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心里有数
同堂书吏接过信笺转呈堂上那官员。
那官员取出书信看罢,脸上露出些许笑容,道,“陈知县识得大体,此次鼎力相助,实属难得。”放下手中书信后,转而说道,“你等既为陈知县信中所言左膀右臂,不知有何才能?可否说来与本官听听。”
看来这文官模样的中年人真是李大人,刚刚不确定他是谁,使得杨丛义只敢称大人,而不敢带姓。此时知道他便是那李大人,于是答道,“回李大人,属下等并无特异才能,不过是常年协助知县大人维护治安、抓捕盗贼、惩治不法,得知县大人谬赞而已。”
李知军听后以掌击案,哈哈笑道,“早有传言,称太湖陈知县不喜钱财不喜女色,专好审案断案,起初本官还不信,如今看来果有其事。”
杨丛义不知如何接话才好,便闭口不言。
李知军收了脸上的笑容,然后朗声道,“前些时日天柱山上一个名气不小的土匪头目命丧太湖县,可是你等所为?”
杨丛义如实答道,“当日我等奉知县大人命令,前往莲花村追查小松坡案同犯线索,偶遇那贼人,我等得当地村民相助方才将那贼人除去,免去一害。”
李知军道,“据你等缴获凶器来看,那贼人便是天柱山五虎之一黑铁牛,此人天生蛮力,一身本事,为害已久。你等既能将他除去,想来也是有些手段。年初,天柱山匪徒嚣张至极,公然劫掠牢狱私放刑犯,挑战官府,怀宁虽有驻军,但不宜随意调用,本官知道各县人才济济,遂向各县求助。你等既有手段,此次前来协助本官追捕逃犯,定然大有可为。”
杨丛义高声道,“我等一定尽心竭力,誓将逃犯捉拿归案,不负李大人所托,。”
李知军点头道,“好。本官就在此等候你们的好消息。”接着向旁边坐着的一人道,“何县尉,太湖县这批人手就由你来安排调度。”
何县尉应了声是,便起身向杨丛义等人道,“你们跟我来。”说完当先出了大堂。
杨丛义等人向李知军告退,随何县尉而去。
出了衙堂只听何县尉问道,“你们由谁主事?”
杨丛义道,“何大人,太湖县人手是由属下统领。属下姓杨,名丛义。不知大人有什么吩咐?”
何县尉道,“好,杨捕头,逃犯中有二十多人是太湖县人氏,具体情况你们应该都知道,废话我不多说。除了你们太湖县,还有宿松、望江、岳西、同安四县,他们的人手过几天也会陆续过来协助。怀宁能动的人马已经全部撒出去,现在都在山里,时间紧迫,既然你们到了,就即刻进山,由东向西搜索。发现逃犯,就地抓捕,发现匪徒贼窝,立即回来报信。”
杨丛义道,“是。大人,进山一趟没有半个月恐怕不能出来,是不是可以给我们一些时间准备所需物资。”
何县尉道,“你们速速准备,午时出发,到时候我会派人给你们引路。”
杨丛义又道,“大人,属下还有一事相求,我等只有佩刀,在山林里一旦遇敌多有不便,能不能给我们配备一些弓箭?”
何县尉道,“恐怕有些困难,不过我会跟李大人说明,能配备的话,午时之前给你们送去。”
杨丛义抱拳道,“谢大人。如果没有其他事,我等这就回去准备。”
何县尉道,“去吧。”
杨丛义道,“是。”
众人一同告退,急忙回去准备上山物资。
回到住处,杨丛义不急着给各小组布置任务,购买上山的生活物资,他想听听大家对此次搜山追捕逃犯的看法。
“张捕头,你对这次任务有什么想法?”杨丛义与众人围坐在通铺上。
那个叫张彪的汉子没好气的骂道,“他娘的,那么大的山怎么搜,他们怎么不去。大狱都能被劫,一群吃饭不干事的人,到头来倒让兄弟们来受苦。”
杨丛义笑道,“张捕头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们大家都一样,但既然奉知县大人命令来了,就要好好把任务完成,莫给知县大人招惹麻烦。搜山任务我们执行,但具体怎么执行,各位要提提建议,你们经验比我丰富。”
张彪道,“我当了八年捕快,还真没搜过山,何况还是像天柱山这样的大山深山。”
张彪在这些捕快中算是经验较为丰富的,要是他也没搜过山,那这个队伍就没人会搜山。既然都不会,那就先不去考虑。杨丛义心中有其他疑问,于是问道,“大家对那位李大人有什么看法?”
还是张彪先开口道,“一副文官模样,啰啰嗦嗦,完全就不像一个威风凛凛的武将,真是扫兴。”
杨丛义道,“其他人呢,都说说。”
有人道,“李大人说起天柱山匪徒劫狱这事儿,一点都不激动,对追捕逃犯好像也不是很在心,给我的感觉是,那些逃犯可追,也可不追,好像李大人根本就不在乎我们是否能追到逃犯。”
杨丛义心里一惊,这人见解倒是与他不谋而合,他是得了陈知县指点才刻意留意李大人言行,这人不简单,观察敏锐,心思细腻。杨丛义看着他问道,“兄弟贵姓?”
那人道,“我叫冯林。”
杨丛义笑道,“好,冯兄弟,你这想法倒是独特,刑犯被劫,为什么会可追可不追?”
冯林道,“杨哥,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看李大人言谈举止好像对我们去追捕逃犯并不在心,至于李大人怎么想,我哪知道。可能是觉得我们人太少,根本就找不到逃犯?”
张彪骂道,“他娘的,看不起兄弟们,还让兄弟们进山受苦,真不是东西。”
众人一听赶紧让他小声说话,辱骂朝廷命官是会入罪的,追究起来大家都脱不了干系。
众人安静下来后,杨丛义道,“冯兄弟说的有些道理,但我们既然来了,就不能什么都不干,灰溜溜的回去。别忘了,知县大人给我们的任务是协助办案,协助这两个字的意思大家都懂,他们怎么想,我们管不着,做好我们该做的就算完成任务。”
冯林附和道,“杨哥说的对,我们就是来协助人家追逃犯的,追不追的到,那是人家的事,我们何必操那份心。”
众人听到这里,方才放下心来。那何县尉说要他们抓逃犯找贼巢,听得他们胆战心惊。逃犯既然是被匪徒劫走,肯定是在贼巢,匪徒连大狱都敢劫,还会怕他们这捕快吗?何况还是在人家的地盘。
于是有人道,“那县尉让我们去找贼窝,真是吓死我了,原来他是想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我们,我呸!”
见捕快又论起别人的是非,杨丛义怕祸从口出,赶紧制止道,“别说别人的不是,大家都是办案,应当同心协力。我到太湖县时间不长,对李大人一无所知,他到底是文官还是武将?”
捕快中不少人都说是武将,也有人摇头表示不知情。
张彪道,“听说这个李大人以前是武将,在北方打过金人,宋金议和之后不少武将解甲归田,读过几年书的有些就在地方州县做官,这个李大人应该就是这样。”
杨丛义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是武将出身,李大人自然不会把匪徒放在眼里。好了,经过一番讨论,大家对这次协助任务应该都心里有数,不要过分担心,但也不能粗心大意。大家做好长期在山里生活的准备,火石、食盐、食物等,缺什么就要买什么,天气不是很热,可以多带些干粮。”
众捕快赶紧四下询问核对,看看到底有什么缺什么。
杨丛义又想起一事,补充道,“还有,每队自己先准备弓箭,以防他们不能提供。”
时间紧迫,捕快们清查完携带的物资后,他们三三两两结伴去找缺少的东西,毕竟关系到自己在山里的生存,谁都不敢马虎,多弄食物自然是他们的共识。
杨丛义在山里打猎为生一年,只要有火石生火,没有其他东西也可以生存,但现在生活条件好多了,出任务有公银可用,没必要那么辛苦,他便也出去买了一些吃食和食盐带在身上。
刚到午时,众人还没吃完午饭,那何县尉派来的向导就到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杂役送来的十多张弓和十多袋箭。
杨丛义心里稍安,有了这些弓箭,众人便有打猎的工具,不至于在山里挨饿,也可防深山猛兽袭击。
饭后,分好弓和箭,他们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便随向导出城向东而去。
杨丛义想知道先前进山的本地捕快去了哪里,可有哪些逃犯和匪徒的线索,谁知那向导一问三不知。问山里有多少匪徒,在什么山上,也是摇头不知,最后便再也懒得再问任何事。
第31章 凤凰村
一行近三十人,浩浩荡荡走了近三个时辰,日暮时分到了一个小村庄外。
向导手指村庄告诉杨丛义,“我们前面经过的那座山叫凤凰山,这个村子叫凤凰村,过了凤凰村就是天柱山。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后面的路我也不知道,你们要自己走。”
众人虽然对这向导不满意,杨丛义还是向他表达了谢意。
那向导辞别众人匆匆离去,留下不知所措的太湖县众捕快。
杨丛义看看疲惫的人群,道一声,“进村。”
他率先向村里走去,众人先后跟上。
人生地不熟,剩下的路如果没人带,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走,必须要找一个本地向导,天色不早了,顺便在凤凰村歇脚。
进到村里,只见家家户户房门紧闭,没有鸡鸣狗叫,没有任何声响,村里非常安静。虽然村子比较破败,但还能看出一直有人在这里生活的痕迹,不像是被遗弃的无人村庄。
太阳刚刚落山,离天黑还早,怎么都闭门不出?众人无法理解,面面相觑。
这个村子靠近天柱山范围,是不是有匪徒从这儿路过,吓得村民不敢出门?想到这种可能,杨丛义立即持枪在手,让众人戒备。
众捕快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眼前情况很不正常。偏远的村子他们也去过不少,但从来没见过像今天这样天不黑就关门的村子,且一点声响都听不到,让他们感觉很紧张很压抑,有种随时都会有坏人冲出来一样。
众人戒备着走过更多户人家,全都关着房门,也听不到屋内有任何动静。
杨丛义让众人停下,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找人出来问清楚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过夜,还要找向导,众人十分疲惫,再过半个时辰天就会黑,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耗下去。
“张捕头,你带兄弟去找个活人出来。”杨丛义知道这群捕快里,就数张彪当捕快的时间最长,处事应该更有分寸。
张彪应一声,带着两个兄弟向一家农户走去。
杨丛义招呼众人就地歇息。
捕快们疾行半天早就快累趴下,一坐到地上就想躺着,一躺下身体和精神就不由自主的松懈下来,眼睛一闭,刚才的紧张和压抑也瞬间消解,能舒服一时是一时,管它会有什么事发生。
杨丛义也坐在地上歇脚,自从练功以后,虽然身体条件越来越好,但马不停蹄疾行一下午,脚还是有些吃不消。
其他人可以躺着休息,他却不能。眼前这个村子气氛诡秘,又靠近天柱山,陈知县把这群捕快的人身安全都交给他,不搞清楚村子里的情况,他的心便一直悬着,不敢放下。村里有没有危险,他不知道,其他人爬不起来,他必须要保持警戒。
捕快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张彪带人也去了有一会儿,既没有回来,也听不见任何响声。
杨丛义心里开始烦躁不安,深呼几口气也无法使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正当他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将村子死一般的寂静打破。
杨丛义猛然跳起,转身向叫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睡着了的捕快们也被忽然传来的尖叫声惊醒,惊慌失措的站起来,起身的瞬间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茫然四顾。看到杨丛义之后,他们才回过神来,想起那声不同寻常的尖叫声,却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
杨丛义见众人已起身,急喝一声道,“跟上。”话音未落,便向叫声传来的方向狂奔过去。
那一声尖叫传出之后,就再听不到其他声音。杨丛义奔出一段距离后就失去了目标方向,周围树木房屋遮挡,什么都看不到,更不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杨丛义唯恐是出来的捕快出事,赶紧高声喊道,“张彪!”喊了一声无人回话,接着提高嗓门又喊一声。
这才听到张彪回话,“杨哥,这边出事了。”
杨丛义心里一沉,来不及多想,赶紧顺着张彪的声音绕到一家农户院内。
只见一农妇目光呆滞,怀里抱着一个孩子,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张彪和两个捕快站在一边,看着闻讯而来的杨丛义不知所措。
杨丛义冲到三人身前,低声喝问道,“怎么回事?”
张彪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把头扭向一边。
杨丛义顾不得再理他们,俯身去探小孩的鼻息,一探之下,他的心便沉了下去,那孩子已经气息全无。
那农妇目光呆滞,泪水从空洞的眼眶里如泉水般流出,脸上表情似哭似笑,对跟前站着的几个人完全无视。
那孩子没有外伤,应该是惊吓过度而死。从听到尖叫声到他赶来,不过转瞬,他觉得还能抢救一下。便急忙伸手去抱孩子,怎知那孩子被农妇死死抱住,根本拉不出来。
杨丛义急道,“还不帮忙。”
张彪等三人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帮忙把农妇的手掰开。
杨丛义赶紧抱出孩子平放在地上,一把撕开孩子胸前的衣裳,将双手在他胸上轻按,按压几下后孩子没有反应,他又掰开孩子的嘴,俯身给他度过去一口气,继续按压胸脯。
反复四五次之后,只听孩子一声轻咳,开始有了呼吸。
杨丛义看到孩子慢慢睁开眼睛,心下大喜,忙将孩子的衣裳裹上。此时他才发觉一番手忙脚乱,自己早已汗流浃背。
张彪兴奋的喊道,“活了,孩子活了。”他蹲下来把孩子抱起,全然不顾孩子眼中满满地恐惧。
杨丛义急忙把孩子抢过来,送到农妇面前,“大娘,孩子没事,没事了。”
那孩子扑进农妇怀中,不停的哭喊着娘。
农妇听到孩子的哭喊声,呆滞的眼睛忽然有了神采,低头一看怀里的孩子正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她顿时哭出声来,口中声声叫着,“儿啊儿啊......”母子两人抱头痛哭。
其他捕快陆续到来,看到杨丛义救活了孩子,纷纷上前表示赞赏。
杨丛义将张彪拉倒一旁,低声问道,“刚才怎么回事?”
张彪这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我带着他们两个敲了好几家门,都没人开门,也没人回话,一时着急就把门撞开,这孩子跑出来看到我们就扑上来撕咬,我轻轻推了一下,他就倒在地上不动了,大娘出来抱起孩子,见他没了动静,就以为孩子被我们打死了。我真没使劲,就轻轻碰了一下。”
杨丛义听完张彪的话,脸色变得很不好看,没有说话。现在不是指责自己人的时候,以后还不知道要遇到多少事,最重要的是要凝聚人心。
他对张彪三人道,“孩子没事就好。你们也累了,先休息。”
孩子死而复生使杨丛义内心稍安,但那农妇抱着孩子痛哭不止,又让他内心躁动起来。他走到那农妇面前道,“大娘,孩子没事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农妇听到问话,慢慢抬起头来,看到杨丛义等人,眼神瞬间凶恶起来,厉声哭叫道,“滚,都滚。你们抢走了粮食,逼死了孩儿他爹,还来做什么,没粮给你们抢了!滚啊!”叫完哭的更厉害。
杨丛义一听农妇这话,便心知不妙,肯定是官府收税太重,把人逼得家破人亡,难怪村民闭门不出,必然是把他们当成征税逼税的人了。于是赶紧解释道,“大娘,我们来自太湖县,是来协助追捕逃犯,不是来征税收粮。你们不要害怕。”
“滚啊,家里没粮,你们就是把我杀了,也找不出一粒粮食。”官府的人穿着都是一样,农妇如何分得清他们是哪里人,认定他们就是来抢粮的人。
杨丛义再次解释道,“我们不是来收粮的,只是路过凤凰村进山追捕逃犯。你不想看到我们,我们这就走。”
农妇丝毫不为所动,恶狠狠地盯着他们,抱着孩子哭叫道,“滚!”
杨丛义无奈,只能招招手要众人离开。官府作恶太多,村民根本就不愿意帮他们,看来他们只能自己进山。
“娘,我饿。”哭着孩子忽然开口说话。
那农妇听到孩子的话之后,眼神瞬间暗淡,低头与孩子抱头痛哭,再不言语。
杨丛义解下包裹,将上午买的馒头烧饼全都放在母子二人面前。
第32章 愤怒的村民
“杨哥,不好了。”忽然有捕快惊叫起来。
杨丛义回头一看,只见站在最外边的兄弟抽刀在手,脚步慌乱的背对他往后退着。
闻声回头的其他人,也瞬间神情紧张,纷纷拔出刀来,转过身去,紧盯着前面。
杨丛义本在众人前面,与那农妇说话,不知道后边到底出现了什么情况,见众人持刀在手,心急如焚。他于是快步上前,冲出人群,一探究竟。
一看之下,他心惊胆战。
只见上百村民手持木棒、竹竿、锄头、镰刀、柴刀、菜刀等物,气势汹汹的向他们快速逼近,已经到了十丈之外。
这等阵势杨丛义没从遇到过,一时之间吓得不知所措,呆立原地。
捕快中自然有见过世面的老手,对付暴民他们有经验。只听一人喊道,“排开!”
众人精神极度紧张,哪里听得出是谁的命令,大脑一片空白时,只要有命令,不管对错都会有人执行。
众捕快迅速在杨丛义身后排成一排,持刀向前。
逃犯没抓到,却要在这里与暴民火拼一番,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危险面前,众人无心细想,先击退暴民,保得性命要紧。
眼见捕快们摆好阵势,做好准备,村民在逼近五六丈距离时,纷纷停下脚步,手持武器与杨丛义等人对峙起来,不再向前逼近。
双方对峙着,无人发一言,谁也不敢先动手。对峙靠得便是气势,谁开口说话,谁便泄了气势,动起手来就要吃亏,生死关头谁都不敢大意。
天要黑了,双方一动不动,整个村子寂静无声,仿佛要凝固了一般。但彼此眼神中的杀意却是如此清晰,肆意涌动,一场厮杀,一触即发。
“娘,我饿。”孩子不大的声音忽然响起,在全村陷入死亡恐惧的沉默时,对峙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杨丛义忽然醒悟过来,急忙上前一步高声道,“乡亲们不要害怕,我们不是来收税抢粮的。我们从太湖县远道而来,路过此地,进山协助抓捕逃犯。大家不要激动,把家伙都收起来吧。”
村民中一阵骚动,有人喊道,“大家不要相信他们。他们月月来收租,抢走了粮食抢牛羊,连粮种都要抢,逼得我们饿死人,家破人亡,你们都忘了吗?反正都要饿死,打死他们给我们垫背!”
“对,打死他们,给我爹报仇!”
“打死他们……”
喊叫声一浪胜过一浪,村民群情激昂,誓要将眼前这些官府爪牙统统打死,为饿死的村民报仇雪恨。
众捕快被村民们疯狂的喊叫声吓得手脚发抖,有些人刀都拿不稳,刀尖垂到地上。失去理智,因仇恨忘记死亡恐惧的人,什么都不怕,只能让别人害怕他们,死都不怕的人,拿什么去跟他们斗?
杨丛义害怕死亡,他怕死,也怕别人死。小松坡血案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还没消失,眼前这一场对峙如果变成厮杀,会比小松坡惨烈数十倍,不管谁赢,这一百多村民都得死,自己这群兄弟死伤也在所难免,这样的结果他不想看到。
杨丛义提高嗓门,高声喊道,“大家静一静,听我说。”
无意中带有内家气息的喊声,传遍整个村子。村民们的喊叫声瞬间被压制住,无人再疯狂喊叫,都盯着杨丛义。
杨丛义也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么大声,不过他无心细想。接着说道,“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你们的难处,我也知道。官府月月征税抢粮,肯定不对。但你们现在要打杀官差,对抗官府就对吗?一旦你们对手,大家都会没命,凤凰村就要从此消失,对得起列祖列宗吗?你们喊打喊杀,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不怕死,但你们想过家里孩子吗,你们死了,他们怎么办?粮食没了可以再种,牛羊没了可以再养,人死就不能复生了。现在天下太平,已经没有战乱,庄稼收成会越来越好,大家好好种田,都能活下去。”
“粮食种得再多,还不是要被你们抢走,我们还不是饿死?”
“你就是想让我们安份的种粮养你们,我们死也不答应!”
“就是,种得粮全被你们抢去了,怎么活?”
“说的对!官逼民反,死就死了,早死早托生!”......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话虽然说的强硬,眼神已经没有先前那样凶狠,也失去了随时就要冲上来拼命的气势,显然杨丛义所说的几句话起了作用。如果一个不要命的人,忽然想起家人来,他便会开始变得惜命,不再那么冲动,至少会留点时间给他自己悔恨。
杨丛义接着又道,“我们是从太湖县过来协助追捕逃犯的官差,傍晚才到,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我们不知道。但有一点我很清楚,官逼民反这个说法不对。天下贪官多的是,但贪官再贪,也会给老百姓留一*命粮,然后他才能继续贪。当父母官的都是聪明人,任何地方的父母官都不会逼得老百姓反对自己,会有这么傻的父母官亲自断送自己前程吗?没有。能逼得老百姓都不想活的人,只有一种,那就是污吏、酷吏,这些人假借官老爷的名目巧取豪夺,从百姓嘴里夺食,祸首应该是他们!大家想想,当官的什么时候到乡下来看过农户收成怎么样,问过你们家里有多少粮?来收粮的都是小吏,他们收多少,官老爷都不会知道。你们被小吏所逼,生活艰难,李大人肯定不知道。我们虽然是太湖县官差,但在这儿遇到这种事情,也不会坐视不理,等我们返回怀宁,一定会把那些小吏的所做所为告知李大人,严惩小吏,给你们做主。”
一番话说完,见村民平静下来,人群里没了动静,杨丛义趁热打铁,回头对众捕快道,“都把刀收起来。”
众捕快犹豫着,他们不想死,互相看着,都不敢收刀,因为这刀就是他们的依靠。
杨丛义见无人收刀,表情变得异常严肃,厉声道,“收刀!”
捕快见杨丛义语气如此严厉,这才有人缓缓把刀收起来。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不多时,众人都把佩刀还回刀鞘。
见他们都把刀收好,杨丛义才高声道,“乡亲们,我姓杨,说过的话一定算数,等我们回去就会请李大人严惩小吏。至于今天,你们救人心切,我们太湖县官差不会介意,完全可以理解。今后还望大家做事不要冲动,好好活下去。”
接着又转身对捕快们命令道,“把吃的都留下。”
众人连刀都收了,这个命令自然也执行。捕快们纷纷取下包裹,拿出没吃完的食物放在地上。
杨丛义不给村民们反应时间,对众捕快道一声,“走。”然后疾向远处的大山奔去。
众捕快眼见村民们没有再逼近的意思,赶紧纷纷转身跟着杨丛义离去。虽然舍不得那些食物,但跟一条命相比,那些馒头烧饼又算得什么呢?
众人趁着暮色,一口气疾行了半个时辰,顺着小路直到翻过几座山,将凤凰村远远的甩在后面以后,才敢钻进树林停下来歇息。
提心吊胆跑了一路,众人虽然累的厉害,却全无睡意,刚刚捡回一条命,谁都不敢合眼。
有人低声问道,“杨哥,我们接下来咋办?”
杨丛义背靠大树闭眼答道,“睡觉,有事明天再说。”
那人道,“这怎么睡得着?他们追过来咋办?”
杨丛义道,“他们逃过一命,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再追我们。”
有人不解,“感激?他们差点杀了我们。”
杨丛义道,“暴力对抗官府不会有好结果,只要他们今天动手,不管能不能伤到我们,整个村子都得遭殃。朝廷打金国不行,但平乱可厉害的很。当年方腊纠结数十万人造反,与官府对抗,还不是很快被平息,参与的人不是被杀头就是流放,谁都逃不了。凤凰村也是一样,要是我们刚才跟他们动手,就害了他们一村人,牵连上其他村子也说不定。是我们二十六人救了他们几百人,难道不值得感激?”
黑暗里又有人道,“杨哥,我觉得你说的不对,也许在他们眼里大伙儿是逃跑的呢,走的时候他们连手里拿的家伙都没丢,怎么会感激。在这儿休息,他们半夜追上来,大伙儿不是死定了?”
杨丛义道,“不要自己吓自己,他们追我们做什么,吃的都给他们了,杀了我们吃肉吗?退一步,就算他们想追,这黑洞洞的他们不打火把看得到路吗,天这么黑,他们举着火把我们看不见?”
有人附和道,“杨哥说的对,天这么黑,半夜追我们,不怕我们半路给他们一刀?睡吧睡吧,累死了。”
又有人道,“我们把口粮留给他们,命是保住了,我们吃什么?跑了几个时辰,饿得睡不着。”
另有人道,“保住一条命还不够,饿了喝水。”
那人道,“喝水顶屁用,一泡尿就没了,还不是饿。”
“我这儿还有烧饼。”黑暗里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引得众人纷纷朝发声方向扑过去。
“你小子够贼的,我怎么就那么老实没想到留几个。”“还有多少赶紧拿出来,饿死老子了。”“快点,再不拿出来我可要动*了啊。”“到底谁有烧饼,别他娘的再藏了。”......
众人乱成一团,吵成一片,黑暗里完全不知道是谁说的有烧饼,刚刚还在担心的追赶村民,在烧饼面前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
杨丛义看他们闹得不成样子,道,“都别吵,有烧饼就拿过来,我给你们分。”
众人便不再争执,反正不知道在谁手里,再争下去也没有意义。纷纷循着杨丛义的声音聚集到他周围。
“杨哥,给你,也不多。”有人把一个包裹递给杨丛义。
杨丛义伸手接住,打开包裹一摸,确实有不少烧饼,大致数了一下,每人一个肯定不够,于是便道,“烧饼也不多,每人半个,大家先填肚子,天亮再找吃的。”
接着杨丛义便把烧饼一一分给众捕快,让大家稍微填下肚子,休息一晚,明天的事情明天解决。
众人吃了点东西之后,精神全都放松下来,疲惫瞬间侵蚀了他们的身体,不多时便鼾声四起,进入梦乡。
人人都恐惧黑暗,可一旦人多起来,彼此能听到其他人熟睡的鼾声,黑暗就不再那么让人害怕,反而还会因为身处黑暗,在黑暗的掩护下让人觉得踏实和安全。
杨丛义心系众人安危,不敢轻易睡去,便悄悄练起许久未曾再练的五龙蛰伏法。呼吸吐纳片刻之后,他只觉心清气爽,耳聪目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能清晰的看到每一个躺着的人,众人或大或小的鼾声也传进他耳中,但这并不影响他练功。
五龙蛰伏法,他练习了三四个月,自从冤屈澄清之后就很少再练习,他觉得这门秘法用处不大,特别是跟时常练习的道家功法相比,简直就没有一点实际用处。
大半夜正是睡觉休息的时候,练这个秘法又看又听,十分不妥,因此他对这么睡觉时才能练习的秘法兴趣很低。要不是露宿荒野,心挂众人安危,他才不会想起还学过这样一门奇怪的秘法。
当初老道传他这门秘法时,神神秘秘,只告诉他怎么练,却没说修炼这秘法到底有什么用,或者老道跟他说了,但他自己忘记了?在牢里,在那种生活环境下,他哪里记得许多,连老道的道号他都不记得,只知道是武当山陈抟老祖门下。武当山想来也不会小,山上道观肯定也不少,将来上山拜师,可要费一番周折。
有一件事杨丛义没有发觉,以前练习五龙蛰伏法之时,他只能把事物看在眼里,把声音听在耳中,只是作为一个看客,不能言,也不能思。但此时再练,他已经可以边看边听边想,自由操控自己的思维。
这种不自觉的变化他意识不到,也许在寂静的荒野里,他把看到的听到的都当成了梦境,在梦里当然会有思考。
这五龙蛰伏法便是一种睡功,睡觉的时候练习自然就会睡着,睡着以后失去意识便不能思考。当练习此秘法而不失去意识的时候,能思考便是理所当然。杨丛义没有发现这其中的关系,练习秘法时能看能听,他以为自己没有睡着,其实呼吸吐纳之间大脑清空,便已经迅速睡去。
第33章 人心本善
清晨,当杨丛义等人醒来,捧着咕咕叫的肚子,一个严峻的问题便摆在众人面前,是继续进山,还是打道回府?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大家达成了共识,不能就这么回去,逃犯一定要追捕,这山就必须得进,吃饭问题可以派一个小队的人回去解决,弄到了口粮便立马进山会合。
看着一个小队换了便装以后迫不及待地顺着来路回去,众人心里稍稍有了些安慰,他们只要坚持一天便会有吃得。
何县尉要他们由东向西搜索,向导把他们带到凤凰村,就是让他们从凤凰村向西搜。昨晚天黑,他们乱跑一气,哪里知道东南西北。
天虽然亮了,太阳却还没有出来。杨丛义决定让大家先原地休息,等太阳出来辨明方向再进山,免得背道而驰。
众人对他昨晚的决定有些意见,认为他不该让大家把食物全部留下,否则也不会听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只能拿水来应付。但对昨晚主动撤退的命令大家还是一致认为很及时,不然与愤怒的村民厮杀起来,双拳难敌四手,难保不会被他们活活打死。
等天边露出霞光,杨丛义辨明了东南西北后,问题又来了。
前行的山间小路在不远处分成好几条,究竟哪条路最终向西,没有本地向导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他们也不能分开走,否则回去的那队人不可能找到他们所有人,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挨饿。
更让杨丛义担心的是,众人分开以后在山里就成了孤立的存在,一旦遇到匪徒发生危险,其他人根本不能前来相助,被各个击破的可能性大增,别到最后一个人都回不去。
陈知县的推断对不对,他无法确定,但为了自己和其余二十五人的安危不能不防,如果进山的捕快必然会有人出现危险,他不希望是自己或者与自己熟悉的人。
能劫走几十个刑犯,还能全身而退的匪徒绝对不是一般的匪徒,何况他亲自领教过黑铁牛的功夫,天柱山五虎,黑铁牛为其一,那就是说除了匪首还有四个厉害的头目,就凭他们二十六人本根就不可能是匪徒的对手。逃犯上了天柱山,定然也会入天柱山的伙,有哪些匪徒撑腰,别说抓捕,在山里不碰到他们就是烧高香。
拿定主意之后,杨丛义选择了一条覆盖着厚厚落叶的小路,并在路边的树上砍下刻痕,为回去的人留下路引。
对于前路,杨丛义并没有信心,所以他让大家都换了便装,把一身捕快行头全收起来,连佩刀也收了一多半,以防进了深山被匪徒一眼看穿。怕不怕死随人说去,保住性命要紧,众捕快也是偷奸耍滑成性,自然明白进山有危险,能躲就躲,任务他们才不会放在心上。杨丛义稍一提议,众人便心领神会,换掉衣裳,弄乱头发,连明晃晃的佩刀也抹上了尘土,不过多时,整个队伍便再无半点捕快的样子。
杨丛义看着这支好似匪徒的队伍,心里轻松了许多,陈知县交代的任务应该可以完成。至于李大人与何县尉,他顾不上,从他们眼皮底下跑了人,就让他们自己去抓。
“杨捕头。”就在杨丛义他们慢悠悠的在深林间穿越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喊叫声,听声音并不是去而复返的捕快。
杨丛义让大家原地休息,他回去看后面来的是什么人。
躲在大树后面,远远的看到追他们的是三个村民,附近只有凤凰村,不知道他们这个时候追上来做什么。
村民在山路上走的很快,没过多久便快到近前。杨丛义闪身出来,忽然问道,“你们是谁?追来做什么?”
村民看着杨丛义的装扮愣了神,迟疑了一会儿,才答道,“我们是凤凰村的,来找杨捕头,你是杨捕头吗?”
杨丛义看看自己,心道这也能认出来?不能说不是,便道,“我是,你们找来做什么?”“莫非你们把我们派回去的人抓了?”他想到了回去的五个人,他们一定会经过凤凰村,要是村民有些人愤恨未消就麻烦了。
但看这几个村民,脸上和眼神里看不到任何仇恨愤怒的情绪,他们是平静的,跟昨晚的状态完全不同,便放下心来。
只听村民道,“我们在半路遇到他们,他们走错路出不去,已经有人送他们回凤凰村。”接着便要下跪磕头。
杨丛义赶紧拉住他们,道,“乡亲们,你们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村民道,“感谢昨天杨捕头救了我们,大家一时冲动错怪你们,差点酿成大祸,毁了凤凰村。要不是你及时制止我们,全村人的命就没了。”
杨丛义道,“乡亲们,不用谢我,是你们自己及时醒悟,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该谢的是你们自己。”
村民道,“昨天你们走了以后,大家发现你们把口粮全都留下了,后来想起来你们要进山追逃犯,你们是外地人,没吃没喝在山里肯定不行。村里缺粮,可我们世代生活在这儿,总会有办法活下去,后来大家一合计,就想把口粮给你们送一些进来。”说着取下背着的包裹。
杨丛义道,“不用担心我们,我们有办法解决。你们拿回去吧,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没粮你们怎么过?”
村民道,“村里缺粮不假,家家户户都缺,天气暖了,树叶野菜都能吃,再熬两个月收了粮就好。这些口粮你先收下,他们一去一来要一两天,你们不吃饭哪有力气爬山。”
杨丛义忽然想起那个孩子的哭声,想起在跟村民对峙时压抑的气氛里那声“娘,我饿”,大人能抵挡饥饿,但老人和小孩不行。于是他坚决推谢道,“乡亲们,这些东西是我们留给村里那些老人和孩子的,我们能饿一两天,但他们不行。这些东西你们带回去,我们也自有在山里生存的办法。”
“有吃的了!”不知何时在远处休息的捕快中有人悄悄摸了过来,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中,发现了村民送来的口粮。
众人一听到有吃的,狂奔而来,把体内最后一点力量都用来抢吃的,填肚子。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人,见到有吃的东西凭感觉就扑上来,哪里还会去想能不能吃的问题。
杨丛义来不及制止,众人一拥而上。这他们自己的东西,失而复得,怎么能不让他们吃?
从怀宁出发的时候,他们带的口粮很充足,吃五六天是没问题,但现在村民送回来的却只够他们吃几顿,不过也总比没有好。
稍稍填了肚子,杨丛义向村民问道,“我想打听一下,顺着这条路走,能不能到天柱山?”
村民道,“这条路正是去往天柱山的,最近听说山里又有土匪,这条路走的人就少了,山上的土匪不好惹,动不动就杀人,他们不管老百姓还是官府的人都杀,凶恶的很,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你们最好还是换条路。”
杨丛义道,“听说逃犯进了天柱山,我们就是要进山追捕逃犯,既然路是对的,那么我们就此别过。”
村民急道,“山里很危险,我劝你们不要去,免得丢了命。”
杨丛义笑道,“多谢乡亲们关心,我们是官府的人,得了命令抓捕逃犯,就必须得进山。”
村民见劝不住他们,只得道,“山里土匪多,野兽也多,到了虎头岩以后,你们就别往里走了,这几年进去的人都没出来,不知道他们是被野兽吃了,还是被土匪杀了,尸骨都见不到,现在村里人都不敢进山,你们小心些。”
杨丛义道谢道,“多谢。”接着向众捕快道,“兄弟们,出发。”
村民叮嘱道,“杨捕头,你们千万要记得,别过虎头岩!”
杨丛义挥挥手,笑道,“好,我们会注意。你们回去吧。”说完带着人便往幽静的深山里走去。
他不怕野兽多,只怕山里没野兽,有野兽才能解决口粮的问题,不然大家天天饿着,迟早会出乱子。
至于山里的土匪,杨丛义不会主动去招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逃犯他也没打算真要追。在他的计划里,一旦在山里找到适合众人落脚的地方,便不会再继续往更深处走,在那儿住上十天半个月,然后回去复命即可,没人会知道他们在山里做过什么,有没有尽心尽力搜捕逃犯。
在他的计划里,需要首先找到一个可以足够容纳三十人落脚的地方。作为太湖县人,虽然离天柱山不远,但他并没有去过这座名声在外的名山大川。传闻中天柱山里有很多洞窟,若能找到一个,便能安顿下来。
众人又在山里整整爬了一天,除了他们自己,再没看到有其他人活动的踪迹,就像这山里只有他们这一伙人。茂密的树木吸收了春天阳光的温暖,也遮挡了照射下来的光明,在阴森寂静没有丝毫人气的山林里,要不是人多壮胆,他们早就不敢继续前行。
太阳落山之前,杨丛义决定不再往前走,必须要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点,不能再跟昨晚一样,随便找个地方就歇脚,他让大家分头寻找。靠近村庄的地方,少有野兽出没,但人迹罕至的深山,便是野兽的地盘,其中不乏虎狼等猛兽,不得不防。
没用多长时间,有人便在一个山崖下发现了落脚的好去处,只见在离地两丈多高的地方有一大块突出的岩体,长有十多丈,但不知有多宽,从崖下看起来似乎有平地。
随即便有人取出登山绳索,那地方不高,一捕快没有耗费多少力气就爬上那块岩体。爬上岩体便回头笑道,“好地方啊,上面很宽敞,大家都上来吧。”
大家争先恐后的就要往上爬,杨丛义道,“大家别急,我先上去看看情况。”说完就沿着放下来的绳子爬上那突出的岩体。
上面很平整,是一处奇异的平台,外高内低,在崖下看只有一丈来宽,此时再看足有三四丈宽,地方确实很宽敞,别说三十人,就是一百人也能坐得下。
抬头向上看,整个山体像是倒扣下来,对这处平台形成了遮挡,看起来很吓人,若上面落下碎石一定会砸在平台上。但平台上并无多少碎石,挨着山体倒有不少较为平整的石块。
此处地势颇高,站在崖边,崖下山林便尽收眼底,但抬眼远望,群山连绵起伏,不知延伸到了何处。
吹着风,登高望远,别有一番滋味。但杨丛义无心看风景,此处地势高,又正在风口上,初春的夜晚不会好过。他向下喊道,“上面风大,大家多去捡些柴火。”
深山老林里,枯枝死树随处都是,拾柴火并不困难,不多时平台上便堆了一大堆,烧一天一夜也烧不完。
随后众人纷纷爬上平台,站在崖边吹着山风,一身的疲倦消去不少,便有人一时兴起长啸起来,对着空山发泄胸中的郁气。
随着天边红霞渐渐消失,天也慢慢阴暗下来,山风吹过,杨丛义明显感觉到这里的温度比昨晚低了不少。
熊熊大火燃起,众人背靠山崖并排坐着,就着火光,他们吃完了所剩不多的干粮。
爬了一天山路,钻了一天山林,一旦停下来,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休息。肚子不饿,又有火热的篝火,正是睡觉休息的时候,众人都累了,默默无语,靠着石壁就睡。
这个地方很安全,整个平台除了他们外,上面空无一物,向下两丈多高是地面,向上几十丈高是石壁,没有野兽能到这平台上来。因此,杨丛义就不用再担心众人安全问题,可以安心休息一晚。
第34章 饿狼围困
深夜。
山风吹来,杨丛义感觉有些冷,醒来发现火堆已经快熄灭,便起身添加些木柴,重新把篝火引燃。
众人入梦,冷得缩成一团,大火燃起,他们睡得更香了。
杨丛义坐在火堆边,已经没有睡意。听着其他人梦中自语,他想起了从前的时光。
火堆噼里啪啦的烧着,抬头看看半空中的明月,又看看火堆,一时之间觉得更加孤独。
忽然一声低沉的野兽叫声传入耳中,打断他的思绪。
静夜无事,仔细回味那叫声之后,杨丛义瞬间紧张起来。因为他发现那叫声不是来自普通野兽,是发自狼喉。
狼嚎声就在附近,这里火光惹眼,定然是发现猎物,于是呼叫同伴。
深山里饿狼成群,又是初春时节缺乏食物,一旦被盯上,肯定凶多吉少,想要摆脱它们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杨丛义俯身悄悄来到崖边,借着月光向崖下望去,一望之下,大吃一惊。
只见崖下树影斑驳,林中静悄悄的蹲了一群狼,若不是个个眼泛绿光盯着上面,根本就发现不了到它们。杨丛义心中骇然,要是他们没找到这个高台,现在已经成为饿狼的腹中食。
野外遭遇狼群,特别是在夜晚,若非运气极好,几乎没有逃命的机会,只能说他们很幸运,杨丛义暗暗为众人捏了一把汗。
杨丛义悄悄地观察着狼群,虽然离得不远,在树荫下并不能数清楚它们有多少,在明处的约有二十来匹,隐藏在黑暗里的无法估计。并且刚刚那声狼嚎不是出自崖下静悄悄埋伏的群狼,可能是闻讯赶来的其他狼在寻呼联络,不知道后续还有多少。
仔细观察狼群之后,他并没有发现它们的头领,不知道它藏身何处,悄悄指挥这一场埋伏与围剿。这群狼中的每一匹狼都静坐不动,像泥塑的一般,可见它们纪律严明的程度,狼群头领的领导能力绝非寻常。
山风忽来,火光一闪,将杨丛义隐藏在黑暗中的脸照得清晰可见。崖下狼群顿时一阵骚动,坐在前排的三匹狼几乎同时站起来,望着高台跃跃欲试。黑暗里传出一声低吼,头领发话了,狼群瞬间恢复平静,站起来的那三匹狼也重新坐下去。
杨丛义赶紧将高台周边检查一遍,确定狼群无法借力跳上来之后,才稍稍放心。他坐在火堆旁,全无睡意,而其他人依然在睡梦里,就算此时叫醒他们也于事无补,就让他们继续休息,养足精神等待天亮之后再想办法,他更希望狼群会在天亮以后散去。
狼很凶狠狡猾,还没见过真正的狼之前他就知道。凡是被狼群围困的人几乎没有存活的可能,只要头领活着它们会不死不休,直到头领死去,狼群涣散,或者猎物被它们杀死,二者不能共存。
杨丛义看看放在一边的弓箭,也许他们的一线生机便在这些箭上,如果运气好,能杀死狼群头领,让狼群自动散去,他们便能逃脱围困。否则在这高台上没吃没喝,用不了几天都会渴死饿死。虽然回去运送物资的小队,这两天就会进山,但就算他们送来口粮,狼群不散去,他们就会最先被狼群吃掉,到最后众人还是逃不脱一个死字。
问题的关键便在这些弓箭上,但愿上天能保佑他们能杀死群狼头领,大家一起逃过劫难。一年多没摸过弓箭,杨丛义不知道他的箭法还是不是精准,一切只能等天亮再说。
四周一片寂静,不知坐了多久,杨丛义没有丝毫瞌睡居然也闭上了眼睛。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黎明,天边出现鱼肚白。
杨丛义想起高台下的狼群,起身向一望,那群饿狼已不知道踪影,他心中一轻。但随即又想到,狼生性狡诈多谋,遇到了猎物怎么会轻易放弃?它们上不来这个高台,肯定后撤埋伏在其他地方,等着他们下去。
天逐渐亮了,众人陆续醒来。
站在高台边,杨丛义听张彪问道,“杨哥,看什么呢,过了这座山,往前走就是。”
杨丛义道,“今天我们不走了,回去带口粮的兄弟,这两天应该要来,我们就在这儿等他们。”
张彪道,“空着肚子确实没法爬山,那就等他们送吃的来。”
“杨哥,喝水吗,再不喝可就没了。”有人问道。
杨丛义猛然想到,狼群离开也许就是因为它们知道山顶上没水,高台上的人肯定会下山找水,它们只要在有水的地方等着就行,或者就在离高台不远的地方藏着,一旦他们下了高台就再无依托。
“留些水,下面有狼群。”他回过身淡淡的说道。
“狼群?”众人一惊,纷纷到高台边去看,结果下面什么都没有。
“哪有狼?连狼毛都没看到。杨哥你是不是看错了。”
“是啊,一点动静都没,你开玩笑吧,杨哥。”
众人什么都看不到,自然不信。虽然深山野兽多,但也不可能他们刚进山一天就被盯上,要是这样,那山里的野兽也太多了,凤凰村的人只要学会打猎,何至于会有人饿死。
杨丛义拿起一把弓试试力量,道,“你们别不信,它们就藏在不远处,有三四十,就等着我们下去送死。”接着把昨晚看到的情况跟众人细说了一遍。
众人虽然还是不敢相信,但见杨丛义说的认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有人便选择了相信。
于是就有人问道,“要是下面有狼,我们下去是死,躲在上面也是死,咋办?”
“怕什么,就是有狼昨晚也走了,它们能守我们几天,何况我们手里有刀,还怕一群畜生不成?没什么好怕,有狼来就跟它们干,杀它们正好吃肉,这辈子狗肉吃了不少,就没吃过狼肉。”
“你就吹吧,你是没见过狼,不知道它们的厉害,还想吃它们的肉,你给它们吃倒很有可能。”
“先别吵,听杨哥咋说。”张彪在这帮捕快里年纪稍大,也算见多识广,虽然对知县大人让杨丛义统领大家,有些想不通,但通过一路观察杨丛义言行,发现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相反有些事情处理的比他这个做了八年的老捕快都好,因此也就不再那么反感。
杨丛义道,“不瞒大家,我以前在山里打过猎,大家可能都知道,作为一个猎人,首先要懂得隐藏自己,狼也是猎人,但它们跟高明的猎人相比还有差距,因为高明的猎人懂得隐藏身上的杀气,但是狼就不会。你们听听山里有没有鸟叫声?这么大的山,这么大的林子,鸟雀何止千百,一大早听不到一声鸟叫,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只有一种解释,有猛兽过来吓走了附近山林里的鸟雀,能让天上的鸟雀都吓走的,除了百兽之王,就是饥饿的狼群。老虎向来是光明正大,遇到猎物就扑上来,不会躲躲藏藏,现在我们什么都看不到,很明显就是狼群还在附近。”
众人一阵骚动,好像是有那么一些道理,但也不能凭听不到鸟叫声就被吓得不敢动,这可不符合他们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行事作风。
张彪站出来道,“我觉得杨哥说的有理,昨天一路鸟叫,吵得耳朵都要聋,现在倒清净了,太反常,这林子里真有危险的东西,大家先不要动。”
都是年轻人,自然就有人不信邪,道,“我们没吃没喝,等太阳一出来,就得被晒死,呆在这儿就是等死,不如下去,真有狼就杀狼吃肉,没狼也好找点水喝。”
杨丛义道,“大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陈知县让我把大家带出来,我就得把你们一个不少的带回去。下面林子里藏了多少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没有人可以逃脱狼群追捕,特别是饿疯了的狼,大家都不能下这个高台,一旦下去就回不来了。”
冯林问道,“那我们怎么办,不能在这儿等死啊。”
杨丛义道,“你说的对,我们不能等死,何况回去的人,马上就要回来,要是我们不把这狼群驱离,他们不但进不来,还得先被狼给吃掉。”
冯林道,“杨哥一定想到好办法了,我们该怎么做?”
杨丛义拿起手里的弓,道,“把狼群的头狼引出来,杀了它。狼群一旦失去了头领,再多的狼也是一盘散沙,到时候我们就不必再怕它们。你们有谁打过猎,射箭准?”
众人默不作声,要是真有狼,躲都来不及,谁愿意去杀狼群头领,那不是找死吗?
张彪拿起一张弓,道,“我去,杀个狼而已,不用多费事。”
杨丛义摇头道,“你们想错了,我们不能进林子。进了树林就是狼的地盘,我们斗不过。这下面有一片空地,要把它们引到这儿来,只要它们出来就没法再藏,离这么近,大家不会打猎也能射死它们。”
张彪恍然悟道,“杨哥的意思是要人下去把狼引出来?”
有人道,“下去的人不是很危险?要是它们一下子全都扑过来,那就死定了。”
杨丛义点头道,“需要一个身手敏捷的人,看到狼出来就得马上爬上高台,不然等狼靠近就很危险。”
张彪喊道,“猴子,你下去。”
一瘦小之人后退道,“彪哥,我身上没肉,就算被狼看到,它们也不会过来,这不是白费力气吗,还是让其他人下去吧。”
“李二牛,你去。”
“彪哥,我这么笨,下去容易上来难,昨晚我就是最后一个上来,让我下去不是送死?”
“虎子,你不是叫虎吗,昨天还在吹什么百兽之王众妖避让,你下去,把狼赶走。”
“彪哥,我只是说说而已,当不得真。我爹非要给起这个名儿,又不是我自己叫的,你就别难为我了。”
“都是他娘的胆小鬼,一有事就知道推三阻四,不下去都得死在这儿。”张彪怒骂起来,这帮人以前可都是他在带。
杨丛义道,“张捕头别激动,大家没打过猎,没见过狼,害怕也在所难免,我下去,你们留在上面。”
张彪急道,“杨哥,这怎么行,你不能去冒险,换其他人下去。”
杨丛义捡起地上的绳索,笑道,“不用担心我,你们在上面看得远,看到有狼出来就马上提醒我,拉我上来就行。”
张彪拉住绳子,道,“我去吧,凭我这一身力气,几只小狼也不能把我咋样。”
杨丛义制止道,“我是下去引它们出来,不是跟它们肉搏。它们蹲守了一夜,现在是它们最弱的时候,必须要抓住机会。我打过猎,只要你们在上面及时拉我一把,就没有危险。”说着他把绳索的一头绑在左手腕。
张彪看着杨丛义脸上坚毅神情,紧紧抓住绳索另外一头,道,“杨哥,你小心点。”
第35章 诱饵
杨丛义提着长枪站在台边,树林里静静悄的,听不到一点动静,也见不到一只狼的身影。
狼是非常狡猾的动物,它们一定在暗中盯着这个高台,一旦有人下去,它们必然会不顾一切的扑过来,将人撕碎吞进肚里。
这帮捕快没人愿意下去,也在他意料之中。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从林边到山崖下至少有五丈距离,在崖下十丈之内应该能看得清楚,狼跑十丈距离的时间足够他爬上一丈高,脱离它们的攻击范围。
想好每一个动作节点,在脑海里重复过几遍之后,杨丛义决定下去把狼引出来,不管他们是不是都相信林中有狼群,不把危险消除,人人都会有危险,捕快们自己可以无所谓,但他不能把他们的生命当儿戏。
“会射箭的,准备好弓箭,别他娘的跟木头一样,不知死活。”张彪看着一个个袖手旁观的捕快,气就不打一处来,凌厉的眼神扫过众人。林中是否有狼他不知道,但他不得不重视,一旦真有狼群出来,杨丛义没事便罢,要是不幸出事,他们都不得好过。
张彪等人紧紧抓住绳索,一点一点把杨丛义往下放,眼睛盯着树林不敢稍有马虎。
杨丛义贴着岩壁缓缓下滑,以狼的狡猾,它们不会在他没落地之前就扑出来,把还没到嘴边的猎物吓走,因此他根本就不在意身后的树林。下滑的过程中,他已经把岩壁的落脚点记在心里,一旦狼群出来,便能以最快的速度爬上高台。
落地以后,杨丛义迅速转身面向树林。视野比他先前预想的要小,只能看到六七丈开外。
他挺枪在前,眼睛紧盯林中,高度戒备,林中任何细微的动静都不放过。早已做好打算,一旦发现风吹草动,就立即撤离,在地上跟狼群对峙绝不是明智的选择。
台上众人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响声,唯恐惊扰杨丛义心神,周围出奇的安静,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杨丛义不敢大意,虽然他有信心在狼出现的第一时间脱离攻击范围,但还是有些害怕意外情况发生。狼这种动物的凶狠与狡诈,他多少知道一些,当它们出现以后疯狂扑过来的那一刻,他也许会害怕,惊恐会让他的速度变得迟缓,在迅捷的饿狼面前稍有失误,那后果他不敢想象,因此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密切注视眼前发生的一切,哪怕是一片枯叶翻动。
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沉默的能让人发疯,仿佛过了很久,还不见狼群出现。
昨晚蹲守的那群狼肯定就在附近,绝对不会离开,它们不出现应该是发现了杨丛义的意图,这让他有些不安,狼果然是聪明狡猾,他低估了它们,看来计划要失败。
但计划不能失败,不把狼引出来除掉它们,他们二十六人都活不了,只能冒险一搏。
只见杨丛义解开了左手臂上的绳索,提枪向前走了一丈多距离,以便让盯梢的狼看得更清楚,这一块肥肉已经送上门来,取还是不取,马上就会有决断。杨丛义有自己的打算,群狼肯定也有。
高台上站着那么多人,它们应该看得清楚,若扑上来取杨丛义这块肉,一定会付出代价,这块肉能不能到嘴里是个问题,就算取到,与付出的代价相比是否值得又是一个问题。杨丛义眼睛紧盯着密林,心中再替狼群盘算着,如果到了这个地步它们还不出来,只能说明它们不愿意付出这个代价,那他的计划就彻底失败。
又站了会儿,林中还是毫无动静。
杨丛义一声叹息,狼果然是生性狡猾的动物,它们早已看穿了一切,就是在等高台上的人缺粮缺水,忍不住爬下高台的一刻,到得那时他们绝不会有能力反抗,只需稍等几天,不需付出任何代价,这些嘴边的肉都跑不掉。
只能另想办法,杨丛义转身向岩壁走去。
“快跑!狼来了!”忽听台上有人高喊,杨丛义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只见几条灰影从林中窜出,直向他扑来。杨丛义心里一惊,急忙回头向岩壁纵身跳去。
“小心!”还没到岩壁又听到提醒,杨丛义想也不想立即收住身形,回身便是一枪横扫,正中一匹身在半空的灰狼。只听噗的一声,那匹狼落在一旁,动也不动了。
另外两匹狼眼见同伴死在眼前,立时收住正要跃起的身体,在一丈开外狠狠的盯着不远处的这个猎物,双方形成对峙。
距离如此之近,杨丛义挺枪直指眼前两匹颇为壮实的灰狼,看着它们那凶狠的眼神,咧嘴露出的白森森的利牙,和嘴角流出来的口水,他有些心慌,只要他转身去抓绳索,它们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咬住他,疯狂的撕咬,直到将他吃掉。这么近的距离,眨眼之间它们就会到他身后。
此时他背后有二十人,但他们都在高台上,两丈高台把他们的距离拉的很远。近身与狼对峙的感觉,比起面对一个随时就会咬人的大疯狗不知要惊险多少倍,站在高台上的人也许见过疯狗,也可能被疯狗要过,但他们体会不到被狼露出牙齿死死盯着的感觉,仿佛一举一动都在它们的掌控中。
杨丛义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唯恐这两匹灰狼趁他眨眼的一瞬间扑上来。它们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显然对他志在必得。
“抓住绳子,我们拉你上来。”张彪在上面焦急的喊道。
离岩壁很近,杨丛义不敢回头,一步一步慢慢向后退,伸手去摸绳索。
那两匹灰狼随着杨丛义退后的脚步前进,始终跟他保持安全距离,保证他手里的长枪不会伤到它们。
杨丛义直退到岩壁,左手抓住垂着的绳索后,在手上绕了几圈,牢牢的固定住自己,然后高声道,“绳索放长一点,我逼它们退开以后再拉我。”
感觉到绳索放长之后,杨丛义猛然一个箭步上前,挺枪直刺其中一匹灰狼脑袋。两匹灰狼原本以为杨丛义是要逃跑,不想他会忽然冲过来攻击它们,灰狼一时受惊,迅速向后跳跃开去。
杨丛义抓住时机,转身一个箭步跃上岩壁,手上的绳索也在同一时间收紧,一眨眼,他就身在离地一人多高的岩壁上。
两匹受骗的灰狼一声嚎叫,用尽全身力气疾向岩壁上的杨丛义扑上来。
杨丛义听到愤怒的狼嚎,知道它们发起狠来了,他顾不得回头,奋力向上攀爬。
“小心,它们扑过来了!”台上有人焦急的高喊。
杨丛义听到身后灰狼破空的声音,双脚蹬着岩壁纵身一跃,顺势收起双腿,瞬间离地一丈有余。
只听嘭的一声,一物撞在岩壁上,接着噗的一声掉落在地。
此时已经安全,杨丛义回头向下看去,只见一匹狼满头鲜血,倒在地上,只有四条腿在颤动,已然命不久矣。一定是刚才用力过猛,收不住身形,生生撞在石头上,断送一命。另一匹灰狼也好不了多少,虽然没死,却也趴在地上难以站起。
杨丛义心中一喜,又逃过一劫。先上去休息一下再说,刚才也没怎么动,浑身居然已经大汗淋漓,看来是太紧张了。他纵身一跃,准备一鼓作气爬回高台,谁知手中忽然一轻,身子直直向地上落去。
怎么回事?杨丛义心中赫然,脑中满是疑问。
他顾不得多想,地上还有一匹狼,必须先把它解决掉。在落地的一瞬间,他看到眼中充满疑惑与惊喜的灰狼,随即一枪挥出重击在它的头上,与此同时,那狼一声低嚎,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杨丛义站直身子,还没等他抬头询问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上面喊道,“杨哥,你没事吧,绳子断了。”
他一看手里抓着的绳索确实只有三尺来长,便道,“我没事,赶紧把绳子放下来。”说完他解下手中的绳索,把岩壁旁的两匹死狼绑在一起,用放下来的绳索绑牢,高喊一声,“拉。”
看着两匹还滴着血的灰狼,杨丛义心想这还真是因祸得福,大家不会饿肚子了,可以跟其他的狼耗下去。
看着再次垂下来的绳索,杨丛义在想是不是要把另一匹死狼也拉上去,但他随即想起最后一只狼死的时候有一声嚎叫,要是在呼叫同伴就遭了,下面十分危险,拉那只狼上去需要不少时间,等驱散狼群再收拾它也不迟。不等绳索垂下,他便跳起身来一把抓住,大喊道,“拉我。”
高台上众人不敢耽搁,赶紧把他拉上高台。
第36章 杀戮
爬上高台的那一刻,杨丛义只觉得双腿发软,背靠岩壁坐在地上,回想着与两匹灰狼对峙的情形,仍然后怕不已。
“看,狼群。”忽然有人惊叫道。
众人闻讯,急忙转身到台边去看。只见群狼从林中奔涌而出,向岩壁而来,看到倒在地上那匹灰狼才纷纷驻足,裂开嘴露出锋利的牙白,抬头对着高台嚎叫,后续群狼陆续赶来,不多时便在下面聚集了一大群。眼前这狼群阵势,只把众人惊的张大了嘴巴。
“他娘的,这么多?”
“不会是一群狗吧?哪会有这么多狼?”
“你们看,它们眼睛比恶狗还凶。”
“这么大一群狼守着,我们咋办?”
“大家都别乱,先回来想办法。”
张彪走到杨丛义身前焦急问道,“咋办?”
杨丛义深呼吸之后,渐渐镇定下来,双手双腿也恢复了力量。他起身看了看台下的狼群,面色疑重,道,“我低估它们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回身招呼大家坐下,接着道,“大家不用紧张,我有办法对付它们。每一个狼群都是因为狼王才存在,狼王拥有绝对权威,只要狼王一死,狼群就会解散,或者为争夺狼王位置内斗,到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张彪拔出腰刀道,“我们现在就去杀了它。”
杨丛义道,“张捕头莫急,你先把刀收起来,下去跟它们面对面撕打太危险。况且狼王非常狡猾,到现在都还没现身,等它出来我们就用弓箭射死它。”说完他指着吊上来的两只狼,道,“大家都饿着肚子,把它们烤了吃,能撑一阵。”
张彪听后喊道,“李二牛,交给你了,把它们剥干净。”
叫李二牛的捕快应道,“彪哥,这狼皮能给我吗?”
张彪骂道,“你他娘的尽想好事。想要狼皮,你刚才怎么不下去?”
李二牛低声嘟囔了一句,“你不是也没去。”悻悻地转身去剥狼皮。
张彪听后顿时说不出话来,转而向杨丛义问道,“狼王要是不出来,我们咋办?就在这儿跟它们耗?”
杨丛义道,“狼王就跟古代一些残暴的皇帝一样,越是有权威,便越是有人要反对它,每一个狼王都不得善终,不是被外来的独狼打败杀死,就是被狼群里的其他公狼杀死。狼王是通过狼与狼之间一对一挑战产生,它在狼群里拥有绝对权威,可以优先吃到最好的食物,也拥有更多与母狼交配的权力。狼王享有独特的地位,当然也必须承担保护狼群的责任,一旦缺乏食物,狼群里有狼饿死,狼王的领导能力就会受到怀疑,接下来就会遭到狼群攻击,成为它们的食物。现在是初春,寒冬才过去不久,正缺少食物,它们盯着我们不放,肯定是饿疯了,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众人第一次听到关于狼王的事情,听后感觉匪夷所思。
张彪问道,“我还是没听懂到底该咋办,我们就在这上面不下去就行?它们吃不到我们就会杀狼王?”
杨丛义摇头道,“没那么简单,我们还是要做些事情。狼虽然是群居动物,但都是以家庭为单位,一个狼群一般也就三五只,多则十多只。只有在寒冬时节极度缺乏食物的时候,各个小狼群才会临时联合起来组成大狼群,以免被更强大的敌人杀死,同时也可以集中力量捕猎平常不敢动的猎物。下面这群狼,少说也有四五十只,不知道是由多少狼群组成,它们联合组成大狼群就是为了生存,一旦捕不到猎物,又有狼被杀死,那这个临时联合的狼群可能就会解散。我们可以先杀死一些狼,引起狼群骚乱,到时候狼王就会出来制止,我们只要抓住机会,射杀狼王,没有狼王指挥,这个临时联合起来的大狼群就会解散,我们的危险自然就没有了。”
众人半信半疑,他们从未听过这种奇闻,不知杨丛义说的是真事假,但杨丛义说的十分认真,使他们不能不信。
张彪道,“我没跟狼打过交道,不懂它们,杨哥说咋办就咋办,大伙儿听你安排。”
杨丛义道,“那好,大伙儿先把这些石头弄碎,我们箭不多,说不得要用石头砸它们。”说着指了指平台上摆放着的不少石头。
众人方才被狼群惊到,现在有办法对付它们,大伙儿自然愿意动手,再说扔石头这种小孩把戏人人都会,要是真能赶走狼群,不光能保住性命,还能成为他们在别人面前吹嘘的资本。因此,他们虽然空着肚子,敲起石头来却也十分积极。
台上众人忙的热火朝天,下面群狼冲着高台咧嘴嚎叫,好事者总会不时将手中的石头扔向狼群,但那些狼个个机敏,总能轻松躲开,引得台上惊叹不断。他们面对狼群的态度之所以不严肃,那是他们已经闻到狼肉烤熟的香味,一旦有了吃的,他们还怕什么?不久之前他们还对群狼围困有些害怕,有了烤熟的狼肉,什么危险都不在乎了。他们眼光就只有这么远,只要顾得上眼前就行,至于以后,几乎没人去想。
杨丛义知道这些捕快里很多人都没见过狼,并不知道狼的厉害,狼跟狗长的很像,也许他们以为狼也跟狗一样温顺,随便扔几块石头,吼骂两声它们就会离开,因此在他们脸上才看不到恐惧的神情,所谓无知者无畏,或许就是这个意思。
虽然寒冬已经过去,可现在依然是食物最匮乏的时候,就算狼群今天能被他们赶走,它们也不会轻易放弃嘴边的肉,以后的日子里可能随时都会遭到它们骚扰和袭击,要真是那样,他们在山里就永远不得安宁。虽说他不是想真的去追逃犯,却也不能刚进山就不走了,这么做影响不好,回去也不好交代。山这么大,林这么深,不知还有多少危险在等着他们,要保证这群捕快的安全,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他们平常在城里偷奸耍滑惯了,四肢不勤,到了雄奇险峻的大山里根本不能应对危险,豺狼虎豹暂且不说,就是失足摔伤这种事定然也不可避免。
“杨哥,狼腿肉,香得很。”一块肉递到杨丛义面前,将他的思绪打断。他把烤的流油的肉块接在手里闻了闻,真是很香。
对于吃到嘴里的狼肉大家赞不绝口,好像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一匹狼吃得不过瘾,要把另外一匹也给烤了。
但另外一匹怎么能轻易动,如果不能驱散狼群,那匹狼就是他们最后的食物,不到紧要关头不能动,要是绝了食物,又被狼群一直围困,难免有人会因为绝望铤而走险。杨丛义直接制止了大家,坚持道狼群什么时候散去,那匹狼什么时候吃。
众人不得反驳,看着那匹狼直流口水,恨不得赶紧驱散狼群,好吃狼肉。
“杨哥,开打吧,大伙儿劲头正足呢。”
大家吃了东西,多少恢复了精力,士气高昂。杨丛义便道,“好。有谁射箭准,跟我一起射箭。”说完拿起身旁一张弓和一袋箭。
有人道,“以前学过射箭,可就是射不准,后来没学了。”
张彪道,“射不准的,不会射的,都别乱射,箭就这么多。”
杨丛义道,“我也好久没打猎,不知道还能不能射的准,我先试试。”说完站在台边,搭上一支箭,张弓对准最前排的一只灰狼射了过去,众人一声惊呼。
只见那匹狼就在利箭到它身前五尺之外时,忽然就地侧倒,利箭惊险无比的从它两条前腿之间穿过,噗的一声钉在地上,未粘半点毛发。那狼随即翻身站起,露出满口锋利的白牙,冲着杨丛义咧嘴怒嚎。
狼群见它躲过攻击,尤为兴奋,也咧嘴怒嚎不断,像是为它庆祝,又像是向高台上的人挑衅示威。
一箭失手,杨丛义没有立即再射第二箭。狼果然是狡猾机敏,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他对张彪道,“还是那只狼,我们一起动手,你先用石头扔它,等它躲避的时候,我再出手。”
张彪点头,随即悄悄抓了两块石头在手里,等杨丛义搭箭张弓再次瞄准之后,他忽然挥臂将石块砸向那匹正嘶嚎的饿狼。
那狼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杨丛义手中的弓箭上,对于突如其来的一团黑影并无准备,但以狼的机敏躲避这个东西并不难,它只轻轻一跃石头便从旁边划过。
与此同时,就在那狼四肢离地的一瞬间,杨丛义出手了,那狼来不及再做任何动作,离弦之箭直入脑门。
脑袋中箭的恶狼倒在地上,它不甘心就这么倒下,艰难的抬起头来想要对着高台怒嚎,却仅仅是张了张嘴,发不出声响,挣扎片刻之后倒头死去。
众人见那匹狼被射杀,顿时拍手称贺,跃跃欲试。
狼群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去,悲愤不已,亮出满口利牙,目露凶光,对着高台上的猎物怒嚎不断,响彻山野。
杨丛义见群狼失去理智,正是大好机会,便高声道,“会射箭的跟我一起射。”说着便是唰的一箭射出,正中一狼眉心。
几个捕快紧随其后,张弓搭箭,射向狼群。
那些狼已经被饥饿和仇恨冲昏头脑,行动变得迟缓,纷纷中箭,却不知撤退避让。
杨丛义等人眼见如此,便乘胜追击,几轮利箭下去,狼群乱成一团。
忽听一声高昂的嚎叫,群狼像突然醒悟一般,转身逃窜离去,钻进树林,脱离众人的攻击范围,留下一地受伤的同伴痛苦哀嚎。
见狼群逃跑,解除了危机,众人兴奋的欢呼起来。
杨丛义看着倒在地上的十几只狼,却没有旁人那么高兴,因为狼王还在,那声撤退的嚎叫就是狼王发出,狼群还听从它的号令。
“杨哥,把狼赶走了,你咋不高兴?”
杨丛义看是张彪,便道,“狼王还在,还不到高兴的时候。我们虽然放倒了十几个,可它们还有二三十个,要是它们躲在树林里不出来,对我们就大大不利,这个地方三面树林背靠山,山我们爬不上去,出去就要进树林,在林子里我们不是狼群的对手。”
饿了可以吃狼肉,但渴了呢?石头里肯定不会有水,台下一片空地,干的树木都不长,明显也没水,要想找水就必须离开这个地方。
张彪抬头看看十几丈高的岩壁,倒扣在头上,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爬上去,又看看三面密林,有狼群在里面守着。他知道大家已经陷入绝境,顿时慌了神,急问道,“那我们咋办?”
杨丛义道,“当务之急先下去把这些狼都拉上来,别让狼群拖去,等它们填饱肚子就更难对付。”
张彪道,“好,我来安排。”随即高声道,“谁跟我下去把死狼弄上来?”
还沉浸在赶走狼群兴奋中的捕快们听到这句话顿时哑了火,无人应声,纷纷坐回去把玩石头,不敢面对张彪。
张彪脸色很不好看,这帮家伙,每到关键时刻都退缩,不拿鞭子抽就不会向前走。“马三娃,你跟下去。”
一捕快吞吞吐吐的道,“彪哥,我不敢。”
张彪吼道,“老子都不怕,你怕什么。再敢说不敢,丢你下去喂狼。走!”说完当先抓起绳索走到台边,向其他人吩咐道,“都给我拉紧。”
有人小心的问道,“彪哥,你这么下去不怕它们回来咬你?”
张彪道,“它们要是敢回来,刚才就不会跑。别他娘的废话,把绳子抓紧。”说着把手里的绳索扔给众人。
捕快们赶紧到台边抓住绳索,慢慢将张彪放下去。
张彪一着地便抬头看看树林里虎视眈眈的狼,虽然知道它们不敢过来,心里却也有些害怕。他不敢耽搁,迅速把中箭没死的狼用刀砍死,顺手抓起丢到岩壁下。
那马三娃畏畏缩缩、慌慌张张的边望着树林,边把死狼往绳索上绑。
张彪壮胆似得骂道,“你他娘的怕啥,你看这些畜生敢过来吗?它们过来也是先咬我!手脚麻利点。”
马三娃这才专心把三两只狼绑在一起,示意其他人拉上去。
在林中监视着他们两人的饿狼,始终不敢踏出树林一步,只能目露凶光远远的盯着。
没有狼出来打扰,不一会儿,张彪很快便将所有还在喘气的狼都砍死,与死去的狼一样丢给马三娃,让他捆绑起来拉上高台。
台上众人不知道狼群什么时候会再出来,不敢怠慢,不用多时,十几匹狼全被吊了上去。张彪二人也在恶狼满是仇恨的目光中,有惊无险的返回高台。
太阳已经升起,喷洒在衣裳上的狼血很快凝固,变成了一块块黑色硬斑。高台上下一片血腥,提醒着众人这里刚刚才经历过一场恶战,危险远没有离去。
十几只狼足够他们吃好几天,已经不为食物发愁,因此又毫不吝啬的剥了两匹狼,烤熟之后分给众人。
原本香喷喷的烤狼肉在血腥里已经闻不出味道,吃起来也觉得有些恶心,但肚子依然饿着,便管不了那许多,即使是臭的,只要能充饥,他们也吃得下去。
躲在树林的群狼始终没有再出来,但也没有离开,林中不时传出嚎叫。
第37章 狼王之死
众人被困在高台上,春天的阳光也并不是那么温柔,不到正午,众人便被晒的额头冒汗,想要去找阴凉。然而高台就只有那么小,坐北向南,根本就没有遮挡。
他们随身所带的水所剩无几,若不下去找水,坚持不了一天就得渴死。午时过后,当那些毫无毅力的捕快们把随身所带的最后一点水喝完后,等待他们的除了焦虑,还有恐惧。
“杨哥,彪哥,我们咋办?要渴死了。”有人有气无力的问着。
“我们下山吧,喉咙都要破了。”“是啊,吐沫都干了,再不找水,真要死了。”“你们不敢下去,我下去。”有人说着便从地上爬起来,去找绳索。
杨丛义睁眼看着这群热的赖在石头上无力动弹的捕快,轻声道,“都别乱动,狼还在林子里,下去就别想回来了。”
那人拿着绳索道,“谁跟我去?”并不理会杨丛义的劝告,都要饿死了谁还管得那么多。
那人见无人理会,便又问一句道,“谁跟我去?下去找到水就能活命,你们躲在上面迟早得晒死。”
有人道,“饿死总比被狼咬死强,我怕痛,我不去。”
见无人跟随,没人帮忙,绳索固定不了,那人气恼道,“好,你们都渴死吧。”说着便要徒手往下爬。
眼见那人胡来,杨丛义急道,“把他拉上来。”
张彪闻声而动,起身一把将那人抓住,推到岩壁下,怒道,“你他娘的找死啊,给老子好好呆着!”接着向众人道,“谁他娘的敢再乱动,别怪老子不客气。”
杨丛义道,“大家镇静一点,我们虽然没水,可是有食物,三五天死不了。你们想想那些狼,它们没吃没喝,能熬过几天?要是你们有谁下去喂了这些狼,等它们有了力气,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我们是要跟狼熬?熬到它们离开?”
杨丛义道,“它们不会轻易离开,我们熬不过。”
众人听后泄了气,“熬不过,我们还熬什么?还不是死。”
杨丛义没有接话,吩咐道,“张捕头,你扔一块烤熟的肉到树林里。”
张彪不解,问道,“干嘛给那帮畜生吃的?吃完肉它们不是更有劲?”
杨丛义道,“先别问,照做吧,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天气炎热,喉咙干燥,说不了几句话,喉咙便像要裂了一样。杨丛义不愿多说,张彪便闭了口,拿起一块狼肉使劲扔进树林。
不多时树林里传出一阵骚乱,随着一声嚎叫,又归于平静。
众人通过对林子里的骚乱判断,群狼一个都没走,还死死的守在密林里,等着他们出去。那些想去找水的人,再也不敢提下山的事。
太阳底下的高温让人头昏脑胀,昏昏沉沉,躺在石头上不想动,也动不了。
杨丛义则背靠岩壁静静坐着,练功能让他保持清醒,从太阳出来时便一直练功,没有停歇。
众人苦苦挨到太阳西下,山风吹起,阵阵凉意,总算好过了不少,却还是饥渴难耐,嘴唇裂了,喉咙也要裂了。
张彪在杨丛义吩咐下,又扔了一块狼肉进树林,引起狼群一阵混乱。
杨丛义将林中的动静听在耳中,这次的混乱声更大,持续的时间也更久,能不能让狼群散去,解除围困就看今晚。
等太阳彻底落下,山风送来的凉意,让众人舒服了许多,虽然还是很渴,却不再像在太阳底下那般难受。
月亮很快出现在半空,将平台照得明亮。台上没有燃起篝火,柴火有限,接下来的几天要靠它们烧烤狼肉。另外他们白天也热怕了,宁愿挨冻,也不想再烤火。
“杨哥,我们一直就这么等下去吗?”精神好转之后,他们对目前的处境担心起来。
张彪也问道,“杨哥,我们到底咋办?”
杨丛义淡淡的答道,“不着急,也许今晚就会有结果。”
张彪道,“你有办法了?”
杨丛义道,“我们已经在按计策进行,如果所料不差今晚狼群就会乱。大家不要着急,再坚持一个晚上,明天一早我们就能下山。”
张彪道,“什么计策?我怎么不知道?”
杨丛义笑道,“不是一早就跟你们说了,这大狼群就是临时组成,只要狼群不服狼王统领,群起围攻狼王,狼群自然就散了。我们杀了这么多狼,它们又没吃的,全都饿着肚子,丢进林子里的肉,狼王肯定不会让给其他狼,丢进去两块肉,二三十个狼看着狼王吃,你们想,它们受得了?假如现在有水,我只一个人喝,不给你们,你们会不会抢?狼群饿急了,它们怎么会顾得上狼王。晚些时候我们再丢块肉进去,恶疯了的狼群也许会趁着天黑争抢,到时候不管狼王再嚎叫,也不会有狼听从,只要狼王施展权威攻击争抢的饿狼,狼王就必死无疑,我们再丢些狼肉给它们,狼群哄抢一番,得到食物必然离去。”
张彪疑道,“杨哥,你有把握吗?”
杨丛义道,“说不上把握,老话说的好,事在人为,毕竟它们是狼不是人,成与不成还是要看天意。”
听得众人叹息不已,搞不好还是要被困死。
“李二牛,你再剥两个狼。”杨丛义吩咐道。
那李二牛懒洋洋的起来找刀,其他人或坐或躺,没有要起身帮忙的意思。张彪气道,“都他娘的等死啊,还不去生火烤肉?”
李二牛刀法熟练,技术高超,不用多时便剥下一张完整的狼皮,从头到脚还连着尾巴,没有碎掉任何一块。狼死去多时,血液早已凝固,内脏被扒出来丢在一边,狼头也被割下,狼肉分成许多块,由其他捕快拿去烘烤,骨头堆放在一起,以备不时之需。
狼肉架在火堆上烘烤的油水直流,落在火力滋滋响。山风吹来,肉香四处飘散,又勾起了众人的食欲。就连躲在树林里的群狼,也被肉香谗的嚎叫不断。
众人虽然并不感觉饿,却也经不住肉香吸引,转瞬便将一匹几十斤重的狼瓜分一空。
另一只狼也在杨丛义吩咐下被烤熟了大半,放在台边,任由山风把香味吹散,飘进幽暗的树林,肆意挑动饥饿狼群的敏感神经。
吃过狼肉,众人口干舌燥,也想在多说话,浪费口水,静静等待深夜来临。杨丛义说再过几个时辰,第三次喂食狼王的时候便可以见分晓,群狼不出,他们只能静等成败。
烤肉的篝火被扑灭,各怀心事的人们在月光下,显得越发宁静,仿佛都已经睡去。
当杨丛义醒来,他感觉到一丝寒冷,抬头见明月高挂,满天星辰闪烁,忽然想起牢中遇到的那个老道,帮他疗伤,传他功法,又救他出来,让他从一个待死之人变成深得陈知县信任的人,不愁吃穿,这一切改变源自老道,现在却记不得他的名号,实在是不该。
他不知道老道去了哪里,今生还能否有缘再见,望着星空,想着老道种种恩情,不由得一声叹息。
“杨哥,你听到什么?”张彪不知何时也醒了,或者他一直都没睡着。
杨丛义起身道,“什么都没听到,林子里安静的很。狼王该死了。”说完上前拿起一块不大的烤狼肉使劲扔出去,清晰的听到落进树林,掉到地上。
在风下被吹了几个时辰,杨丛义已经闻不到冷肉的香味,但他相信以狼的敏锐嗅觉一定可以闻到,并能在幽暗的深林里准确找到那块肉。
杨丛义二人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听着树林里的动静。能否解除围困就看接下来狼群的动向,如果有狼敢于反抗,他们的胜算就会很大,它们胆小不敢对抗,那一切计策面对动物都终究徒劳,只能冒险正面对抗,到时结果如何很难说,伤亡肯定在所难免。
林中没有任何声音传来,静得能听到风声,杨丛义站在台边,他多么希望此时能听到一声狼嚎,可是始终等不来那让人心慌又渴望的声音。
许久之后,杨丛义叹了一口气,动物始终是动物,诱导不成就只能等天亮以后正面抗衡,杀出一条血路了。
“杨哥,接下来咋办?”听到杨丛义叹气,张彪知道让狼群内乱的计策已经失败。
杨丛义长呼一口气道,“硬拼吧,总好过全都死在这儿。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跟它们拼一场。”说完转身回去坐下。
忽然林中传来声响,杨丛义激动的一下跳起来,仔细一听发现是动物搏斗的声音,他心中大喜。肯定是有狼趁着狼王熟睡,想把从天而降的食物据为己有,但被其他狼发现,引发争抢。
以狼的机敏,在这么安静的环境里,任何细小的声音都不会逃过它们的耳朵,再有敏锐的鼻子,定然能发现在争抢的就是极度想吃的食物。林中幽暗,狡猾成性的恶狼肯定不会放弃浑水摸鱼的机会,把救命粮让给其他狼。
果然不出所料,片刻之后杨丛义就听到更大的动静,有更多的饿狼闻讯加入争抢行列。
张彪也听到声响,正要说话,被杨丛义制止,示意他安静听着。
杨丛义在等狼王出现,混乱只是开始,他想看这场黑暗里发生的争抢能否被狼王及时阻止,狼王是否还能继续在狼群中施展它的权威。
不多时,只听一声低沉的狼嚎声传出,树林里混乱的争抢声瞬间消失,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狼王醒了。
林子里除了吃肉的声音,再听不到其他任何声响,显然狼群再狼王出现之后,都呆在原地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狼王把仅有的一块肉吃掉。
杨丛义心知不妙,立即起身,抓起几块狼肉分向几个方向远远丢去。
饿狼敏锐嗅出分散在不同方位烤肉的气味,顿时一阵骚动。狼王又是一声嚎叫,企图震慑住躁动不安的狼群,为防止它们趁乱抢夺食物。
然而这次狼群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听到狼王的嚎叫便吓得不敢出声。只听几声更为响亮的嚎叫从林子里传出,有饿狼开始不满狼王吃独食的行为。
当狼王为压制住狼群逐渐泛起的不满情绪,怒嚎几声之后,有更多的饿狼嚎叫起来,加入了对抗狼王的行列。狼王与狼群形成了对峙,双拳难敌四手,不多时狼王的怒嚎便被狼群的嚎叫声淹没。
杨丛义仔细听着林中发生的一切,饿狼用声音表达不满之后,狼王压制不了群狼的反抗,那狼王的统治地位便会不保。在狼群的规则里,失败的狼王要么被赶走,要么被杀死,眼下这个狼王的结局已经可以预见,饿疯了的狼群绝不会轻易放它离去,等待它的只有死亡,并成为它们肚子里的食物。
从幽暗的树林里传来的嚎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乱,狼群已经脱离狼王控制。紧接着便有打斗声传出,不是单挑,是群斗。
睡梦中的捕快们被狼群的叫声和争斗吵醒,听着林中的动静,脑筋转不过来,问道,“这是咋了?乱糟糟的。”
杨丛义淡淡的道,“狼群内斗。”
众人这才惊觉,原来杨丛义的办法奏效了,看来他深得县老爷信任,并成为县老爷身边的红人不是没有道理,他们对杨丛义又多了一分钦佩。
林子里的战斗毫无悬念,不久便分出了胜负,群狼嚎叫声中在也听不到那低沉的怒嚎,狼王死了。
站在狼群最顶点的狼王,看似拥有一切,其实什么也没有。当它的同伴愿意给它一切时,便拥有一切,当它的同伴不愿时,它便会失去一切,跟人并无区别,也许比人更残酷,至少人死了还会留下全尸,狼死了什么都不会留下。
战斗结束,就当给战胜者发放奖励。杨丛义高声道,“把切好的狼肉都扔给它们。”
众人兴致高昂,纷纷动手扔肉。
没了狼王的束缚,找到肉块的饿狼叼起就跑,食物来之不易,它怎么会跟其他狼分享?跑了便能独享,跑不了的,只能摆开架势争抢。几十块肉下去,反应快的都跑了,反应慢的便在林中为了生存继续战斗。
杨丛义让大家好好休息,准备明天开始继续向西进发。
然而众人兴奋过度,哪里还睡得着。
他们可以不睡,但杨丛义不能不睡,几个呼吸之间,他便安安静静的睡去。
第38章 西进
当清晨再次来临,杨丛义听到了鸟雀鸣叫的声音,感觉自然又亲切。
山间空气清新,正是练习呼吸吐纳之术的好地方,可惜有任务在身,也许以后有了空闲,可以到山里小住。
他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树林,除了惊起一群飞鸟,再听不到其他动静。
“杨哥,狼都不见了,我半夜醒来试过。”原来是张彪醒了。
杨丛义笑道,“好啊,终于都走了,我们也该走了。”
张彪道,“回去的五个人今天应该就能赶上来,是不是等他们来了再走?”
杨丛义想了想道,“也好,如今我们不缺口粮,但也不能每人抗一个狼爬山,就等他们回来再走。”
见其他人都还在睡,张彪喊道,“都起来,别睡了。”
一声喊叫,众人几乎一下子,全都醒过来,但有些人睡迷糊了,爬起来还是茫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张彪道,“都他娘的别发愣了,赶紧山下找水去。”
有人想起疯狂的饿狼来,有些害怕的问道,“林子里的狼呢,走了没?”
张彪道,“早滚蛋了,赶紧去找水。”说着又扔一块石头进树林,证实林中确实安全,已经没有狼在蹲守。
虽然狼不在了,但众人还是有些担心,对于找水的事并不积极。
杨丛义道,“大家带上武器,先进林子里看看。”
张彪当先下了平台,众人这才跟着下去。
他带人进树林里查看一番后,拖回来几匹死狼,道,“全面都不见了,林子里还有些死狼被啃的只剩骨头。”
杨丛义道,“大家分小队去找水,别去太远,找到就回来,有事就喊。”
三个小队去找水,留下一队剥狼烤肉。张彪带队找水,杨丛义则理所当然的留下来。
终于清净了,杨丛义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练功,呼吸吐纳,太阳将出时最好不过。
几个捕快看着杨丛义的样子,并不觉得奇怪,他们一路走来已经见过多次,早中晚有时间便要打坐练功,已经习以为常。
出去找水的队伍很快满载而归,离冰雪融化的时间并不长,任何一处山沟土坳都能找到水源,正因为如此,他们先前才不会觉得水有多珍贵,以至于被渴了整整一天一夜。
吃完烤肉,杨丛义宣布今天暂且休息,等补给到了再继续进山搜捕逃犯。众人听到这个好消息高兴的不得了,对杨丛义的决定大加赞赏,担惊受怕一整天,让他们休息一下,再好不过。
这个地方不错,虽然不防风雨,却很安全,适合长期留守,但是离山外还是太近,回去不好交代,还是要到虎头岩再说。
杨丛义无事便又开始练功,其他人不管睡觉还是抓鸟,都随他们去。
他还融入不了他们的世界,没有共同的爱好,也没有共同的想法,如果不是陈知县要他来,他还会跟以前一样不想接近他们,也不想认识他们。他能看出来这个队伍以前是张彪在带,他们对张彪也服,所以他也顺水推舟,有事就点拨张彪出面,只要张彪清楚形势,知道该怎么做,这个队伍就能聚合起来。
对于陈知县私下交代他的话,他不敢轻易对这帮捕快说,一旦他们怕死,将陈知县的想法泄露出去,陈知县就会有麻烦。官场的事他虽然不懂,却也知道不管任何时候下级都不可以拆上级的阵脚。陈知县有心保无辜百姓一命,绝不能害了他。
不到午时,回去运送补给的队伍顺利赶来汇合,一起来的还有四个凤凰村村民。
当村民得知杨丛义他们昨天遭到狼群围困时,村民告诉他们,这些狼都是山里面的,一年里大部分时间都不出山,只在寒冬腊月大雪封山,找不到食物的时候才会出来。现在是春天,它们马上就会回去。看到从高台上丢下来的十几匹狼后,他们大为吃惊,这些灰狼凶狠异常,就算是稍小的狼群,三五个人遇到它们也根本就逃不了。要不是他们在高台上躲着,别说三十人,就算百十人也不能保证不死伤,他们能全身而退,还能杀了十几匹狼,真是老天爷开眼,好人有好报。
杨丛义一直想找一个向导,可村民们告诉他,虎头岩听老人说起过,但从来没去过,里面毒虫猛兽遍地,还有土匪山贼盘踞,去过的猎人也有进无出,从此不见踪影。村民们再苦也不会往西边的山里走,都怕进得去,出不来。这十几年村里人很少有人再去虎头岩,他们也没去过。
既然都没去过西边,杨丛义也不想拉上村民涉险。剩下的那些狼,他不打算让大家全都带着,跟张彪商量之后,决定送给村民们,让他们带回去分给大家,也算给全村人补充些口粮。
村民们千恩万谢,送走他们以后,众人就地休整,第二天才继续向西搜寻。
西行路上,高山密林,空谷回音,人迹罕至,再也不见荒径古道,全凭感觉在林中在山上攀爬穿行。
在不见阳光的深林里,有时静得能听到枯叶在脚下破碎,有时山雀展翅的喧嚣,淹没远处传来的野兽吼叫,抬头看不见天空,低头看不见影子,仿佛身陷无尽黑暗,没有边际,没有尽头,能感觉到的只有阴冷,和作为个体的渺小与无力。
前行的队伍士气低落,不过所幸杨丛义等人吸取先前的经验教训,几天行程下来队伍并未遭遇危险,这一点最令杨丛义心安。
至于搜捕逃犯,也很少有人再提起,在这种深山密林,莫说二三十人,就是成百上千人藏在里面,他们不想出来便不可能找到。况且在这里生存都困难重重,哪还有心思搜捕逃犯,能完好无缺的走出去就是万幸。
然而对于逃犯,还是有人念念不忘,那就是张彪。作为从业八年的老捕快,抓捕罪犯追捕逃犯,几乎成了他生活的全部,只要得到命令他就会不折不扣的执行,他是捕头,与这帮偷奸耍滑混日子的捕快不同,他有自己的理想。
村民们都说虎头岩西边去不得,张彪以他八年捕快办案经验判断,西边的危险也许跟毒虫猛兽无关,而是隐藏在其中的黑暗。在太湖县苦熬八年,这次来到怀宁便是他的机会,只要立下功劳,便有日后升任的资本。
“你们看,那山好奇怪?看起来像不像妖怪头?”忽然有人喊道。
“山有什么好看,黑乎乎的,哪儿不是妖怪。”
“不是,你们看那山真是很像个什么东西。”说着伸手指给众人看。
“那么远,哪看的清楚,你想什么就是什么了,走吧走吧,赶紧找个好地方休息,在磨蹭天都要黑。”
大家这些天已经见过不少雄山奇石,见多了自然不觉得奇怪,爬山腿都要累断了,看着无边无际的群山都要烦死了,谁还有心思猜它们看着像什么,只想着今天能早些找到落脚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张彪手指一座怪石嶙峋的孤山道,“都加把劲,上那山上看看,今晚说不定就在哪儿住了。”然后转头问道,“杨哥,你说呢?”
杨丛义看了看,道,“我们想的一样,那山上石头多树少,藏不住野兽,在那儿落脚应该不会有危险。”
张彪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带着众人爬上那坐孤山。
爬上山顶太阳还没落山,由于整座山除了山顶生有茂密树木,从上往下看能将整座山看得一清二楚,这正是露宿的好地方,任何稍大的野兽要过来凑热闹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毫无疑问,众人今晚便要在此处落脚。
确定安全之后,杨丛义就不用再担心什么,让大家就近休息,不要落单。其实这些天在山里他们已经学会抱团取暖,时时刻刻都不会单独行动,就连撒尿也要找人陪着去。
杨丛义看张彪满怀心事走过来坐在他旁边,便问道,“张捕头有事?”
张彪道,“杨哥,你对这次任务怎么看?”
杨丛义笑道,“你怎么还在想任务,深山里危机四伏,我们能保住性命就很不容易,再说山这么大到哪里去找逃犯,万一遇上土匪更糟糕,我看咱们先想办法保命。”
张彪道,“这恐怕不行,我们是奉命进山追捕逃犯,只在山里逛一圈,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回去没法向李大人交代,也会丢了太湖县的面子。”停顿一下后,接着道,“你听,山下好像有一条河,我们明天就顺河走,肯定会有收获。”
杨丛义的确也能听到河流的声音,沿着河流走一定会碰到人,但在这山中除了土匪还会有谁?不能带众人涉险。于是回道,“逃犯一定要找,但首先得注意自身安全,我们在山里孤立无援,不能乱闯。村民们一再叮嘱说虎头岩西边不能去,我们不能听而不闻,他们十几年不敢去,里面定然隐藏着很大的危险,我们不得不放在心上。虎头岩我们肯定要去,如果真有问题,回去向李大人、何县尉如实上报就好,我们势单力薄,应该不会怪罪我们。至于山下的河流,我也听到了,河流向哪个方向我们不知道,怎么好顺河走,要是它不是向西流,我们顺河走就偏离方向了。”
张彪只得点头道,“也是,不知道小河流向确实不好跟着走。”随即又问道,“杨哥,你知道虎头岩在哪儿?”
杨丛义无奈的笑道,“我哪里知道,我们一路西行奇山倒是见过不少,却没发现虎头模样的山石,也许我们这些天已经偏离了方向。”
张彪道,“错过了虎头岩,我们还继续向西走吗?”
杨丛义坚定的回道,“不,要是真错过了虎头岩,我们就要停下来,不能冒险。”
张彪听后没有再说话,杨丛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道,“都累了一天,先休息,等养足精神我们明天再商量。”
张彪心里有想法,明知西边是危险地带,他也必须要去。办这种大案的机会并不多,若不抓住,又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升迁,很可能一辈子都要窝在太湖县做一个小小的捕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他们怕死不敢继续西行,他便要独自行动,绝不能错过这个立功出头的机会。
第39章 虎头岩
凉风吹过,杨丛义在清晨醒来,又平安度过一个不平凡的露宿夜晚。
天边白云舒展,以终年相似的姿态迎接太阳升起。远处百雀飞上枝头,对空鸣叫,呼唤第一缕霞光普照。
每天第一件事便是查看地形地势,杨丛义活动完腰身手脚便绕山顶细看,往哪边走,走山脊还是山坳,翻山还是穿谷,他必须在其他人还没醒来的时候做好决定,让他们知道他胸有成竹,跟他走不会有生命危险。没人比他在山里的生活经验更丰富,如果他都不能给人安全感,把人心凝聚起来,这个队伍便无人可让他们信任,一盘散沙的队伍在山里能走多远,能不能安全出去,他没有信心,其他人更没有。
登高远望,群峦叠嶂,满目苍茫,不见尽头。
西边一座巍峨的高山在迷雾中若隐若现,峰高近天。那便是天柱山主峰天柱峰吗?杨丛义抬头西望。以他这些天爬山经验来看,要从这孤山到那高山脚下,至少也得十天时间。
天柱山自古便是名山大川,漫漫历史长河中,无数高人隐士隐居其间。主峰天柱峰更是名声在外,它凌空耸立,一柱擎天,雄奇壮丽,风景秀美,嶙峋奇绝,多有文人雅士向而往之。
匪徒若将巢穴选在主峰左右,虽过于张扬,容易暴露,但此峰山高万仞,难以攀爬,易守难攻,纵使朝廷大军入山,估计也难进寸步,不能伤他们分毫,终将徒劳无功。
然而这些事情不论有没有,杨丛义都管不着,山里有多少匪徒,也跟他没有关系,只要不进天柱山核心区域,不招惹他们,队伍的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这几日一路上不见人烟,杨丛义也不知道此时他们身在何处,眼见西边高山巍峨,正接近天柱山中心地带,他便不想让众人继续向西。转眼北望,只见一条山谷向北延伸,不知去向。山下的河流莫不是流经此谷?若是河谷最好不过,顺着河谷北去是最后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
红日冉冉升起,霞光穿过山顶树林披在杨丛义身上,再望一眼逐渐隐去身形的高山,他转身迎着刺眼的光芒回到众人休息的地方。
看到杨丛义出现,有人便问道,“杨哥,我们今天怎么走?”
杨丛义坐下,从包裹里翻出干粮,边吃边回道,“今天不爬山,下山以后顺着河谷走。”
众人一听不用爬山,顿时叫好庆贺起来。这些天爬山爬得腿都要断了,走河谷正是众人心中所想,他们实在是什么山都不想爬,什么山都觉得爬不动,杨丛义的这句话对他们来说是不幸中的好消息。
张彪却道,“河谷自北向南,我们要向西,应该穿过河谷才对,顺着河谷走方向就错了,跟我们接到的任务不相符,怎么完成任务?”
杨丛义笑道,“没关系,河谷不是直的。何县尉交代我们自东向西搜素,说的也是大致方位,天柱山山脉宽广,地域极大,我们先顺着河谷搜一段,到时候再转向也无妨。”
有人出来帮腔道,“是啊,怎么搜不都一样。我们这些天闷头往西边走,屁都没见到一个,顺着河谷向北搜,有收获也说不定。”
接着便有不少人应声附和,顺着河谷走,不知道比爬上轻松多少,他们才不愿意爬山。其实真要是走完河谷再向西,爬山肯定不可避免,但他们想不到那么远,眼前舒服一时便是一时,哪里会管以后如何。
张彪虽然心里不认同,但杨丛义说的在理,众人也支持,他也不好再反驳,只能等出了河谷再说。
休息一晚,众人精神百倍,下山之后便见到一条小溪从山前流过,自北向南而去。队伍逆流而上,开始新一天搜寻逃犯的艰苦征程。
沿河谷行了半日,小溪七拐八绕,众人晕了头,辨别不出方位,行到支流交汇处便不知所向。
杨丛义抬眼远望,穿过岸边树林只见前方有一石崖高耸,便道,“大家加把劲,到那崖下看看。”
日近正午,到那崖下就该到休息时间,这半日虽不是太累,众人却也渴望休息片刻。于是加快步伐,争先恐后直向石崖奔跑跳跃而去,倒把杨丛义和张彪落在后面。
这帮捕快中就数张彪稍微年长,年近三十,其他人都在二十左右,最小的不足十七。杨丛义虽然年龄不大,但在这个队伍里还是算得上成熟稳重,自然不能跟其他人一样轻浮。二人不慌不忙,一前一后在队伍后面跟着。
“老虎!”忽然前面有人高喊。
众人一听老虎二字,大惊失色,纷纷转身就跑。
张彪闪身拦住去路,怒喝一声道,“慌什么,都给老子站住!”
杨丛义听到前边有人喊老虎,心下也是一惊,来不及多想,提枪纵身向前跃去。
赶到前方却见几个捕快站在一起,回头观望满脸疑惑,怎么其他人往回跑,后面难道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杨丛义一步冲到他们近前,将毫无防备的捕快挡在身后,抬眼向石崖下看去,除了石头,并无任何活物,环顾一圈还是不见老虎的影子,真是见鬼,他们看花眼了?急问道,“老虎在哪儿?”
几人被杨丛义严肃紧张的神情吓了一跳,一人手指石崖之下,道,“那不就是。”
杨丛义定睛一看,长呼一口气,将悬着的心放下来,原来是虚惊一场。哪里有什么老虎,不过是远看形似虎头的岩石而已。
“没事,过来吧,没有老虎。”杨丛义高声冲后面喊了一句。
看着那块颇似老虎头的岩体,杨丛义忽然想起村民口中的一个地名,虎头岩。莫非这便是虎头岩?
“谁他娘的乱喊乱叫?刚才是谁喊的?”张彪带人赶来得知缘由后,他怒火中烧。
那几个人见张彪发怒,无人敢应声。
深山老林里好几天都不见人烟,本来众人就担惊受怕,神经脆弱,再有人谎报军情,一惊一乍,谁还承受的住。这幸好是白天,要是在夜晚,一嗓子老虎喊出来,在黑暗的森林里不知道会出多大的乱子,惊慌害怕之时,失足摔伤,迷路掉队,定然不在少数,一旦落单在深山里就只能成为野兽的食物,到时候别说任务,能不能有命回去都难说。
张彪再问一声道,“到底是谁?”
杨丛义上前道,“张捕头,他们也是无心之失,我看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张彪想要揪他们出来,给个教训,见杨丛义出来说话,碍于他的颜面只好作罢。
杨丛义手指虎头岩道,“这应该就是虎头岩,乡亲们说的就是这个地方,往西走会发生什么,有什么后果,他们已经跟我们说过。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大家都可以说说自己的想法。都坐下,好好想想,想好了就说。”
队伍里多是随波逐流的人,对于这等关于生死的大事哪里敢说自己的想法。等了多时,众人自顾吃喝,不见有人就这个问题表明看法。
杨丛义点名道,“冯林,你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冯林道,“杨哥,我不知道,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
杨丛义道,“我是要听你们心里的真实想法,有想法就说出来。”
冯林想了想,道,“既然这样,那我可就说了,说的不对,可别怪罪我。”
杨丛义道,“不怪罪,大家有什么说什么,不要藏着掖着。”
冯林道,“其实我们早就知道,李大人对我们没抱有多大希望,能不能抓到逃犯,他根本不在意。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何必再死命去追去找,就算我们什么收获都没有,他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以我看,西边那么危险我们还是不要去,没有必要。”
众人听得频频点头,表示赞同,觉得冯林说的有理。
杨丛义听后不置可否,又问道,“谁有不同想法,可以继续。”
张彪道,“逃犯是不是逃了?我们既然是奉命追捕逃犯,是不是就应该把他们抓回来?怎么能因为李大人不重视我们,我们就不追逃犯?我们是捕快,职责就是辑凶拿盗,不把逃犯缉拿归案,永远都是祸害。别忘了,有二十几人在太湖县境内犯下累累血案,他们做的其他案子大家可能不知道,但小松坡血案,你们有谁不知道?杨哥作为血案第一目击证人,亲眼目睹血案发生的过程,你们其他人也见过那些血淋淋的尸体,若不是杨哥及时出手救下两条人命,一行十二人肯定会被毁尸灭迹,案犯如此凶恶歹毒,岂能让他们逃脱大宋律法,继续为祸乡里。况且这二十多人都是太湖县人,一旦逃脱官府追捕,他们迟早要回到太湖县,再要为恶,我们还不是得抓捕他们,与其留下后患,不如就趁这次五县合力的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我的建议是继续向西搜,能找到他们最好,就算找不到,也不枉费大家这些时日的辛苦。你们说呢?”
有人道,“彪哥说的有理,我们大老远的来,总不能连逃犯的一根毛都没找到就回去,要是那样就太不划算了,还不如不进山。”
另有人道,“什么叫划算?再往西走,丢了命就划算?你他娘的想死,别拖着大伙儿一起死。”
那人道,“什么叫拖着大家一起死?我们是来抓逃犯,不是来玩。要是怕死就不要吃官府这碗饭,回去就可以把衣裳脱了。”
另一人不甘落下风,争锋相对道,“你管得宽,你管老子吃不吃这碗饭,想死你自己去,反正老子不去。”
本来是气氛和谐的讨论,被这两人几句话扭成了争吵,其他人也蠢蠢欲动,见有愈吵愈烈的趋势。杨丛义只得出声制止,高声道,“行了,都别吵。大家的想法不外乎两种,继续向西搜和就此罢手,大家都有道理,但我们人手有限,不能分开让大家各行其事。我看这样,我们就在此处扎营,可以向西搜,也可以向北搜,一旦发现情况必须及时返回这里说明,绝对不能擅自行动,逃犯可能已经入伙天柱山匪徒了,在他们的地盘上我们斗不过他们。”
见众人都默不作声,杨丛义认为大家都同意他的想法,便道,“既然都不反对,就这么定了,我们在虎头岩扎营。从明天起,张捕头和冯林各带两支小队,一路向西搜,一路向北搜,不管有没有发现线索,必须在天黑前返回这里。大家休息一会儿,下午先把营地扎起来。”
大家虽然各怀心事,但休息片刻之后,还是听杨丛义安排,打探情况的爬上虎头岩上的高崖,平整地面的平整地面,砍树折枝的去砍树,找藤绳的去找藤绳,众人分头行动。
杨丛义很关心吃的问题,所带的口粮已经不多,坚持不了几天,四个小队要出去搜山,他必须和另外一个小队弄到足够维持生存的食物,这是头等大事,他不放心让其他人做,所以才没去搜山。
天渐渐暖了,动物都应该慢慢出来了,在这深山里荒无人烟,打猎应该不难。在周围观察了一圈后,杨丛义在小溪上游看到一个深潭,欣喜的发现岸边浅水处有不少鱼在游动,个头还不小,想来也是趁着天暖上来晒太阳。有了这些鱼,众人便不愁饿肚子,这真是上天的恩赐,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众人得知附近有鱼之后,干起活来都有劲,果然在此地扎营是对的,吃的问题基本解决了,口粮不足,若是去别处不知道要忍饥挨饿到几时。
不到半天时间,众人便在虎头岩下靠着岩壁搭起了简易窝棚,地上也铺了厚厚一层干草,虽然站在里面腰都不能直起来,但也能遮风挡雨,比起前些时日露宿荒野好了太多,众人颇为满意。
此后许多天一队人马向西,一队人马往北,早出晚归,在虎头岩方圆几十里地的两个方向不断搜寻逃犯线索。
第40章 消失的捕快
杨丛义在等待,等待朝廷派军队进山的消息。
一旦军队进山,必然是朝廷作出了剿灭匪患的决定,到那时他们便可以安全退出天柱山,回到平静安详的太湖县。但在这之前,有人会成为牺牲品,既然陈知县告诉过他,他就不能让这帮捕快成为别人的马前卒。他必须保证不能跟匪徒有正面交锋,他们不是匪徒的对手,历来官匪不两立,一旦交手他们都会命丧天柱山。
扎营虎头岩,控制口粮,他们便不能走的太远,向西搜素的范围便能确定下来,队伍就无法靠近天柱山中心区域,众人离危险也就远了一分。杨丛义做的一切就是要把队伍圈在外围拖时间,一直拖到朝廷兵发天柱山,再来一次剿匪。
一切都在掌控中,按他预想的进行,搜素队伍会在黎明出发,傍晚返回,顶多会在隔天返回,携带的食物不允许他们远离虎头岩。
“杨哥,彪哥他们还没回来。”李二牛拿着烤热的食物回到棚内。
杨丛义正在练功,张彪总喜欢走远,他已经习惯了。冯林带的队伍当天傍晚必定会回来,而张彪的队伍不是半夜回,就是直到第二天才回,基本没有准时回来的时候。这次又是一样,昨天早晨出发,此时天都黑了还不见回来。
他们带的口粮不多,今天吃完明天就没了,再不回来就得挨饿,他们肯定得回来。张彪一直坚持要往西边去抓捕逃犯,他坚信越是危险的地方找到逃犯的机会就更大,杨丛义知道西边不能去,却又不能说不抓逃犯的话。
这么做的真实原因他不能跟队伍里任何人说,他从陈知县私下交代的话里猜测,这次任务可能涉及到朝廷各部之间的博弈,既然有博弈就会有牺牲,上层博弈怎么可以让最底层的小卒子和牺牲品知道?杨丛义即使现在隐约能猜到也只能装作不知情,不该知道的便不能知道,更不能嘴上没有把门的,胡言乱语。
目前为止,为了保全这个队伍,能回去跟陈知县有个交代,他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逃犯一定要搜捕,但又不能深入天柱山。
冯林懂得趋利避害,他带得队伍有没有用心搜捕逃犯,能不能搜寻到线索,杨丛义管不着,也不用管,只要告诉杨丛义他们确实是在搜捕逃犯就够了。
杨丛义不担心冯林他们,不论偷奸耍滑,还是使小聪明,都随他们去,只要不往匪窝里闯就好。
最让杨丛义费心的就是张彪,作为队伍里资历最老的捕快,职责已经深深印在他心里,只要接受任务就没有不执行的可能,他坚持要往西边去搜,还一次比一次走的远,根本就拦不住。
翌日清晨,仍不见张彪等人返回,杨丛义担心出现意外情况,临时决定要冯林带人向西去把他们找回来。
日暮时分,西去的队伍返回营地,只找回来三人。
杨丛义没有看到张彪,便心知不好。
冯林道,“彪哥前天带人一直往西走,没有回头的意思。他们三个不愿意跟着去,被赶回来。我们找到他们三个的时候,他们都已经饿的走不动路,惊吓过度,神智不清,幸好发现及时,不然他们三个就死在山里了。”
杨丛义心里焦急,只回来三个,另外七人身陷险境下落不明,他领导这个队伍,每一个人的安危他都要负责,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陈知县负责,更是对每个兄弟的全家负责。
沉思片刻之后,他把所有人召集起来,“眼下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往西走很危险,你们不想去,我也不想去,但现在我们不能不去。月初,我们二十六人从太湖县远道而来,深入山林,风餐露宿,历尽艰苦,不就是因为逃犯中有多人是太湖县人,害怕他们逃脱惩罚继续为祸乡里,想要将他们重新捉拿归案吗?现在张捕头他们为了追捕身负血债的凶徒逃犯,以身犯险,深入险境,作为兄弟,我们能置身事外吗?当然不能。就算不能把逃犯全都抓回来,也要把我们的兄弟找回来。”
众人在黑暗里沉默,深山里找人谈何容易。但他们跟随张捕头日久,跟他多少都有些感情,现在他们没吃没喝,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不去感情上过不去,去的话又太危险。凤凰村村民叮嘱他们的话,他们都记在心里,虎头岩以西不能去。对他们来说,去与不去都是煎熬。
冯林道,“杨哥,我看这样,彪哥他们一定要去找,虎头岩这个营地我们也不能丢。明天我继续带人往西找。”
杨丛义点头道,“那好,明天你带十个人往西找,发现他们踪迹就跟上,不要丢了。沿路留下记号,好让我们给你们送口粮。找到张捕头之后,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他带回来。但也有一种例外情况,虽然说出来不好听,你们千万要记住,一旦发现他们身处险境无法救援,你们不要妄自动手,及时派人回来通知我。”
冯林道,“杨哥,我知道怎么做。”
杨丛义道,“此行关系众人安危,你们自己也要注意安全,虎头岩以西是什么情况我不清楚,千万小心。”
冯林道,“杨哥你放心,我会注意。”
杨丛义道,“好。你们去休息吧。”
众人散去,每人头上都顶着压力。从明天开始他们就不能跟之前一样偷懒混日子,必须涉险去追寻张彪的脚步,解救他们,也解救自己。
要问律法正义,他们可能不懂,也没有那样的觉悟,但说到兄弟之情,每个人心里都有。逃犯可以抓不回来,但张彪他们是相处多年的兄弟,一定要找回来。
此后冯林等人西去,直到第六天杨丛义才得到消息,他们沿着张彪等人的踪迹发现了一处土匪巢穴,估计张彪在土匪手中或者已经遇害。杨丛义得知消息之后立即带人去与冯林会合。
路途遥远,山间无路,两天之后,两队人马才又合为一处。
不等杨丛义询问,冯林便道,“八天前,我们顺着彪哥他们留下来的标记来到这儿,在这之后标记就没了,也找不到他们,我不敢轻举妄动,后来发现对面山上有大队人马出现,几乎人人都带着刀枪,我想那山上肯定是有匪窝,本想悄悄摸过去察看,又怕惊动了他们,我们人少要吃亏,最后只好让人回去找你。”
杨丛义看看对面那座山,山高路陡林密,要是真有匪窝,张彪他们七人闯进去,恐怕真是有去无回。“你们这四天一直就在这儿盯着,有什么发现?”
冯林道,“自从四天前发现一队人马下山后,就再也没有发现其他情况。”
杨丛义问道,“那队人马有多少人,回去了没有?”
冯林回忆着当时的情形,道,“林子太密,数不清,不会少于三十个,闹的动静有些大,隔这么远我们都能听到,人肯定不会少。他们下山以后就没有回去,不知道是去哪。”
杨丛义听后很生气,却又不好发火,只能尽量稳定着情绪,道,“这四天你们什么都没做?就在这儿等?他们那么多人都下山了,你就不能到山上打探一下?摸清山上的情况?”
冯林等人贪生怕死,自知理亏,却还是要辩驳,“杨哥,我们是按你说的在做,彪哥他们肯定是被山上的土匪抓去了,他们都不是土匪的对手,我们去也是送死,哪里敢动。”
杨丛义气的无话可说,现在也不是责备他们的时候,平复心态后,吩咐道,“你现在带两人过去,上山把土匪的住处找到,看看山上还有多少人。”
冯林犹豫道,“杨哥,要是在山上遇到土匪怎么办,那我们不是死定了。”
杨丛义安慰道,“怕什么,土匪下山敢闹那么大动静,就不怕有人知道,也不会躲躲藏藏,你们悄悄摸上去,只要别轻举妄动,他们发现不了你们。天黑前,一定要回来。”
冯林忽然红着眼睛道,“杨哥,要是我回不来,你们可千万别把我丢在这儿,我想回去。”
杨丛义拍拍他肩膀道,“让你去打探情况,又不是让你跟土匪厮杀,别说的跟去送死一样。快去快回。”
冯林不再多言,带人便向对面山上钻去。
杨丛义对剩余十几人道,“根据目前这些情况判断,张捕头他们很可能在山上,至于是死还是活,大家都不知道。但不论他们现在如何,土匪窝我们都要去,人活着,我们救出来,人不在了,我们就要给他们报仇。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们跟张捕头的时间比我长,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先休息,养足精神,等他们摸清情况,今晚我们就上山。”
一番话说完,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时间,他直接就地躺下,不管事情多大,先恢复精力再说。
太阳落山之前,冯林带人匆匆忙忙的跑回来。
杨丛义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便醒了,起身迫不及待的问道,“有情况吗?”
冯林气喘吁吁的道,“彪哥他们确实在山上,土匪窝里,准确的说是个土匪洞,被他们关起来了。”
听说张彪他们还活着,众人一阵兴奋。
第41章 战斗的理由
杨丛义急问道,“山上有多少土匪?”
冯林喝口水,喘口气道,“从外面看不出洞有多大,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不过那些土匪一点防备都没有,我们靠的很近,听到洞外的土匪说他们洞主去见什么头领,要两天以后才回来。”
杨丛义心中透亮,官府要剿灭天柱山土匪,土匪头子肯定是得到消息,这才召集手下去商量对策。洞主去见头领,一定会带最得力的手下去,留守匪窝的土匪定然势单力薄,正是去营救张彪他们的好时机。于是随即吩咐道,“冯林,前面带路,我们这就上山,把他们救出来。”
众人士气高昂,冯林不敢喊累,带着他们就往山上爬去。
山上留有人盯梢,冯林说有情况他们会发声示警,于是杨丛义他们便由上山小路直奔匪窝而去。
到土匪盘踞的洞外,天已经黑了。
洞内透出火光,将洞口照的明亮,远远的看到洞外站着两人。杨丛义他们在距洞穴有半里多远的树林里藏了起来,等待时机。
冯林低声道,“杨哥,要不要我们再过去探探情况。”
杨丛义道,“不要过去,夜里太静,靠的近了容易暴露。不管洞内有多少人,今晚我们必须杀进去把人救出来。大家先休息,等到半夜再动手。”
林中气氛压抑,静得能听到心跳,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几乎没人能睡着。
这些捕快也都是办过案子的人,盗贼匪徒,打架斗殴没少经历,但成群的土匪他们从来没遇到过,土匪凶恶杀人不眨眼,他们中的有些人之前在莲花村就见识过。土匪看上什么就抢什么,一言不合就会动刀,想杀人就杀人,毫无情理可讲。
再过几个时辰他们就要面对洞内那群土匪,真正的血拼厮杀就要开始,一想到与土匪厮杀,小松坡血案现场横躺的尸体就浮现在脑海,手心出了汗,双腿也开始抖。
杨丛义虽然比他们经历的多,但他也从未经历过火拼,生平杀的第一个人就是莲花村遇到的黑铁牛,还是在生死存亡的最后时刻搏命一击杀了他,如果让他再次面对那人,他估计连提起枪的勇气都没有。想到接下来与土匪的战斗,他也满手是汗,异常紧张,努力了几次也无法让自己镇静下来。第一次杀人算是意外,是对死亡恐惧的极度反抗,深究起来那是为了保命,无意识的反戈一击,而今晚杀人却是预谋,虽是为救人,但面对土匪能不能心安理得的把枪刺进他们的身体,他扪心自问,心却乱了,得不到肯定的答案。
是他们死,还是土匪死,这是一个单选题,但他没有选择,也许他们和土匪都会死。他现在怕死,也做不到心如止水的看着别人死,他不是一个好统领,他就不该带人进山,之前还信心满满以为凭借在山中生活过一段时间的经历,可以让大家安安稳稳在山里躲几天,但自从张彪失去踪迹以后,他就再也没办法安心入眠,张彪失踪必然跟土匪有关,他明知去找他们会让剩下的人也陷入与土匪遭遇的危险,却无法说服自己丢下他们带人离开,最终成了这种不得不与土匪正面交锋的局面。如果前几天果断离山,至少能保住大部分人的性命,如今话已出口,把众人推在土匪窝前,骑虎难下,所有人命悬一线,关乎二十六人,二十六个家庭,陈知县是否错了?
“杨哥。”
“想说什么?”
“我不想死,我家三代单传,我还没成亲,我不想绝后。我们肯定打不过土匪,还是走吧。”
杨丛义一时默然,走还是不走,这是最后一次做决定的机会。
人群里没人能睡着,也许有人想走,也许有人不想走,但他们都把心里话放在心里,不敢说出来。想走的人心上压着一个义字,不想走的人也无权决定别人去留。他们都在观望,在等杨丛义替他们做出一个决定,对于毫无把握的一场战斗,也许他们多数人希望杨丛义能对他们说,离开匪窝,离开天柱山。
杨丛义心里矛盾极了,一团乱麻,绕得他脑袋都要炸了。走就能保全十九人性命,不走也许能救出那七人,也许二十六人都会死在这儿,走还是不走都关乎人命,到底该要如何?
内心挣扎了许久也拿不定主意,直把他搅的头昏脑胀,焦躁不安,汗水直下。保活人就必然会死人,人命无高低贵贱,走还是不走根本就难以取舍,实在理不出头绪,他索性不再考虑别人,只问自己到底是想走还是想留?
留下来跟土匪拼一场,运气好就能活着,风风光光的回去,要是不幸死了,那便解脱了,所有人的悲伤他便看不见了。
要是自己走呢,带着十九人回去,十九个家庭团圆,陈知县不会责怪他,然而剩下的七个家庭会怎么看他?会骂他,恨他,咒他,也许会上官府去哭闹,他是男子汉,什么辱骂诅咒都可以当作不存在,但轻易放弃自己的同伴,如何给自己的内心一个交待?放弃了同伴的性命,以后他要如何活着?绝不能放弃,即便是死。
杨丛义凌乱不堪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只听他说道,“谁都不能走。大家想想,我们是什么人,那洞里有什么人,我们又为什么到这儿来。死,任谁都怕,别说我们一个小小的捕快怕死,就连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怕,人人都逃不过一死,关键是怎么死,为了什么死。汉朝有一位史学家说过一句话,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岳飞岳元帅一生抗金,最后为恢复中原而死,他的死比泰山还要沉重,他的功绩老百姓记在心里,即使历经百世也会有人记得。而奸臣秦桧卖主献媚,苟延残喘,陷害忠良,别看他现在大权在握,看似风光,死后必遭万人唾弃,遗臭万年。我们不能决定怎么生,但我们能决定怎么死,是像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的回去,受尽白眼和唾骂,终生在悔恨里孤独死去,还是跟土匪大干一场,像岳元帅一样虽死犹荣,或者风风光光的回去,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我作为捕头,队长,给你们的选择只有一个,要么像岳元帅一样顶天立地的死去,要么披红带花风风光光的回去。我不想再听到有人说怕,有人说走,我们一起来,便要一起走。都听清楚了吗?”
众人听杨丛义说了一通话后,不安的心很快平静下来,说不清是因为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还是单纯因为他嘴里发出来的声音,反正最终的结果是他们心静了,手脚也不抖了。
也许有时候仅仅是因为领头人的意志,杨丛义心乱了,众人能感觉到,便也跟着乱了。他心静了,想法明确了,众人便也心安了。至于到底要怎么做,只要杨丛义能让众人相信他,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他是统领,他说了算。
全都平静下来后,杨丛义开始打坐运气练功,为即将到来的一场厮杀做准备。其他人则为了有足够的精力应付接下的战斗,为求在厮杀中保住性命,纷纷睡下,养精蓄锐。
月亮始终没有出来,天地一片混沌,大山深处唯一的光亮,便是从土匪窝飘出来的一团火光,远远的将洞口照的清清楚楚。
杨丛义运气练功半个时辰以后,全身舒爽无比,疲劳尽消,耳聪目明。隔了半里远,洞口两个土匪打盹都被他看在眼里。
在深山老林里除了猛兽,还有什么值得值守,在洞里把洞口一堵不就行了,何必劳神费力。难道是因为前些天他们发现了张彪等人,才让这伙土匪有了警惕?如果是这样,那就麻烦了,要是他们有了准备,今晚的战斗不知道会残酷成什么样子,能不能全身而退还真不好说了,说不得真要死在天柱山。
现在看来,唯一的胜算便是敌明我暗,只有悄悄摸进去,神不知鬼觉下手才行。所以时间上就急不得,必须要等到下半夜,在土匪都熟睡的时候动手。
其他人很疲惫,都睡着了。但杨丛义不能睡,他要把握行动时间。他趁着清醒的时间在心里盘算着在洞里可能遇到的情况,然后一一在心里演练拆解,事先想出处理办法,以免出现意外情况,乱了方寸。
时间在流逝,天上没有星辰,也没有月亮,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匪巢洞口透出来的火光渐渐暗淡,两个守夜人不堪洞外冷风阵阵,早已回去休息。
杨丛义忽然想到,今夜阴暗,洞外尚且看不清楚,洞内不知要黑暗成什么样子,本是要趁夜偷袭,若是洞内漆黑一片,大家进去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惊醒了土匪,以土匪对洞穴的了解,大家必定会吃亏。必须要在洞内火光熄灭前行动,这样才算是敌明我暗。时不我待,他立即叫醒沉睡的队伍。
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被叫醒的人在一瞬间清醒,不消片刻所有人都清醒过来。
杨丛义沉声道,“今夜的任务很艰巨,其实说是任务不如说是我们大家的生死之战,赢了我们都能活,输了我们都会死。我想没有人愿意死,但土匪凶残,杀不死他们,我们就会被杀死,因此我要求大家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不要心慈手软,不管你有没有打过架杀过人,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恶土匪,我们是捕快,他们便是我们的敌人,也是我们的仇人,对他们,我们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杀。”说完之后停顿一下,留给刚刚清醒的捕快们一些思考理解的时间。
接着杨丛义又道,“至于怎么杀,抹脖子砍头,随便你们,关键是要快,最好一刀毙命,否则等他们拼命反扑的时候,谁都救不了你们。大家记住,我们这是在为民除害,多杀一个,老百姓就少受一分苦。都准备好了吗?”
众人纷纷点头,执刀在手。
杨丛义提枪在前,道,“大家都跟着我,小心脚下,不要发出声音。”
在杨丛义带领下,不多时,一行人便悄悄摸到洞外,躲在一旁。
洞内没有任何动静,看来土匪都已经熟睡。
杨丛义放下长枪,轻轻抽出佩刀,一马当先向,慢慢向洞口摸去。
第42章 成功营救
杨丛义探头向洞内一望,只见洞内火光依然很明亮,将洞口与火堆之间不过两丈距离,照的清清楚楚,一土匪正坐在火堆旁打盹,其他土匪全然不见。
他来不及多想,贴着岩壁闪身入洞,悄悄摸到那土匪背后,左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右手握刀在他脖子上一拉,那土匪没发出半点声响就下了地府报道。
得手后就着火堆的光亮,并没有在四周发现其他土匪,却看到洞内有洞,目之所及至少有五个,其他土匪应该都在小洞里。他向洞外一招手,捕快们纷纷进洞。
五个洞,每洞四人,杨丛义很快把人分配好,一声令下,分头行动。
洞内火把很多,每队各取一支,引燃火把便悄悄向各分洞摸去。
杨丛义持刀在前,带着两个捕快向一个洞穴走去,拿火把的人跟在他身后。洞内更安静了,只能听到火把燃烧和火苗跳动的声音。
洞很深,走了许久不见尽头,也不见岔道,杨丛义不能确定是否要一条道走到黑,这个洞内有没有人他更不知道,其他洞的情形如何让他十分担心,如果都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一旦有人失误,这么深的洞根本来不及相互照应。想到这些,他心下大急,加快脚步向更深处走去。
又走了许久,忽然间发现洞越走越宽了,杨丛义立即止住脚步,依靠火把微弱的光芒,发现终于到了尽头,不远处洞穴的空间足有几个房间大小,再仔细一看隐隐约约有十多人,或坐或躺。他顿时开始担心起来,三个人面对这么多土匪似乎没有胜算,但事已至此绝对不能临阵退缩,好在以有心对无心,胜算还是有。
跟着杨丛义的这两个捕快最年轻,几乎没有办案经验,这种关键时刻让他们上肯定会坏事,他低声道,“呆着,别动。”说完便蹑手蹑脚向睡着的土匪走去。
如法炮制,靠近洞口躺着的两个土匪,无声无息的就去见了阎王。
洞内封闭,血腥味顿时浓了起来。杨丛义瞄准一个靠洞壁坐着的土匪,正想上前结果了他,忽然背后响起一个炸雷,“谁他娘的大半夜杀鸡,还让不让人睡了!”
杨丛义被乍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身一看,只见背后的洞壁上居然有个小洞,洞内躺有一人,此时已然半直着腰正要坐起来,大概是想看谁在打扰他睡觉。杨丛义不及多想,跃过去一刀捅进那人胸膛,可怜那土匪眼睛刚刚睁开,还没看到来人是什么模样,便一命呜呼,倒头死去。
深洞内土匪的一声喊叫,直接将洞内其他人吵醒,浓浓的血腥直冲大脑,洞口的火把在黑暗里异常醒目,明亮的刀光在火光照耀下十分刺眼,惊醒的土匪瞬间便感觉到危险来临。
只见两个土匪口中惊叫着,鞋都来不及穿,起身就往洞口跑去。
那两个捕快没有对敌经验,杨丛义怕他们敌不过,放走了土匪,想也不想便飞身跃过去,一脚踢翻一个,顺手又砍倒一个。放倒两个想要逃命的土匪,他急忙回身持刀对准其余还在地上呆卧不动的土匪。
究竟有多少人,杨丛义看不真切,但肯定不少,看起来也没有想要逃跑的意思,对方已经有了防备,他不敢贸然上前。
对峙了约半柱香时间之后,杨丛义发现那些土匪身边根本没有武器,他顿时感觉胜利在望,便对洞口的捕快喊道,“过来。”
那两个捕快也被浓重的血腥味所惊,在向杨丛义靠近的时候,双腿都在打颤。
杨丛义道,“不怕,他们没家伙。”
两捕快看着杨丛义满脸的血,腿再也不迈不动半步。
杨丛义看着他们的模样,只能暗叹一口气,还是得自己动手。
“别他娘的磨磨蹭蹭,老子不怕死,赶快过来给老子一刀,老子还等着去投胎呢。”呆卧不动的土匪忽然喊叫起来。
杨丛义听在耳中,觉得声音有些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极力回想,猛然心中一动,惊叫道,“张捕头?是你们吗?”
“杨哥,是我们啊,是我们。”昏暗中的另外几人惊喜的大叫起来。
杨丛义夺过火把,快步上前,只见几人被绑着双手双脚地上躺着,不是张彪他们一行人又是谁?他二话不说,急忙给他们解开绳索。
张彪带人擅自离队,心中有愧,不好意思直面杨丛义,也不好意思再开口。
众人的绳索都解开后,杨丛义道,“张捕头,兄弟们听说你们遭遇土匪后,万般焦急,匆忙赶来相助,你们没事就好。”
张彪这才抱拳道,“谢谢兄弟们前来搭救,我张彪感激不尽。”
杨丛义道,“张捕头,大家都是兄弟,就该相互照应,何需言谢。现在其他兄弟分散在各个洞中,不知他们怎么样,我们还是赶紧出去跟大家汇合。”
张彪道一声好,抓过一捕快手中的刀,当先向洞外冲去。
杨丛义带人跟上,留下几个土匪的尸首,迅速离开这个血腥扑鼻的深洞。
到了洞外只见其他捕快都已经等在那里,问过之后才知道,只有他进去的那个洞最深,其他洞穴深不过五丈,洞内的土匪也少。
经过清查,整个洞内共有土匪一十六人,几乎全部毙命。捕快中有三人遭遇土匪反抗,受了轻伤,抱扎过后已经止血,并无大碍。这是一个大胜利,众人虽心有余悸,但有惊无险,灭了土匪又救出兄弟,个个嬉笑开颜,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众人都再说诉说在洞中击杀土匪的惊险,却无人说救出多少兄弟。杨丛义立即问道,“你们有救出人来吗?”
众人茫然摇头,都表示除了土匪并没见到其他被抓的兄弟。
杨丛义亲自救出了张彪四人,跟他一起离开的是七人,正要问张彪还有三人去了哪里。
却听张彪悔恨的说道,“别找了,他们都死了。”接着把当天的情形说与众人听,“前几天我们一行七人在山下发现山路之后,就顺道上山,谁知刚好被下山的土匪撞见,一言不合就打起来,土匪人多,我们不是对手,三个兄弟死于当场,我们四个被抓上山,土匪发现我们是官府的人以后,就把我们关在洞里,说留着我们还有用,要不是你们来救,不知道还要关我们到什么时候。”
一听三个朝夕相处多日的兄弟被杀,众人方才的兴奋之情顿时消失,每个人的心情都沉重起来。
“杨哥,我们现在怎么办?下山吗?”有捕快在问。
“下什么山,他们三个被土匪杀了,怎么能就这样走,一定要给他们报仇雪恨。”另有捕快激动的喊着。
杨丛义跟他们的感情并不深厚,现在人死不能复生,既然已经救出了活着的人,他希望能迅速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但这些人一向是张彪在带,如今少了人,总得问问他的看法。于是便问道,“张捕头,你说该怎么办?”
张彪想也不想,就回道,“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他们三个跟我多年,不能让他们白死,这帮土匪一个都不能留。下山的土匪这两天就会回来,他们人不多,我们完全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杨丛义本来想赶紧下山,但听张彪这么一说,知道他现在心里只想着报仇,强拉也不一定能拉走他,被土匪抓住这口恶气要是不出,估计会让他一辈子不痛快。既然他要留下来报仇,队伍就不能再次分开。从洞中土匪的战斗力来看,这群土匪稀松平常,要是能把他们全部铲除也是一大义举。便说道,“好,我同意张捕头的意见。但有一点要说明,我们是捕快,消除匪患是我们的职责,我们杀土匪不是因为我们兄弟死了,我们来报仇,是因为土匪作恶多端,穷凶极恶,我们作为捕快,是为民除害。所以报仇这两个字,大家以后都不要提。”
张彪道,“杨哥说的是,我张彪不会再擅自做主了。”
杨丛义道,“没关系,只要我们齐心合力,没有什么事做不成。”然后向众人吩咐道,“现在你们去把土匪都抬出去,不能放在洞里。”
众人分队行动,杨丛义则坐下思考对付其他土匪的办法。冯林说下山的土匪有三十多人,张彪却说只有十几人,相差很大,必须好好计划一番。
土匪一个个被抬出洞外,血腥味似乎淡了一些。
“杨哥,这还有一个活的。”杨丛义听到这话,心中大喜,好啊,正愁没留活口,不知其他土匪的具体情况,这就来了一个漏网之鱼。
一个土匪被推到杨丛义面前,只见那土匪吓得哆哆嗦嗦,连饶命两个字都喊不出。
听说还有土匪没死,一群捕快围过来就要动手揍他,杨丛义赶紧制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捕快回道,“我们去抬尸体,这个狗娘养的居然装死,要不是我摸到他还热着,就被他骗过去了。”
“打死他。”“打死他。”众人气愤难当,纷纷要求要把这个土匪打死。
杨丛义道,“他现在没有反抗能力,我们不能杀他,应该把他带回衙门受审,这样一来我们剿灭土匪,就有了人证,岂不是更好。”
张彪道,“杨哥说的对,把这小子绑起来,等灭了其他土匪再处置他。”
众人虽然心里恨的牙痒,无奈杨丛义说的确实有些道理,既然不能杀他,只好打他一顿出气,才算了事。
杨丛义阻止不了,也懒得阻止,只要不打死就行。
把所有土匪都抬出洞外,并一个个检查确定他们确实死亡,众人回到洞内休息时,已经是后半夜。众人紧绷神经一两个时辰,在处理完一切后,一旦放松下来,便迅速在火堆旁打起盹来。
第43章 埋伏
天亮了,没有太阳,看来今天不是一个好日子。
晨风吹过,远处的鸟雀在枝头鸣叫,喜春的树木已经披上了淡绿色的新装,枯枝也长出了新芽,新生命来的毫无征兆,却又准时而规律。
洞外土匪的尸体一具没少,整整齐齐摆放在一起,血液早已凝固,脸色已然惨白,表情各异,有的狰狞难看,有的满脸疑惑,有的恐惧扭曲,有的平静安详。他们昨天也许在欢庆,而今天却躺着这里,有些人注定不知道怎么生,也不知道该如何死。
“杨哥,你看他们做什么。”张彪出了洞外,看到杨丛义对着一对土匪尸体发呆,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杨丛义道,“他们昨晚睡觉之前绝对想不到会看不见今天的太阳。这人啊,一生一世太匆忙。”
张彪道,“他们是土匪,上山当土匪的那天就该想到有今天。”等了一会儿,见杨丛义没说话,便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杨丛义道,“找个地方把他们埋了,然后关门打狗。”
张彪不太明白,问道,“关门打狗?”
杨丛义道,“这山太大,我们在外面不可能把这群土匪一网打尽,只有把他们赶回这洞里,才能让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张彪若有所思道,“这洞很大,地形土匪也比我们熟悉,在洞里硬拼我们恐怕没有胜算,那个土匪头子我跟他打过,不好对付。”
杨丛义道,“那我们就在洞里布置陷阱,在洞外埋伏,只要守住洞口,一样能把土匪一网打尽。张捕头你先去审审那个土匪。”
张彪回洞里叫醒大家,让他们出去找地方处理尸体,他则开始提审唯一活着的土匪。
杨丛义不通审讯,只能在外面帮忙。
土匪众多,他们又没工具,不能挖坑填埋,想来想去只能找地方弃尸。最终他们把土匪全都丢在后山一个深坑里,简单的用枯枝烂叶遮盖住。
做完这些,回到洞内,杨丛义也想出了一个剿灭土匪的好办法。
张彪也审问完了土匪,跟杨丛义说道,“这个土匪叫吴仁,名字没起错,不仁不义。他家在竹凤乡,家里有儿有母,上山当土匪好几年了,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平常山上三十多人,前几天下山的有二十来个,跟土匪头子去见头领了,这里的偷匪头子姓朱,有人叫他朱二麻子,真实名字不知道。他说下山的土匪这两天就回来,具体什么时候回,他也不知道。乱七八糟说一堆,几乎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杨丛义道,“没用就算了。大家都过来,我把我的想法跟你们说说。下山去的土匪,我们一定要全部拿下,不能有一个漏网,要想他们不漏网,就必须要让他们回到这个洞里来,我们守住洞口,就能把土匪全部消灭。可能有人要问,如果他们躲在洞里不出来怎么办?办法很简单,火烧烟熏。只要这个洞没有其他出口,他们肯定要从这个洞口出去,守住这个洞口就掐住了他们的脖子。”
张彪道,“办法是好,可这洞实在有些大,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熏到他们,要是熏不到,他们躲在洞里不出去,我们再想剿灭他们就费事了。”
杨丛义道,“这的确是个问题。”转而说道,“大家都去抱些树枝树叶来,每个洞里都点上火,先看看没有没有熏烟。”
众人立马行动,洞外不远处就是树林,枯枝树叶满地都是。不多时各个洞内都燃起了火光,见有烟雾漫出,众人急忙出了洞外。
看着从洞口飘出来的浓烟,张彪道,“只要土匪进了这洞,保管让他们进得去出不来。”
杨丛义却道,“好像我们太过乐观了,烟熏虽然现在看起来有用,但我们守在外面,怎么在洞内放火?还有假如土匪不进洞,或者被熏出来,我们能保证打得过他们?”
张彪道,“我们人也不少,应该打得过。”
杨丛义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我们不能做,否则我们谁都走不出天柱山。我看这样,我们做两手准备,我以洞口这块平地为目标,带人布置机关陷阱,他们不进去,我们就在这儿动手,先用机关伤他们一部分人手。张捕头你带人封堵洞口,一旦土匪进洞,你们立即就把洞口堵住,让他们成为瓮中之鳖,到时候断水断粮,烟熏火烧,任我们随意处置。”
张彪一口答应道,“行,我想办法。”
大致任务分配完后,各队分头行动。冯林带一队人被派下山监视下山土匪的动静,杨丛义带两队人布置猎兽的机关陷阱,张彪带人准备封堵洞口的木材石头。
用了一天时间,杨丛义带人在洞口两边的树林里做了四个简易的机关箭努,发动之后威力极大,手腕粗的竹子撞在岩石上都能直接破碎,就是操作麻烦须得两人配合。看过机关的威力后,众人信心倍增,有了这东西,再厉害的土匪也挨不了一下。
张彪带人找到几根枯死的树干,树干很粗,足有半人高,但材质很轻,三五人就能把它们弄到洞口,将洞口堵住。
最重要的两项准备工作完成,杨丛义知道这场战斗他们已经赢了一半,而毫无准备的土匪必然是待宰羔羊。
在土匪洞里的这一夜他睡的很香,因为他知道只要这一场与土匪的战斗他们胜出,他就能跟大家带着匪首回去,结束深山搜素的任务,这一个多月的辛苦就算到头了。
第二天他们把洞内的食物和水全部清理出来,搬到树林里,正式准备迎接战斗。
杨丛义在洞口通过实地观察,使捕快们在树林里埋伏的更隐蔽。他们从一早开始就埋伏起来,只等土匪回山。
从日出到日暮,众人都等的不耐烦了,依然不见土匪半个影子,冯林也始终没有传回来半点消息。
直到太阳彻底落山,夜幕降临,山下还不是听不见半点动静。
张彪终于忍不住跑过来找杨丛义,道,“他们今天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杨丛义道,“这个说不准,我们再等等。”
张彪道,“要他们真是半夜回来,我们就还得趴半夜,窝在林子里真他娘的比爬山还累。”
杨丛义猛然想到一件事,道,“不好,天黑以后洞内黑灯瞎火不合常理,要是他们真的半夜回来,只要一上山准能发现问题,若他们掉头就跑,我们可拦不住。你让人把洞里的火生起来,烧旺点,一直烧到他们回来为止。”
张彪一听,觉得有理,要是土匪转身跑了,他这口恶气就没法出了。万一那帮土匪真是半夜回来,那倒好了,直接把他们堵在洞里熏死,倒省去一番麻烦。于是答道,“我这就去,保证大火不灭,烧到土匪自己进去。”
说完张彪赶紧离开,带人进洞生火。
说来也是凑巧,洞里大火刚刚烧起来,冯林便匆匆赶回来,告诉杨丛义山下有动静,好像是土匪回山了。
杨丛义心下一松,等了一整天,该来的终于来了。
他立即让人把将土匪的信息传达给山上的每一个人,让他们做好准备,并交代弓弩手听到他的命令再动手。而他自己则躲在路边林子里,准备随时挡住土匪去路。
土匪没回山的时候,众人都希望土匪赶快回山,好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剿灭他们好回去邀功领赏。
真得知土匪正在上山路上的时候,众人心里又忐忑不安,生死较量绝不是儿戏,刀枪无眼,混战起来谁生谁死谁也不知道,前天灭了十几个土匪,那是因为对方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自己能不能比土匪强,他们心里完全没底。
回想曾经历次与盗匪交手的经历,哪次不是以多敌少,仗着群殴才能成功,马上就要面对的土匪跟他们人数不相上下,几乎要一人面对一个土匪,只能祈求上天保佑。
杨丛义这一年来已经经历过很多事,深思过往,如果之前遇到今次同样的情况要他选择,他可能想都不用想,因为他的前半生已经回去不,无可留恋,生与死其实没有区别。然而如今不同,生命又有了新的意义,面对生与死的选择,如果有选择,他会选择生,就像在莲花村那次一样。
现在摆在杨丛义面前的路只有一条,灭了这群土匪,风风光光的带着队伍回去。
他把三只箭袋摆在身前,两张弓放在一旁,长枪藏在树丛中,静静的趴着,集中精神听着山下的动静,等待猎物踏进他的狩猎场。
众人极尽克制,不敢动弹一下,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生怕会被即将回山的土匪发现,丢掉性命。在神秘压抑的气氛里,整个山林静悄悄的,能听到的只有风声。
时间在火光闪耀中一点点逝去,漫长的半个时辰过去了,依然不见土匪的身影。
趴在地上从清晨到天黑,手脚失去知觉,众人渐渐失去耐心,开始怀疑山下的人究竟是不是土匪。
夜静的出奇,杨丛义不敢稍有松懈,密切注意山下的动静。
忽然山下传来吵闹声,杨丛义心里砰然一跳,他们终于回来了,下意识的握住了树丛里的长枪。
第44章 伏击
随着山下的人群逐渐逼近,他们说话的声音飘上山来,埋伏着的捕快们听到之后顿时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再眨一下,全都静得像凝固了一般,与整个山林彻底融为一体。
不多时,土匪对话内容便传进每一个人耳中。
“累死了,回去不睡三天三夜就对不起这两条腿。”
“你就那点出息,走几天路就喊累,将来怎么成大事。”
“算命先生早就给我算过了,这辈子就没成大事的命,要成你们成,我才不想白忙活。”
“叫你榆木头真是没叫错,那些骗人钱的玩意儿你也信。好好跟着老大干,等我们吃香喝辣的时候,少不了你一份。是不是老大?”
“吃个屁,别烦老子。”
“你们真不懂事,还想跟老大吃香喝辣?能帮老大解决麻烦吗?不能就闭嘴,别给老大添堵。”
“鲁大头,就你能。你有办法说出来大伙儿听听,别在兄弟们面前装。”
“老子当然有办法,要说给你听?大字不识一个,说了你听的懂?”
“你他娘的不就是上过几年私塾,有什么好牛气。敢笑话老子,有种再说一遍!信不信老子把你扔下山喂狼!”
“有本事你扔,连自己姓都认不得,蠢的跟猪一样,还不让人说了?”
“操你娘的,老子今天不把丢下山喂狼,老子就不姓王!”
“吵什么吵!都他娘的安静点!王老四,你去看看那帮兔崽子在搞什么鬼,老子都回来了咋不见人影?”
只听一声咒骂后,一瘦高个土匪气喘吁吁的跑上山来,在距离杨丛义藏身处两丈开外的地方站定,看了一眼洞口的火光,转身冲山下喊道,“老大,火烧着呢,都他娘的睡懒觉去了,连守夜的都不见了。”
“越来越不像话,连老子的话都敢不听,不收拾他们一顿,怕是要翻天了。”
“就是,让他们明天开始巡山,一个月不准回来。”
“鲁大头,你这个想法不错,跟老子想到一块儿了。”
不多时,杨丛义便听到土匪们的脚步声,紧接着看到一群黑影顺着山路爬上来,打头的一人身材壮实,肩扛一把大砍刀,匪气十足。
先前上山的瘦高个迎上去,向走在人群前面的土匪道,“老大,他们好像真睡了,一点动静都没。”
匪首骂道,“好吃懒做,就知道睡,都他娘的睡死算了。”嘴里骂着,脚下不停,直向火光照耀的洞口走去。
其他土匪疲惫不堪,眼看终于到家了,急不可耐的就往洞口跑去。
“慢着!”忽然匪首高声喊道。
众土匪不明所以,驻足回望老大,不知道老大发什么疯,都到家了怎么不让进?
匪首道,“先别进去!老子回来,他们早该听到了,现在还不见人,肯定有鬼。王老四,你进去看看。”
瘦高个土匪道,“老大,你想多了吧,能有啥事,他们是睡着了。”他脚下没动,根本没有想要进去的意思。
匪首道,“别他娘废话,要你进去就进去。”
那土匪极不情愿的进洞以后,匪首持刀在手,对众匪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要是再有官差找到这儿来,就那些窝囊废,肯定他娘的听音儿就跑了。这么吵,也不见他们出来接老子,保不准他娘已经全跑了。”
杨丛义将这一切听在耳中,看在眼里。洞内大火烧着,一番吵闹,却不见一个土匪出来,匪首已经起疑,派人进洞察看情况,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洞内没土匪,他们还会进去吗?他拿不定注意。
不一会儿进洞的土匪喊道,“老大,洞里好像没人,连家当都给搬走了。”
匪首骂道,“他娘的,官差肯定来过,老子不杀了他们便不姓朱。火还烧着,人肯定没走远,你去山口守着,其他人跟老子到林子里看看。”
杨丛义一听匪首吩咐,心中大惊,这土匪猜到官差来了居然不跑,反而想把官差找出来,看来他们根本就不怕官差上山,黑灯瞎火的,一旦他们进了林子,捕快们肯定不是对手,全都得遭殃。
一个念头闪过,眼见土匪就要散开,杨丛义张弓搭箭,大喊一声道,“放!”一箭射中一土匪背心。
与此同时,伴随着破空声,几条黑影如离弦之箭一般冲进匪群,只把土匪撞得跌倒一片,哀叫连连,匪群顿时大乱,有人转身便向洞内跑去。
土匪已知在家门口中了埋伏,匪首气得指着树林大叫道,“有本事给老子出来,别他娘躲在暗处来阴的!”
只听到倒地的土匪痛苦的嚎叫,林子里静悄悄的,无人接话。
土匪不知道黑暗的树林里还埋伏有什么东西,不敢近前察看,没有老大的命令又不敢进洞回避,只能拿着刀陪站在老大身后。
“老大,我们进洞躲躲?”
“放你娘的屁!躲?老子什么时候怕过狗官差!看老子今天不扒了他们的狗皮。走!”说着就要往树林里冲。
杨丛义没想过他们会大胆到往林子冲,根本没在树林里设陷阱,顿时心下一慌,脱口喊道,“放!”
土匪知道树林里飞出来的那竹竿的利害,听到喊声急忙闪避,不敢上前。等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见到,顿时哈哈大笑。
只听匪首笑道,“放你娘的狗屁!别躲躲藏藏,你给老子出来,有本事单打独斗。”
杨丛义不接话,一箭射出,黑暗里飞出的利箭无法躲避,又将一土匪射中,不知射在何处,痛得那土匪哇哇大叫。
杨丛义一箭得手,搭弓又是一箭,却见星光一闪,铛的一声被大刀挡下落在地上。
众匪一见老大挡住了暗中飞来的一箭,顿时士气大作,高叫道,“老大厉害,老大你太牛了!狗官差,你们再射啊。”
杨丛义一箭被挡下很是吃惊,张弓又是一箭。
只听铛的一声,利箭再次被磕飞,又引来群匪一阵嘲笑。
两只箭都没射中人,杨丛义位置已经暴露,见土匪发现了他的藏身处,正要向他这边走过来,急忙大喊一声道,“放!”
土匪接下两箭,得意忘形,直向杨丛义走来,全然忘记了林中飞出竹竿的利害。只听噗噗几声,又有数人倒地,哀嚎不已。
杨丛义见站着的匪徒已不足十人,却仍然没有进洞躲避的意思,反而在匪首的带领下上前一丈多远,离开洞口,脱离了弩箭攻击范围。逼它们进洞已经不可能,看土匪的架势是要跟他们硬拼,现在来看他们有人数优势,完全可以一战,若不在空地上截住土匪,让土匪进了树林就麻烦了。
念头一转,大喊一声道,“杀!”瞄准远离匪首的土匪一箭射出后,丢下弓箭,提枪就冲了出去。
那匪首见一黑影从林中冲过来,立马横刀在身前,等看清来人手提长枪之后,猛然喝道,“你不是官差,你们到底是谁?”
其他捕快还没从树林中出来,杨丛义对面十多个土匪不敢贸然动手,在一丈开外挺枪与土匪对峙,听到匪首问话,他哈哈一笑,答道,“虎头岩,杨老五。”
匪首一愣神,没听过虎头岩有什么人,但却不能说不知道,天柱山峰多谷众,洞多岩丰,不知藏有多少厉害角色,于是沉住气问道,“杨兄弟,我朱二麻子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伤我这么多兄弟?你得给我一个说法,不然休想离开我这狼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