金人铁蹄必定踏破长江,蹂躏江南,毁掉大宋百姓最后的容身之地!明白吗?”杨丛义忽然起身。
众将校立即起身,齐声答道:“明白!”
“好,从明天开始,全军从上到下,集训三天,我和沈参军、陆参军一起参加。”杨丛义说完将手边一沓纸一一分发下去。
“这是三天集训章程,每天从卯时开始,一更天之前结束,看明白之后,通传全军!”
“是!”
杨丛义语毕,此次选将营会议就此结束。
众人拿着手里的章程坐在原地,无人离开,一个个都在仔细研读。
他们能被提拔为将校,多少都识些字,但要看明白三天训练章程,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幸好沈缙也在营中,有他不时为苏仲等人解释,没多一会儿,他们也就明白了。
其实三天集训并不难,只是杨丛义把时间安排的很满。
建筑物资材料尚未运到江口村,招募的各类工匠也未到齐,宣威军正好没有任务。
而江口村几乎全是旱地,地里来不及成熟的庄稼大部分被村民自己收割,成了牲畜的草料,一片片耕地平坦空阔,用来练兵正适合不过。
杨丛义当天下午回到县城,告知陆游和清尘接下来三天他们要与宣威军一起在苏溪集训,同时通知余县令必要之时去苏溪协调物资搬运和房屋拆除。
跟余玙交代完毕,杨丛义便带着陆游和清尘离开客栈,赶往苏溪营地。
集训章程里的内容,虽然就是后世的中小学军训,但他也得提前教授,不然他可不能同时教授两千人。
在一个较为宽敞的营房中,七名宣威军将校外加李虎、陆游、沈缙、清尘,分成两排,一前一后面对杨丛义站立。
“今天我们先学集训章程里的第一项内容,队形队列。具体分为十二个口令,分别是解散、集合、向左看齐、向右看齐、报数、立正、稍息、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齐步走、跑步走,内容比较多,我们先学前七个口令。”
杨丛义说完,不管众人满脸的疑惑,嘴里一边说口令,手上一边做动作,马上开始示范。有些动作不容易理解,又为他们细心解释清楚,直到每个人都能听懂每一个口令的意思为止。
半个时辰的训练结束后,每个人上前发一次号令,其他人依令执行,在所有人都正确领悟学会的口令之后,方才结束这次提前教授。
在结束之前,杨丛义告诉众将校,训练时各种口令要严格按要求执行,他会随时检查,训练不达标准的队伍,每天结束之后加训一个时辰,同时告诉众人每天训练结束都要来此开会,总结集训经验,并学习新的训练内容。
会议结束,众将校马上返回营中召集部属,将学到的训练内容一一提前教授,好让他们明天去教士兵训练。
第二天卯时,天蒙蒙亮,江口村营地接连响起响亮的号角声,片刻之间,声传数里,传遍宣威军临时营地。
听到号角声,士兵们一个个走出营房,在押官主将带领下,迅速去各营指定地点集合。
每一指挥五百人,共分十队,每队五十人,很快就在松软的土地里分队排好阵型,每队押官在前,士兵列队在后。
又一阵号响,集训就在众多士兵睡眼朦胧中开始,没有操练,只有列队、解散、集合、报数,虽然不累,却是枯燥无聊之极。
一队队,一营营,从卯时一刻训练到清晨,又从清晨训练到东方露出第一缕曙光,每营火头军回营做饭,其他人继续训练。
众多士兵对这毫无意义的训练心生怨念,甚至有人直言抱怨,练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还不如回营睡觉,也有人说一大早起来就应该操练军阵,不然何必浪费时间。
一众押官受此影响,也心思动摇。昨天学习这些训练内容时他们也问过将军,将军没有解释,只是让他们按要求好好训练,主帅随时会来查看,练得不好,晚上就得加练。
但禁军毕竟是禁军,纵使觉得训练这些东西没用,上级不下令,他们也不敢不练。
集合、列队、报数、解散,几个口令反复训练,服从意识强的押官带领手下士兵一遍遍严格训练,求速度求准确,不是很看重这些训练的押官,训练起来就较为随意,感觉不到紧张感。
将校们在各队之间来回走动察看,只要士兵们一发现他们出现,马上就能打起精神,一本正经训练,看起来格外认真,可一旦巡查的将校离开,一切便恢复原样,认真的队伍一样认真,敷衍的队伍还是敷衍。
杨丛义穿着便装,在清尘陪同下走过一片又一片站满士兵的土地,有时抵近观看,有时远远的看几眼,各队是不是认真,稍稍看两眼就能分辨。
这些口令看起来确实不如操练军阵有用,可杨丛义要的也不是如何提高他们操练军阵的水平,操练军阵他们自己都会,他想要的是新意,既然组织了选将营,就该有一些新东西,后世军训和新兵训练都少不了这些基础训练,不求练出战斗力,只求令出如一,振一振他们的精神,后世的训练是很科学的、经过战争检验过的,借来用用,自然没问题。
四十支队伍一一看完,用了杨丛义一个多时辰,对于宣威军的表现虽然说不上满意,但也说不上不满,至少全军都在按要求一个口令一个口令的训练,毕竟这是后世的训练形式,对大宋军队来说是新东西,他们能接受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通过一遍巡视,他也发现了一些可以改进的不足之处,吃饭休整之时召集将校和陆游、沈缙等人,让他们各选一队,加入队伍之中,把自己当成普通士兵参与训练,以此能带动监督士兵训练,又能深入普通士兵之中,跟他们打成一片。
将校们习惯了发号施令,让他们变成士兵,在押官的口令下进行训练,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想法,但杨丛义是选将营副帅,在统帅没来之前,选将营里他最大,即使有其他想法也只能埋在心里,依令而行。
除此之外,杨丛义还告诉他们,每天训练结束之前,他们所在的队伍要在全军面前比赛,为全军训练做榜样。
从午时开始,将校和参军不再巡查各军训练,而是彻底融入训练的队伍之中,除了杨丛义和清尘,全军都在场上训练,再无闲人。
将官融入普通士兵之后,有些队伍的训练状态马上就变了模样,将官所在的队伍和他前后左右四支队伍都因将官的存在,瞬间改变训练风貌,原本敷衍的开始认真,原来就认真的更加认真,士兵们训练的热火朝天,士气高昂。
傍晚,日暮时分,一处地势低洼平坦的土地被开辟为演习展示场,将校、参军所在的队伍依次在场边列队,其他队伍则围站在演习场周围地势稍高的地方,准备观看场中的表演。
“苏仲队入场!”
随着杨丛义亲自发号施令,苏仲所在的队伍在押官带领下迅速跑步进场。
“以我为中心,列成三横队!”
押官在场中一声令下,整支队伍马上行动起来,很快在押官身前列成三队。
“向左看齐!”全队马上移动脚步,开始调整。
“向右看齐!”全队再次调整队形。
“各队依次从右向左报数!”
“一!”
“二!”
“三!”
........
“十五!”
一阵混乱的喊叫之后,场中归于平静。
“一队多少人?”
“十五人!”
“二队!”
“十五人!”
“三队!”
“十四人!”
“稍息!”
“立正!”
“稍息!”
全队放松之后,押官马上转身面向杨丛义喊道:“禀报副帅,我队共有四十五人,全部到齐!”
杨丛义微微点头,而后高声道:“好,归队!”
“是!”
押官迅速转身,再次向全队下令:“立正!”
而后跑步进入第三队队尾。
“潘诚队入场!”
杨丛义一声令下,潘诚所在的队伍跑步入场,在苏仲队之前站定。
“列队!”押官在场中发出口令。
全队迅速在押官身前分成三队站好。
“向左看齐!”
“向右看齐!”
“各队依次从右向左报数!”
一阵杂乱之后,场中平静下来。
押官在向杨丛义禀报后,回到他们的小队,全队在场中原地站好。
“罗聪队入场!”
第三队跑步入场,在押官口令下完成训练内容后,在场中站定。
“姚昶队入场!”
“张富队入场!”
“王全队入场!”
“周平队入场!”
“李虎队入场!”
“沈缙队入场!”
“陆游队入场!”
十队全部演练完毕,在场中安安静静站成一片,远远望去,一排排一行行,整整齐齐,无人晃动,站如青松。
面对全军,杨丛义告身喊道:“今天的训练很好,希望明天继续努力!我在此宣布,三天训练结束之时,会选出前三名,三队全部记功!”
第459章 从军歌
“能不能练好?”杨丛义仰头吼道。顶 点 X 23 U S
“能!”演习场周围稍高的坡地上传来排山倒海的嘶吼,声传里许。
“今天白天的训练到此结束!半个时辰之后,个别队伍在校场集合,加训一个时辰!”杨丛义说完便从场中退开。
各队押官立即从队伍中走出来,整顿队形,宣布解散。
回到营地,普通士兵就近在河中洗漱,而后自回营房休息,一众将校和参军短暂休息之后,很快在一间营房集中。
“今天的训练很好,但可能很多人心里有疑问,不理解宣威军为什么要练这些没用处的东西。为什么要练,今天先不跟你们说,等过一段时间,你们自己应该就能看明白这么训练到底有什么好处。”杨丛义面对一众将校笑道。
他在上午的巡视中就发现了一些队伍对待训练不够重视的问题,所以不得已之下,便让将校彻底融入训练之中,以点带面,让训练得以顺利进行,事实证明,这一做法很有成效,但士兵和将校对新式训练的疑惑不会因训练而消失,但现在却不是解释的时候,也不一定能跟他们解释的清楚。
“今晚我们学习新训练内容,明天还要带着士兵们一起训练,好的训练经验不要忘记继续推行。闲话少说,我们现在开始今晚的训练内容。”杨丛义脸上笑容一敛,双手下垂,在众人面前站定。
“全体都有,立正!”
“稍息!”
“立在!”
三个口令下完,杨丛义说道:“今晚我们学习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齐步走和跑步走,共五项训练内容,必须得人人都会。”
“要学会这些训练内容,首先要能分清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拿碗的是左手,拿筷子的是右手,身体正面对着的是前,后背对着的是后,在教之前要让每一个士兵分清方向,不然一旦训练起来肯定混乱不堪。你们都能分清吧?”杨丛义马上进入角色,开始教授一众将校。
“能。”十多人的队伍中有几人回道。
“既然是学习新训练内容,我希望大家都端正学习态度,把自己当成一个新兵,虚心学习,踏实训练。能不能分清前后左右?”杨丛义语气严厉,高声再问。
“能!”众人异口同声,震耳的吼声传出营房,一直钻进附近士兵的耳中。
训话结束,训练很快开始,从向左、向右转一直到齐步走,先示范后讲解,直到所有人都结束。
而后所有人依次上前发号施令,带领其他人完整训练三次,确认全部学会之后,马上开始最后一项学习。
“刚刚训练学*家也累了,自己找地方坐下,我唱支曲子给你们听。”杨丛义忽而笑道。
众人一听此话面面相觑,相互看看,脸上全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大人,你要唱曲?你唱曲有什么好听的,真要让我们听曲,给我们一天休息时间,我们进城去听。”苏仲当先起哄。
“是啊,大人,唱曲的都是女子,大人唱曲像什么话,还是别唱了,传出去也不好听。”罗聪正声建议。
杨丛义摆摆手,笑道:“这话不对,虽然我对此没有太多研究,但我知道曾经在一千九百多年前的春秋时期,秦**队传唱一支曲子,而它的词是《诗经》中的一首诗,名曰《无衣》,陆参军和沈参军应当知晓吧?”
陆游连忙诵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杨丛义点头笑道:“不错,正是这首《无衣》在一千九百多年前激励了无数秦人,他们唱着《无衣》,拿起武器奋勇抗争,与入侵的北方戎族拼死相斗,最终将异族赶走,保护了他们自己的家园。如今近两千年过去了,虽曲调不存,但词却在《诗经》中流传千年,裕久弥新。”
稍稍一顿,接着说道:“今天我不唱《无衣》,我要唱另外一支歌,暂且叫它《从军歌》。这支歌的来历我就暂且不说了,等以后有时间再跟你们细讲。”
说完便高声唱道:“??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匈奴不顾身!”
一曲高歌,荡气回肠!
这首很多年前军训时学会的军歌,如今唱来依然激情澎湃,令杨丛义热血沸腾。
一众将校也听得气血上涌,恨不得跟着开口哼唱。
特别是陆游、沈缙二人,他们本身就是读书人,而歌词写的就是号召读书人从军报国,他们如今正身在军中,此时听到此歌感受颇深,一脸肃然,张口欲言。
杨丛义一曲唱罢,稍稍平复了情绪,而后言道:“这支《从军歌》除了沈参军、陆参军,你们其他人可能听不太明白歌里唱的是什么意思,但等到陆参军或是沈参军跟你们解释之后,你们就能明白了。先说说喜欢这支歌吗?”
众人无言,不知此问何意。
沉默中,只听陆游回道:“我很喜欢这支歌,曲调慷慨雄壮,曲词听来让人热血上涌,恨不得马上跨马奔赴北疆前线,与敌人展开殊死搏斗!”
沈缙点头,高声道:“我在军中多年,感受颇深,此曲《从军歌》催人奋进,好男儿不应只是手持书卷,一心为科举,只盼金榜提名,也应该手持三尺青峰,提枪跃马,驱逐贼寇!”
他越说越激动,满腔热血奔涌,情之所至,忽然下了一个决心,只听他言道:“大人,从今日起我沈缙放弃科考,要学先人,投笔从戎!沈缙愿追随大人!”
说完起身抱拳,朝杨丛义深施一礼。
杨丛义微微一愣,这可有点意外了,沈缙太学生出身,要在科考上考取功名其实不难,他缺的只是运气,如今因这支《从军歌》就要投笔从戎,却大出意料之外。
“沈参军不忙,从军是一条十分辛苦的路,等你在选将营再待上几个月,深入体验之后再做决定不迟。”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等冷静下来多半会后悔,若他不加阻拦,到时候沈缙进退两难,便难以自处,在选将营里也会尴尬无比。
谁知沈缙一听这话,以为是杨丛义不愿留他,脸上神色立马就变了,只听他说道:“大人,我不是一时气盛,三年前科举落榜,我就已经萌生退意,今年又不中,便没了继续参加科考的心思。三年前我随大人招募新兵,组建宣威军,在昌国营地也参与过新军训练,跟将士们多有交流,与他们聊天,教他们识字,大人可以问问他们,三年前是不是就认识我了!”说着抬手一指苏仲、罗聪等人。
杨丛义一见沈缙如此激动,若再压制他的从军之心,怕真会凉了他的心,于是说道:“好,既然沈参军决心从军,那么从今日起,你就正式成为选将营里的一名新兵。平常要跟将士们一起参加训练,你所担负的参军之责也不能落下,如何?”
“是!大人!”沈缙脸上顿时一喜,马上再施一礼,而后才重新落座,可身体里滚动的热血,让他挺直了后背。
“我们继续说这支《从军歌》,今天我之所以要唱给你们听,其实就是为了教会你们,在选将营里不能只是我唱这支歌,你们要唱,全体宣威军要唱,以后参与选将的各路禁军来到选将营,也必须会唱!”杨丛义说完,扫视众人一眼。
见一众将校跃跃欲试,甚至有人开始哼起《从军歌》曲调旋律,于是接道:“今天我们先学着唱一唱,至于歌词,记不得也没关系,等晚上沈参军、陆参军回去写几份,你们自己抄来记一记,应当就没有问题。”
陆游点头道:“我已经大致记下来,再听一遍就能把歌词全部记住。字不多,我一会儿回去多写几份,你们来拿便是。”说着扭头看了几位将校一眼。
“多谢陆参军!”一众将校齐声道谢,让他们拿刀枪可以,提笔写字却是有些难为他们,陆游愿意替他们写下来,他们自然高兴。
见此,杨丛义笑道:“那就开始学歌吧,我唱一句,你们跟着唱一句。君不见,汉终军!”
众人张口,小心翼翼的唱道:“君不见,汉终军。”
几人初学,有些害怕丢丑,声音都不大,有些软绵绵的。
“弱冠系虏请长缨!”杨丛义再教唱一句。
“弱冠系虏请长缨。”众人学唱,声音依旧不大。
“大声点!君不见,汉终军!”杨丛义继续教唱第一句。
“君不见,汉终军!”第二次学唱,十多人的声音终于大了起来。
“弱冠系虏请长缨!”
“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分开学完,马上便是一句连唱。
一众人唱的兴起,扯开喉咙,歌声嘹亮,《从军歌》在夜幕里四处飞扬,震撼了他们自己,也震撼了周围的士兵。
第460章 集训展示
卯时,天蒙蒙亮,号角响起,全军一队队回到昨天的训练场,开始新一天集训。m.www.uu234.netwww.uu234.net
第二天的训练内容比前一天要难,光是教会他们就花了不少时间,但不管教的时候士兵们学的多好,一旦训练起来便乱成一片,左转、右转口令一下,便能看到他们难分左右,混乱不堪。
各队押官不得不教了一遍又一遍,时不时的还会被士兵带向错误的方向,整整训练一天,效果并不明显,只有极少数队伍能把这一天的训练内容完全掌握,并完整呈现,多数队伍练到日暮时分依然是磕磕绊绊。
将校、参军所在的队伍在临时校场一一展示训练成果之后,杨丛义又对全军勉励一番,于是各队便在明亮的月光下,自发训练到接近三更天。
和平时期要获得功勋很难,好好训练两天就能得到一次功勋,谁不愿意?即使不睡觉,他们也要好好训练。
但再高强度的训练也是有限度的,晚上不睡觉,打疲劳战,是不被允许的,甚至在二更天时,杨丛义不得不下令结束今天的训练。
训练了一天,已经相当劳累的士兵席地而坐,将校、参军站出来,高歌一曲《从军歌》,而后便开始一句一句教唱,虽然他们教的曲调有些奇怪,走调厉害,但好歹能唱出来。
全军学唱了小半个时辰,整个训练场,歌声此起彼伏,打破了这片河谷夜晚长久以来的宁静,士兵们激情满满,训练场热闹非凡。
天近三更时,终于在歌声中结束了这一天的训练,各队回营休息。但这样一个歌声嘹亮的夜晚,一曲催人奋进的《从军歌》,如何能让兴奋不已的将士安然入睡?
回到营房之后,士兵依然忍不住哼唱这支歌曲,虽然记不住词,不能完全明白歌词的意思,但并不影响他们依着旋律哼唱。
直到深夜,依然还有营房中传出哼唱之声。
月明星繁,天气晴朗,一早不等起床的号角声响,有些队伍便早早起身来到训练场,开始第三天训练。
全军各队的训练激情和士气,一天更比一天强,每训练一个时辰,各队便有一刻钟休整时间,在休整时除了喝水,还能唱歌,自从昨晚学会了唱歌,训练场便热闹起来了,放眼所见,几乎每个人都朝气蓬勃,再不是死气沉沉的模样。
杨丛义看着宣威军的点滴变化,虽然面上还是一脸严肃,但他心里却是十分欣喜。
他是选将营副帅,在正主没来之前,选将营是他做主,不论如何改、如何变,都不会有人指责,何况他还是殿前司的人,负有统管全军的责任,只要殿前司没人从中作梗,旁人在军事训练上也不可能来指责他。
此地天大地大,群山环绕,不管他如何推进选将之事,其他人都没理由反对,因为那选将章程相关各部院都有署名,皇帝亲自过目,甚至亲笔签批,怎么具体实施是选将司的事情,而殿前司都指挥使杨存中已经把几乎所有权限都给了杨丛义,有他全权负责执行章程,至于执行细节,自然也由他做主。
新式训练、唱军歌,要改变的是军队的基本面貌,调动的是他们的激情,若没有一点新鲜的东西,组织如此大规模的选将又有何意义?
杨丛义带着清尘,在训练场上来回巡视了两趟,便返回营中去了,全军将士训练的热火朝天,汗流浃背,依然没有松懈,他们如此努力,便没有一直盯着的意义。
这几天,在县衙催逼下,搬出江口村的村民,回到村里解决了旧房子问题,能搬走拆走的,很快拆走搬走,不能搬的,也不想拆的,干脆就没有回村。两天时间,村里再没有村民的东西,地上存在的一切都属于出了大钱的选将营。
县衙库房里保存的粮食运了三百担过来,够宣威军吃上七八天,陆游与商贾、大户谈好的物资采购也陆续兑现,其中一部分已经开始往村里搬运。
像木材毛竹等建材,本地存货不多,所以不得不上山砍伐,纵使夏秋不是伐木砍竹的最好季节,拥有大片山地的豪绅、大地主为了狠赚一笔钱财,争先恐后的组织人手进山砍伐,生怕手脚慢一些,他们的东西没机会卖给选将营。
由于上山砍伐木材毛竹的百姓很多,专心训练的宣威军将士总能听到周围山上传来砍树的声音,听到百姓的呼喊声。
七月酷暑,山上忙碌的百姓、山下训练的将士,全都热火朝天,似乎不知苦,不知疲倦。
午时,太阳最烈时,全军休息半个时辰,而后继续训练,今天是第三天,练的全是前两天的内容,经过高强度的训练,这些内容对普通士兵来说已经不算难。
在午时之前,几乎每一队都能从“集合”的口令发出后完整的将所有口令执行一遍,虽然速度有快有慢,效果有好有差,但总体来说,三天时间练到这种程度,已经远超预料。
因为在杨丛义的计划里,所有口令是全军每天出操之前必练科目,三天集训只需要他们学会,至于如何熟练,他们还有好几个月时间。
午时之后,全军继续训练到酉时三刻,而后短暂休整一刻钟,随时准备进校场表演。
所有将校、参军集中于临时校场,他们将组成评判组,对随后进行的各队训练展示做出优劣判断,选出表现最好的三支队伍,进行表彰嘉奖。
公布几条评判标准后,将校、参加分工,陆游协助姚昶指挥全军各队依次进场表演,沈缙负责记录各队优劣,杨丛义与其他人根据观看各队表现,当场做出判断。
半个时辰之后,全军四十队在校场外宽阔的土地上集合列队,等待入场。
“第一队,入场!”
姚昶在场中一声高喊,手中旗帜一挥,便见一队士兵在押官带领下齐步入场。
等全队四十多人在评判组正对面划定的表演区域站定,姚昶随即下令:“开始!”
“向左看齐!”
“向右看齐!”
“立正!”
“稍息!”
“里正!”
“报数!”
......
全队精神高度集中,甚至都不敢看一眼三丈之外的评判组成员,在押官口令下,依次按指令做完动作。
“立正!”
“向右转!”
“向左转!”
“向后转!”
“齐步走!”
在评判组面前展示过所有训练内容之后,押官将几个复杂的口令再展示一遍,才带着队伍向场边走去。随后在陆游指引下,队伍一直走到校场最边缘方才停下,后续队伍留足表演空间。
评判组八人依次对第一队的表现,从口令是否熟练、士兵反应是否准确整齐、展示内容是否有遗漏,一共三个方面进行评判。
由于这是第一队,没有其他对作参考,八人的评判结果差别很大。
但这也是不可避免的,只要他们坚持自己的评判标准不变,对整体结果便不会有太大影响,第一队评判结束后,杨丛义向他们提出了这个建议和忠告。
“第二队,进场!”
令旗一展,第二队从场外齐步走来。
“向右看齐!”
“向左看齐!”
“立正!”
“报数!”
..........
“向后转!”
“齐步走!”
第二队将士在押官口令下,做完每一个动作后,转身向场边走去。
评判组随后对第二队的表现作出评判,这一队与上一队的表现有差距,马上就在评判中表现出来。
“第三队,入场!”
令旗一展,又一队入场。
......
“第二十三队,入场!”
“第二十四队,入场!”
......
“第四十队,入场!”
......
“向后转!”
“齐步走!”
最后一队展示完毕,转身离去。
放眼望去,整个校场几乎全部被宣威军占据,一队队站的整整齐齐,夕阳下,挺力如松!
四十队展示完毕,评判组一一作出评判,沈缙很快将结果汇总。
八人评判、三项考核,选取得优最多的三支队伍,第一名、第二名明显领先于其他队,毫无争议,但第三名有三队并列,却是难以取舍,不得已便只能加试一场。
并列第三名的三支队伍全部上前,杨丛义当场宣布,加试内容便是唱《从军歌》,一队一遍,轮流唱给全军听。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
三队依次唱完《从军歌》,唱的好坏优劣,清晰明了。
“第一队、第九队、第三十二队出列!”
杨丛义在全军面前高声叫出前三名队伍,三队依次出阵,列于全军之前。
“选将营三天集训,今天告一段落,三天所学所练,全军展示,有优又劣,认真训练,刻苦进取的将士,当得奖赏。你们面前这三支队伍在集训中表现优异,记功赏一次!希望全军将士以这三队将士为榜样,继续训练,再接再厉,拼搏进取,争取在下一次比赛中勇夺第一!”
稍一停顿,杨丛义再道:“集训展示结束前,请全军共唱一遍《从军歌》,我来起头,大家跟我一起唱!君不见,汉终军!预备,起!”
全军齐声高唱:“??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匈奴不顾身!”
两千人齐声吼,歌声扬四野,震荡山林!
第461章 学习兵法
三天集训结束,当晚一众将校、参军聚众议事,众人分坐左右。www.uu234.net
先将集训过程和结果成效总结了一番,而后开始商议布置后面的差事。
“朝廷为何设立选将营,几天前已经跟你们说过,今天不再赘述。但要说明的是,把你们调来此地组建选将营,不是因为你们是精锐,只因为我们曾经共事过,我对你们较为熟悉。选将乃军中头等大事,有一点我现在就可以跟你们明说,此次选将结果将决定五年之后,跟你们一起共赴战场都是哪些人,如果你们不好好训练,选不出真正优秀的将校,到时候上了战场拖了你们的后退,那也怪不得别人。征调你们来选将营,我就是希望经由你们的手,选出五年后可以在战场上托付性命的战友!这一点,我希望你们都要明白,时时刻刻记在心里!”杨丛义看着一众将校,神情肃然。
“接下来我说说关于此次选将的事。这次选将是在殿前司兵案策划的选将章程上具体实施,可以告诉大家,选将章程正是由我亲自编写,在我的计划里,整个选将过程中都要体现一个特点,那就是实战!能打敢打的留下,不能打又不敢打的,直接淘汰。”
杨丛义此话一出,众将校哗然。
“实战?选将怎么实战?真刀真枪杀一场?”
“死了人怎么办?”
“我们就两千兄弟一场场打下来,最后怕剩不下多少人了,这么选将也太惨了!”
杨丛义听得摆手道:“先听我说。我所说的实战跟你们想的稍有不同,长枪去掉枪头,刀剑不要开刃,其他的全部要向实战靠近,当成真正的仗来打,具体怎么打,完全由你们自己做主,我不干预。”
听这解释,众将心中仍然疑惑不解,怎么打?真能把禁军当成敌人来打?这怎么下得去手。
见他们似乎不是很明白,杨丛义也再多做解释,继而宣布一个决定,只听他说道:“从明天开始,我会就武学所学结合历史上的经典战例给你们讲课三天,随后由你们带领四个指挥进行一对一实战对抗,胜次多的两支队伍作为试金石部队,两个月后迎战前来参加选将的所有禁军队伍,胜次少的两支队伍留守选将营,负责整个选将营卫戍和后勤供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众将忐忑,沉默不言。
杨丛义看了他们一眼,又道:“能作为试金石部队跟大部分禁军精锐交手,绝对是难得的一次经历,获得全军嘉奖、殿前司奖励,甚至是朝廷恩赏,都不在话下。名额有限,希望你们好好准备,争取拿到这次机会。”
“沈参军既然已经决定从军,那么从明天起,你跟他们一样训练、上课。至于陆参军,建营物资采购、粮草运输和工匠人员招募等差事繁杂,就不用参与训练了,你们以为如何?”杨丛义看看二人问道。
沈缙抱拳道:“是,大人,但我个提议。”
杨丛义随即问道:“什么提议?”
沈缙回道:“我也想随军参加实战,望大人应允!”
杨丛义认真想了想,而后说道:“等讲完课,我们再说吧。”
他没有应承下来,但也没有拒绝,是不是可以让沈缙去,他拿不定主意。
沈缙见此,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而陆游也应承了一声,没有多的言语,在军中待一段时间是一段不错的经历,但要让他留在军队显然不可能,因为他还得考科举。
“全军后面几天如何训练,你们自己回去安排好,从明天开始,每天申时一刻来这儿上课。如果没其他事,都先回去好好休息。”
他们在太阳底下训练三天,确实有些累了,既然杨大人早有计划,已经将后面的事情安排妥当,那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按要求执行就是了。
众人起身告退,很快散去。
“大人,你不给我安排差事?”这几天清尘一直提剑跟随杨丛义左右,即使在校场也未曾远离超过一丈距离,经上次江口村一事,她便开始担心夫君的安全。
杨丛义笑道:“军中都是男儿事,你安心在营中把金银看好就行了,不必跟着我风吹日晒。”
清尘一听这话,马上就有些不高兴了,只听她回道:“那我也应该有点事做吧,大家都在忙,就我一人无所事事,让人看到我在营中闲来无事,普通士兵怎么想?还是给我找点事做吧,要不我去伙房帮忙?”
“别。”杨丛义一听这话,急忙摆手道:“伙房烟熏火燎的,你去那等地方也帮不上忙。这样吧,既然让你看管金银,那以后物资采购费用、征地费用、工匠雇佣费用就由你来发放。怎么样?”
清尘一愣,连忙摇头拒绝道:“我又不会对账,这么多钱,我可不敢给,给错了怎么办?还是大人自己来吧。”
杨丛义笑道:“不会我可以教你,对账有得是时间,只要账目不错,给钱的时候细心点,就不会出错,即使真错了,查证核实以后,多给的追回,少给的补上,其实也没什么。”
清尘还想再说什么,杨丛义又道:“就这么定了,这件差事就由你来负责,过几天我就教你对账。”
“那行吧,要真出错了,你可别怪我。”跟来义乌,能帮夫君做些事,也不算白来一趟,清尘心里挣扎一番,最终还是应下此事。
“这几天也累,回去房休息吧。”二人熄灭灯火,起身离开。
天明,号角响起,全军带着武器走上训练场,在将校、押官带领下,开始正常的军事操练。
杨丛义、清尘也早早的起来,找到一个僻静的所在,一个练剑,一个练枪。
一个时辰之后,各队押官带着普通士兵继续操练,苏仲、罗聪等将校来到营房中听主帅上课。
没有教材,没有教具,也没有黑板,只见杨丛义站着讲,众将坐着听。
“时间有限,这三天时间,我们只学《孙子兵法》中的三篇,行军篇、地形篇、九地篇,这三篇是行军打仗的基础,对我们来说也较为实用,可以活学活用。今天我们先学行军篇。”
杨丛义言罢,稍作停顿,马上背诵道:“孙子曰:凡处军相敌:绝山依谷,视生处高,战隆无登,此处山之军也。绝水必远水;客绝水而来,勿迎之于水内,令半济而击之,利;欲战者,无附于水而迎客;视生处高,无迎水流,此处水上之军也。绝斥泽,惟亟去无留;若交军于斥泽之中,必依水草而背众树,此处斥泽之军也。平陆处易,而右背高,前死后生,此处平陆之军也。凡此四军之利,黄帝之所以胜四帝也.......卒未亲附而罚之,则不服,不服则难用也。卒已亲附而罚不行,则不可用也。故令之以文,齐之以武,是谓必取。令素行以教其民,则民服;令不素行以教其民,则民不服。令素行者,与众相得也。”
提前做了准备,杨丛义一口气背完,众将茫然不解,完全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有沈缙面色不变,微微点头,似是听懂了一些。
这等情形在杨丛义预料之中,他们都是一帮从军多年的粗人,能识几个字就不错了,要让他们看懂《孙子兵法》,那是强人所难,目前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马上解释道:“这行军篇说的是什么意思呢?顾名思义,这一篇主要讲的是行军之时注意事项。那么具体怎么理解呢?听我跟你们一一解释,行军篇里孙子说:凡军队行军作战和观察判断敌情,应该注意:在通过山地时要靠近有水草的谷地;驻扎时,要选择生地,居高向阳;如果敌人占据高地,不要仰攻。这些是在山地行军作战的处置原则。横渡江河,要在离江河稍远的地方驻扎;如果敌军渡河前来进攻,不要在江河中迎击,而要乘它部分已渡、部分未渡,半渡时予以攻击,这样比较有利;如果要与敌军交战,那就不要靠近江河迎击它;在江河地带驻扎,也要居高向阳,切勿在敌军下游低凹地驻扎或布阵。这些是在江河地带行军作战的处置原则。”
如此一解释,众将点头,他们都是打过仗的人,从过往经历来看,行军打仗确实应该如此。
解释完,杨丛义又道:“孙子在兵法中是这么说的,那我们在打仗时是怎么做的?不说远的,就说去年在广南抗击李越之战,大家都想想,我们的行动是不是跟这篇行军兵法相合?通过山地时,是不是尽量沿着有水源的谷底行军,宿营驻扎的时候,是不是选在进退都方便的生地,而不是难以进退的绝地?那么在有河流的地方行军打仗,我们又是怎么做的?谁来说说。”
话音一落,只听姚昶说道:“我们去年在钦州打了两场胜仗,都在河流附近,前一场我们埋伏在一条河流对面,在敌人渡河之时,利用他们渡河较慢,行军部队前后不能相连的时机,把提前渡河的敌人全部消灭,而后全军逼近河流,利用河流把他们困在河岸,一举将他们全部消灭。这应该就是大人刚才说的等敌人渡河一半,趁机攻击的道理吧?”
第462章 山中实战
杨丛义点头道:“不错,那一战确实算是半渡而击,所以我们赢了。www.uu234.net长江以南,江河众多,自古南下的草原强兵无不饮恨长江,纵使过了长江,也很快退走,就是因为他们难以适应多江河的地形。我们去过广南,都知道在河流众多的地方,行军打仗有多难,三十里路程,五条河流纵横,两千人的队伍,走一天都走不完。但长江以北不同,北方河流不多,除了淮河、黄河,没有其他太大的江河,在北方行军作战怕的不是河多,而是怕找不到河,北方水少,找不到河流,就没有水源,缺少水源是行军打仗的大忌。所以对待河流,我们在不同地区作战,要区别对待,北方就要尽量靠近河流,方便取水,而南方水多,驻扎行军就要远离。”
潘诚道:“大人放心吧,去年在广南,我们全军驻扎在山上,在上游拦河蓄水,放水之后水淹敌军四五千人,是我们亲眼所见,以后我们行军打仗,不会跟李越人一样驻扎在河边,肯定会吸取教训,离的远远的。”
杨丛义摇头道:“我刚说了,是远离还是靠近,要看身处何地,在北方雨水少的地方,河流很少,河流水源就是生命,不用离太远,也不能离太远,如果不出意外,以后我们主要作战方向便是北方,长江淮河以北,要水淹敌军几乎不可能,反而寻找水源是件大事。以后有时间,我再给大家讲讲大宋各地地理,说说各地地形。”
稍稍一停,思绪马上回到《孙子兵法》上,接着说道:“好,我们接着讲行军篇,看孙子在行军篇里对军队在山地、江河以外的地方行军作战怎么讲。我们看到,他在兵法中说道,通过盐碱沼泽地带,要迅速离开,不宜停留;如在盐碱沼泽地带与敌军遭遇,那就要占领有水草而靠树林的地方。这些是在盐碱沼泽地带行军作战的处置原则。在平原地带驻军,要选择地势平坦的地方,最好背靠高处,前低后高。这些是平原地带行军作战的处置原则。”
“孙子在行军篇里说了军队在山地、江河、沼泽、平原四种地方该怎么行军,怎么驻扎,这四种行军作战原则的好处,就是古代轩辕黄帝能够战胜其他四帝的重要原因,千年过去,我们如今这么行军,也不会有错,依然有很好的借鉴意义。你们都在北方打过仗,在平原地带是不是这么行军的,你们应该很清楚,很好理解,这里就不赘述了,我们接着往下看。”
见众将神情轻松,杨丛义接着讲道:“大凡驻军,总是喜好干燥的高地而厌恶潮湿低洼的地方,要求向阳,回避阴湿,驻扎在便于生活和地势高的地方,将士就不至于发生各种疾病,这是军队致胜的一个重要条件。丘陵、堤防驻军,必须驻扎在向阳的一面,并且要背靠着它。这些对于用兵有利的举措是得自地形的辅助。河流上游下暴雨,看到水沫漂来,要等水势平稳以后再渡,以防山洪暴至。凡是遇到“绝涧”、“天井”、“天牢”、“天罗”、“天陷”、“天隙”等地形,必须迅速避开而不要靠近。我远离它,让敌军去接近它;我面向它,让敌军去背靠它。这又是什么意思,我们该如何理解?”
讲解、讨论继续,众人开动脑筋。
在讲解兵法中,杨丛义时不时的会提问,让众将参与其中,以他们的经历来印证兵法所述,加深他们对兵法的印象。
整整三天时间,每天从申时一直学到日暮,众人终于将三篇兵法学完。
这三天每个人都收获不小,众将从军多年,一直按上级指令行军打仗,很少考虑为何是那样,很多时候队伍打散了,他们凭借本能逃出升天,根本不会去追究原因。但他们在军中所历所见还是有限,三天课听下来,他们懂了很多,但要全部吃透理解,还得以后一一在实践中历练。
“好了,三天课程所讲的《孙子兵法》行军篇、地形篇、九地篇就是这些内容,虽然不多,但兵法所说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你们回去之后还要好好理解、好好揣摩,争取在以后真正行军打仗时不要犯错。大家一定要记住,任何一次失误,都有可能葬送你们自己!”
课程结束,杨丛义做课终总结,他以前从没教过课,但他的上课方式却比此时太学、武学教授生动多了,但讲课之时十分生硬这个缺点,他一时之间却是没法改,得讲得够多才能,课堂才能生动活泼。
“是,大人!”众将异口同声,他们以前没有机会读书听课,更不会有将帅教他们兵法,这次杨大人亲自给他们讲解兵法,每个人都受益良多,自然感激不尽。
杨丛义微微点头,这些将校能学到多少,能不能学到心里去,用到实践中,他不敢肯定,因为他们都是打过仗,见过生死的人,很多时候凭借的还是本能,真到危机时刻,哪里还会记得曾经学过的兵法,只能是各凭本事,各尽本能,能打赢,能逃命,在他们看来就够了,要强求他们做的多好,通过三天学习个个都变成百战百胜的将军,那是不可能的。
他站在众人前面,又道:“我们都还年轻,五年之后宋金大战,我们都会是主力,关键之时只要能打、敢打,很有可能就各领一军,到时候你们的身份就不再是执行将令的人,而是下达指令的人,你的每一个命令都事关战斗胜败,全军存亡。所以,我希望你们从这次实战挑选试金石部队开始,就把你们自己当成一军统帅,由你们自己下达行军和战斗命令,为整支部队前途负责!”
扫视众人一眼,而后再道:“提前告诉你们,此次实战我作为评判,不会参与实战部署,只会公布规则、发布实战开始和结束命令,期间的一切全部由你们自己做主。可听明白了?”
众将一听这话,顿时心下一慌,面面相觑,整支队伍的前途都在他们身上,这压力也太大了,真能做好吗?
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没底,何曾经历过一支部队全部由他们自己做主的时刻?
“你们也不要有太大压力,只要多思考、多想想,提前部署,打有准备之仗,结果就不会太差。选将营初建,你们表现的机会很多,只要踏踏实实,每个人都会有用武之地。给你们五天时间准备,明天一早,我公布实战规则,五天之后,实战正式开始。”杨丛义微微笑道。
罗聪转眼看看其他人,而后问道:“大人,我们在哪里实战?就在校场、训练场吗?”
杨丛义摆手道:“不,真正的实战都是在敌我双方没遭遇之前,相互看不到的地方,训练场、校场一览无遗,无遮无挡,没法进行实战操练。我们的实战场地就在背后的大山里,那里天地广阔,可任由你们排兵布阵,充分发挥你们的想象力。”
众人心里一惊,脸色突变,山里情况复杂,如果要在山里实战,那可真是实战了!
姚昶略一思索,马上问道:“大人,山里地形复杂,情况多变,如果在山里实战,必然不少布置各类陷阱埋伏,造成将士伤亡怎么办?”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其他人纷纷应和,不知是否真是关心将士性命。
杨丛义道:“既然是实战,伤亡就难以避免。但我们要尽量避免无谓的伤亡,比如陷阱埋伏时,就应该考虑怎样布置会造成大量实际杀伤,怎样布置可以点到为止,滚石垒木换成小石头和朽木、树皮行不行?想的越多,想的越清楚,等以后宋金之战,上了真正的战场,就能游刃有余。所以在山中实战时,要避免伤亡,若真有人恶意制造伤亡,军法处置便是。”
苏仲道:“大人,如果考虑这么多的话,在山里实战也太麻烦了,还不如就在山下找一个地方,正面干一场!大家说是不是?”
这个提议有人应和,有人默然不理。
杨丛义道:“不行,复杂的地形,多变的情况,才能检验出军队的战斗精神是否强大,检验出军队是否真能打战,如果在复杂地形下都能作战,那么在一般地形下自然也不在话下。况且还有一点十分重要,出兵作战,未胜要先虑败,没打之前就要想好,如果此战失败会怎么样,是保命还是拼个全军覆没,在平原地形,胜就活着,败就只有死路一条,而在山地作战就大不相同,变数非常多,胜败互易,转瞬之间,所以每支军队都要会打山地战。此议已决,不容更改!”
一听此话,营房中顿时沉默下来。
“如果没有其他异议,你们就回去准备,刀剑要藏刃,长枪去枪头,行军粮草也可以提前领取。”
“是,大人!”
众将起身抱拳,应声离去。
第463章 评判入山
五天后,清晨,随着杨丛义一声令下,第一支队伍由罗聪任主将、周平任副将从营地出发,向东边的山上开去。www.uu234.netwww.uu234.net
午时,再一声令下,第二支队伍随后进山追击前军,主将苏仲、副将张富。
杨丛义、沈缙作为评判,随同进山,清尘提剑护卫。
当天下午,苏仲营一路打听,探知了前军行进方向,苦追三十余里,不见罗聪营的踪迹,日暮时分,在一山脚就地扎营,埋锅早饭。
杨丛义、沈缙二人作为实战观察员,在清尘保护下于苏仲营半里之外的一处高地安营休整。
他们吃着干粮,喝着凉水,望着不远处的冲天浓烟。
“沈兄,你觉得苏仲与罗聪谁胜谁败?”杨丛义忽然问道。
沈缙一愣,随后回道:“以我所见,苏仲很难撑过今晚。”
杨丛义转头笑道:“哦,为何?愿闻高见。”
沈缙面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大人不要挖苦我,我哪有什么高见,不过是以常理来推测罢了。”
“那也说说看,是否跟我想的一样。”杨丛义笑道。
沈缙思索片刻,而后回道:“罗聪营先行半日,后苏仲进山之后一直跟着他的行军路线,就双方相互掌握的行军消息来看,苏仲营一举一动一定是在罗聪监视之中,而苏仲却不一定能得到罗聪营的准确消息。罗聪先行半日,他能从容布置埋伏陷阱,若他料到苏仲今晚在此扎营,很可能就会在这山上埋伏,就算没有料到,以他们对这条进山路的熟悉程度,要想趁夜回来偷袭也不是难事,罗聪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以我所见,胜败就在今晚,而战败的一方,必是苏仲无疑。”
杨丛义点头道:“沈兄言之有理,若罗聪有心在此地交战,苏仲确实必败无疑,对手在前面,他却在山脚下扎营,两军交战,对方顺势而下,势如破竹,他只能转身逃跑,若是半夜突然袭击,苏仲无处可逃,恐怕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
沈缙见杨丛义的判断与他相同,心下一喜,马上回道:“确实如此。”
不过,杨丛义随后又说道:“如果罗聪没有抓住这个机会,等明天苏仲翻过这座山,恐怕局势又要逆转,罗聪不敢战,他便要拼命往前跑,寻找有利地形,借用地形地势之利与苏仲一战,前方探路,寻找地形,必要花去不少精力和时间,而苏仲埋头赶路,沿着罗聪的行军路线一路追赶,两军之间的距离会很快缩短,到时候着急的就该是罗聪了,一个跑,一个追,两军士气一盛一弱,胜败不言自明。所以,若苏仲今晚无事,明天翻过这座山,战场胜利便是他的。”
沈缙细细一想,抬手道:“还是大人思虑周全,我只看到苏仲败,却没看到苏仲胜,佩服佩服!”
杨丛义呵呵笑道:“哪里,没想这么多,那是你对他们了解还不够多,等你跟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够长,了解他们的行事风格,看清他们性格优劣,便能做出合理的判断。”
沈缙点头道:“大人说的是,虽说我认识他们已经三年,可真正跟他们相处的时间确实不多,以后一定多抽些,多了解他们一些。”
“我们坐看今晚是热热闹闹的一晚,还是安安静静,无事发生吧。”
杨丛义一语罢,三人于树下抬眼望云烟,坐看双方胜败输赢。
山中,天很快暗了下来,不远处苏仲营地还能看到点点火光,在夜里异常明亮。
两方小小的帐篷在树下撑开,清尘在一丈之外洒下驱虫药粉,今晚就要在山中露宿,上次在山野露宿还是在三年之前。
暗夜无事,杨丛义与沈缙在树下又聊到《梦溪笔谈》,追忆回易南洋西洋诸事,谈起海外诸国所见的各种技艺,杨丛义暗示沈缙还是多研究研究应用技术。
但对方如今的心思都在军中,技术研究早就放到一边去了,一心想着如班定远一般,投笔从戎,为国效力,征战沙场,建不世之功。
见沈缙眼下无心技术研究,杨丛义也就不再强求,以后有得是机会,再慢慢引导吧,毕竟打仗也是需要技术的,军器监各大作坊,哪里不是技艺精湛的工匠,只要时机合适,他一定会重新对技术研究感兴趣。
跟着军队走了半天山路,沈缙早就累了,不到二更天,便回了帐篷休息。
杨丛义睡不着,独自一人在树下坐着,望着山间的明月星辰。
不多久,清尘从旁边的帐篷里出来,靠树站着。
“外边蚊虫多,进入休息吧。”杨丛义抬头轻声说道。
清尘没有回话,片刻之后,再杨丛义身旁的石头上坐下。
“你说这儿像哪儿?”清尘望着天空轻声问道。
杨丛义奇道:“这是义乌啊,还能像哪儿。”
清尘默然,过了一会儿才道:“这儿像不像天柱山,你后背被贼人砍伤,在林中望月作诗那个夜晚?”
杨丛义一经提醒,稍一回想,马上笑道:“还真像那个地方。”随后却感叹道:“时间过的可好快,转眼间就过去了五年。”
“是啊,五年了。你还记得当年你作得那首诗吗?”清尘忽然问道。
“这我哪儿记得住,五年前随口一说,早就忘了。”杨丛义摇头笑道。
话音刚落,却听清尘吟道:
天上悬明月,林下卧少年。
那年风云变,一梦回从前。
天意何捉弄,身在山林间。
习得半招技,方离大别山。
路遇不平事,太湖县里冤。
青天救一命,从此不得闲。
为酬知遇恩,奔波山水间。
一动无小事,谁知苦与险。
方才历两月,又入天柱山。
盘龙品羹汤,山上为蛇忙。
山间奔一夜,寻地把身藏。
蛇毒未能除,恍然一梦长。
忽闻有道长,犹如自天降。
丹心施妙手,片刻已安康。
道长似神人,拔剑退蛇群。
不知天地理,十掌知教训。
道长去取水,石崖把路困。
纤手分山石,石中现石洞。
滴滴有水声,池边有木桶。
大恩不言谢,挥手就离别。
惟愿红尘见,好把恩情还。
转眼再相见,还在山水间。
如今又一命,此生怎能还。
悉心养身好,辞别又下山。
我欲去香炉,道长随身边。
此去多坎坷,未知天涯远。
明月长相随,前路何人伴?
清尘徐徐念完,杨丛义心惊不已,他早已忘却,她却还记得,山中一幕幕,顿时浮现在眼前。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会记得?”
清尘扭头回道:“不是我还记得,是从来都没忘记过。”
杨丛义心下一暖,悄悄伸手握住了清尘的手,在感情方面,他远远不及对方深情,一直以来都比不上,此时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清尘在那时就把他记在心里了,而他真正把她放在心底,才是不久之前,回到临安以后的那段时间,心里直觉得对这个苦命的女子有太多亏欠。
月下林中沉默,二人手相握,共享此时的温暖与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清尘忽道:“山上有光。”
杨丛义朝她所看的方向望去,隐约看到似乎有红光一闪,便在林中消失不见。
“罗聪来了?”杨丛义轻问。
“大半夜,火光亮了又灭,除了他们,应该不会有其他人吧。”清尘想再找出点火光和证据,却发现那火光就跟彻底消失了一样。
杨丛义点头道:“那就应该是他们了,罗聪果然没有放弃这个机会。”
“是苏仲太大意了。”
背后传来沈缙的声音。
“沈兄没睡?”杨丛义微微一惊,马上问道:“是不是我们打扰到沈兄休息了?”
沈缙上前几步,活动了几下手臂和腰肢,笑道:“没有没有,跑了半天山路,浑身酸疼,根本睡不着。”
随后马上又道:“小弟,无意偷听大人与嫂夫人往事,实在是林子*静了,抱歉啊。”
杨丛义笑道:“无妨无妨,那是我们当年在天柱山的一段往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只听沈缙十分羡慕的回道:“大人与嫂夫人相识日久,感情却是日久弥新,真让羡慕。”
清尘早就将手悄悄收回去,默默望着远山,似乎他们所言与她无关。
杨丛义却道:“不知沈兄是否已经婚配?”
沈缙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弟成亲多年,儿子都有四五岁了吧。”
杨丛义奇道:“四五岁?沈兄不知令郎年岁?”
沈缙十分尴尬的笑道:“小弟成亲之后没多久,就来临安求学,已经多年没回去了,之前收到家书,只说添了一个儿子,却没说生辰,是以小弟不知。”
杨丛义一听这话,马上训道:“沈兄,不是我说你,你家离临安也不远,这么多年都不回去看看,有些过份了。等选将之事忙完,怎么说都得回去看看。”
“是,一有时间,小弟一定回去看看。”沈缙虚心接受训导,杨丛义与清尘方才那番温情之语,在这个寂静的夜晚也触到了他心底不愿触及的往事,过去的都该释然才是。
第464章 不得还魂
山间闪过的火光,再没有亮起,苏仲营地悄无声息,不知是否有人值岗守夜。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杨丛义等人站在树下,静等双方分出胜负。
“大人,你说苏仲会不会在设个埋伏,在这儿等罗聪自投罗网?”沈缙忽然说道。
杨丛义摇头道:“苏仲崇尚的是武力,他喜欢正面对抗,不喜欢动脑子去想谋略,在他看来设埋伏远远没有力拼对抗来得痛快。”
沈缙奇道:“能设个埋伏,兵不血刃就将对手打败,为何要拼死力抗?”
杨丛义道:“有一些人就是这样,在他们看来阴谋诡计都是弱者所为,他们自认为强大,不屑使用任何计谋,就想堂堂正正打败对方,只有他们吃过大亏以后,才有可能吸取教训。”
沈缙想不通,能用计谋,为何要拼死力?
想不通便也懒得想了,静观成败吧。
一刻钟、两刻钟......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及至深夜,对面的山林仍然寂静无声,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大人,你们先休息吧。我看罗将军要等最好的时机,很可能还要等几个时辰。”沈缙打着哈欠提议。
杨丛义起身,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身体,又望了望对面的山林,心下暗道,这罗聪还真是有定力,都到了山顶还能忍着不动手,看来此战他是势在必得了!
有如此心态,其实胜负已分。
“沈兄,你也休息吧,恐怕要到拂晓战局才会分明。”杨丛义说完招呼清尘回到帐篷。
满天繁星,悠悠月光,透过林间空隙,撒向小小的帐篷,林中再次安静来,不闻鸟雀之声,唯有虫鸣。
夜深沉,劳累的人很快入梦。
月落星隐,夜更静。
就在黎明前约半个时辰,林间忽然飞起的数只鸟雀,将夜间的宁静打破。
片刻之后,一群群山雀从林间接连破空而去,像是寻食,又像是逃离。
不过多时,山脚下苏仲营地喧嚣声起,惊呼喊叫,爆喝怒骂,如喧闹的集市,又如两村械斗前的嘴仗文斗,彻底将山中黎明前寂静祥和的清晨搅碎。
“大人,他们动手了!”沈缙十分兴奋,就像期盼已久的好戏终于开演。
杨丛义钻出帐篷,就见沈缙以手扶木,掂起脚朝对面山脚下的营地望去。
山间没有火光,幽幽暗暗,只闻双方吵闹之声,不见半个人影。
“走,胜负应该已经分明,我们过去看看。”杨丛义话音刚落,一转身便看到清尘钻出帐篷。
沈缙没有二话,抬脚就跟在杨丛义身后,朝不远处的营地走去。
果如所料,苏仲并没有在营地周围做任何布置,此时他们已经被罗聪包围在营中,而他们的武器也不在手里,一个个赤手空拳,面对指着包围他们的人怒吼。
“有本事真刀真抢打一场,半夜来偷袭算啥英雄好汉!”
“你们这帮龟孙子,够胆就把刀还给老子,看老子不削死你们!”
“有本事等天亮,吃饱喝足,再来干一场,敢吗?”
“就知道你们这帮胆小鬼不敢,不敢就滚吧,还拿破木头棍子围着我们干啥!”
..........
被围在营里的士兵火气非常大,在他们看来对方不但打扰他们睡觉,还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围住他们不放,这就是一种*裸的羞辱。
他们实力并不弱,在整个宣威军里也算佼佼者,如今刀枪都没动就败了,这让他们感觉十分憋屈难受,每个人心里都不服气,恨不得冲上前,挥拳跟对方干一场。
“都吵什么!真遇上敌人,你们还能站在这儿骂人?”杨丛义带着沈缙抵近混乱的苏仲营。
“你们苏将军在哪儿?让他来见我。”杨丛义分开叫嚷争斗的士兵,走进营地。
整个选将营里穿常服的人只有副帅和两名参军,一众激动的士兵,在朦胧中看清来人,立马闭嘴息了生息,有人闻言,急忙转身去找苏将军。
五百人的营地不算小,能在昏暗的夜色中见到选将营副帅和参军的士兵毕竟是少数,其他人还在夜色掩护下不停的争吵。
“见过大人。”没过多久,苏仲匆匆赶来,脸上尽是不服,眼中满含愤怒。
“不服气?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杨丛义面色一沉。
“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我就是不服,有本事这场不算再打一场!”苏仲叫道。
杨丛义气笑了:“真上了战场,金人会给你再来一次的机会?你好好想想,如果他们是金人,你还能活着站在我面前吗?我一早就跟你们说过,这是实战,虽不是真刀真枪,但见得是生死!让他们统统躺下,细细体验一下,死了以后是什么模样!”
苏仲呆滞片刻,他很想反驳,但最终理智战胜了自己的情绪,将滚到嘴边的话咽回肚里,而后迅速向周围的士兵吼道:“全军阵亡了,都给老子躺下!”
吼完之后,苏仲自己当先倒地。
全军阵亡的命令传开,营内的士兵如同得了瘟疫一般,满脸不甘,纷纷倒地,不多时,苏仲营再无一人站立。
“大人,山里很乱,怎么不等天亮了再来。”不知从何处赶来的罗聪,虽然脸上紧绷,但掩不住眼睛里的喜悦与兴奋,旗开得胜,当然值得高兴。
杨丛义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很好,够胆,沉得住气。昨晚不到子时,你们应该就到这山上了吧?”
罗聪这才笑道:“大人料事如神,我们确实是昨晚来的,就怕惊了他们,所以一直在等机会,等他们放松警惕。”
杨丛义却摆手道:“不是我料事如神,是我亲眼看到你们来了。”
罗聪脸上一惊,急道:“怎么会?我们一直很小心,发动进攻前,保持了很远的,一直在远处监视,根本没有靠的太近!”
杨丛义道:“昨夜我看到了山上一闪而逝的火光,虽然时间短暂,但凭那亮起来又迅速熄灭的火光,足以推断出山上有人,且不是晚归的普通山民。”
罗聪神情黯然,这一战他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绝无破绽,不想却被杨大人发现踪迹,若是苏仲布置的岗哨细心一些,那么此时躺在地上的很可能就是他了。
杨丛义道:“这一战你做的很好,但如果再细致一些就更好了,夜间在敌区行军,不论是设置埋伏,还是被敌军追击,最忌灯火明亮,哪怕对方离你们很远,因为你不能保证敌方的探子没有跟在你们身后。苏仲不用脑子打仗,你这么行军能胜他,若换了其他人,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
“多谢大人教诲,末将回去定会好好反思!”罗聪抱拳屈膝,深施一礼。
杨丛义笑道:“好了,这一场你们胜了,去打扫战场吧。”
“打扫战场?”这话却把罗聪听的一呆,忍不住问出声来。
“你们赢了,他们都阵亡了,你们难道不想打扫战场吗?这是你们的权力。去吧!”杨丛义伸手一指倒在地上的士兵。
罗聪还是不敢相信,真要让他们打扫战场,后果可不敢想象,怕是对方身上东西全都要被属下的士兵搜罗光,到时候起了冲突,可就麻烦了。
“阵亡的人没有资格反抗!你们是胜利者,就该你们打扫战场,打扫干净以后,埋锅早饭,出山休整!”
杨丛义高声向众人宣布这个命令,站着的、躺着的,心情各异。
“是,谨遵大人之命!”罗聪终于想通,这就是实战,而这结果就是杨大人想要的,参与实战的任何一方都得全力以赴争取胜利,不然就只能接受失败,任由胜利者摆布。
罗聪随即下令:“全军打扫战场!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掏出来,全部上交!若有死尸还魂,不要手软,再打一遍!”
此令一下,众将士无不欢呼,立马就往躺在地上的士兵扑去,伸手便往他们怀里掏。
集体生活,无处藏钱,没花的饷钱都是随身携带,一场胜仗,自然要掏些钱出来。
那些躺在地上的士兵,一开始听到打扫战场还心存侥幸,可几句之后,越听越心惊,原本以为是一场游戏,副帅却把它当成真战场,而对方也要真的来打扫战场,这让他们如何能接受,他们没花的饷钱怎么能平白就让对方拿走?
有些躺在地上的士兵当场就想起身,却被早有提防的打扫战场的士兵一脚踹倒。
随即就有士兵围上来,踩在身上高声警告:“再死尸还魂,兄弟可就不客气了!”
都是从军多年的汉子,皮糙肉厚,自然不服警告,抬手抓住对方的腿,用力一拧,就把对方摔倒,口中吼道:“你娘的,还登鼻子上脸了!”
吼完就想翻身爬起来,却被周围的其他几个士兵飞身扑上,死死压住,猛力挣扎一番,却是丝毫不得动弹,他一人如何对抗得了三四个人?
反抗与压制,这一幕同时在多处上演。
身上有钱的士兵反抗的格外厉害,当然吃苦受罪也多,谁让他们舍不得钱呢?
最终苦也吃了,钱也被对方拿走,徒留他们在原地怒骂、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