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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战国萧烟     大宋燕王txt下载     大宋燕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35章 娘子随行

    长久以来,杨丛义一直做些乱七八糟的梦,梦里总会出现许久不曾谋面的熟人,或是仅有一面之缘的路人。

    这些人在一起便会组成奇奇怪怪的梦境,但有时候又觉得很真实,因为人都是真实的,而场景也不是凭空出现的,但梦醒之后,剩下的便只有空虚,以及那些似是而非的奇怪梦境。

    但不论是什么梦境,等清醒过来,留给杨丛义的必然是无所适从的空虚感和无处停歇的孤独感。

    夜半,听到清尘的哭声,他瞬间便想起曾经做过的那个梦来。

    梦里他娶了一个叫清莲的女子,因他长时间外出不在家,家里遭贼,那女子因流言蜚语所累,自杀身亡,让他悔恨不已。

    如今杨丛义也是一出门就好几个月,独留清尘一人在家,与梦中何其相似?

    听到清尘的哭声,他忍不住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这个家还要她支撑,没了她,这个家也就没了,他便要无家可归了。

    “清尘,你跟我一起走吧,一起去婺州。”杨丛义忍不住说出这句话来,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军营是何等艰苦的地方,怎么能让她跟去受苦?

    清尘沉默了半晌,而后轻声问道:“夫君,我真的能跟你去吗?”

    杨丛义忙道:“去倒是能去,只不过去婺州会很辛苦,再说你刚来临安没多久,这儿的水土还没适应,又要搬来搬去,路途劳顿,怕是要受不少苦,要不还是在家吧?”

    “不,只要跟夫君在一起,吃什么苦我都不怕。我跟着夫君去,保证不给夫君添麻烦,别的不能做,照顾夫君饮食起居应该还行。”

    清尘一听能跟去,哪里顾得上什么苦,对她来说最大的苦便是与夫君分别,最大的苦便是与夫君生离。那种独守空房的孤单日子,不知夫君身在何处的愁苦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只想每天都与夫君在一起。

    杨丛义顿时有些为难,清尘跟去婺州确实多有不便,选将营里全是粗鲁的汉子,让她留在军营照顾饮食起居,显然不合适,可若把她营外城中独自安置,他也不能每天离营,作为副帅,不留在营中显然不合适。

    心念急转,思索一番之后,才道:“娘子,家眷随营生活多有不便,可若把你安置在营外,我们怕是也见不了几面。”

    谁知清尘却道:“夫君,那我可以不做家眷,做个下人随从行不行?我就想跟着夫君,为夫君端茶送水,顾好夫君起居。当年我从北方一路过来,都是男装示人,装扮一下,做个随从,肯定没问题。夫君,你就让我跟你去吧!”说着还十分少见的撒起娇来。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要是杨丛义不答应,恐怕今晚就睡不好觉了,于是只得答应下来:“那娘子就跟着我,做个帅帐亲兵吧。”

    “多谢夫君!”清尘一听这话,高兴的一把抱紧夫君,恨不得一下子钻进他身体里去。

    “谢什么,只要娘子不怕苦就行。”杨丛义搂住清尘,两人紧紧的粘在一起。

    这个夜晚瞬间变得十分甜蜜,香汗淋淋,甜进心里。

    说实话,他也不舍得、不放心离开清尘身边太久,因为那梦境让他不安,他害怕这个家支离破碎,更害怕漂泊无依,所以最终他还是决定把清尘带去,有她在,这个便还是一个家,不论何时累了,都算有个归宿。

    繁星隐没,太阳升起。

    选将司里,杨丛义还在忙着设计梳理选将营营建,以及具体如何选将之事。

    事情远比想象中纷繁复杂,每到一个具体的实施环节,他都要耗费很多时间,整个统兵调度,执行每一个命令的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期间会发生什么意外,谁也想不到。况且通过实战对抗操练选将这种事,他根本就没接触过,整个想法只是来自后世的军事拉练和演习。

    正因为如此,他能做的就是多想几个备案,以备不时之需,或是随实际情况不同,做出其他调整,要做调整,就需要他想的更深,可想的越多越深脑子也就越乱,不得不随时将所思所想全都记录下来,至于能不能用到,谁知道呢?

    正当他在不时思索,不时提笔之时,李虎忽来通禀道:“大人,署衙外有一书生求见,专门来见杨大人。”

    “可是姓沈或是姓江?”听到这个消息,杨丛义心下一喜,立即停笔问道。

    “末将不知,他们也没说的这么仔细。”李虎回道。

    杨丛义稍稍一想,此时能找到这里的必然是昨晚他想见而没有见到的沈缙和江恺,想必是他们回客栈之后看到了昨天留给他们的纸条,才找来殿前司都指挥使衙门。

    “你亲自去请他进来。”未做多想,便马上让李虎出去接人。

    李虎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不多时,他就将一书生带进院中。

    隔着老远便喊道:“大人,人请来了!”

    “进来吧。”杨丛义听闻,立即回应,并从书案后起身,朝外迎去。

    未到门口便见李虎引着一书生打扮之人进门,仔细一看,却是一意想不到之人,顿时喜上眉梢。

    看到那人,杨丛义马上不由自主的高声笑道:“陆兄,怎么是你来了?”

    来人不是江恺、不是沈缙,正是上月下旬一同来到临安的陆游。

    只见陆游快步上前,在杨丛义五步之外停住,躬身行礼道:“小生陆游,见过杨大人!”

    杨丛义几步上前,伸手扶住对方双臂,将他扶起,口中哈哈笑道:“陆兄不必如此多礼。自分别后,等了许久也没见你来找我,还以为在临安见不到陆兄了,不想今日陆兄却是找上门来,实在是意料之外!坐,坐下聊。”

    说完,不由分说便把对方拉至一旁坐下。

    陆游几番谦让,可最终还是没有抵挡住杨丛义的热情,依言落座,与他平坐于茶几左右。

    李虎眼见这书生与杨大人关系很不一般,不等吩咐,立即倒了两杯热茶放好,而后退出署衙外。

    “陆兄怎么想着今日找我来了?”杨丛义笑道。

    陆游手捧茶杯,在殿前司署衙里有几分拘谨,听他回道:“自来临安以后,这些时日都在城外亲戚家中,这小半个月着实有些无聊,就想进城来看看,顺便拜访杨大人,因不知大人贵府在何处,只得去殿前司衙门询问,问过才知大人已调任都指挥使衙门,这才一路找过来。但愿没有打扰大人公务!”

    杨丛义笑道:“陆兄不必如此拘谨,这署衙目前也就只我一人在此,就跟平常相见一般就行。”

    陆游道声:“是,大人。”嘴里这么应着,心里多少还是拘谨,毕竟这是署衙,自有威严,不是酒楼客栈或是家里。

    “短短半月不见,大人就已升官,恭喜大人!”陆游略显拘谨的脸上,挤出一些笑容。

    杨丛义摇头笑道:“哪里哪里,不过是临时从兵案借调过来,承办一件殿前司要事而已。差事办完了,这临时设置的选将司就要撤销,我也该回到兵案去了。”

    “这选将司是临时设置?朝廷将有大事发生?”一听此话,陆游却是一惊。

    杨丛义连忙解释道:“没有,朝廷什么事也没有。这选将司不过是临时用来在军中挑选一些年轻的将校,加以培养之后,充实禁军,缓解禁军上下青黄不接的情形。”

    宋金和议未毁,此时选将,对朝廷和宋军来说算是未雨绸缪,但对百姓来说就是危险的信号,百姓安居不过十年,淮南一带金军铁蹄踏过的地方,至今田地荒芜,无人愿意回去耕种,若现在传出选将的消息,传到淮河一带,到时谣言一起,便没法控制,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民心,必定短时间内就会分崩离析,四散逃命,淮西北部的土地怕是再难恢复。

    若淮西大片良田荒芜,没有百姓耕种恢复聚集,全往长江以南挤,那江北之地迟早会是金人的,长江以南山地居多,耕地本来就少,江北的耕地一丢,南边别说备战了,能不能有足够的粮食安安稳稳的把百姓养活好都是未知之数,更别说再找一个与金人一战的机会。

    杨丛义来自不愁吃穿的后世,就算在上千年后的后世,任何一个大国强国,都绝对不会对粮食安全稍有放松,足够的粮食绝对是立国的根本。

    来这个时代七年多的杨丛义,自然明白土地和耕地对于大宋的重要意义,因为不论在这个时代还是千年后世,土地都是每一个国家洒血必争的东西,有耕地、土地才有粮食与安全,没有土地,一切都是空谈。

    正因为这个原因,杨丛义不想把选将之事过分渲染,更不希望出现不利于百姓安居的流言,对他来说,只要选将之事朝廷重视,同时能提振军中士气就行,总体上他并不想此事在社会上引起太大反响。

    听他这一番解释,陆游微微点头,口中道:“原来如此。”

    从他的语气中能听出一些失落之意。

第436章 入选将营

    杨丛义笑道:“本来也不是特别的大事,挑选一些低级将校而已。”

    陆游若有所思,微微点头,没有回话。

    只听杨丛义接道:“只不过这次挑选方法跟之前相比有些不同,耗费的人力物力比较大,需得专门设立一个临时机构来办此事。如此,我便被暂时借调来选将司,负责此次选将事务。”

    再经这一解释,陆游才算没了疑问,慢慢回道:“朝廷能单独设置一个机构,让大人负责此事,想必等此事一完,大人又要高升了吧?”

    杨丛义哈哈笑道:“哪有这么容易,眼下哪有空缺的官职,就是有,怕也轮不到我。能在兵案多做几年我就心满意足了。”

    话音一落,转口问道:“不知陆兄在临安有何打算?”

    陆游略一沉默,这才回道:“下科开考在两年之后,时间还长,在临安其实也没有特别的事,看看书,交交友,顺便了解些朝政,为下科省试、会试提前做准备。”

    听了这话,杨丛义笑道:“以陆兄之才,三年之后必定金榜高中。以我看,其实不用那么紧张,众多学子才名才气相互不相上下,文采难分高低,但真到考试时,有人金榜提名,有人榜上无名,说白了,科举很多时候考的就是运气和精神气,过早的准备,战线拉的太长,紧张情绪累积蔓延,若是到了临近考试时撑不住,状态下滑,那就得不偿失了。”

    陆游一听这新论,马上问道:“以大人之意,我该当如何?”

    杨丛义捧茶喝了一口,而后笑道:“以我之意,陆兄该好好放松一年,彻底将书本抛开,去做一些从未做过的事,尝试一番从未有过的经历,而后再拾起书卷,你便会发现旧书中会有新东西,圣人曰温故而知新,便是此理。”

    陆游心下大受震动,立即起身行礼,口中道:“多谢大人!今日得大人一言,学生受益匪浅!”

    杨丛义连忙起身扶住对方,连连推辞道:“陆兄不可如此,你我平辈相交,何来学生、大人之别?我不过是先走了几步,早几年进了仕途,谁又知道陆兄以后走的不会比我更远?你我还是平辈相交吧,你说呢,陆兄?”

    陆游直起身来,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杨大人是朝廷命官,而他只是一个白身,怎么敢与对方兄弟相称。别的暂且不说,首先这就于礼不合,一旦传扬出去,一个狂悖无礼的恶名便要背上身了,以后谁还敢跟他交往?就算考中科举,怕也入不了仕途。

    可如今杨大人不顾身份,放下官员地位结交他一个白身,给了他这么大的面子,他又怎么能拒绝?若再坚持,驳了颜面,怕是会给杨大人留下极为不好的印象,失掉一个尚可深交的故人。

    一番权衡之后,只听陆游道:“小弟恭敬不如从命。若在私下,小弟能称大人一声杨兄,当时求之不得之事,可此地是署衙,乃大人办公之地,小弟不敢放肆,还是以大人相称吧,还望大人不要怪罪!”

    杨丛义略微一顿,哈哈笑道:“就以陆兄所言。坐!”

    二人这才先后落座。

    “我对临安并不熟悉,若是这一年不读书,大人以为我该当如何?”等陆游稍稍静下心来,不由得问道未来一年之事。

    杨丛义早有算计,马上回道:“眼下正有一个好去处,非常适合陆兄远离故纸堆一段时间,只是不知你是否感兴趣。”

    “大人但说就是。”一听有好去处,陆游精神一振。

    杨丛义笑道:“选将营。”

    眼见陆游面露疑问,于是马上解释道:“选将营乃是由选将司负责营造,是挑选优秀将校之地。而选将营的具体营造正是由我来办,目前就只有我一人,正是用人之时,我以为陆兄入营帮忙营造选将营,当是一段极为难得经历。我现在正式邀请陆兄加入选将营,担任营造参军之职,不知陆兄意下如何?”

    陆游听到这番话,简直是惊喜交加,他一个白身能获得邀请参加朝廷大事,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当即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下来:“小弟愿辅助大人营造选将营!”

    “好!好!好!”一见陆游答应下来,杨丛义也是兴奋莫名,能跟这样一位留名千古的历史名人共事,这是多大的荣幸!

    “不知我能在选将营中有何作为?”陆游强忍心中激动之情,打听起营中之事,此时他对选将营充满了好奇,那对他来说是一个既陌生,又充满吸引力的地方。

    杨丛义笑道:“不急考虑这个问题,选将营具体负责选将,事务繁杂之极,等到了营中,保证有你做不完的事,一定能大有可为。”

    “不知这选将营在何处?是城北还是城中?”陆游忍不住又问。

    “不在临安城,此次选将估计动静小不了,为了不引起太*烦,选将营设置在婺州义乌县,距离临安有好几百里。”杨丛义如实相告。

    陆游听了此话却是一惊,不过一瞬间之后便释然了,既然有这个参与朝廷大事的机会,离家远几百里又能算得了什么?

    于是说道:“不管在哪儿,小弟这次都随大人走一趟,去看看跟书中不一样的天地,经历一番未曾有过的经历,若能帮到大人自然最好,若是没能帮上忙,小弟在此提前告罪!”

    杨丛义连忙回道:“陆兄说的哪里话,只要有陆兄在,一定能帮上忙,毋须担心。”

    陆游这才终于放心,但随即心头一动,紧接着又说道:“婺州距离临安有几百里,临安离绍兴也有一两百里,虽已答应大人去婺州,可小弟也得跟家母禀报一声。因此,小弟想问我们要何时启程?”

    “时间较为紧迫,定在两日之后。此番去婺州预计年前方能回来,时间还是比较久的,陆兄要跟伯母通禀行程,回去面见怕是来不及了,不若写封信回去吧。”杨丛义稍稍一想,便如此建议道。

    他之前就已知道陆母如今一心指望着陆游能考取功名,重塑陆家辉煌,若让陆母知道是他让陆游放下书本,不专心备考,掺进杂事里,不知会被陆母如何声讨。

    况且,一旦陆游回去面见陆母,他别说是去婺州,怕是连临安来不得了。为今之计,只有先斩后奏,他先去婺州,再送一封书信回去,到时候不管陆母怎么想,一时半会儿怕是接不到她的回信。

    陆游十分为难,这等大事,按说是应该要回去面见母亲,当面陈述清楚,征得母亲同意才行,可眼下只有一天半时间,纵使他日夜赶路,怕是也来不及了。

    思虑之间,难以取舍。

    沉思片刻之后,最终还是下了决心,选将之事何等重要,参与的机会何等珍贵,怎么能轻易耽搁?

    于是点头道:“就依大人所言,小弟即刻修书一封,向家母禀明。”

    谁知杨丛义却摆手道:“陆兄不急,等我们先去婺州选将营看了以后,再好好写一封信,向伯母说明缘由不是更好?”

    陆游略一思虑,觉得有理,忙道:“大人说的是,小弟鲁莽了。”

    杨丛义摇头笑道:“儿行千里母担忧,陆兄行程有变,急切间要向母亲通禀,好让母亲放心,何来鲁莽之说啊?”

    随后脸上笑容一敛,接道:“我也想时时能跟爹娘通通书信,告诉他们我的经历和变故,奈何却是再无机会,此生他们再也不能听到我半点消息。”

    说完一声叹息。

    陆游听此一言,不知如何是好,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没有接话,既然说是再无机会,那便是天人永隔了,问出来又有何好处?不如不问的好。

    “对了,陆兄,你在临安可有相熟的读书人,若是与你我同龄,三五个月内又暂且无事,不妨一起约来,共同营造选将营。”杨丛义心念一起,忽有此语。

    陆游略微一想,便摇头回道:“没有,小弟很少来临安,这几日也都借住在亲戚家中,在临安并无深交之人。”

    杨丛义笑道:“没有也无妨,只不过人手不足,我们就要稍稍辛苦一些。”

    稍稍一顿,问道:“陆兄,不知你今日时间可充裕,是否还有其他安排?”

    陆游马上回道:“小弟今日进城,专程是来拜访大人,不曾有其他安排。”

    杨丛义笑道:“如此便好。陆兄时间充裕,不妨先在选将司看看选将准备事宜。”说着便起身往书案走去。

    不多时,便拿着一沓写满字的纸张过来,将茶杯一推,纸张放在茶几上。

    “陆兄,这是选将章程,所有具体选将事宜都要在章程之内施行,你先看看。”杨丛义将之前誊写的好实战对抗操练章程从纸堆里挑出来,递给陆游。

    等陆游接在手中之后,又道:“剩下的这些都是关于如何实施选将章程的,也是我近几日所思所想,陆兄不妨看看,若有不同意见,只管说来,我们慢慢商量。”

    “多谢大人。”陆游道完谢,马上投入其中。

第437章 大醉归来

    陆游并没有接触过军事,不管是选将章程,还是杨丛义这几日所想所思,在他看来都多有不解之处。

    不懂不了解,自然就要问。

    杨丛义想要将他拉进选将司,肯定要将章程和选将营营造之事都跟他讲清楚,若是一知半解,理解的不够通透,一是帮不上忙,二是也会因不了解而打退堂鼓,为了把他彻底拉进来,必须把能细说的地方说的细致,至于还不甚清楚的,自然就直接略过,等去了选将营,一遍营建一边解决。

    这大半天时间,陆游都在殿前司都指挥使衙门选将司署衙渡过,他将杨丛义给他的所有东西全都看了一遍,至此对选将之事大致有了一个较为模糊的了解。

    即便不了解大宋军队,对选将营也不甚清楚,但他还是从纸堆里隐隐约约看出这次选将绝不像杨大人说的那般简单,这其中定有深意,只是杨大人有所保留,没有说的那么通透。

    由此,也可以看出朝廷这次选将必定是件大事。

    能以白身亲自参与这件大事,那是多大的荣幸!

    陆游强压住内心的兴奋,将翻的杂乱的纸张一张张收好,送还给杨大人以后,见他还在伏案忙碌,似乎在边思索边记录,便没有打扰,静坐一旁,细细回想方才所看的那些关于选将的文字资料,以期能将它们全部想明白,挖出其中的深意。

    半天时间很快过去,一直到放衙时间,杨丛义方才放下手中笔。

    选将营该有的大体章程,其实早就编写出来了,只是还有诸多细节还待完善补充,几天他要忙的也是这些事情,打算在离开临安之前,跟都指挥使大人细说一番。说是让他具体负责,但大体上怎么做,该说的还是要跟上官说一说。

    出了衙门之后,杨丛义跟陆游交代一番,让他后天申时一刻在清波门外等候,他们一同前往婺州。

    陆游随后告辞离开,他眼下住在城外亲戚家里,临行前还得做些准备。

    上了马车之后,杨丛义让苗九驾车直奔东悦客栈。

    昨天留信给沈缙、江恺二人,眼看后天就要离开,却不见他二人前来,不知是何缘由。

    沈缙科举没中,就算要继续考,他是太学生,可以跳过解试,直接参加省试,那也是在三年之后,时间很充足,看到留信,没有不来的道理。

    而江恺的情况有些不同,他今科高中,名列一甲,纵使今科录取有四百余人,录取人数较多,没有官职空缺,不能直接授官,但待吏部铨选之后,他授官的机会也很大,毕竟一甲名额也就那么些人,都是身份尊贵的进士及第出身,谁又敢看低他们,故意不给他们授官?

    目前看来,江恺应当有他自己的去处,不是进翰林院,便是要留在临安某部,最次也是外放知县。

    他二人虽是进入选将营协助的最好人选,但杨丛义原本也没想把他们全部拉来选将营,能来一个就不错了。

    等马车到了东悦客栈前,杨丛义只身入内,小二一见有官员来了,急忙去叫掌柜。

    杨丛义也不多话,掌柜一到,马上就询问昨天托付他转交的信是否送到沈、江二人住客手中。

    这朝廷官员亲自托付之事,一个客栈掌柜怎敢马虎,急忙就一五一十多清楚。

    原来,昨晚沈缙、江恺二人回来的很晚,喝的满身酒气,快到三更天方才回客栈,而掌柜也一直等到那个时候才把书信转交给他二人,之后的事情,就是客栈掌柜所不知的了。

    杨丛义不知到底是何原因,他们看了他留给他们的书信却没有去殿前司都指挥使衙门,但既然已经到客栈,见上一面,自然就清楚了。

    等问到沈缙、江恺二人眼下不在客栈,但并未结账离开之后,杨丛义决定等等他们二人,毕竟选将营之事十分紧要,多几个相熟之人帮忙,必会更加顺利。

    可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直到日落仍不见他二人回来,苗九进来提醒杨丛义是不是要出城,再晚怕是不方便出城了。

    后天一早就要离开临安,没有太多时间了,若今天见不到,等明天再见,恐怕就要耽搁行程,稍稍一斟酌,杨丛义便有了决定,今天必须要等到沈缙、江恺二人。

    又半个时辰过去,天彻底黑了,城门马上就要关闭,可沈缙二人仍然不见回来,可杨丛义还要等下去,而清尘在家里恐怕还在担惊受怕的等着他回去,于是便让苗九独自驾车回去向夫人道明缘由,免得她过于担心。

    杨丛义一个朝廷命官,不可能一直在客栈大堂等候,既然今天一定要见到他们二人,说不得也要在客栈借宿。客栈掌柜是明眼人,一上灯,便给杨丛义准备了一间上等房,请他进房间等候。

    身在房中,他想的还是选将营营建之事,十分入迷,不觉时间流逝。

    “杨大人,睡了吗?”

    房外传来客栈掌柜的询问声。

    “何事?”杨丛义起身,走近房门。

    “大人,你等的两位郎君回来了,正在大堂。”掌柜恭声通禀。

    杨丛义立即打开房门,道声多谢,便疾步朝楼下走去。

    一到楼下,就见沈缙、江恺二人醉倒在大堂之中,嘴里含糊不清,也不知在叫嚷着什么,但听得出来,他们很是兴奋得意,而不是怆然失意。

    杨丛义看着乱醉如泥的二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从他二人的表现来看,应当是有一桩大好事临头,江恺应该是顺利授官派差了吧!

    当初他与汤鷽二人授官之时也是十分高兴,但他二人没有太多钱财,大吃大喝自然是不可能的,只能点几个小菜,稍稍改善一下伙食。

    如今看江恺、沈缙二人,怕是有些得意忘形了,每晚醉酒而归可不是什么好事。

    杨丛义找他们是有要事相商,今天谈不好,就得拖到明天,而明天还有其他安排,于是当即让掌柜准备醒酒汤,让他们带沈、江二人去醒酒。

    约两刻钟之后,沈缙、江恺二人在客栈掌柜和小二搀扶下回到大堂。

    虽然脚步虚浮,但脸上神色却是好了不少,两人安安静静,清醒了不少,一见杨丛义,立即便要快步上前行礼。

    “二位是否清醒了几分?”杨丛义看着二人便笑问。

    江恺推开扶着他的掌柜,口中喊道:“杨大人怎么在这里?”

    沈缙则挣脱小二的帮扶上前两步,勉强行礼道:“见过杨大人。”

    杨丛义微笑不言,上前几步,一左一右扶住二人,走到一旁坐下。

    稍作歇息之后,才道:“二位可清醒一些了?”

    沈缙忙道:“大人海涵,不知大人要来,今晚吃酒吃多了些。”

    江恺醉眼朦胧问道:“不知大人在这客栈何事?”

    杨丛义笑道:“看来你们是酒醒了。我昨晚请掌柜转交你们的信,你们可看了?”

    江恺听了此话,一抬额头道:“哎呀,一时高兴,今日竟忘了去找大人,望大人海涵!海涵!”

    杨丛义笑而不言,难道果如所料,江恺已经经朝廷授官派差,所以才高兴至此吗?

    只听沈缙十分歉意的回道:“大人海涵,昨天高兴,我与江兄多吃了几杯,大人的留信我们也看了,本想今日抽个时间去见大人,不想一时兴起,竟误了时辰。如今劳大人亲来,实在不好意思!”

    杨丛义笑道:“无妨,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二位都是风流才子,既然有兴致,多饮几杯也无伤大雅。”

    沈缙连连摆手,忙道:“大人过奖了。”转而问道:“不知大人找我等有何事?”

    杨丛义左右看看,大堂除了客栈掌柜和小二,也无其他外人,于是便道:“前几日说要给二位寻个差事,如今正有一个差事适合二位,前后半年之久,不知二位是否有兴趣?”

    江恺没有言语,而沈缙迟疑了一会儿,方才问道:“不知是何差事,去往何处办理?”

    杨丛义低声道:“婺州,军中。这也是一件朝廷大事,眼下正好由我负责,后天出发,特来邀请二位加入,二位意下如何?”

    沈缙看了一眼江恺,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说话。

    而江恺忽道:“大人,我与沈兄恐怕不能与大人同行了,我不久之后也有差事待办,实在抽不出时间。还望大人海涵。”

    “没关系,既然你们有差事,那就办你们的差吧。”杨丛义心中一动,果然是猜中了吗?

    沈缙道:“大人,要不我们回房再聊?”

    杨丛义点头。

    随后三人上楼,一同进了杨丛义的房中,掌柜、小二退走。

    “不知大人找我们去办何事?”关上房门,沈缙忍不住好奇心开始打听。

    “这次是殿前司的差事,要去婺州营建一个选将营,用来挑选青年将校,禁军中老将较多,眼下青黄不接,朝廷打算通过选将营挑选一些年轻人加以培养,充实禁军。”

    虽然他们可能有其他打算,杨丛义没有保留,还是将选将之事如实说于他们听,反正他们迟早也会知道。

第438章 再拉一人

    “选将?”沈缙听闻此事,心下一惊。

    “这是殿前司常规职责,本是由兵案负责的选官换换官,只不过今年略有不同,专门设立了选将营进行挑选而已。沈兄可有兴趣?”杨丛义笑问。

    沈缙看了江恺一眼,回道:“这等大事,我倒是想试试,之前在军中也呆过一段时间,要是能帮到大人自然最好。不过江兄也邀了我去办一件朝廷的差事,时间上不知道会不会有冲突。”

    杨丛义一听此话,忙向江恺道喜:“恭喜江兄!朝廷果然给你授官派差,当真是值得庆贺之事!”

    江恺笑道:“同喜同喜,我也不曾想到朝廷这么快便给我派了官,对我来说,实在是意外之喜。”

    道过喜后,杨丛义马上问道:“方才听沈兄说江兄邀他去办一件朝廷的差事,不知是何差事?可方便透露?”

    江恺稍稍有些犹豫,没有立即回答,坐在一旁的沈缙说道:“远洋回易,江兄接的差事就是督造回易,船队明年冬天出海。”

    “原来是远洋回易啊,这对朝廷来说可是一件大事,江兄出过海,来办这件差事最合适不过。”杨丛义笑言,而后问道:“明年冬天出海,不必现在就开始督造吧?”

    江恺脸上神色微微有些变化,不知是羞愧还是谦卑,只听他回道:“黄大人也是前天才找到我,要把回易交予我督造。黄大人只说了船队出发时间,至于何时开始督造,并未言明。听黄大人的意思,应当还有其他官员与我一起督造回易。”

    “是黄大人把此事交你办理的?”杨丛义不禁惊问,上次在殿前司署衙见他,可没听说要远洋回易。

    不过既然远洋回易赚钱,哪有不继续回易的道理。

    至于人选问题,毫不客气说,若说督造回易,他与汤鷽应该是不二人选,但他如今在殿前司任职,身份与以往大不相同,很难再掺合到朝廷的远洋回易中去,而汤鷽远在琼州,她被调往那里任职,多半也是因为私带的七船货出了问题,被人抓到把柄,才被远放琼州,此次回易自然不会再让她参与。

    江恺回道:“正是,那日我与几名同科进士,前往吏部打听授官与差遣之事,才知道黄大人已经跟吏部打过招呼,前天黄大人找到我,便将督造回易之事交我办理。”

    杨丛义忽然笑道:“正好,督造回易正是很锻炼人的差事,等你把此事办成,以后很多事做起来就会很轻松。时间很充裕,江兄好好干,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管找我便是。”

    “多谢大人。”江恺点头道谢。

    “大人,不知选将之事,几时开始,几时结束?江兄督造回易恐怕年前并不着急,若是可以,我倒想跟大人再到军中走一遭。”沈缙忽然插话问道。

    “非常欢迎,沈兄如果能来,自然最好不过了!”

    表达过心里的兴奋之情后,杨丛义马上解释道:“其实选将之事已经开始,前期筹备事宜做了一部分,而后天就要去婺州具体营造实施,按既定章程来看,前后五六个月完全够了,年前就能返回临安,应当不会耽误沈兄协助江兄督造回易之事。”

    沈缙一听此话很是高兴,若能同时参与两件朝廷大事,对他来说自然大有好处,于是立即问道:“江兄你看呢?督造回易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开始,我先去婺州协助大人选将,年前回来再找江兄如何?到时一定全心全意,协助江兄督造回易。”

    江恺稍稍犹豫了一下,而后迅速回道:“好,反正回易还早,沈兄只管去帮大人选将,等回来之后再说。”

    “多谢江兄体谅!”沈缙十分兴奋,而后又向杨丛义道:“大人,那我后天就随大人去一趟婺州。”

    “如此甚好。那就这么定了,后天一早我让人来客栈接你,我们在城外清波门会合。”杨丛义不由得笑道,能拉到沈缙相助,选将营之事又能轻松一分。

    “大人,天色不早了,若无其他事,我想先回去休息,晚上多吃了几杯酒,有些撑不住了,望大人海涵。”江恺红着脸,摇摇晃晃起身。

    杨丛义道:“没关系,倦了就先回去早些歇息。”说完起身相送。

    江恺连连摆手道:“大人请留步,我自己还能走。”

    沈缙随后起身道:“夜深了,我就不打扰大人休息了,大人早些歇息。”

    杨丛义笑道:“好,有事明天再说不迟。”

    将尚未完全清醒的二人送出屋外,看着他们各自推门入屋,关上房门,杨丛义这才回到屋内。

    此番前来东悦客栈看来还是有些收获,若今天没有在此留宿,以他们之前乱醉的模样,明日一早恐怕又会将他的留信忘到九霄云外。况且黄大人已经联系了江恺,派下了差遣,那么授官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若他今天不来,沈缙怕是就要留在临安了。

    选将营规模庞大,多一个参军便多一份力,少一人,做起事来便要困难一分。

    跟当初督造回易一样,若没有找到合适的帮手,他与汤鷽两人根本不可能督造回易,将那么大一摊子事办好理顺。

    现在选将营也是一样,从某一方面来说,甚至比督造回易更困难,一是因为时间短,二是参与的人太多,三是要解决的全是人的问题,而人的问题历来就是最难解决的,若是没有足够多的帮手,此事难成,难如愿。

    不过幸好,今天先是拉来了陆游,又拉来沈缙,有他二人加入,选将营便不再是他孤身一人。再加上苏仲、潘诚等人,对选将之事,杨丛义此时信心大增。

    可选将事关两万余人,若有更多的参军加入其中,杨丛义会更加高兴,只是时间不多,在临安他也没有那么多认识的人,继续寻找帮手之念,只能就此放下。

    实话说,能找到两人,他便很知足了。

    一夜无梦,月隐日升。

    杨丛义一早去了署衙,便拿着整理好的资料向杨存中汇报选将营营造准备之事。

    资料很齐全,看起来也很细致,杨存中粗略看过之后也不多问,将所有资料交还杨丛义,口中道:“杨副使,看得出来你很用心,准备也很充足,把选将之事交到你手里,我相信你能做好。放开手脚去做,若有事不能解决,可派人回殿前司来。”

    “是,大人。”杨丛义拿着资料应承道。

    “你准备何时出发?”杨存中笑问。

    “明日一早就走,下官打算在年前把此事办完。”杨丛义回道。

    其实大约什么时间能完成选将,之前他们就已经有过讨论,只是没有定数。

    “早些办成此事也好。你可还有事要我协助?”杨存中又问,他明白杨丛义来说选将准备之事,当不仅仅只是让他看看所作的准备。

    “大人,确实还有些事需要大人协助。其中最关键,下官又无法办到的,便是挑选在军中资历较深的选将评价人,按下官设想,至少需要三名公正公允的评价人。下官在军中时日尚浅,实在挑不出人来,此事还需大人援手。”杨丛义没有隐瞒,整个选将过程是不是公允,其实最终要看的是评价人,因为在他的设想中,评价人对选将成败至关重要,能不能选出真正优秀的将校,权力其实是在他们手中。

    整个选将章程,杨存中之前仔细看过,知道评价人在选将中的重要性,选将之事说是交给杨丛义全权负责,其实真正选拨出将校的人便是评价人,选将评价人需要什么资历,在章程里也说有描述,而评价人杨丛义不可能单独选定,正因为如此他才敢把此事交付给杨丛义。

    是故,听杨丛义这么一说,杨存中笑道:“杨副使放心去营造选将营,你需要的人我会尽快挑选出来,到时候与普安郡王一道赶赴婺州选将营。”

    “多谢大人。”杨丛义道谢。

    这件大事一定,其实需要协助的已经不多了。

    接下来杨丛义又上报了营造选将营的预算费用,杨存中也不多问,直接签字上印。

    杨存中交代一些在婺州的注意事项,二人再闲聊几句,这次离开临安前的汇报才算作罢。

    简简单单的汇报,前后不过小半个时辰,杨存中看到对方的准备,对杨丛义更加放心了。

    而杨丛义将挑选评价人的差事全部丢给杨存中,他心里也踏实了几分。这等核心之处,本就不该是他一个小小兵案秘书可以参与的,交出去以后,他才能放开手脚,做一些真正想做的事情。

    杨丛义回到选将司后,又将这几天所有准备仔细梳理一遍,所有文稿整理清楚,虽然还不够完善,但这些都是他到婺州之后营造选将营的依据。

    陆游、沈缙作为营造参军,他们真正能参谋的事情可能不多,更多时候要参与的是选将营的管理,所以最大的压力,其实还是背在杨丛义自己身上,谁让他是负责一切的选将营副帅呢!

第439章 暗流涌动

    垂拱殿,君臣议事。

    赵构独坐殿中,内侍陪侍一旁,下坐宰相秦桧,参知政事兼签书枢密院事余尧弼。

    只听赵构道:“秦爱卿,听说最近临安城里流言不少,可有此事?”

    秦桧略一思索,慢慢回道:“臣也略有耳闻,说是朝廷在调兵遣将,准备北上打仗,这种说法甚嚣尘上,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赵构道:“爱卿以为,该当如何?”

    秦桧慢慢回道:“臣以为这等流言该马上扑灭,若等流言传出临安城,不管是传到北方金国,还是传到江淮一带,都对大宋和平稳定与百姓安居不利。至于如何扑灭,臣倒是有些想法,不妨借这次禁止军队经商之机,严查军队贪腐,只要抓出几个人来,大家的注意力自然就转到军中反贪反腐上来,那么调兵遣将,也在情理之中,此举不但能制止流言,稳定民心,还可以一扫军中贪腐之风,对百姓、对朝廷都是好事。”

    赵构微微点头,回应道:“爱卿所言在理,军中贪腐确实该整治一番。只是目前的时机是否合适?余爱卿怎么看?”

    余尧弼回道:“回皇上,臣以为秦相爷所言有理,临安城里各种流言、谣言,真假难辨,很多人信以为真,私下谈论传播,若不及时制止,恐会酿成祸患。借禁商之机,在军中推行反贪腐,确实是个破除流言的好办法。另外,据臣所知,大宋各军统制官已经多年没有变动,他们掌军已久,对大宋江山社稷无益,正可借此机会调整整顿一番。眼下金国刚换新主不久,正是大好时机,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朝政内部,对大宋暂时不会有更多想法,我们此时在军中推行反贪腐,即使短期内引发军中震动,我们也有转圜时间,迅速将军心稳住。臣以为,此时正合适。”

    赵构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枢密院牵头,会同户部、吏部、工部、刑部、兵部和大理寺督办此事,半年之内将屯驻军和临安以外的禁军肃整一遍,该免的免,该罢的罢。”

    余尧弼马上应道:“是,皇上,臣一定在半年内办好此事。”

    赵构又道:“秦爱卿,军中反贪腐历来都是大事,为防走偏,发生不可控之事,爱卿可从旁协助一二,把握好度,朝政稳定,不发生意外,任何时候都是头等大事。”

    秦桧回道:“是,皇上,臣明白。”

    “两位爱卿,可还有其他事?”赵构微微晃晃了身子,显然坐的有些累了。

    余尧弼道:“皇上,前天收到荆湖一带的奏章,那边水患严重,良田冲毁无数,大片大片良田要绝收,今年秋季的收成恐怕不及去年十之二三,虽已在全力赈灾,今年冬天恐还有饥荒之虞。”

    赵构道:“奏章我看了。你以为有几分可信?”

    余尧弼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回道:“臣以为奏章中也许有些夸大,但荆湖一带水患时有发生,只是每年严重程度不同,今年雨水集中,水患要比去年严重,秋季收成虽不至于只有去年二三成,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顶多有五六成。为百姓计,朝廷该减免一部分税赋,并调集一些粮食入荆湖,以防灾民变流民,流民成暴民。”

    赵构不置可否,转而问秦桧:“秦爱卿以为荆湖之事该如何处理?”

    秦桧回道:“臣以为荆湖水患连年发生,一是天灾,二是**,天灾自不必说,滚滚长江越荆湖而过,每年雨水又多,有水患很正常,但每年都有严重水患,这就是**,河道有没有疏通过,河堤有没有修?臣以为,可以派个赈灾使,去荆湖一带好好查查,该赈的灾要赈,该问责的官员要问责,该修的河堤还是要拨钱去修,若每年水患都要朝廷赈济,朝廷怕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赵构点头道:“秦爱卿所言有理,那就派个赈灾使去荆湖看看再说。”

    稍稍一停顿,接着问道:“谁为赈灾使,两位爱卿可有人选推荐?”

    秦桧道:“臣以为秘书省正字汤思退可担此任,此人是绍兴十五年进士,曾在福建几县担任多年知县,聪慧好学,精于政务,他入朝不久,与荆湖一带没有复杂的联系,正是合适人选。”

    赵构问道:“他是十五年进士,为官不过六年,资历尚浅,他去荆湖能担当起赈灾使职责?”

    只听余尧弼马上道:“皇上,汤思退确实资历不足,派他一人前去,恐难成大事,臣以为可由汤思退担任赈灾副使,同时再派一资历深厚之人担任正使。正使人选,臣推荐恩平郡王。荆湖水患,灾民遍野,由恩平郡王代表皇上前去赈灾,当有安抚民心之效,与此同时,有恩平郡王在后支撑,汤思退就能放手调查水患背后有多少**。”

    秦桧不言,赵构问道:“秦爱卿以为派遣一正一副两位赈灾使如何?”

    秦桧这才回道:“臣以为此议合适,恩平郡王可去。”

    见秦桧也同意,赵构道:“嗯,那就以恩平郡王为赈灾正使,以秘书省正字汤思退为赈灾副使,让他们即刻前往荆湖赈灾。”

    “是,皇上。”秦桧、余尧弼马上应承。

    “两位爱卿可还有其他事,若没有,今日就先议到这儿。”天气闷热,赵构有些耐不住了。

    秦桧、余尧弼一听皇上这意思,纵使心里还有事,也不好继续再,二人马上起身行礼道:“臣,告退!”

    语罢,二人退出垂拱殿。

    到了殿外,又走上一段距离之后,余尧弼道:“相爷,我这副相的位子还能坐多久?”

    秦桧回道:“现在还能在副相的位子上,就好好坐着吧,想那么多做什么。”

    余尧弼低声道:“相爷,我就想问问,心里好有个底。”

    秦桧四下看看,见周边侍卫离的较远,不会有人听见,便低声道:“巫伋从金国回来之前,你副相的位置不会动。等他回来,就说不定了,能坐几个月,就安心坐几个月吧。”

    余尧弼连忙抬手道:“多谢相爷!”

    秦桧却道:“但有一点你要记住,荆湖之事你不要再插手,为人为官贵在有度,就算副相之位只剩几个月,你也不要乱来,若晚节不保,便得不偿失。”

    听得这话,余尧弼急忙再谢:“多谢相爷相告。”

    几句聊完,二人再无他话,慢慢朝宫外走去。

    临安城西,西湖之北。

    蜿蜒曲折的石阶小路,在绿草掩映之间,时不时隐没在树荫之下,朝山上延伸,不知尽头在何处。

    一个凉亭立在路边,在树枝藤蔓攀附遮掩下,在炎热的夏日中难得有几分清凉。

    在凉亭靠山内的方向,有一人独坐,时不时的起身出亭向山下张望,脸上的神情十分焦虑,似乎是在等人。

    就在他不知多少次起身之后,山下时隐时现的小路上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但距离有些遥远,尚不能看清来人,他本想喊一声,张了下嘴,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就在凉亭边看着那人不紧不慢一步步走上来,而他却始终看不清那人的脸,因为那人低头看路,根本就不曾抬头。他心里虽然焦虑,但也不好出声,万一上来的是普通游人呢?

    大约过了一刻钟,那人终于出现在三丈之外的小路上,而这一刻钟对凉亭下的人来说,就像过了一个时辰一样长。

    三丈之外,无遮无挡,炽热刺目的阳光打在来人的脸上,那是一张冷峻的脸,消瘦而苍白,只见他左手放松,空无一物,右手执扇轻摇,脚下步伐轻浮,点在石阶之上,一步步朝凉亭走来。

    凉亭下等候的人终于看清对方的脸,两人目光相遇,他便发现来人并不是他要等的人,脸上涌起失望之情,转身朝凉亭内走去。

    来人也只看了对方一眼,便继续低头看路,摇扇登阶而行。

    不到片刻功夫,三丈布满小草的石阶小路便已走完,来人走近凉亭。

    走到凉亭之下,他并没有停步,继续往前行去。

    亭下之人侧目而视,关注着来人的一举一动,见来人没有在凉亭歇脚的意思,心下顿时一松,轻呼一口气。

    可就在他将那口气呼出之后,便见路过之人忽然停步,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身就朝凉亭走来,眼见如此,他只能轻叹口气,暗道一声倒霉。

    一进凉亭,来人收了纸扇,冲亭下之人说道:“这位兄弟好像不高兴在下入亭乘凉,莫非这亭子是兄弟出钱建造的不成?”

    他脸上虽冷,可说话语气却极为温和,若不看脸,还以为他在笑呢。

    亭下之人起身回道:“兄弟说的哪里话,亭子这么宽,谁都坐得。兄弟请做。”

    来人抬手抱扇,微施一礼,便在他旁边坐下,那人也随后落座。

    两人并不相识,凉亭中一时有些尴尬沉闷。

    谁知没过多时,手持纸扇之人忽道:“你等的人不会来了。”

    那人脸色大变,头一转正要开口,直觉得腰眼猛然一疼,低头一看,就见一把匕首插进腰里,惊恐之间就想闪身逃命,眼睛一花,又感觉有一冰冷之物从喉下划过,顿时便感觉呼吸困难,即使张了大嘴,也吸不进气来。

    他刚后退几步依着柱子站定,便听那人道:“程文已先走一步,你跑快点还能赶上他。”

    听到这话,他一手抓着喉咙,一手伸向那人,喉咙呼呼直响,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几息之间,便极不甘心的倒地死去。

    那人将沾血匕首在死者衣衫上擦净,而后抓起死者将他拖出凉亭,挥手丢到山坡下,滚进荒草枝蔓之间,不见踪影。

    而后,他挥手打开纸扇,轻摇几下,转身朝山下走去。

第440章 临行安排

    选将营在临安要做的准备都做了,剩下的就该去婺州具体实施。

    七月初七放衙后,杨丛义收好所有文书资料,直接离衙,登车出城,往家中赶去。

    在他看来,今天是各特殊的日子,一定得早早回去,陪清尘过过这个节日。

    等他回到家中,却见家里的气氛有些与往日不同,只见莲儿应声开门,却不见清尘的踪影。一问才知,清尘在房中学习女红。

    这还真是稀奇了,以前可不曾见过清尘捏针拿线,今天怎么就变了性子,不拿宝剑,改玩针线了?

    杨丛义好奇之下进了房中,见清尘真在窗下缝制什么,不由得悄悄靠近,想要看个究竟。

    谁知不等走近便被清尘发现,只见她急忙把东西收起,口中怨道:“夫君,你进来怎么没声音?”

    杨丛义哈哈笑道:“听莲儿丫头说你在学女红,我就进来看看。”笑完问道:“娘子方才缝制的什么?”

    清尘脸上一红,把手里的东西藏的更紧,有些难为情的回道:“什么也没缝,我这笨手能缝什么。”

    杨丛义走近,看了一眼清尘手里捂成一团的绸缎布料,笑道:“娘子今天怎么拿起针线了,跟拿刀剑大不相同吧?”

    清尘羞的脸上更红了,听她回道:“还不是整天没事闲得,今天又正好是乞巧节,我就想趁着这个好日子学学针线,愿织女保佑,我能学的一手好针线,家里这么多好布料,学好针线以后也能给夫君缝制几身好看又合身的衣裳。”

    “乞巧节?”杨丛义听得一愣,七月初七不是七夕节吗,怎么是乞巧节?

    “怎么了?我们记错日子了?”清尘抬头问道。

    杨丛义笑道:“娘子有没有记错我不知道,反正今天是七月初七。在我老家今天叫七夕节,是相互爱慕的男女相聚之日。秦观有阙词,写的就是牛郎、织女,说的是七夕这天他们在银河两岸,通过鹊桥相会的故事。”

    说完稍稍一顿,便吟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清尘听后却道:“七月初七,那今天就是乞巧节啊,我可没听过七夕节的说法,每年这天都是女子的节日,这一天学针线、做女红、穿针引线能得到天上织女的庇护,这可是个吉利的日子。听白二娘说,以前她每年乞巧节都要跟同村的女子比一比针线手艺呢。”

    听得这番解释,杨丛义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这是在宋代,正是封建理学大发展时期,不可能鼓励男女相聚、自由婚恋的。转而问道:“娘子这针线活是跟厨娘学的?”

    清尘笑道:“家里就这几个人,我不跟她学,还能跟谁学。她的针线手艺还真不错,听她说年轻的时候还在绣坊做过绣娘呢?”

    “娘子想学那就学学吧,只是这针线可不比刀剑,不好拿捏可是要伤手的。娘子没伤到自己吧?”杨丛义有几分关心的问道。

    清尘摸了摸手指,摇头道:“扎了几下,流了一点血,刚开始有点疼,现在没事了。”

    “我看看,伤在哪儿了。”

    刚想拉起清尘的手,清尘却一下躲开了,听她口中道:“夫君,晚饭该好了吧,你先出去,我一会儿就来。”

    既然娘子不想让他看,杨丛义也不强求,轻轻一笑,便出了房间。

    想学手艺,当然会吃些苦,清尘是受过大苦难的人,杨丛义也是一样,这点苦根本不算什么,何必让对方担心。

    清尘是怎么想的,杨丛义能理解,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只想把好的一面向最亲的人敞开,至于苦难,自己承受就是。

    走出房间,便见莲儿等在门外,一见他出来,马上低头道:“老爷,饭好了,是不是可以用饭了?”

    “夫人还在房里,等她忙完。”杨丛义说完便朝客厅走去。

    在选将司忙了一天,喝水的时间很少,一到客厅便感觉有些口渴,张口便喊道:“莲儿,沏壶茶来。”

    “来了,老爷。”

    莲儿应声提了壶茶走进客厅,放下茶壶,伸手揭开杯盖,杨丛义挥手拦住,自己倒了杯茶。

    “去看看夫人。”

    喝了口茶,却见莲儿站在原地没动,抬眼看了一眼,见她好像是有话要说,便道:“有事?”

    经此一问,莲儿才低声道:“老爷,听夫人说你们要离开临安一段时间,能带我一起去吗,我从来都没离开过夫人,不在夫人身边我怕。”

    “我们离开临安可不是去享福的,是要去外地办差,你个小丫头跟去能做什么。临安是在天子脚下,老爷我也又是殿前司命官,谁敢到家里来撒野,在家很安全,你怕什么。”杨丛义可不想带去太多人,清尘跟去还能扮作亲兵,莲儿这小丫头身子单薄,年纪又小,根本不可能把她放在营中。

    莲儿一听此话,急忙跪下,口中道:“洗衣做饭、淡茶倒水,这些杂事我都能做,我还能照顾夫人,谁夫人作伴呢!老爷,你就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保证不给老爷和夫人添麻烦。”

    “老爷我是去办差,又不是游玩,哪能把人都带上。”选将营里可全是男人,他怎好把不能隐藏的家眷带进营去,那不是招人闲话,留下话柄。

    清尘哀求道:“老爷就带莲儿去吧,莲儿一个人在家真的怕。前几天还有贼人翻进院子里来呢,要是他们再进来怎么办?”

    “我跟夫人都不在家,你要是也跟去,这家可就没人看了,留你在家里正是让你看好这个家。”闲来无事,杨丛义试图给她讲道理,可她年纪幼小,不知道能不能讲的通。

    莲儿跪在原地想了想,片刻之后似是想明白了,而后高声道:“莲儿听老爷的,莲儿在家看住这个家!”

    “好了,起来吧,去叫夫人用饭。”这丫头看来不笨,年纪不大,脑子还是挺灵光的,杨丛义心下一轻。

    话音刚落,便听清尘道:“夫君,你们在做什么呢?是不是莲儿犯错了?”

    “没有,刚跟这丫头说了点事。”杨丛义笑道。

    清尘看了莲儿一眼,见她低头不语,满脸通红,心下有所怀疑,但也不好当着她的面询问,于是便道:“莲儿,你还在这儿做什么,去看看饭好了没,该用饭了。”

    “是,夫人。”莲儿应了一声,急忙低头跑出客厅。

    “夫君,我看这丫头脸色不对,她是不是犯错了?年纪也不小了,犯错就不要再惯着她,该罚就要罚,没点规矩可不行。”清尘似有深意的看了夫君一眼,然后走近餐桌落座。

    杨丛义笑道:“家里的事还是你管,我怎么好插手。她刚才找我是想让我们带她一起去婺州,说是离不开你,要跟着去照顾你呢!”

    “夫君没答应吧?”清尘一听这话,音量明显提高。

    杨丛义笑道:“没有,她个小丫头怎么能去,娘子还能扮作亲兵,她可不行。我让她留在家看家,她已经答应了。”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她不在家看家还能干什么,家里这么多东西,没人看着可不行。”清尘不以为然的回道。

    “娘子,明天我们一走就要半年,留莲儿那小丫头一个人在家行吗?”杨丛义起身朝餐桌走去。

    “夫君不用担心,我已经跟白二娘说好了,她也会留在家里,有她们两个在家应该没事儿。白二娘这人还不错,见过世面,有规矩。”清尘接触过白二娘一段时间之后,显然对这个厨娘比较满意。

    杨丛义笑道:“还是娘子安排的妥当。”

    清尘没有接话,却忽然问道:“夫君,你昨晚在城里还好吧?”

    一听这话,杨丛义很自觉的交代道:“这不是马上就去婺州营建选将营吗,身边没几个可用之人可不行,我在临安时间不短,相交的人却不多,昨天就去客栈找了以前协助督造回易时的两个参军,想找他们一起去一趟婺州。他们最近都住在客栈,白天四处游玩,轻易见不到他们人,昨天就去客栈等了他们一晚。”

    “夫君等到他们了吗?”清尘不由自主的追问。

    “嗯,等到了,拉了一个人来,明天一早跟我们一起去婺州。娘子准备的怎么样了?”

    “也没多少东西要准备,我就挑了些我们要换洗的衣裳,已经都装好了。”清尘笑道。

    “嗯,出远门带那么多东西也没用,有些东西到那边再买也是一样。”

    说话间,莲儿已经将饭菜都拿了上来,一一放好。

    这是一顿丰盛的晚餐,五菜一汤,有鱼有肉。

    用完餐,杨丛义夫妇二人照例在院中小坐,聊些临行准备之事,商量如何在选将营中保证不暴露身份。女扮男装,清尘有经验,几年前她孤身一人从北方回到大宋,又到临安,一路上便是以男装示人,才得以安全。

    可在选将营里又有些不同,因为营里的人实在太多,抬头不见低头见,时间一长,总会露出些女子的习惯来。是以,他二人不得不一再商量,就为确保无事。

第441章 共赴义乌

    七月初八,杨丛义带着清尘乘车一路赶至清波门。

    当先见到前来会合的陆游,只见他孤身身一人,肩挂包裹,手握折扇,立于清波门外的树荫之下。

    杨丛义着一身便装,跳下马车,快步上前招呼道:“陆兄早,等候多时了吧?”

    陆游闻声,扭头一看,急忙转身抬手道:“杨大人早,我也是刚来不久。”

    杨丛义抬手笑道:“陆兄,在这种地方就别大人相称了。”

    陆游却道:“这怎么好,该有的规矩可不能少,不管在哪儿,大人都是大人。”

    杨丛义也无奈了,只能小小,随他去了。

    “大人,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陆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问道。

    “不急,还有一个人,等他来了我们就走。”杨丛义望望北边,又望望清波门内。

    陆游一听此话,也没有多问。

    二人闲聊片刻,就见一辆马车自北边滚滚而来,在二人身前一丈之外停下。

    驾车之人跳下马车疾步上前,向杨丛义抱拳道:“大人,沈参军带到。”

    杨丛义点头笑道:“嗯,幸苦了。”

    而车中人听到说话声,急忙掀起帘子探出身来,一见杨丛义在前,迅速跳下马车,快步上前行礼道:“让大人就等了!”

    杨丛义伸手虚扶,笑道:“我也刚来不久。”随后身子一侧,抬手介绍道:“我跟二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名动绍兴府的陆游,陆兄家里的藏书天下少有,家学源远,才华盖世。”

    沈缙一听此话,忙拱手行礼,笑道:“久仰久仰,见过陆兄,若有机会去陆兄府上拜访,定要见见陆兄的藏书,长长见识。”

    陆游拱手笑道:“哪里哪里,杨大人过奖了。”

    杨丛义接着又抬手介绍道:“这位是建康府沈缙,在太学求学多年,同样家学源远,才华不俗,沈兄祖父括著有一部书,名叫《梦溪笔谈》,此书包罗万象,天文地理、山川河流、建筑农桑、制造工艺、耕种兵法、文章算术等,无所不包,乃是一部旷世奇书,沈兄对此颇有研究。”

    陆游顿起敬仰之心,连忙拱手道:“久仰久仰,沈兄家学源远,小弟佩服,若有机会一定借这部《梦溪笔谈》研究一番,到时还望沈兄不吝赐教。”

    沈缙笑道:“哪里哪里,愿与陆兄互通有无,一起研究。”

    杨丛义笑道:“好了,陆兄、沈兄,你们也不要相互客气了,从今日起,我们便要在一起共事,愿我们能同心共赴,马到功成!”

    “愿随大人,为国效力!”

    “愿效犬马之劳!”

    陆游、沈缙几乎同时表态。

    就在这时,杨丛义发现清尘也下了马车,便朝她轻轻招了招手,而后向几人笑道:“我再向几位介绍一人。”

    说话间,清尘便快步走来,在杨丛义一尺之外站定。

    只听杨丛义低声道:“这是内人,随我初来临安不久,独留家中多有不便,不得已,化身亲卫,随我远行。”

    “见过杨夫人!”陆游、沈缙、李虎三人一见女扮男装的清尘,初时还觉得奇怪,一听杨丛义说明,便想也不想马上躬身行礼。

    大庭广众之下,清尘明显有些不好意思,耳根都有些泛红,正要曲身回礼,猛然想起自己扮的男身,于是微微抬手,算是回礼。

    “好了,天也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陆兄,你就与沈兄共乘一车吧。”众人都见过,也该到出发之时。

    陆游应承一声,便与沈缙向马车走去。

    杨丛义与清尘回到马车旁,先后上车。

    缰绳一抖,车轮滚动,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朝钱塘江边驶去。

    马车乘船过江之后,经西兴镇、萧山直下诸暨,再经牌头进入婺州境内,五天后到达义乌县与浦江县之间的苏溪。

    此地在义乌县城东北方向,东边是山地,西边是山丘,中间是平坦的河谷,距离县城只有二十余里。

    在离开临安之前,杨丛义便把选将营营建之地定在苏溪镇,此地位置绝佳,北通诸暨,西通浦江,南通义乌、东阳,东、北、西三面山地环绕,林木自愿丰富,可就地取材,十分便利。况且此地,地形多样,正可用来检验参选各军。

    杨丛义等人行到此处之后,行进速度放缓。

    地图上看到的地理地形与实地观测之间会有不小的出入,况且杨丛义看得还是两幅地图,前后相隔千年,这期间的差距更大,虽然他已经把苏溪确定为选将营营址,但具体要在何处建营,还得实地考察之后才能定夺。

    一行几人走走停停,不时下车察看地形,耽搁了不少时辰。

    陆游等人先前已经知道选将营要建在义乌,却并不知道具体在义乌何处,他们没有详细的地图,即使听说了地名,也不知道在何方位。

    穿过苏溪的大路只有一条,并且还不是官道,马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日暮时分才进了义乌县城。

    一路车马劳顿,况且天色已晚,杨丛义便不急于去衙门面见义乌县令,几人找了一家稍好的客栈暂且住下。

    洗簌用餐之后,杨丛义将众人召集到房中,开始商量并分派差事。

    陆游、沈缙、李虎、清尘分坐左右。

    只听杨丛义道:“前些天已经跟大家说过,选将营要建在义乌,具体怎么建,建在何处,现在就跟大家说说我的想法。”

    众人听的认真,搞建设,他们还真不会,具体怎么搞,还真的听听。

    “三个月后前来参加选将的队伍最终会达到四十余支,人数最多时会超过两万人,营建这么大的营地,工程之大可想而知,单靠我们自己是不行的。最近几天会有四指挥宣威军到达义乌,他们是营建选将营的主力,从明天开始,沈参军会同李校尉去城东打探他们的消息,一旦他们来到义乌,便将他们带往苏溪安营扎寨,具体在何处驻扎,等我亲自去勘探之后再作定夺。”杨丛义分配的第一件差事便是打探宣威军消息。

    沈缙、李虎当即应是。

    杨丛义接着说道:“营建主力除宣威军外,还需要一支有生力量帮助,那便是当地百姓,营建选将营需要人力和材料物资,本地百姓不少,建材资源也丰富。因此,接下来需要陆参军代表选将营与本地县衙对接,招募农闲的百姓进入选将营做工,但在此之前,需要先把物资采购之事办好,此事一分为二,一是选将营口粮供应,我们有户部拨付凭证,只需要他们按时足额拨付,二是建营材料采购,这需要广泛发动百姓和本地士绅,只要材料运抵选将营,可以给他们略高一些的价格,尽快将所需材料采购到位,钱款不必担心,都可以现付。”

    “是,大人。”此事虽难,陆游从未接触过,但他相信只要够用心,一定可以完成。

    应承之后,忽然心里有个想法,于是便问道:“大人,我们能不能把材料采购之事交给本地士绅和商贾?”

    杨丛义想也不想便点头道:“当然可以。交给商贾采购,你只需要把控材料质量和数量即可,但选定商贾之时要慎重,在本地声誉不好的,一律不用。另外,不要拒绝普通百姓送来的零星材料,以防商贾低价采购,再高价买给我们。总之一句话,任何人送来的材料我们都收,但前提是质量有保障,在保障质量的前提下,统一收购价格。这么大一项工程,要耗费很多钱,不能都让少数几个商贾赚去,得给本地百姓一些实惠。”

    “是,大人,我知道了,一定办好此事,为百姓谋利。”陆游心中一动,点头应下。

    杨丛义再道:“明天陆参军跟我去一趟县衙,我们先见见本地县令,而后去苏溪确定营址。你们先办手头上的事,等宣威军到达营地之后,我们再分配其他差事。”

    三人齐声应是。

    “好,就先说到这儿,早些回去歇息,有事直接来找我就是。”杨丛义先将最近几天要做的事安排下去,至于后面的,要等苏仲等人来了再说,现在他们要做的还是准备。

    陆游、沈缙等人起身抱拳离开房间,各自回去休息。

    等他们离开之后,坐在一边的清尘开口问道:“大人,你还没给我分配差事呢。”

    杨丛义笑道:“你怎么没差事,你要在客栈看行李啊,我们都要出去,这么多东西不能都带在身上吧,放在客栈丢了怎么办?你的差事看似简单,但对整个选将营来说却非常重要,因为这些东西丢一件都不行,都是很重要的东西,绝对丢不得。”

    清尘显然不信,有所怀疑的回道:“那些重要的东西我们离开客栈的时候可以随身带着啊,也就是一个包裹一个箱子,又不是很多,也不重,带着不难。明天我要跟你去苏溪。”

    “你去苏溪做什么,荒郊野地的,天又热,蚊虫又多,哪有在客栈好。”杨丛义不想清尘跟去,因为在外面奔波确实很累。

第442章 此生相随

    清尘却回道:“小时候我跟师父一直住在山里,哪儿不是蚊虫,我才不怕呢!再说我是你亲兵,我不跟着你怎么行。”

    杨丛义脸上笑容一敛道:“清尘你别闹,你一个女子掺合这些事做什么,在客栈休息不是挺好。”

    谁知清尘神色忽然黯然下来,口中道:“自从在临安找到你以后,这几年我哪儿都没去,一直都在家里,只有那一方小天地,以前师父总说生于天地间,就当遨游天下,我已经很久没出过家门了。”

    一见清尘这般模样,又说出这番话来,杨丛义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曾跟随师父修道,她们原本的天地很广,绝不是一个院子,几间房子,一场变故之后,她嫁为人妇,从此就跟被禁足了一样,时间一长,她心里应该会向往自由吧,来自后世的杨丛义自然理解这种渴望自由的心情,因为她跟随师父,曾经很自由,这天地不管哪里都能去得,而现在不行了,不渴望是不可能的。

    “好吧,明天你就跟着我,我们去苏溪。”杨丛义不忍心不答应,他不想清尘变成一只飞不出一方院落的小鸟。

    清尘一听这话,马上兴奋的答道:“是,大人!”

    “好了,现在屋里又没外人,别一口一个大人了,听的我别扭。”杨丛义伸手拿起茶杯,举到嘴边才发现没杯里没茶了。

    清尘看在眼里,起身提起茶壶给他满上,边倒边道:“是,大人,都听你的。”

    杨丛义有些无奈,这一路上让清尘扮作随从亲兵,她就真把自己当成了亲兵了,话也不好好说,晚上该做的事也不做了,她居然一心一意要扮好亲兵这角色,似乎从里到外,每时每刻,有一点不像都不行。

    喝完茶,便有些倦了,天也黑了。

    二人没有分房睡,虽然同床,却没有同房,因为清尘一身衣裳还穿的很紧,一路车马劳顿,他们也没那么多精力。

    为了以后在营中不出意外,不被识破,这一路上他们十分规矩,就算在陆游等人面前,也绝不表现出二人是一对夫妻,他们完全按照大人和随行亲兵的样子来,通过这几天磨炼,二人已经扮演的很像了,像的连没有外人在场时几乎都是一样。

    “清尘,委屈你了。”杨丛义平躺在床上,自从成亲一来,他一直在东奔西走,好不容易来到临安,还没安稳几天,又跑到婺州来,现在连一对正常的夫妻都做不成。

    “我不委屈,只要能跟在夫君身边,我就不觉得委屈。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要是不在,我这日子就没法过。你不知道,在你不在家的日子里我是怎么过的,每天都等着盼着,时常会去那年冬天送你离开的海边,一站就是一天。不过现在好了,你平安回来了,我还能跟在你身边,我很知足,我好想以后每天都跟着你,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就是怕你嫌我麻烦。夫君,你会讨厌我吗?”清尘也平躺在床上,一字一句,说的十分平静,此时不敢动情。

    杨丛义默默听着,他自打来到这里,除了救回他性命,教他本事的大叔外,他没有亲人,就像是无根浮萍,他最想要的又何尝不是亲人和亲情?

    清尘出现的很及时,给了他一个精神寄托之处,他们成亲了,草草的就成亲了,没有媒人、没有婚礼,甚至连一杯喜酒都没有,在那艘从临安飘往泉州的货船上成亲了。要说在此之前他们之间有多少感情,怕是很难说清,因为他当初在天柱山也只是见过她两面,还是在他十分窘迫的情形下见的面,相处也不过二十多天,也许当初微微有些少年人的情愫产生,不过随着两人很快分别,迅速消失无踪,两年多后再相遇,两人的境遇已经大大不同,但有一样却是相同的,那就是深入骨髓的孤独,当时就是因为无处安放的孤独感突然有了温润的牵挂,杨丛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接受了枯瘦如柴、受尽磨难前来寻找他的顾清尘,他们相处几天之后就在一起了,因为他们要的不是爱情,而是撕扯不断的亲情。

    至于以后会不会生出爱情,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使没有爱情,他们也是没人能分开他们的夫妻,对杨丛义来说,由此一条就够了。爱情,在这个时代那是非常奢侈的东西,没几个人敢想,漂泊无依的杨丛义更不敢想。

    听到清尘的问话,杨丛义眼睛鼻子一酸,心也痛了起来,只听他十分肯定回道:“不会,不管你做什么,我永远都不会讨厌你,更不会离开你,你一天是我娘子,一辈子都是。”这话也说的很平静,像是在向清尘保证,又像是对自己立誓。

    “我也是,不管你做什么,不管你有什么决定,我都不会怨你,也不会恨你,更不会离开你,我要一辈子都守着你。”清尘嘴里轻轻的说着,语气平静,眼睛的泪水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流成了小溪。

    “娘子受苦了,等以后安顿下来,一定好好补偿你,让你做一个天底下最幸福的娘子。”杨丛义轻声回应,他眼角也有泪珠滑落。

    清尘对他的深情从何而生,他不清楚,要说是在天柱山,根本不可能,他们前后两次相遇,都是在他落泊亡命之时,一次被群蛇围攻,遭毒蛇咬伤,一次被贼人围困,受伤坠河,若说有点产生情愫的可能,那便是在清尘送他去香炉峰的路上遇到贼人图谋不轨,他替她出头杀人,还为她挡了一刀,但那只能算是还了救命的恩情吧。

    杨丛义不知道清尘为什么深情,也许是因为师父死后的无边孤独,让她急切的想找一个精神寄托,她一直在山里修炼,年纪又小,能遇上几个跟她有恩怨纠缠之人?寒夜孤独之中,她心里能想起来的,除了已经不能依靠的师父,恐怕就只有被她救,又救过她的杨丛义。一天几念,时时想起,经年累月之后,很自然就会把他当成最亲近的人了吧!

    是这样又如何,不是这样又如何?杨丛义不想追问,也不想去深究,只要清尘的深情是真,那就是他此生的幸运,不是吗?

    既然如此有幸,自然就要珍惜,最好的东西当然要给她,不然他何以心安?

    清尘耳中听着杨丛义的话,默默流泪。有这番话,以前的所有苦难都值了,包括这一年来扎在心里的那根刺,以及为此承受的无数煎熬。

    有夫君在身旁陪伴,那个汤姐姐又算得了什么?她再好看,再厉害,又能怎么样,能跟在夫君身边吗?她早已不知飘落在了何方。

    长久以来,清尘心里的心结终于自动消解了,那根刺也消融了,心里一时之间,通畅无比,这天下的女子,谁有此时的她这么幸福?

    幸福的泪水流淌而下,清尘抬手,轻轻擦去,可幸福之情哪能轻易止歇?她喜欢这种无与伦比的幸福感,她喜欢夫君陪在她身边。

    “夫君,以后你去哪儿,清尘就跟着你去哪儿,好吗?”清尘发现这种由内而外无比畅快的幸福感,来自于相互的牵挂与陪伴,于是如同童真的婴儿一样,想一把抓住所有的陪伴。

    杨丛义情丝泛滥,正沉溺于清尘的深情之中不可自拔,泪如雨下,她提出长久陪伴的请求,他怎会拒绝?想也不想,当即便回道:“好,以后不管去哪儿我都带着你,不会再让你孤单。”

    听到肯定的答复,清尘心里幸福的就像开了花一样,此时她心底很想跟人炫耀,那种喷薄而出的幸福感,她压制不住,但却找不到可以炫耀的人,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情绪激动之下,擦泪的双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要宣泄幸福之情,此时此刻,枕边躺着的人不就是最好的炫耀对象吗?

    一念及此,清尘猛然翻身,一下扑在了夫君身上,双臂紧紧的抱住他,脸颊紧贴着他,任由幸福的泪水,滚落而下。

    当清尘扑在杨丛义身上,双方身体相触的一瞬间,他动情了。

    他紧紧的抱住她的腰肢和后背,只想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久久的拥抱,无言无声,彼此贴的足够近,足够紧,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她也能听到他的心跳。

    柔情似水,又炙热如烈火,情到深处,宽衣解带,水到渠成。

    深情似海,浓情如蜜,水火相溶,不止不休,不彻底宣泄一番,火不灭,水亦不干。

    多日来的压抑,几年来的深情,今夜两人灵魂相触,彼此依存,敞开心胸,把对方彻底放进心底最深处,情更深,意更浓。

    一番彻底的交融之后,二人身心无比的放松,相依相拥。

    一道皎洁的月光从窗外打进来,照亮了一方天地,也照进杨丛义心里。

    怀里这名女子,此生此世,绝不能辜负!

第443章 县衙之行

    第二日天明,吃过早饭,按昨日安排,众人各自分头行动。

    沈缙、李虎出城向东,东出十里亭,等候宣威军赶来义乌。李虎代表殿前司选将司,沈缙认识宣威军一众将校,他二人一起就能暂且代表选将营,将全军直接带往苏溪安置,而不必入城扰乱民生。

    杨丛义则带着陆游、清尘来到义乌县衙,要在此地营建选将营,没有本地衙门和百姓的支持,想短时间内建好,根本不可能。

    来到衙门前表明身份,亮出印信,衙役不敢怠慢,直接将三人请进客厅安置,与此同时,有衙役急忙去通禀县令。

    不多时,便见一年纪在五十岁上下的青衣官员匆匆走进客厅。

    一进客厅便朝在座的杨丛义和陆游行礼高呼道:“下官义乌县县令余玙,见过两位大人!”

    陆游急忙起身回礼,口称道:“在下殿前司选将营参军陆游,见过余大人。”

    杨丛义起身笑道:“余县令好。”

    义乌县令余玙忙道:“不敢不敢,两位大人快请坐!”

    “请。”杨丛义客气一声,便当先落了座。

    陆游与余玙谦让再三,最终还是长者为先,宾主为大,陆游随后。

    三人稍稍寒暄几句,用过茶后,余玙便十分小心的问道:“不知两位大人来小县有何贵干?”

    杨丛义不语,陆游回道:“余大人,这位是殿前司选将司副使杨大人,身负钦命,来婺州营建选将营,为大宋军队选拨青年将校,而选将营营址便提前选在地理位置甚佳的义乌县。今日前来,便为拜访余大人,还望余大人为选将营的营建提供些便利。”

    余玙忙道:“好说好说,下官一定全力协助。”

    不过话锋一转,却叹气道:“义乌是个小县,人口不多,财赋不丰,怕是帮不上殿前司太多忙,若有力有不逮之处,还望两位大人多多包涵!”

    陆游一听此话,顿时有些语塞,听余县令的意思,似有推脱之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

    杨丛义一见如此,当即说道:“余县令,此次朝廷营建选将营可是下了大本钱,所有钱粮都有朝廷调拨,不会让义乌县乃至整个婺州增添任何负担,如果余县令能协助选殿前司营建好选将营,不管是对余县令,还是对义乌县,都有极大的好处。”

    说到此处,稍稍一停,然后解释道:“别的就不说了,单说县衙每年收上来的税赋,你们要送往金华府库就要耗费大量人力财力,如今在义乌营建选将营,县衙收上来的税赋直接送往选将营,我们向金华州衙出具户部钱粮调拨凭证,县衙可直接销帐,如此能省下多少人力和财力。而省下来的人力又能投入选将营营建之中,不论是入营做工,还是伐木采竹,选将营不会让百姓白白做工,该给的钱财,朝廷会如数拨付。百姓挣了钱,县衙省了力,余县令年终考核当得一个优字。协助营建选将营有如此多的好处,余县令若不想抓住这个机会,我们去东阳县建营也是一样的,只不过这些好处就要归东阳县了。”

    列举了协助建营看得见的好处之后,还不忘搬出备选方案来逼一下对方,看他到底怎么说。

    陆游一听东阳县,脸上神色一动,杨丛义看在眼里,却没有追问。

    而余玙听了杨丛义的解释之后,当即就下了决心。

    既然是朝廷下令,殿前司对接的又是州衙,他一个小县令能做什么梗,况且还有诸多好处,就是没有好处,他也不能拒绝。

    于是余玙马上回道:“杨大人多虑了,能在义乌营建选将营,下官求之不得,怎会放任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流失。大人请放下,下官一定全心全意做好两位大人交办的差事!”

    杨丛义笑道:“好,既然余县令都这么说了,那么选将营就建在义乌县。至于营建地址,我们昨日进城之前就已经看过,城北二十里外的苏溪一带不错,我们在那里建营,余县令以为如何?”

    余玙马上答道:“大人,苏溪镇人口众多,在那儿建营怕是不合适吧?那里的百姓如何安置?”

    杨丛义道:“百姓是有不少,我们建营之时也会考虑此事,尽量挑选无人或是人口较少之处,但难免会有一些百姓被划进选将营营区。这种情形我们已想好解决办法,被划进营区的百姓如果愿意,可以进选将营做工,每天会给一定酬劳,而他们的房屋和土地则会被选将营有偿征用,也就是会给一定的钱财买下他们的房屋和田地,在营里做工的百姓,集中在营里安置,不愿在营里的百姓由县衙协调安置。如此安排,余县令以为可还有难处?”

    余玙想了想,想清楚之后,方才回道:“既然朝廷愿意出钱办事,那此事就有商量的余地。下官会召集当地乡绅、族长前来衙门商议此事,若两位大人能当面给他们承诺,应当会好办很多。”

    杨丛义笑道:“那就有劳余县令了,钱财不是问题。”

    随后接道:“但具体选址在何处,还待我亲自去看过之后,等确定下来,再与你说,到时再召集相关人员不迟。”

    “好,下官等大人的消息。”余玙马上回应。

    古代征用土地极难,因为都是私地,土地又是最宝贵的财富,是全家几代人安身立命之地,如果不是不可遭遇抗拒的大难,没人愿意离开,哪怕他们生活的地方极为贫瘠。

    对现在的杨丛义来说,能用钱解决的,根本就不是问题,关键是百姓的土地不一定能用钱来解决,这就很让人头疼了,所以他必须亲自去看看,如果能选择人少田少,又适合建营之地,那最好不过。

    但在此之前,该跟余县令通气,该让他协助办理的还是要提前说清楚,毕竟他身为一方父母官,在百姓中定然是有权威的,只要他真心协助,肯定能在选将营营建过程中发挥他的作用。

    “余县令,除营址以外还有不少具体差事需要你协助,接下来就由陆参军跟你具体商议吧,我要先走一步,得再去苏溪看看。”杨丛义说完就起身。

    余玙急忙起身道:“大人,下官陪大人走一趟吧。”

    杨丛义笑道:“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你们好好商议你们的事情,不必相送。”

    “是,大人。”余玙本想表现一番,见对方语气坚定,便打消了陪去的念头。

    “大人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陆游起身相送。

    “好。此间事,你做主。”杨丛义说完,带着清尘很快走出客厅,直接出了县衙。

    送杨丛义离开之后,陆游、余玙回身坐下。

    只听陆游道:“余大人,选将营营址还未具体选定,我们还是先商量商量粮草之事吧,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选将营虽还没开始营建,军队还没开进义乌,可粮草得先准备好。我想知道眼下义乌县库房存放的粮食有多少?”

    余玙沉默片刻,似乎是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义乌是小县,耕地不多,仓库里的存粮有两千多石,不知够不够用?”

    陆游一听这话,心底疑问顿生,当即问道:“余大人,陆某也算是半个婺州人,小时候曾在领县东阳县生活过好多年,也不是第一次来义乌。义乌是不是小县,有多少耕地、多少良田,我还是多少知道一些。况且婺州水稻一年两熟,七月中旬应该正是早稻收获不久,就这一季水稻,义乌县的税收就不止一万石吧,大人如何说仓库存粮只有两千余石?”

    听到陆游这番话,余玙顿时有些尴尬。

    他原本见这陆参军年纪不大,像是初入仕途官场之人,本想少报些库房存粮,先少拨付一些过去,等选将营急需粮食之时,便可以从中捞些好处,不想对方却是个知根知底的本地人。

    无奈之下,余玙只得干咳几声,连忙解释道:“不瞒陆参军,县衙仓库里的粮食现在确实只有两千多石。其实是这样的,早稻虽然已经收获,但由于县衙人手有限,一部分该收的田税还没来得及征收。按照以往来看,夏税一般会在中秋之前征收完毕,现在是七月中旬,还有一个月时限,等全部收上来,预计能有五千多石。参军说税收一万石,仅凭一季早稻义乌县可做不到,若说一年征收粮食一万石,倒是勉强能达到。”

    陆游知道对方所言不实,可他又不是朝廷命官,不可能真去清查,于是便道:“既然早稻都已经收获,该收的田税还是应该尽早收上来,免得夜长梦多不是?如今选将营在义乌建营,以后来此聚集的军队预计会超过两万人,一直要到年底才会结束,所需粮草不少,大人把该上缴金华的税粮直接送往苏溪,不比你送到金华省时省力?”

    余玙似乎还在考虑什么,没有马上给陆游答复。

第444章 苏溪之旅

    陆游看了对方一眼,见他还有犹豫,似是还有其他心思。

    稍一停顿,便想给他一些压力,于是接着说道:“营建选将营可是朝廷大事,朝廷有令,军队调集所需粮草都有当地州府供给,户部已经给了我们粮草调拨凭证,此事还希望大人能想清楚,有多少粮最好都直接送到选将营,不然你就要把税粮先送往金华,然后再想办法送到苏溪来,这一来二去,县衙要消耗多少钱粮,大人应该能预计。”

    余玙连忙回道:“陆参军放心,该收的税粮,县衙一定尽快收起来送往选将营。”

    陆游点头道:“这样就好。该征收的税粮衙门也抓紧。库房里的税粮,过几天我们自己来搬运。选将营所需粮食很多,至少需要五六万石,因此我们很快就会去一趟金华,跟知州大人协调调粮,到时候不止是义乌的库房,东阳、浦江和金库粮库的粮食,大部分都会调集过来。如此多的粮食,必然要建造粮库,选将营的将士都有任务在身,到时还要大人鼎力协助,多多征调民力。”

    不等余玙开口发问,陆游接着说道:“当然,县衙征调民力协助选将营做事,我们不会让他们白白出力,他们每做一个工,选将营就会给他们一个工的工钱。我们需要县衙参与到民力征调和统管之中,如此一来,我们也好把工钱拨付到县衙。若县衙不参与,选将营自己招募、统领民力,这工钱就要直接发放到做工的百姓手中,这我们来说很麻烦,对县衙来说也是一大损失,大人以为呢?”

    余玙一听到工钱分配经由县衙,眼睛顿时一亮,这可是发财的好机会啊!选将营光粮食都需要五六万石,那选将营的营地会有多大?所需的人工又会有多少?要支付多少工钱,难以想象。就算只从里面抽取两成,那也将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第一季粮虽然已经收完,可眼下百姓们都在忙着种第二季粮,此时征调民力对秋粮收成会有很大影响。不知陆参军需要征调多少民力?工钱又怎么支付?知道这些以后,我也好吩咐下边的人去办差,不然贸然征调民力,出了大事,我可担待不起。因此,还请陆参军告知。”余玙隐藏起心里的喜悦之情,先诉一番苦,再说承担此事要承受的压力,打算借此讨价还价,多挣一份朝廷的钱财。

    陆游心思敏捷,哪里会不知对方此话何意。于是微微笑道:“余大人,需要多少民力,现在还不能告知,等具体营建之地确定下来才会知晓。方才杨大人也说了,划归在营地之内的百姓优先入营做工,他们也会住在营里,如果营里的百姓足够多,需要县衙协助征调的民力自然就会减少。至于工钱,可以商量着来,大人以为每个工给多少钱较为合适?”

    余玙一见对方把定价权给了他,心下顿时一急,原本他想的是在对方报出工钱之后提高五文,谁知对方不报价,让他自己先开价,如此看来,对方是要压价。

    州县每年征调的民力全是徭役,官府从来都不给百姓钱,反倒是少服役,或不想服役的人家,要把没服的徭役折算成钱粮上交官府。也就是说,官府一直以来都是向百姓收钱的,什么时候给百姓发过钱?

    余玙有些为难,因为他不知道百姓做一个工值多少钱。

    陆游看了对方一眼,见他还有犹豫,似是还有其他心思。

    稍一停顿,便想给他一些压力,于是接着说道:“营建选将营可是朝廷大事,朝廷有令,军队调集所需粮草都有当地州府供给,户部已经给了我们粮草调拨凭证,此事还希望大人能想清楚,有多少粮最好都直接送到选将营,不然你就要把税粮先送往金华,然后再想办法送到苏溪来,这一来二去,县衙要消耗多少钱粮,大人应该能预计。”

    余玙连忙回道:“陆参军放心,该收的税粮,县衙一定尽快收起来送往选将营。”

    陆游点头道:“这样就好。该征收的税粮衙门也抓紧。库房里的税粮,过几天我们自己来搬运。选将营所需粮食很多,至少需要五六万石,因此我们很快就会去一趟金华,跟知州大人协调调粮,到时候不止是义乌的库房,东阳、浦江和金库粮库的粮食,大部分都会调集过来。如此多的粮食,必然要建造粮库,选将营的将士都有任务在身,到时还要大人鼎力协助,多多征调民力。”

    不等余玙开口发问,陆游接着说道:“当然,县衙征调民力协助选将营做事,我们不会让他们白白出力,他们每做一个工,选将营就会给他们一个工的工钱。我们需要县衙参与到民力征调和统管之中,如此一来,我们也好把工钱拨付到县衙。若县衙不参与,选将营自己招募、统领民力,这工钱就要直接发放到做工的百姓手中,这我们来说很麻烦,对县衙来说也是一大损失,大人以为呢?”

    余玙一听到工钱分配经由县衙,眼睛顿时一亮,这可是发财的好机会啊!选将营光粮食都需要五六万石,那选将营的营地会有多大?所需的人工又会有多少?要支付多少工钱,难以想象。就算只从里面抽取两成,那也将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第一季粮虽然已经收完,可眼下百姓们都在忙着种第二季粮,此时征调民力对秋粮收成会有很大影响。不知陆参军需要征调多少民力?工钱又怎么支付?知道这些以后,我也好吩咐下边的人去办差,不然贸然征调民力,出了大事,我可担待不起。因此,还请陆参军告知。”余玙隐藏起心里的喜悦之情,先诉一番苦,再说承担此事要承受的压力,打算借此讨价还价,多挣一份朝廷的钱财。

    陆游心思敏捷,哪里会不知对方此话何意。于是微微笑道:“余大人,需要多少民力,现在还不能告知,等具体营建之地确定下来才会知晓。方才杨大人也说了,划归在营地之内的百姓优先入营做工,他们也会住在营里,如果营里的百姓足够多,需要县衙协助征调的民力自然就会减少。至于工钱,可以商量着来,大人以为每个工给多少钱较为合适?”

    余玙一见对方把定价权给了他,心下顿时一急,原本他想的是在对方报出工钱之后提高五文,谁知对方不报价,让他自己先开价,如此看来,对方是要压价。

    州县每年征调的民力全是徭役,官府从来都不给百姓钱,反倒是少服役,或不想服役的人家,要把没服的徭役折算成钱粮上交官府。也就是说,官府一直以来都是向百姓收钱的,什么时候给百姓发过钱?

    余玙有些为难,因为他不知道百姓做一个工值多少钱。

    陆游看了对方一眼,见他还有犹豫,似是还有其他心思。

    稍一停顿,便想给他一些压力,于是接着说道:“营建选将营可是朝廷大事,朝廷有令,军队调集所需粮草都有当地州府供给,户部已经给了我们粮草调拨凭证,此事还希望大人能想清楚,有多少粮最好都直接送到选将营,不然你就要把税粮先送往金华,然后再想办法送到苏溪来,这一来二去,县衙要消耗多少钱粮,大人应该能预计。”

    余玙连忙回道:“陆参军放心,该收的税粮,县衙一定尽快收起来送往选将营。”

    陆游点头道:“这样就好。该征收的税粮衙门也抓紧。库房里的税粮,过几天我们自己来搬运。选将营所需粮食很多,至少需要五六万石,因此我们很快就会去一趟金华,跟知州大人协调调粮,到时候不止是义乌的库房,东阳、浦江和金库粮库的粮食,大部分都会调集过来。如此多的粮食,必然要建造粮库,选将营的将士都有任务在身,到时还要大人鼎力协助,多多征调民力。”

    不等余玙开口发问,陆游接着说道:“当然,县衙征调民力协助选将营做事,我们不会让他们白白出力,他们每做一个工,选将营就会给他们一个工的工钱。我们需要县衙参与到民力征调和统管之中,如此一来,我们也好把工钱拨付到县衙。若县衙不参与,选将营自己招募、统领民力,这工钱就要直接发放到做工的百姓手中,这我们来说很麻烦,对县衙来说也是一大损失,大人以为呢?”

    余玙一听到工钱分配经由县衙,眼睛顿时一亮,这可是发财的好机会啊!选将营光粮食都需要五六万石,那选将营的营地会有多大?所需的人工又会有多少?要支付多少工钱,难以想象。就算只从里面抽取两成,那也将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第一季粮虽然已经收完,可眼下百姓们都在忙着种第二季粮,此时征调民力对秋粮收成会有很大影响。不知陆参军需要征调多少民力?工钱又怎么支付?知道这些以后,我也好吩咐下边的人去办差,不然贸然征调民力,出了大事,我可担待不起。因此,还请陆参军告知。”

    余玙隐藏起心里的喜悦之情,先诉一番苦,再说承担此事要承受的压力,打算借此讨价还价,多挣一份朝廷的钱财。

第445章 建营之地

    “小人拜见老爷!”那农夫一到杨丛义面前六尺之外,赶紧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这位大哥不必多礼。”杨丛义疾步上前,将对方扶起,继而笑问:“今年的收成怎么样?”

    那农夫忙回道:“今年风调雨顺,田里的收成还可以。”

    “田里还可以,你家里的呢?”杨丛义顺口问道。

    那农夫回道:“勉强糊口。小人家里没田,一直都是租种别家的田,田里的收成好了就要多交粮,收成不好更要多交粮,这年头不饿死就是好的了。”

    他不知面前的老爷是何来头,但诉诉苦还是没错的,万一对方善心大发给他点好处呢!

    杨丛义听后没有说话,这个时代田地私有,且土地兼并十分严重,多数百姓手里是没几分田的,他们要种田就得去地主手里租,一亩地每年上交多少粮,一般会提前约定,可地主都不是善人,交粮比率从来都是按丰年来定,然后会根据实际收成略做调整,但租种田地的农民永远不会讨到好处,种一年田,能糊*下来就不错了,想积累财富那是妄想。

    田地的问题不是他能改变的,也不是他能过问的,是以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聊。

    于是笑道:“不错,这年头都不容易,能糊口、能活着就很好了,大哥这么勤劳卖力,日子一定能越过越红火!”

    “多谢老爷吉言。”那农夫恭声回道。

    “叫你来,是有点事问你。”杨丛义转而问道:“附近有条河从那边山里流出来,你可知那条河在哪儿?”

    “老爷说的那条河是大陈江吗?”农夫看看了方向,略微一想之后,如此问道。

    “对,就是大陈江,在哪儿?从这儿过去还有多远?”杨丛义心下一喜,从地图上来看,东边那片山脉不小,山上还有水库,以河水流量看,自然称得上江。

    “老爷要去大陈江?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走上一里往右拐,再走两三里往左拐,遇到一个亭子再往右,走上一段再往左拐,之后继续往前走,就能到江边。”那农夫指着北边,左左右右的说了一通,具体还有多远,也没能说清楚。

    杨丛义听的有些晕,不过他随即笑道:“大哥,看样子你对大陈江很熟啊。”

    农夫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小人自小就在大陈江边上讨生活,江里摸鱼,山上挖山货,就连这田里的水,都是从大陈江里引过来的。”

    杨丛义心里一动,马上问道:“你看这样行不行,过去的路好像也挺远,想请你给我们带趟路,当然也不会让你耽误时间白跑一趟,你看怎么样?”

    农夫一听这话,顿时就犹豫起来,这个老爷看着面善,说话也温和,给他带路肯定是有好处的,但接着他又回头看了看水田,田里的草要锄,水也要放,出去一趟怕是要耽误不少时间。

    田里的草今天不锄明天锄,也不是不可以,可田里的水今天是一定要放的,不放水田就要干,明天再放水就有些晚了。

    “行不行,大哥说句话,我也不会亏待你,也不会花你太多时间,半天时间应该不会影响到田里的庄稼生长吧?”杨丛义笑道。

    找个熟悉本地情况的人跟着,会节省不少时间,如果顺利,很快就能把营址确定下来。

    “行,小人就依老爷,跟老爷走一趟。”农夫内心纠结一番之后,最终下了决心,还是先从这个老爷这里捞点好处再说,至于田里的水,晚上抹黑来放,也是一样的。

    “那这就走吧。”

    杨丛义一笑,当先举步沿小路向前而去,清尘跟在一旁。

    农夫赶紧跟上,落后一步。

    绕过田地,穿过村庄,大半个时辰之后,杨丛义等人来到一条三丈多宽的河流旁。

    农夫说道,这就是大陈江了。

    看着眼前的河流,杨丛义往河对面一望,极目所见全是田地,跟想象之中的大有不同。若要在这里建营,那要占去多少良田,毁坏多少庄稼,百姓怕是要造反,这等事他可做不出来。

    “大哥,这大陈江两岸到处都是水田吗?有没有荒山野地?”杨丛义回身笑问。

    农夫连忙回道:“这附近地势低,田里好引水,所以周边都是水田,要说江边荒山野地,也不是没有,沿这江边往山上走,前边就是荒山了。”说着伸手往东边指去。

    杨丛义往东边一望,近处还是农田,视野的尽头便是山。选将营建在山里肯定不行,那么多人训练不便,出行也不方便。

    “大哥,既然都走到这儿了,麻烦你再带我们去山脚下看看,就是这大陈江从山里出来的地方。”

    农夫稍稍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道:“行,老爷跟小人来。”说完就在前边引路,走上了一条仅供人行的小路。

    “你就在这儿等着,不要跟来了。”

    “是,老爷。”

    杨丛义看着苗九,吩咐一声,随后带着清尘跟上农夫的脚步。

    沿着江边小路,三人前后同行,一路向东。

    “大哥,你家几口人?”三人无言,路上有些沉闷,杨丛义不禁开口询问。

    “小人家里六口人,有老母亲、老婆,还有三个没成年的孩子。”农夫什么也没想,随口回道。

    说完反问道:“听口音,老爷不是义乌人吧?”

    杨丛义笑道:“你说对了,我是外地人,来这边有些事要办。”

    “刚才一看到老爷,小人就知道老爷是干大事的人。”农夫高声说道,随后又问道:“老爷找荒山野地做啥?是要建宅院吗?”

    “有人在这边的荒山野地建宅院?”杨丛义心中一奇,禁不住问道。

    农夫答道:“这些年在山里建宅院的不多了,以前年年都有好多,越偏僻的地方越有人住,只要风水好。不过近些年少了,好多人搬出来了,山里以前建的宅院荒废了不少,很糟践,后来就有人把有些宅院改成了寺庙和道观,逢年过节,香火还挺旺。”

    “原来如此。”杨丛义心下稍稍安定了一些,山里人少了对选将营来说是好事,但同时也出现了新问题,那些改造成寺庙、道观的建筑,势必会对选将营产生些不利影响。

    “你可知道大陈江口居住的百姓多吗?有没有什么宗门大户?”营地选址,杨丛义比较青睐大陈江北岸靠山的那块地方,毕竟是坐北朝南,从地势来看,那一片东边和北边都靠山,傍山临河,乃建营绝佳之地。

    农夫想了想回道:“那边的人家不少,估计有几十户,都住在江边,江里的水引不上岸,没多少好田,种不出多少粮食,种出的粮食交完田税,也剩不下多少,还不如去租好田来种。山口经常发大水,年年冲庄稼,不养人,没啥大户。”

    一听此话,杨丛义心下稍安,如此一来涉及的土地征用问题便要简单很多,只要给足钱粮,相信他们会让出土地。

    心里有底之后,脚下的速度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他急切想去大陈江出山口一带看看。

    又小半个时辰之后,杨丛义与清尘在农夫带领下,终于来到山脚下。

    只见江左岸半里之外是忽然隆起的高山,往北边蔓延不知多远,江右岸一里之外高山耸立,向南延伸到视野尽头,沿江流方向向东望,三四里外的高山挡住东望的视线。

    这便是江口地带了,南北两山之间宽不足一里,长不足四里,一个十分狭小的地方。

    此地与杨丛义的想象并不符合,因为江口过于狭窄,在此地建营,并不足以容纳两万四五千人,更不用说还要开辟校场。

    杨丛义此时心里有些失望,看来还得在进入江口之前,往江北去寻合适的建营之地才行。

    不等他开口,只听农夫回头,伸手向前一指道:“老爷,前边就是大陈江出山口,在这儿就能看到,还要往前走吗?”

    杨丛义有些拿不定注意,到底是到山口去看看,还是直接转向江北?

    思虑之间,脑筋急转,不论营址是选在江北还是江南,两万多人的吃水问题必须要靠大陈江解决,营址都得在江边,为了数万人吃水干净安全,从大陈江出山口到选将营取水地之间,最好都控制在选将营手中,所以这河谷内的百姓肯定要往外迁移,河谷必须由选将营控制。

    想明白小小的河谷对选将营的重要性之后,杨丛义方才失望的心情,略微有些好转。

    “我们再往前走走看,走了这么远,也不在乎多走几里路吧。”杨丛义笑道。

    农夫心下有些着急,他还想早些结束,回去给水田放水呢!

    不过既然这位老爷都开口了,他怎么好不答应?

    几人沿不足一里宽的河谷又往前走了一里多远之后,河谷左岸的视野忽然宽阔起来,一块一两里宽的洼地出现在左岸。

    一见这等地形,杨丛义顿时大喜,脸上不由得浮现出笑容,环首四顾之后,口中连道两声好。

    此地虽不足以容纳两万余人,但帅营和粮仓建在此地却实最合适不过了,安置了帅营和粮仓,各军营地由谷内向外,一一安置便是。

    一念及此,心下大慰。

第446章 江口村

    日头偏西,天色已晚。

    看过河谷地形之后,又大致看了看河谷内群居的百姓和他们的房屋建筑,有了初步了解,杨丛义等人便打道回转。

    那农夫一番劳累,自然不会让他白走一趟,杨丛义心里一高兴,便随手给了他一贯钱作为酬劳和奖赏。农夫接钱在手,欢喜不已,笑的合不拢嘴,他何曾得到过这么多现钱,激动之下连连道谢,并一再说再有事只管找他就是。

    杨丛义则告诉他,不久之后这河口有大事要做,需要不少人力,要是他想来做工,到时候只管来就是。

    农夫当即就想要确定前来做工的日期,杨丛义自然给不出时间,只说三天之后。得到答复,农夫再次谢过眼前的老爷,欢欢喜喜快步离去。

    “给他的钱是不是多了?”清尘在那人走后,忍不住出口询问。

    杨丛义笑道:“没有田地的穷苦人家不容易,租的那点田就是他的命根子,他能放下手里的活跟我们走这么远,就冲这点,就能多给他一些钱,何况有他带路,也省了我们不少时间。”

    清尘没再说话,朝廷花多少钱营建选将营,在杨丛义跟陆游、沈缙说的时候,她在旁边听到了,区区一贯钱跟一百五十万贯相比确实算不得什么。

    朝廷给的钱虽多,但她并不赞成夫君这么大手大脚的花法,可她是亲兵,又不是参军,不管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还走的动吗?”杨丛义转头询问,他最近走路也不是很多,一两个时辰下来,腿脚也稍稍有些酸疼。

    “我还行,还能走,以前我一天要从早走到晚,等我走两天,习惯了就好了。”清尘脚步有些缓慢,长时间走路,应该是伤了。

    “我背你走一程,一会儿再坐马车回去。”杨丛义看她那模样,脚底应该是磨出了水泡,不忍心她继续再走。

    “这怎么行,你怎么能背我!”清尘连连摇头拒绝,如此不合理法,况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她难以接受。

    “我背我娘子,谁说不行!”杨丛义不由分说,一步走到清尘身前,身子一曲,直接将她背在身后。

    “放我下来!让人看到多不好!”清尘拍着杨丛义的肩旁,在背上剧烈挣扎,想要跳下来。

    “别动,四下无人,就让我安安静静背你一程。”杨丛义双手在背后一环,将她托的稳稳的,任她如何挣扎,也挣脱不了。

    清尘红着脸,片刻之后便接受了现实。

    谁的娘子会被她的夫君背在背上?想到这里,心里忽然一暖,便静静的伏在他背上,感受着对方给与的温暖。

    两人慢慢行走在田野间,禾苗野草,杨柳轻风,天地之间似乎只有他与她二人,这一刻两人身相近,心相连,分不开,拆不散!

    马蹄哒哒,车轮滚滚,天黑之前,杨丛义回到客栈。

    稍稍梳洗一番,喝了几杯茶后,召集起众人,了解各项事情的进展。

    杨丛义当先将确定下来的选将营具体营址告诉众人,随后询问民力招募、建筑材料采购之事。

    陆游已经针对此事,已经跟县令余玙沟通过,也找县里的一些商贾商谈了,建营所需材料他们能提供一些,但数量不会很大,近些年义乌县没有大兴土木,商贾们也没多少材料储备。

    但幸好,营建选将营之地就在山脚下,所需木材或毛竹可以直接从山上砍伐,很快就能运到山下。不过如此一来,又有新的问题,因为土地私有,山林里的树木自然也都是私有,不是选将营想去砍就能去砍的,拥有大片山林土地的人不是豪绅就是大地主,这等人家在官场上都有人脉,所以他们的东西不可能白白拿来给朝廷用,得用钱买。

    要建营,首先就得有人有材料物资,人自然要以宣威军为主,本地招募的民力为辅,很快就能到位,而材料先得收集,而后还要运输,耗时费力,还得走在人前边才行,不然人到位了,材料没来,几千人不是干瞪眼?

    材料物资是当午之急,所以杨丛义调整了部署,要陆游接下来紧盯材料采购,可以找商贾,也可以找拥有营地周围山林的大户,价钱都好说,关键物资得尽快到位。

    至于沈缙与李虎,则继续在东阳方向等待宣威军的消息,一旦他们来到义乌,即刻将他们带往大陈江河谷。

    当晚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众人分头行动。

    杨丛义直接去县衙找到县令余玙,将选定的营址向他说明,并请他同赴大陈江河谷。

    因为营地建设涉及到百姓搬迁以及土地征用,本地父母官不出现肯定不行,在百姓心中,父母官的威信自然要比他一个殿前司的官员更重,此事有县令同行,方能顺利。

    杨丛义的官职品秩比余玙高很多,他不敢不同行,也没有拒绝的道理,选将营是朝廷大事,一旦办成,说不定在年终考核时还能得个优,以后升官也不是不可能。

    余玙带了相关吏目和一众衙役,乘着轿子,跟在杨丛义身后,用了两个多时辰方才到达预定营址所在地,大陈江河谷。

    小小的一个村子,他们的里正早已被先到一步的衙役找来,迎出村外。

    马车、轿子停下,五六十岁的里正在一丈之外跪地叩首。

    余玙下轿紧走几步来到马车旁,向杨丛义笑道:“杨大人请!”

    杨丛义则道:“余县令是本地父母官,你先请。”

    余玙见对方不是客套,便不再谦让,上前几步高声问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那跪地叩首的里正这才回道:“小人江口村里正薛平,叩见县老爷!”

    余玙微一抬首道:“薛里正,起来吧。”

    “多谢县老爷!”薛里正再叩首,而后才起身,并轻轻将身上的泥土杂草拂去。

    “本县和京城来的杨大人今日来此有事问你,你且好好回话,不可冲撞杨大人,你可明白?”余玙几句话完,满脸严肃。

    “是,小人明白。”薛里正一听此话当即应承,随后抬眼小心看了一眼县老爷身后不远处那身穿常服之人,却见那人的目光并不在这里,而是在山上。

    “本县问你,江口村有多少户人家,多少百姓?”烈日之下,余玙站在原地开始询问。

    “回县老爷的话,村子里有二十七户人家,一百二十多人。”薛里正不敢思虑耽搁,急忙回答。

    “有多少亩耕地?产出如何?”余玙再问。

    “全村共有耕地三百六十三亩,这些地几乎都在江两岸,地势太高,不能灌溉,很多地种不了产量高的水稻,只能种麦粟豆类,产量跟水稻比不了,一亩地产量不及水田三成。”薛里正不知县老爷此问有何用意,是以也不敢多想,只好照实说明。

    余玙问明之后,随即回身走近杨丛义,正声禀报道:“杨大人,这江口村农户不足三十户,人口一百二十多人,耕地三百六十多亩,都是旱田,搬迁难度应当不大。”

    杨丛义笑道:“有劳余县令。既然来了,我们进村去看看如何?”

    一听此话,余玙有些犹豫回道:“大人,村里鸡飞狗跳,又脏又乱,臭气熏天的,还是别进村了吧。”

    杨丛义道:“此地是几十户百姓安身立命之地,让他们从此地搬迁出去,我们不进村看看怎么行?要他们心甘情愿的搬迁,就得了解他们的诉求,如果后期出了问题,你我都担待不起,余县令以为呢?”

    余玙脸色微变,赶紧回道:“既然如此,下官陪大人进村走一趟吧。”

    “好,如此最好,有劳了。”

    杨丛义说完便朝前边走去,走到薛里正身前,笑道:“薛里正,带我们去你家里看看怎么样?”

    薛里正惊恐之下,急忙行礼,而后连连摆手道:“小人家里乱的很,大人还是别去了,免得污了大人的眼。”

    杨丛义笑道:“我也是穷苦出身,没什么见不得的。我与余县令大老远来江口村有事找你们谈,薛里正就让我们在太阳地下谈吗?”

    薛里正一听此话,脸色都变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复是好。

    “走吧,余县令都不介意,你怕什么。”杨丛义说完当先朝村里面走去。

    余玙见薛里正还惊在当地,赶紧上前几步,厉声道:“还站在干什么,要杨大人给你带路吗?”

    薛里正经此提醒,方才回过神来,匆忙应了一声,快步朝前跑去,追上杨丛义,在前引路。

    杨丛义、余玙步行在前,一众吏目、衙役随后,一行几十人,浩浩荡荡朝村里走去。

    这等阵势早已惊动不远处的江口村村民,只见原本在田地里忙碌的村民,一见路上官府的人,纷纷丢下农活,急匆匆就朝村里跑去,头都不回,就如同大祸临头一般,很快逃散,再不见一个人影。

    杨丛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微微扭头看了一眼余玙。

    只见余玙脸色铁青,面色难看之极。

第447章 铺垫准备

    村里家家闭门不出,不见村民身影,只闻鸡鸣狗吠之声。

    猪圈鸡舍,随处可见,烈日之下,阵阵恶臭,四处飘散。

    众人掩鼻,薛里正面色难堪,一直小心致歉,很是难为情。

    入村之后,除了薛里正,几乎无人说话,只顾跟着一步一步前行,直到进了一个用竹篱笆围起来的小院。

    “大人、老爷,这就是小人的家了。”薛里正说完便上前几步,将正屋的大门推开。

    “余县令,进屋坐坐吧。”杨丛义见余玙以手掩鼻,似乎没有进屋的意思,便笑言提醒。

    “大人,要不我们还是在这儿说吧,里正家里怕是进了这么多人啊。”余玙看了看一丈之外打开门的正屋,里面也不知道堆放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地方狭小。

    “县老爷说的是,小人家里太乱了,地方也小。”薛里正心下矛盾,想让他们进去看看家里的现状,又怕给他们留下太不好的印象。

    “今天来江口村有大事要商量,在这院子里怎么说的清?稍稍收拾收拾,能坐下我们几个人就行。”

    在杨丛义的印象里,哪有官员进了百姓院子还不进家门的,百姓家里再穷再破,几把椅子、几个凳子总是有的,哪怕是坐上片刻,也比不进家门要好的多。

    “是,大人!”薛里正躬身行一礼,而后进屋便喊道:“孩儿他娘,赶紧收拾收拾,县老爷和京城里的大人来我们家了!”

    片刻之后,屋里便有了响动,先后出现几个人影,有的在正屋忙碌,有的穿过正屋,去了别屋。

    不多时,薛里正出的门来,点头哈腰的笑道:“大人、老爷,寒舍简陋,要是污了眼,还请大人、老爷多多包涵,不要怪罪小人。”

    “简陋奢华有什么关系?能避风霜雪雨,就是安身立命之地!就是宝地。”杨丛义笑言,而后伸手一引,笑道:“余县令,请吧。”

    “杨大人请!”余玙连忙伸手想让。

    杨丛义也不再客气,抬脚向前,走进正屋,清尘在一尺之内,相随陪伴。

    余玙回身向一众吏目、衙役道:“都在这儿候着。”说完随后进屋。

    “请。”

    屋内左右摆有六个发黄发黑的竹椅,二人相让一番,一左一右先后落座。

    “薛里正,你也坐。”杨丛义见他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便让他坐下说话,况且今天要谈的是大事,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完,也许有些差事还得让他去做。

    “小人不敢,大人、老爷在上,小人站着就行。”薛里正急忙摆手。

    “你是主人家,让你坐你就坐,坐下有话说。”杨丛义语气稍稍一变,在别人听来,顿时就有了些威严。

    薛里正惊慌之间看了看杨丛义,又看看余玙,见他们没有更多的表示,这才在最末的竹椅上慢慢虚坐下去。

    等坐下之后,杨丛义笑问:“薛里正,你家在这江口村生活多久了?”

    薛里正赶紧回道:“回大人,小人祖上七代人都住在这儿,得有一两百年了。”

    “村里其他人家也是这样?”杨丛义笑问。

    “对,有四户是二十多年前搬来的,其他人都在这儿住了很多年,祖上都在这儿住了。”薛里正小心回复。

    “能住这么久,那看来江口村还是你们的福地啊。”杨丛义呵呵笑道。

    “大人说笑了,这能算啥福地,别的地都能种出稻子,一年收两季,江口村只能种其他东西,一年收一季,可田税都是要按夏秋两季来收,税交完就没几颗余粮了,幸好离山近,还能在里在山里刨点食。”薛里正说到这里,也就闭了嘴,不再继续往下说。

    “既然这地方不好,怎么不搬到其他地方去?”杨丛义没接田税征收的茬,这事不该是他过问的,他也不太清楚每个地方田税征收的规定。

    “能往哪儿搬?好地方肯定都让其他人占了,哪儿轮的上小人?守着江口村,还有几亩地,就是天灾的年份,相互帮衬帮衬,也能活下命来,一旦搬出去,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用不了几天就要饿死在路上。”薛里正很想管管自己的嘴,可以话头一开,想拦都拦不住,直接倾诉出来。

    简单聊了几句,该了解的情况也算是基本了解了,杨丛义马上笑道:“如果给你们一个挣钱的机会,用挣到的钱就能买到比种田还多很多的粮,再给你们建好房屋,你们愿不愿意离开这个地方?”

    “大人这话是啥意思?小人好好的,为啥要离开这儿?” 一听此话,薛里正满脸疑惑的发问。

    “朝廷要在这儿办大事,江口村被征用了,你们全村所有人都得搬走,一家一户都不能留!”余玙早就有些不耐烦,这大热天的,他就想赶紧把事情办了,既然朝廷有令,直接下令要这帮小民搬迁,他们还敢反抗不成?

    杨丛义眉头微微一蹙,但也只能接着说道:“余县令说的没错,朝廷要在义乌办件大事,看中了村口村这片地方,所以整个村子的村民都得搬出河谷。当然,你们的房屋和土地,官府都会出钱买下来,不论是按户还是按人口,绝对不会亏欠你们。就拿耕地来说,不论好坏,一亩耕地一次性给你们二十贯钱,明年开始,如果官府继续征用,每亩耕地每年再给十贯钱。”

    话说到这里,薛里正激动的情绪稍稍有些平复。

    “刚才说到房屋,你们的房屋官府也会出钱买下来,之后会在河谷以外的地方给你们重建,保证每家每户都有房子住。你觉得怎么样?”杨丛义尽量解释安抚,毕竟要让他们搬离住了一两百年的地方,任谁都难以接受。

    薛里正汗如雨下,久久没有言语,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怎么想的,你就怎么说,不用有顾虑。”杨丛义面露微笑。

    薛里正就坐在那里,还是一言不发,低头挣扎。

    “大人让你说话,你没听到?”余玙很生气,刁民不知礼仪,便是教化之失,若杨大人计较,随口向上面说那么两句,对他的仕途可大大不利。

    “余县令急什么,让他想清楚再说不迟。”杨丛义出言制止,搬迁是大事,弄不好可是会乱子的,到时候影响到选将营的营建,可就太划算了。

    “想清楚再说!”余玙十分着急,恨不得马上就离开这儿,但事没办好,他也只能抬手警告薛里正。

    屋内沉默片刻之后,才听薛里正说道:“大人,官府给的钱不少,可要小人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去了外面吃喝怎么办?朝廷有令,小人理当听令,可小人做不了全村人的主,望大人明鉴!”

    听了此话,杨丛义没再向对方多作解释,忽道:“把村里人都召集起来吧,找个宽敞的地方一起说说。”

    在屋里坐的正难受,余玙急忙起身,出去吩咐衙役马上将所有村名召集起来,杨大人有话要跟大家说。

    几十个衙役在班头带领下,立即行动起来,冲出院子,向村里四下奔去。

    两刻钟之后,班头来报,除了不能动弹的,所有村民都集中在村里收粮晒粮的道场。

    杨丛义随即与余玙一道,带着薛里正前往不远处的道场。

    一进道场,就见数百村民已经被集中起来,被几十个衙役围在中间,个个低头,战战兢兢,场中鸦雀无声。

    “围着乡亲们做什么!都退下!”杨丛义面露不悦,直接向一众衙役下令。

    但那些衙役虽然知道杨丛义是京城来的高官,但他终究会离开,管不了他们,于是转头去看余玙,向他请示,是否执行命令。

    “你们都聋了?杨大人说的话听不见?”一见如此,余玙气急败坏,要不是杨丛义在这儿,他马上就得破口大骂,真是一群不开眼的东西!

    众衙役得到吩咐,急忙退开,远离村民一张之外。

    杨丛义这才走到村民跟前,高声道:“在下姓杨,来自临安殿前司,朝廷派我来这儿是要办一件大事,要在这儿建一座军营,既然是建军营就少不了土地,所以要借用诸位乡亲们的土地一用。但乡亲们的土地朝廷不白用,每借用一亩耕地,除了今年一次性给二十贯钱,从明年开始,如果以后朝廷继续借用,每年每亩耕地都会给乡亲们十贯钱。除了借用耕地给钱外,乡亲们的房屋,朝廷也会出钱买下来,同时会在河谷以外的地方给你们修建新房子,保证不会离这儿太远。”

    “为了朝廷的军营能够顺利修建好,乡亲都要搬出这个村子,至于搬出去以后的吃喝问题,朝廷也给大家想好了解决办法,修建军营的工程量非常大,要很多人工劳力,只要能做工,都可以留在军营做工,朝廷也会按工给乡亲们工钱。所以,除了借用乡亲们的耕地,朝廷会给大笔现钱以外,还给大家提供做工的机会,让大家在没地种的时候做工挣钱,有了出借耕地的钱和做工的钱,足够乡亲们买粮生活,衣食无忧!”

第448章 道场解惑

    一番话说完,场内的村民百姓没有丝毫表示,就跟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杨丛义忽然转头问道:“余县令,在义乌买一石大米需要多少钱?”

    余玙一愣,他又不去买米,他哪里会知道,于是向站在一旁的吏目喊道:“孔福来一下。”

    话音一落,便有一吏目上前几步,不等他开口,便听余玙问道:“买一石大米要几文钱?”

    那吏目一呆,随即回道:“老爷,大米没有论石来买的,一般都是论斤,丰年二十文一斤,灾年不好说,一般都在三十文往上,高的时候能到四十文一斤。”

    听他说完,余玙挥了挥手,吏目转身退后。

    未等余玙复述,只听杨丛义又高声接道:“乡亲们,大家刚才也听到了,在城里二三十文钱就能买一斤白花花的大米,一贯钱就能买四五十斤大米,这么多精粮再掺一些粗粮,五口之家吃一个月,应该可以吧。借用一亩耕地,朝廷一次性给你们二十贯钱,出借每亩耕的钱每家每户足够吃一年,还有富裕,况且每家应该也不止一亩耕地。第一年,乡亲们就能得这么多钱,要是这些地朝廷以后继续用,每年每亩耕地还会给你们十贯钱,一亩地不用你们每天汗流浃背的耕种,就能得十贯钱,一亩地你们自己种一年怕是也没有三四贯钱吧,出借耕地可比你们种地好的太多了。大家觉得呢?”

    场中还是寂静无声,也无人敢动。

    “乡亲们不用这么紧张,还是没听明白只管出来,我和余县令都会给你们解释。乡亲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随便问。”杨丛义心里在嘀咕,可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口音关系,村民们没听懂,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数百村民无人发声,也无人走动,现场安安静静。

    整个气氛,一时之间尴尬无比,杨丛义心下不安,若是村民都不同意搬迁,那问题就太麻烦了。

    此地是建营的绝佳之地,况且人也不算太多,再找怕也找不出更合适的地方,实在不行,少不得要按余玙的想法来,由官府施行暴力拆迁。

    “薛里正,你有什么想法或疑问,都可以问。”杨丛义转头看了看站在一边的里正。

    薛里正一听点了他的名,身子明显一颤,稳了片刻,稳住心神之后,才问道:“大人,小人想知道,要是小人把地借给朝廷,那小人还要交田税吗?”

    这是个好问题,杨丛义心下一动,高声道:“你声音再大点,让大家都听到。”

    薛里正不明所以,但还是提高音量,用稍稍有些颤抖的声音高声问道:“小人想知道,把地借给朝廷以后,我们还要交田税吗?”

    杨丛义听后高声说道:“薛里正问的很好,他问把耕地借给朝廷修建军营以后,还要不要交田税。我们都知道,这块田是你的,你才需要向朝廷交田税,你们把耕地借给朝廷,朝廷给你们一大笔钱,但这耕地还在你们名下,所以这田税也理当有你们自己来交。”

    稍稍一停顿,马上接道:“但现在是修建军营,办的是朝廷大事,所以在你们的耕地出借给朝廷期间,田税就不用你们自己交了,有军营来替你们交。乡亲有没有听明白?薛里正明白了吗?”

    村民依旧无言,只见薛里正点头道:“小人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是,小人把地借给朝廷,在朝廷把地还给小人之前,小人就不用交田税,是吧?”

    杨丛义笑道:“对,就是薛里正这意思。还有谁不明白,或是还有其他想问的,都可以直接问,不用怕。”

    见还是没人说话,薛里正忽道:“大人让你们说,你们有啥想问的就说。不管说不说,朝廷的军营都要在这儿建起来,我们都要搬走,现在朝廷来借地建军营,我们不用种地就有钱拿,还不用交田税,地主都没这等的好事,你们还一个个闷头闷脑的干啥?大人在这儿,你们不说,等大人走了,你们别来找我!”

    里正这番话说完,场上的村民顿时就有了反应,慢慢的就有人开始交头接耳,低声嘀咕着,或是谈论着什么。

    余玙正想制止他们私下谈论,杨丛义一伸手,及时制止住,他想任由村民自己先讨论,等他们都开口了,在相互讨论之后,他们才会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只要有人心甘情愿搬走,马上就会有其他人效仿,人都有从众心理,只要有一半人为利益搬走,剩下的人多半也会搬走,到最后剩下极个别的顽固,具体要怎么处理,衙门应该是有办法的。

    没人制止,场上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村民的音量也越来越高,相互之间肆意谈论,有惊骇,有惊喜。

    过了约莫半刻钟,杨丛义忽道:“乡亲们,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我跟余县令,我们今天就在这儿给大家解答。”

    余玙脸色一紧,村民谈论的无非还是钱、税、地、房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钱的问题,他一个小小的县令能做多大的主,不收村民田税的话,他可说不出来,也不敢承诺,毕竟税收是朝廷第一等的大事,谁都不敢马虎。

    村民一听到杨丛义的声音,场上立刻就安静下来,再听不到一点声音。

    薛里正是见过些世面的人,一见这等情形,未免大人难堪,他马上高声训斥道:“有啥想的问你们就问,我又不能替你们做主!今天大人在这儿你们不问,明天你们再想问,就自己去衙门问!”

    衙门就是阎王殿,谁敢去衙门。

    经此一激,片刻之后,人群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问出一句话来,只是声音有点小,又很紧张,众人没能听清楚。

    “不用怕,声音可以大点,也许你问的正好是其他乡亲也想知道的,不妨大声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杨丛义笑着鼓励道,在他看来,有人肯开口就是好事。

    得到鼓励,少时,人群中又响起一个声音,虽然还不是很高,但足以让安静的人群里不少人都听到,只听那人问道:“大人,我们除了种地啥都不会,没了地,又没有手艺,怎么做工挣钱?”

    杨丛义马上高声道:“这位乡亲问的好,你们把耕地借给朝廷,有的乡亲除了会种地,没有其他手艺,担心不能在军营做工挣钱,其实没必要担心,建军营要做很多事,只要有力气,总会找到你能做的差事。就算你不想在军营做事挣钱,又只会种地,我们不会强迫要你在军营做事,你也可以去找大户人家租几亩好田来种,这都是可以的。”

    话音一落,薛里正马上高声解释道:“大人意思是,我们把地借给朝廷以后,我们拿着钱做什么都行,有手艺又想做工的,可以进军营做工挣钱,不想进军营做工,又不想闲着的,可以去找有田的人家租几亩田种,不想做工,又不想租田种的,那就在家睡大觉吧,有借地的那些钱,省着点吃,也饿不死你。都明白了吧?还有想问的赶紧问,你们不忙,大人和老爷不忙吗?你们不热,大人和老爷不热吗?”

    从两番转述来看,这里正可不像在村里说不上话,做不了主的人,杨丛义心下暗自点头,看来提前跟他沟通,再把他拉出来,还是有大用的。

    薛里正话音一落,便有人问道:“要是搬走,我们房子怎么办?屋里的东西怎么办?”

    杨丛义马上回道:“朝廷给钱之后,你们的房子马上就要拆掉,房子里的东西都是你们自己的,包括门窗木梁和房顶上的青瓦,你们自己都可以搬走。”

    话音刚落,马上就有另外的村民问道:“我们搬走,钱什么时候给我们?谁给我们?”

    杨丛义回道:“钱什么时候给你们,你们什么时候搬走,但拿了钱之后,三天之内必须搬走。至于在哪儿拿钱,大家不用担心,我们会把钱送到你们手上,不会让要你们去找衙门讨要。”

    话刚回完,立即就有其他人问道:“我们把地借给朝廷,我们还要交税,服徭役吗?”

    杨丛义回道:“田税可以不交,其他的一律不变,这借朝廷的耕地还是你们的,你们只是把耕地借给朝廷,朝廷也给了你们大笔钱财,你们的财产都还是你们自己的,除田税以外,该交的税,要服的徭役,一样都不能少。因为这些东西,不会因为你没耕地了就不负担,何况你们名下还有耕地。”

    “大人刚才说给我们修新房子,新修的房子跟我们自己现在的房子一样大,一样好吗?”

    涉及到如此具体的事项,杨丛义还是马上回道:“不,新修的房子都是一样的,要统一建在军营里,房间大小一样,根据你们家里人多少来分配。”

    “我们房子住了好多年了,有的一家就有十几间房,有的就只有两三间,按人数分房怎么行,应该我们有多少间房,就给我们分多少间!”

第449章 分化从众

    一听到这等不和谐的意见,杨丛义马上高声回道:“乡亲们要注意,我刚才说了,你们搬走,朝廷拆房,在拆房之前是要给你们拆房钱的,而拆房钱分两种,一种是你们自己拆,拆完以后,砖瓦木料自己搬走处理,这种情况每间房给十贯钱,另一种是朝廷拆,你们只把屋里的东西搬走,房子全部有朝廷处理,这种情况每间房给十五贯钱。所以拆旧房给钱,房子越多给你们的拆房钱越多,但旧房子多少跟之后的分配新房子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明白了吗?”

    “不明白!为啥?”

    薛里正气道:“这都不明白?你有多少旧房子,朝廷再给分多少新房子,那还给你拆房钱干啥?朝廷这是把我们旧房子统统买下来了。给了你十几间房子的钱,你还想要十几间房?那你干脆别要钱了,直接给你房子行不行?”

    问话那人顿时就没了声息,可能是觉得理亏,也可能是不服,但又不敢说,怕得罪人,只能闭嘴。

    杨丛义接道:“薛里正说的很对,朝廷就是这个意思,用钱把你们的旧房子买下来,还给你们分新房。有一条要跟你们说清楚,你们的旧房子可以不卖,但最后肯定是要拆的,而分新房子一定是按家里人口多少来分,而不是依据你们先前有多少旧房子。还有问题的,可以继续提问。”

    “地里现在有庄稼,我们把地借给朝廷,这地里的庄稼是不是也算卖给朝廷了?朝廷是不是也要给我们钱?”

    杨丛义马上回道:“每亩耕地朝廷一次性给二十贯钱,这其中就包含了已经长在地里的庄稼。大家想一想,把耕地借给朝廷,为什么今年一亩耕地一次性给乡亲们二十贯钱,而从明年开始,就是一亩耕地十贯钱?因为今年这地里的庄稼,乡亲们已经洒过汗,做了不少工,所以给的钱才会多十贯。都听明白了吧?”

    场中一时安静下来,但片刻之后,马上又有其他问题响起。

    “既然地、房子都给钱,那我们挖的井,修的猪圈和鸡笼是不是也应该给钱?”

    杨丛义立即答道:“分到新房子之后,水井朝廷会出钱雇工给你们打,解决吃水问题。至于猪圈和鸡笼,也会划一片地方,让你们有地方养猪养鸡。乡亲们最重要的是耕地和房子,除了这两样,其他的能带走的你们自己带走,朝廷不会出钱来买。”

    薛里正随后高声训斥道:“亏你们想的出来,江边上挖井,还想让朝廷出钱买,你们咋不把大陈江里的水也卖给朝廷?还有猪圈、鸡笼,一个个臭烘烘的,你们还想让朝廷买来,让大宋军队养猪啊!有正经的就问,别问些乱七八糟不靠谱的东西!”

    对里正的行为,杨丛义并没有制止,因为他也觉得有些村民问的问题有些了过分,简直是得寸进尺,一听说朝廷给钱,恨不得把家里的地面刮出一层泥来,也找朝廷换取钱财。

    若不是杨丛义起自底层,心疼底层百姓,想给他们些利益,朝廷哪里会给他们什么钱财,等军队一到,一声令下,马上就把河谷全部占据了,顶多会给他们一些时间搬走自家的东西,如果遇上贪婪的军队,可能什么东西都不会让他们带走,能保住命就算不错了。

    可杨丛义毕竟是后世过来的人,经历过十几年的正规教育,这强盗行径他可干不出来,何况朝廷给选将司的钱不少,朝廷也不差这点钱。

    里正训完,场上又陷入寂静之中,无人再言语,似乎都在斟酌自己想问的问题究竟该不该问。

    如此这般过了好久,等杨丛义再次提醒大家有问题尽管问之后,才有人问出声来。

    “我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搬,具体搬到哪儿去?”

    杨丛义马上回道:“新房子建好之后就搬,什么时候建好,什么时候给钱,你们就什么时候搬。新建的房子不会离这儿太远,就在江口附近,不是南岸就是北岸,乡亲们放心,绝对不会让你们远离故土,等以后朝廷不用你们的耕地了,你们自己再回来耕种就是。”

    “要是朝廷以后不用我们的地了,我们想回到村里来,还能在现在的屋基上盖房子吗?”

    这个问题不太好说,自己建房子要什么程序,杨丛义并不清楚,他难以确定,于是问道:“余县令,你跟乡亲们说说屋基建房子的问题。”

    余玙本不想掺合进来,杨丛义点名,他作为父母官,也不好不说两句,于是高声回道:“等你们的地朝廷不用了,你们想回来的,可以回到原地,房子也可以建在原地。不过修建军营之后,你们原有的屋基肯定是没了,到时候你们想回江口村盖房的,都到县衙门来,本官跟你们一一协调。至于耕地,朝廷不再借用之后,该是谁家的就还是谁家的,卖也好,重新耕种也好,都有你们自己做主,理不清的也到衙门来,本官一定给你们断的明明白白。”

    话音一落,马上又有人问道:“我们把地借给朝廷,朝廷建了军营,军队一番折腾,他们要是不借了,这地还能种吗?”

    杨丛义马上回道:“地还是原来的地,重新深翻一下,一年就能恢复。要是你们不想要原来的耕地了,朝廷也会开垦一些耕地出来,到时候跟你们交换就是。保证你们每家每户,现在有几亩能种的耕地,以后还有几亩能种的耕地。关于回来住的问题,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商量,搬迁出江口村,乡亲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该问的其实也都问的差不多了,归根结底都是钱的问题和地的问题,回来的问题以后再说,往外搬的问题基本都问了。

    场上人群里时不时有些低声细语,似乎还有问题没有说清。

    “有问题,乡亲们只管问,不要有任何顾虑。”

    杨丛义再次提醒,这次的征地搬迁工作,今天必须要确定下来,时间不多了,宣威军一到,马上就要投入到营建选将营之中,一天都耽搁不得,早一天开始,便少一些压力,可土地确定不下来,就是麻烦事。

    “我们在这儿住了几十年,上百年了,哪怕这儿是穷水穷水,我们舍不得走,俗话说的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们在这儿都住习惯了,到了外面没有地,啥东西都要买,吃棵青菜都要用钱买,这点钱怎么够花啊!我们不想走!”

    一听这话,杨丛义马上说道:“刚才我说了,分房子以后,会专门划出一块地来给乡亲们养猪养鸡,每家每户都会有三分菜园,吃的菜你们可以自己吃自己种,也可以去买,当然你们种出来的菜也可以卖,卖给其他乡亲们,卖给军营,都是可以的。至于说舍不得离开,搬出去不习惯的,其实外边离这儿也没几里远,如果不出意外,一年半载之后,你们想回来都可以回来,出去一趟,钱也挣了,房也有了,有什么不好呢?”

    这番话说完,场中又是一片私语。

    有些事情,一旦有人挑起了头来,就越来越难说清,比如故土难离,故乡情深,说白了还是嫌朝廷给的钱少,以此为借口,再向朝廷多要点钱,可朝廷的钱又不是天上下雨下下来的,拨给选将司的钱虽不少,可也禁不住乱洒。

    一见场中似乎有变,杨丛义马上高声喊道:“愿意搬迁出去的,现在就站到薛里正面前来,跟官府确定你们家的耕地,明天就可以来领出借耕地的钱!”

    话音一落,场中一片骚动,低语议论之声更胜,嗡嗡不绝,乱哄哄,听不清任何人的言语。

    片刻之后,人群有一户人家走出来,男女老少六七口人,径直走到薛里正身前,其中一老头开口道:“大人,小人全家愿意搬走。”

    杨丛义点头,马上吩咐道:“余县令,给这位老乡登记下来,核查清楚耕地亩数。”

    余玙应承一声,马上叫来管理户籍和税收的吏目,吩咐他们依言办理。

    “天也不早了,想清楚的就赶紧过来登记,明天早些拿钱,分房子分菜园的时候可以早些选,不想走的,你们当然也可以等等看。”杨丛义高声一喊,他的意思很明显了,跟着朝廷走就有好处,要是还不识相,破坏朝廷大事,那就只能让官府给他们好看了。

    绝大多数村民都是听得懂话的人,原本他们就只有几亩薄田,几间老房子,朝廷给了他们高价借用他们的田,又买他们的旧房,还给他们分新房分菜园,这是多大的好事,以前想都不敢想,如今好事砸到他们头上,别人羡慕都来不及,他们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再说又不是回不来了。

    有一户就有两户,有三户就有四户,不多时,村民们蜂涌而上,将报名处的吏目和薛里正团团围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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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顺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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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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