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得胜而逃
一里之外,一直盯着东边敌营动向的苏仲和潘诚,在发现冲天火光的一瞬间,立即下令,准备迎击敌军!
两营宣威军一营在南,一营在北,各距城门口到营地的道路百步,一字排开,单膝下蹲,弓箭在手,准备好一切,只等出城的敌人接受箭雨的洗礼。
约一刻钟后,寂静的城里终于有了动静,只见城门打开,一队人举着火把迅速出城,向埋伏的宣威军靠近。
不肖片刻,那些手持火把的敌人就进了宣威军的埋伏圈。
没有任何命令,潘诚率先一箭射中打头的敌军。
宣威军的利箭随后呼啸而下。
两轮箭雨过后,火把跌落,路中再无一人站立。
中箭受伤,尚未死亡的敌军,发出了惨烈的喊叫,又像是在向城内示警。但在空旷的平地上,一里远的距离,即使在安静的夜里,也传不出多远,况且是在噪杂的城里。
城中守军,一发现东边河岸的大火,立马就慌了。
大火从燃起那一刻起,丝毫没有被扑灭的迹象,城里的敌军来不及做任何考虑,一队队开出城来,匆忙赶往粮船停靠的河岸。
这可是升龙好不容易为前方大军筹集的军粮,如果出了意外,谁也担待不起。
一队队出城的敌军倒在宣威军箭下,等后续赶来的敌军终于发现中埋伏之后,在黑暗里却看不清对手在哪,而他们自己却手拿火把,为宣威军手里的弓箭照亮射击目标,于是他们又全部倒下了。
前赴后继数次之后,敌人一批批倒下,却连是什么人埋伏了他们都不曾知道,没死的躺在地上嚎叫,死了的,一了百了。
河岸边的大火还在烧,城里的守军一心救粮,哪里管得上埋伏不埋伏,出城之后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东边,众多人被前边倒下的人绊住之后,这才停住向前的脚步,朝路边搜去。
敌人不是傻子,宣威军早有准备,等敌人搜过来立即变换队形,前队后撤,调转弓箭,面向东门方向布阵。
片刻之后又是一轮箭雨射进小心翼翼的敌群,但这次收效甚微,阵型调整后,宣威军与敌人的距离已经不同,很多箭射空。
潘诚的情况跟苏仲也好不了多少,蜂涌而出的敌人也冲向他们埋伏的方向,黑夜中阵型一动,箭便失去准头。
面对逼近的敌人,再射出一轮箭后,苏仲丢下了手里的弓箭,拔刀高喊:“杀!”
一声大吼之后,举刀冲向敌人。
这一营宣威军纷纷弃弓,拔刀随后冲锋。
“哐哐”直响,两军相撞,瞬间刀兵相接,双方在火把的光亮中,混战在一起。
宣威军想要杀了李越人,不让他们去救援粮船,而李越人想杀了他们,好去河边灭火抢粮,这是生死搏杀,每一刀砍下去,都有血光飞起,刀刀见血,招招致命。
潘诚营随后也跟苏仲一样,丢弃弓箭,与敌人刀兵相接,正面搏杀,拼个生死。
在宣威军与逼近的李越守军陷入混战时,剩余的守军穿过满是尸体的道路,飞速朝河边营地奔去。
粮食不是那么好烧毁的,只要去的及时,肯定能抢救回来!李越守军这么想着,奔跑的速度更快了。
但当他们一路狂奔至营门十丈,迎接他们的同样是箭雨,连续两轮箭下去,倒下几十人。
可营门就在十丈外,他们哪里还顾得上跟营外的人周旋,于是杨丛义等人便看到敌人不避箭矢,亡命冲锋,瞬息之间就有不少人冲进了营门。
“杀!”杨丛义一声大喊,不等他动手,门口附近的宣威军便一拥而上,与敌人混战在一起。
营外的敌人有幸避过箭矢,进营之后还是没能躲过宣威军手里的利刃,一个个倒下,又一个个冲进营来,他们心里只有粮食,没有粮食他们都得死,粮船近在眼前,哪有不拼一把的道理。
外面的箭矢,里面的利刃,敌人的生命迅速被收割,但仍有大批敌人在箭矢落下的间隙里冲进营里。
营门口的防线被疯狂的敌人冲散了,他们彻底进了营里,正要冲向着火的粮船,可迎接他们的是宣威军布在营里的第二道防线。
三道攻杀下来,能活着的敌军聊聊无几,很快就被把守最后一道防线的宣威军斩杀干净。
一群群敌人冲进营里,然而,始终没人能靠近粮船百步距离。
小半个时辰混战过后,营里营外都已经见不到活着的敌人。
战斗结束了,不管是守军死完了,还是他们闭城不出,粮船上的火息灭了,此战宣威军胜。
休息原地休息片刻之后,杨丛义下令检查粮船,船未沉没的,拆毁粮袋,将粮食全部倾倒进河里,船只也要一律沉河摧毁。
命令一出,刚刚厮杀过后的宣威军,立即化身破坏者,未烧毁的麻袋直接被利刃戳破划乱,丢进河里,未沉没的船只被他们砸破舱底,或在营地里找些引火干草,继续放火焚烧。
一场大肆的破坏在河岸迅速展开,这也是一场未完成的战斗,现在由他们来收尾。
杨丛义在河边看了一阵以后,回到营门口,营外没有一个敌人前来,他确认战斗确实结束了。
“大人,有军情禀报!”忽然营门外的黑暗里传来喊声。
“过来!”杨丛义一声回应,营外的宣威军放下手里的弓箭。
少时,就有一宣威军传令兵从黑暗里走来,到杨丛义身前禀报:“大人,敌军紧闭城门,是否要攻城,请大人下令。”
“不得攻城,在原地待命!”杨丛义立即回复。
传令兵得令而去,迅速进入黑暗中。
半个时辰后,河岸的船只尽数损毁,粮食也几乎全部沉进河中,只留下数百袋,宣威军备用。
此战的目的已经达到,继续留在此地并无好处,杨丛义随即命令宣威军撤退。
宣威军一把火烧掉敌营,带着数百袋粮食迅速离开。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撤回架有木桥的河岸,此时已经是五更天。
此战宣威军伤亡多少,黑暗中统计不清楚,也无心统计。
又在河岸休整将近一个时辰后,天渐渐亮了,能看清流水,能看清桥梁,宣威军迅速渡河南下,不再做任何停留。
急行军两个多时辰,精疲力竭之后,才选在一处山坳,休整两个时辰。
也在此时统计了偷袭宁明的伤亡,通过各营各队的统计,此战战死五十八人,重伤二十九人,轻伤一百三十二人。
这等伤亡,对宣威军来说太大了,自从来到钦州,还从未有过。
杨丛义明显感觉到全军上下一时悲痛感伤,如同打了败仗。
在生火做饭的间隙,杨丛义传令召集各押官集中训话。
面对精神不振的三十来个基层军官,杨丛义高声问道:“这一战我们宣威军赢了吗?”
“赢了。”有不少人答话,但明显底气不足,声音低沉。
“我们赢在哪儿,有人知道吗?”杨丛义再问,这次却无人回应。
“有人可能会有疑问,既然我们赢了,为什么要逃跑?”杨丛义停顿了一下,继续道:“那我今天告诉你们,我们这叫撤退,不叫逃跑,撤退是有计划的,而逃跑是毫无目的乱跑。为什么撤退?一原因是我的目的达到了,另一个原因是我们要在敌人后方保持一种神秘感,我们就要神出鬼没,让敌军猜不到我们是谁,不知道我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因为我们的存在,但不敢轻举妄动。这就是猛然出击,迅速撤退的原因,我想城里剩余的几百敌军现在不是被百姓杀了,就是已经逃向郁林。
接下来,再说说胜利,我们一战消灭敌人一千多人,销毁敌军粮食十万余担,大家可能不知道十万担粮食有多少,通俗点讲,十万担粮够我们两千宣威军吃五年,够五万敌军吃两个月,我们一战就把敌人两个月的军粮摧毁。敌人断粮十天就不敢进攻邕州,断粮一个月就得撤退,我们推催了他们的粮食,又烧毁了所有船只,即使敌人再筹集一批粮食从李越运来,短时间内也到不了前线,一个月内,敌军就得撤退,宣威军以一千五百人逼退李越五万大军,这不是胜利吗?不但是胜利,而且还是大胜。
战死的几十个弟兄是为国捐躯,你们是这一战的英雄,他们更是英雄!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征战沙场,马革裹尸,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听杨丛义说完这番话,众人如梦初醒,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只死敌人,不死自己人,那还叫打仗吗?况且这一战消灭敌人一千多人,而宣威军的损失只有几十人,这不是大胜又是什么,除此之外,还有最大的战果,毁掉十万余担敌军的粮食,焚毁两百多艘船只,断掉前线五万敌军的补给。若敌军撤退,这便是他们的功勋。
众押官脸上阴郁的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喜悦与兴奋!
第301章 解惑
从安远县出击以来,不到一个月他们已经连续取得三场大胜,这等战绩,在如今大宋军中十分少见,一回味过来,他们更加兴奋,胜利就意味着赏赐和功勋,三场大胜,该是多少赏赐和功勋?想想就让人激动不已。
吃过热饭之后,全军氛围和精神气骤然不同,个个精神饱满,意气风发,哪怕马上再打一仗,他们也能挥刀就上。
休整之后,全军南撤,两天之后回到桐棉,留下一队人驻守,其他人一路撤回峒中,峒中占据东进的河谷,是东进的必经之路,位置十分重要,进可攻,退可守,此地不能不守,于是留下两百人驻守,剩余宣威军经那桐撤回东兴镇。
一场持续十三天的敌后偷袭战至此正式结束。
一回到东兴,杨丛义便写好战报,从海路将此战战果迅速报知钦州知州毛奇。
毛奇当晚便接到宣威军战报,一看宣威军战果,顿时哈哈大笑不止,极为高兴,当即赏赐递送战报的押官百两白银。然后让押官带话,他一定会为宣威军请功,峒中、桐棉也要牢牢控制在手里,不要再被李越人抢去。
等宣威军押官一走,毛奇一声“笔墨伺候”,随即开始写奏报,他要将这重大战果,迅速报知邕州总管府。
写完密封之后叫来信使,吩咐道:“紧急军情,急递邕州总管府,明日午时之前送到,不得有误!”
信使接信领命而去。
毛奇却兴奋的睡不着了,披了衣裳就朝后院走去。
左右一拐,走到一间屋子外,抬手敲门,哐哐直响。
屋内随即传出一个慵懒的声音:“谁呀?”
毛奇道:“是我。”
“老爷?”屋内一声惊喜的呼声传出。
几息之后,一个披着单衣的年轻女子将门打开,闪身出来,挽住毛奇的胳膊,埋怨道:“老爷,你可好些日子没来奴家这里了,还以为老爷把奴家这个四姨太忘记了呢。”
“老爷怎么会忘记你这个小妖精,前些日子忙,哪都没去,今天一闲下来,第一个就来找你了。”毛奇笑着随那女子进屋。
“奴家错怪老爷了,今晚奴家一定好好伺候老爷,让老爷轻松轻松。”女子娇笑着,进门之后,反身关上房门。
房门一关,屋内就传出了不寻常的动静。
“老爷你小心别伤着了,奴家又不会跑了,奴家自己来。”女子的娇呼声传出来,传出很远的距离。
屋内没有毛奇的声音。
片刻之后,房里传出女子的*与喘息。
没过多久,便听里边有传来女子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老爷,奴家来帮你。”
这一夜,心情大好的毛知州,再一次青春绽放。
第二天直到日出,还眼皮沉沉,全身脱虚无力,起不了床。又睡到日上三杆,猛然想起一事,这才匆忙爬起。
“去吩咐一声,赶紧备车,我要去一趟邕州。”
“是,老爷。”那女子已收拾打扮好,将毛奇的衣衫递过去后,便出门找人。
半个时辰之后,毛奇的马车在数百州兵护卫下,匆匆出城,向北方驶去。
除了在驿站歇了一晚,毛奇一路不停,第二天下午终于赶到邕州总管府。
通报之后,随即被带进议事厅中。
一进议事厅,就见议事厅内坐满了人,除了邕州总管府几名官员,还有几名将军,他认识之外,其他人均不认识,也不曾见过,便安安静静在末位坐下。
刚坐下,就听广南八州总管兼邕州知州徐大人向一紫袍官员道:“李大人,刚刚这位便是钦州知州毛奇,我们不妨再听听他说说详情。”
李大人道:“好。”干净利落的一个字后,便不再说其他话语。
徐大人道:“毛知州一路幸苦,这位是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兼知静江府李大人,特来邕州督战。昨日知州送来紧急战报,李大人已经看过,但有些细节尚不清楚,还请毛知州跟李大人细述一遍。”
毛奇心里一阵紧张,李大人是朝廷重臣,早就听过他声名,却从未见过,于是立即起身躬身道:“钦州知州毛奇,见过李大人、徐大人。”
李大人道:“不必多礼,坐下吧,说说详情。”
“是。”毛奇慢慢坐下,整理一下思绪后,讲述道:“李越人侵扰钦州已久,将近三个月前,他们突然派兵七千人越过边境,一路沿海东进,攻占四个寨镇,后有占领东兴镇,逼近安远县城,一路从北边峒中东进,先后占领八个寨镇,到达安远县城城西二十里外的华石镇,钦州财赋极少,所养州兵不过两千人,难以抵挡李越入侵。幸好九月中旬,朝廷将宣威军调防钦州,他们来的及时,下官立即将他们调往安远县城,并派遣一半兵力主动出击,在华石镇设下埋伏,将当先赶到的一路敌人,共计一千八百余人全部歼灭,抓获统兵将领在内的俘虏十几人。
之后又派遣这路宣威军西进至四十里外的那梭镇,探知五千余名敌军正从东兴镇赶往那梭,便在那梭镇西边的河流上游拦坝蓄水,同时派出部分兵力沿途骚扰敌军,延滞他们行军进程,等敌军行至那梭镇外等待渡河时,上游毁坝泄洪,一夜之间,将敌军五千余人全部歼灭,后经多日寻找,方才找到陈尸河滩的敌军统帅,由于淹死的敌军实在太多,那条大河两岸及附近的田野全是死尸,整整清理了六天。
这路宣威军在那梭灭敌之后,下官迅速派遣他们南下,夺回了东兴镇,全军在东兴镇休整了两天,下官由海路给他们补充了大批军资后,又派遣他们北上夺回还被敌人占据的扶隆、那桐、峒中等八个寨镇,并让他们伺机进入被敌人占据的郁林地区刺探敌情。
不想他们北上之后,拿下桐棉、峙浪、寨安等地,一路到达宁明,在那儿他们发现敌军正准备利用左江向前方的敌军运送军粮,派人探查之后,发现这批军粮是敌军从李越境内经郁林运来,在宁明装船后,想要经水路直接运到扶绥,于是他们夜袭敌营,斩杀宁明敌军一千五百余人,将三百多船、数十万担稻米全部烧毁,倾倒在滚滚江河里。此事发生在十天前,由于军情十分重大,下官怕贻误退敌之机,便亲自赶来向诸位大人汇报详情。”
“他们当真毁掉了李越人十万担粮食?”李大人面色不变,但看神色,明显不太相信。
毛奇道:“是,虽然下官未曾派人远赴宁明去核实察看,但他们带回了部分准备运往扶绥的军粮,下官命人验看过,确实是李越出产的稻米无误。并且宁明附近所有船只已经全部被销毁沉河,而宁明东边那条四五十丈宽的河流难以通过,若找不到船只,通往扶绥的路将会被切断,敌人一颗粮食也运不到扶绥来。”
“这支连番作战的军队有多少人?”李大人还是不太相信,李越出产的稻米并不能证明什么。
“回大人,这支宣威军调防钦州时,共有整整四千人,在安远县一分为二,两千人守安远县城,两千人出去作战,作战的这支军队由宣威军监军统领,当不至于谎报军情。”毛奇隐隐感觉到李大人似乎不太相信他们毁掉敌军十万担粮食,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区区两千人就能连打三场胜仗,灭掉李越七八千人?他们损伤多少?”李大人再问。
“据下官所知,除了这次在宁明损失近百人外,宣威军还没其他大的损失,出征以来,总共损失不会超过一百五十人。所有战果,除宁明一战,超出钦州属地难以查证外,其他的都已核查,基本属实,还有俘虏口供为证。”毛奇背后冒汗,若李大人不信,认为他谎报军情,那可就得罪人了,现在他只愿杨丛义不是在哄骗他,不然他的面子就丢大了。
“何监军,你在枢密院任职多年,可知这支军队的来历?”李大人转头向坐在旁边的一名官员询问。
那官员约四十多岁,身穿绯袍,只听他回道:“下官虽在枢密院任职,可对这宣威军也知之甚少,当初是为护卫回易专门组建的,去过南洋和西洋,今年六七月间方才回到大宋,驻地在明州所属的海岛上,他们的军费以前不用朝廷支付,军力如何枢密院也不清楚,当初给他们的编制是五千人,现在有多少人就不知道了。要不是他们护卫回易时,随户部侍郎戴大人出使李越,跟李越军交过手,枢密院也不会派他们到钦州来。”
“这支军队的监军呢?应当不会随随便便就派出来,他是何来历?”李大人继续追问,钦州报送的军情是否有用,先要看是否真实,否则是要吃败仗的,若丢了邕州,麻烦就大了。
何监军道:“这个监军下官倒是多少知道一些,当初国库空虚,皇上心急如焚,听说远洋回易能丰盈府库,便让内侍省操办,内侍省哪里能找到远洋的回易的人?无奈之下,他们找到武学,这个监军当初还在武学读书,内侍省就让他跟另外一人共同督造回易,他就在这时提议组建新军。
第302章 秘密差事
“为这事,枢密院跟内侍省没少吵架,后来枢密院就只给了他们编制,其他的一概不管。从这支军队组建之初,他就是事实上的监军。今年八月,回易结束之后,朝廷决定继续做远洋回易,就没有撤销宣威军的编制,也就在那时才正式任命他为宣威军监军。没想到任命还没几天,就听说广南出事了,朝廷本来是要派遣一万殿前司精锐南下支援,可远水难解近火,殿前司军马至少得一个半月才能到邕州,所以就想到了这支在明州赋闲的军队,他们擅长在海上行军,或可赶来钦州暂解燃眉之急,于是就让他们先一步赶来。下官所知,也就这些而已。”何监军细细将内情讲出。
“如此看来,此监军在军内时间不短,对这支军队相当熟悉,他本人武学出身,也不是不懂兵法之人,才从武学出来不久,年轻气盛,无所畏惧,深入敌后,给李越人狠狠一击,也并非不可能。派人去敌营打探一番,看是否有军粮被烧毁。”李大人听何监军一番叙述,便觉得那领兵打仗的监军所取得的战果,还是有几分可信,并不是全无依凭。
“大人,要想查证确凿,怕是得深入敌后,到宁明去看,扶绥敌营即便缺粮,也不一定是军粮被毁。”一将军接口。
“王统制,那你便会同徐大人,十天之内,查清此事。”李大人看了一眼有些不服气的王统制,他一万禁军奉命驻守邕州,却连吃败仗,丢了郁林、左州,李越人现在都打到邕州了,听到宣威军的事迹,自然不会服气。
“好,下官一定在十天内调查清楚。”徐大人回道。
王统制没好气的回一声“是”,便没了声息。
“扶绥城外的敌军,近日蠢蠢欲动,接连挑衅,一味防御,也不是退敌良策,到底该如何,有想法的都说说。”李大人转而说起退敌之事,他专门从静江府赶来就为此事,战事已经拖了将近三个月,再不能退敌,他就得罢官赋闲了。
无人言语,李越人狡诈凶残,悍不畏死,跟他们交手多次,败多胜少,如今聚集在邕州的大宋军队面对李越人并没有多少优势,哪有什么退敌之计,只能等他们自行退去。
见无人回话,李大人有些恼怒:“一个个不说话是何意思?邕州还要不要了?广南还要不要了?”
“李大人,切勿焦躁,李越人远来扶绥,补给困难,多坚守一天,他们的日子便难过一天。现如今,敌我双方军力相差不大,真要主动出击,一旦发生意外,邕州就危险了。不若等殿前司游奕军来了再说,游奕军一万余人,俱是精锐,统制李耕更是骁勇善战,几天前已快到梧州境内,半个月内就能赶到邕州,到时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我们都有优势。下官建议,这段时间还是防守,尽量不要与敌交战。”何监军道打破沉默。
“殿前司军马若是能来,对敌之时到是有几分把握,下官也建议先防守。”邕州知州徐大人附和。
“下官也建议先防守,等兵力有优势再出兵退敌。”总管府官员附和。
随后总管府众将也纷纷附和。
“好,既如此,我们来议一议如何防守。”李大人心里虽急,也不好多说什么,他也明白,就靠目前的军力,能守住邕州城就不错了,退敌谈何容易?若真的毁掉了敌军十万担粮草,此战便胜之有望。
又商议了大半个时辰之后,这次议事才算结束。
众将纷纷出城返回扶绥,而毛奇今天刚到,还有些军政之事要向徐大人汇报。
当晚,毛奇正要休息时,忽有人前来拜访,一看却是下午议事时见过一面的何监军。
于是赶紧见礼:“下官见过何大人。”
何监军笑道:“毛知州不需多礼,毛知州这声下官,何某可担待不起。”
毛奇陪笑道:“何大人在京为官,前途远大,早晚也是上官。请坐。”
二人坐下之后,何监军笑道:“今日在议事厅中,听大人讲述宣威军之事,便觉得这支军队能取得如此战果,绝对跟大人的部署与协助脱不开关系,钦州之战的功勋,少不了大人一份。等此战胜利,回京之后,定会如实呈报,为大人挣得这份功勋。”
毛奇连忙谢道:“多谢何大人。”随后反应过来,便又道:“功勋之事,不争也罢。不知何大人到访,有何吩咐?”
何监军笑道:“知州大人快人快语,何某就直言了。我想知道这支屡次作战的宣威军现在何处?”
毛奇回道:“他们还在东兴镇待命,若邕州有需要,抽调一部兵力北上,应当也可以。”
“不不不,知州大人会错意了,他们留在钦州更有用处。不知东兴镇距离李越国境有多远?几日能到达?”何监军继续问道。
毛奇犹豫了一下,回道:“东兴离李越国境百里左右,宣威军行军速度很快,他们三天之内应当就能赶到,大人是想让他们再次深入敌后?”
“不,朝廷是有其他任务交付给他们,把他们调来钦州,其实另有用意,知州大人可不要对外人说起。”何监军神情严肃起来。
“是下官多言了,大人恕罪。”毛奇赶紧道歉,妄猜上意可不是好习惯。
“不必如此,此事还需知州大人定力协助。”说着,何监军拿出一封上了封漆的书信,说道:“请知州大人务必在三日之内,将这封信递交给宣威军杨监军,这是朝廷大事,不得让任何人知晓,知州大人也不要多问,若杨监军接信之后有任何需要,一定要全力配合。若此事能成,知州大人便能得一个大大的功勋。”
毛奇立即保证:“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全力配合,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协助杨监军办成此事!”
“好。”何监军不再多言,把手里的书信递给毛奇。
“拜托了,务必保密。”何监军说完这话,便匆匆离开。
毛奇将何监军送走之后,拿出书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很想打开看看,但一想到何监军慎重的模样,便息了这好奇的念头。
第二天上午,又见过一次徐大人之后,毛奇迅速乘车返回钦州。
回到钦州之后,便马上派心腹给远在东兴的宣威军送去一批赏赐物资,除了赏赐普通士兵,还有赏赐将官的。
装着赏赐物资的船从钦州城外顺河而下,一直入海向西,不到一天时间,便顺利送到东兴镇。
宣威军出击一来,也只获得过一次补给,钦州知州送来赏赐物资的消息很快在东兴传开,全军上下都非常高兴,杨丛义也不愿扫了大家的兴,当即就把赏赐分发下去。
赏赐虽不多,也是知州的心意,众人自是感恩在心。
杨丛义看着一个小盒子,这是他的赏赐,上面还贴了封条,封条上有字“宣威军杨监军亲启”。
撕开封条,打开盒子一看,还以为会是黄金珠宝类贵重的东西,不想却是一些糕点小吃和茶叶,一一拿出来之后,就在盒子底下发现一封漆封完好的书信。
信封上没有任何文字,杨丛义拿着信封犹豫了一下,既然是放在给他的盒子里,这信不是给他的还能给谁?于是也不再多想,随即就打开了。
拿出信一看,便心里一惊,看完之后,再看一遍,确认无误之后,立即叫来苏仲、姚昶、潘诚、罗聪议事。
“监军,啥事这么着急,知州赏赐我的点心还没吃完呢。”苏仲进来就抱怨。
杨丛义正想事情,没有理会他。
不多时,姚昶等人也陆续进了营房。
“好,既然都来了,那我说件事。”杨丛义将门房关上之后,没有任何多余的话,直接道:“朝廷交给我们一件大事,要我们在十天之内抓回逃跑的李越王子。此事有枢密院都承旨何大人亲自交办,他人已到邕州。你们怎么看?”
四人一时目瞪口呆,抓李越王子?开什么玩笑!谁知道他在哪,要是他在李越王宫里,难道还要他们杀到李越去?
见四人这幅神情,杨丛义又道:“枢密院把宣威军调来钦州就是专办此事的。何大人也是前不久才到邕州,了解到一些情况之后,就亲自写信把这个差事交给宣威军。逃回去的王子,此时正在李越王城升龙,大家还是想想办法,怎么才能把这个王子抓回来。”
“监军,枢密院的意思是不是我们如果不能把李越王子抓回来,我们之前立的那些战功就没了?”姚昶忽然问道。
看着众人充满疑惑的眼睛,杨丛义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才回道:“对,就这个意思。宣威军来钦州就是去抓李越王子的,抓不到他,完不成差事,我们打多少仗都没用。所以你们不要抱怨,只有十天时间,还是赶紧想办法办成这个差事。”杨丛义还是将实情告诉他们,但见他们有发牢骚骂娘的冲动,赶紧将他们的注意力转到正事山来。
第303章 筹划行动
众人呼出几口浊气,气的说不出话来。
“那王子在升龙城,我们总不能杀进去抢吧。”苏仲气道。
“李越人虽然不厉害,但就凭我们不到两千人,想要打到李越王城太难了。就算进了王城,除非把王城灭了,不然我们也找不出那王子。”潘诚心情也很不爽快,好不容易立下的战功,说没就没了,枢密院也太不讲道理。
“别说这些没用的。这些天我在东兴镇也没闲着,据我所知,从东兴镇往西,如果走海路,两天时间就能到李越,从李越王城到海边不超过两百里,如果我们偷偷派一队人潜进王城,悄悄将那王子抓回来也不是不可能。”罗聪最先冷静下来,这几次出战,他都没能跟敌军交过手,所立功勋不多,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抓住机会。
“说的轻巧,你知道李越王城在哪儿?那王子在哪儿?”苏仲有气难消。
“不知道不会去找?监军,我觉得可行,这个地方百姓的衣着装扮跟李越差不了多少,我们换上衣裳,他们应当不会发现。”罗聪看着杨丛义,如果没人去,他便要去抢这第一功。
杨丛义没有回应罗聪,却道:“姚昶,你说得呢?这个差事该怎么完成?”
姚昶回道:“这差事确实很难,我们离李越是不远,但离他们的王城却不近,派大队人马过去肯定不行,目标太大,一到边境就会被发现,纵使到了李越也会寸步难行。我觉得罗聪的想法有可取之处,目前来说也只能这么试试了,但十天时间明显太短,最好能宽限一个月。”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杨丛义说完又问道:“你们有谁认识一个叫石兴的人?”
姚昶道:“我好像听说过这么个人,是宣威军的吗?”想要回想一下,却想不起到底是谁来。
“对,宣威军的人,你们都没印象?”杨丛义再问一遍。
“是不是那个做过临安城钱塘门的守门校尉的石兴?我好像对他有些印象,他在宣威军里训练很是刻苦,有次半夜起来见他还在营外练枪,狠狠的训过他一顿。自从前年出海以后,我就没见过他了,大人怎么会想起他来了?”罗聪忽然说出这番话来。
“哦,你认识石兴?”杨丛义眼睛一亮,看向罗聪。
罗聪笑道:“也不算认识,只是当初在昌国训练,他在军中表现比较突出,跟他接触过几次,稍稍了解一些。”
“要是他站在你面前,你还能认出来吗?”杨丛义再问。
罗聪有些犹豫的回道:“应该可以,他那人比较沉闷,年纪不大,却总是心事重重。现在仔细一想,对他还很有印象。”
“好,能认出来的就好。”接着杨丛义拿出一张简易地图展开在桌上,讲解道:“之前出使李越,对那里的山川地理有所了解。你们看,这升龙城距离东边沿海确实有一段距离,在两百里左右,但整个李越国地势西高东低,河流众多,特别是升龙城,有两条大河从城外流过,一直流进东边的大海。我们先不说怎么进升龙城,先说怎么离开,一旦得手,往北是群山,路程遥远,我们不能走陆路,往东河网密布,我们只能乘船如海。”
“内河不可能有很大的船,我们也不可能得到很多条船,这就决定了我们能返回的人数不会超过五十人,一艘能坐五十人的船也不是小船,能不能找到很难说,船大人多,目标就大,抓了王子想要脱身就难。所以这人数还得往下降,最好不能超过二十人,把弄到的船只伪装成商船或货船,只有这样,这艘船才有可能从升龙城东行几百里入海。”杨丛义说完看了看他们。
“监军的意思是,我们进入升龙城的人数不能超过二十人?”姚昶惊问。
“不,不是二十人,最多十五人,最好不要超过十人。”杨丛义说完这句话,众人更惊。
“那么这十人从哪进到李越,从哪进升龙城?”杨丛义一指地图上的河静,接道:“这个地方,曾经是大宋的静州,之前出使,我们在这儿逗留过很久,离升龙城有几百里远,但时间有限,不能从这登岸。”
手指往上一移,道:“可以在这儿登陆,这个地方也在南边,离升龙城也只有两百多里,一路上没有高山,也没有太多河流,十个人三天之内肯定可以到升龙城。至于到升龙城之后怎么办,不是现在可以商讨的事情。”
“谁想带队深入李越升龙城?”杨丛义话锋一转,忽然问道。
众人无言,十人深入敌后,一旦暴露,断然没有活着回来的道理,这一去基本就是送死。
“要不我去吧。”罗聪一咬牙开口请缨。
“好,罗聪,这个差事就交给你,稍后再跟你细说。”而后又道:“一旦罗聪带人登陆,就需要宣威军登陆河静,拿下河静城,升龙城只要有所慌乱,他们抓获逃跑的王子就多有一些把握。苏仲给你两营宣威军,河静城就交给你,问题吧?”
苏仲不屑的回道:“小小的河静城,哪里用得上两营人,我带一营人就能把它拿下。”
杨丛义瞥了苏仲一眼道:“不要大意,上次能轻松攻下来,这次就不一定了,河静城关系升龙城成败,完不成任务,军法处置!”
“是,保证完成。”苏仲这才打起精神。
“潘诚,你带一艘船南下占城,协助张彪拖住李越国南部边境的大军,为苏仲巩固静州争取时间,免得他腹背受敌。”
潘诚没有多少犹豫,立即答道:“是,听从监军调遣。”
“姚昶,这次由你带两百人留守东兴镇。”
姚昶只道一声:“是。”
“另外,宣威军没有离开东兴镇之前,不得向第六人说起宣威军的计划与动向。一定要注意保密,东兴镇很可能还有李越人。”安排完一切,杨丛义十分慎重的多说几句。
众人称是。
“苏仲、潘诚,你们速去准备,将足够的军资军械搬上战船海船,做好出发准备。姚昶,你派人回钦州,将剩余的战船带来东兴镇。”
三人接令离去,只留下杨丛义与罗聪。
“上次宣威军去李越,我在那儿留下了二三十人,多数都去了升龙城,由石兴统领,你既然认识他,到了升龙城,找到他以后,如何行动,听他指挥。”
随后杨丛义将如何联系石兴,以及事成之后如何撤离,撤离到何处,怎么跟等在海上的战船取得联系,都一一告知,让他牢记在心里。
听罗聪复述一遍之后,才让他回去挑选人手,并把张柳调配给他,随他一起去升龙城。
第二天一早,潘诚带两百人,乘坐一艘海船,风帆全张,朝占城驶去,日夜不息。
当天下午,苏仲带一千宣威军乘坐三艘海船、四艘战船,风帆一起,径直南下,驶往李越河静方向。
与此同时,杨丛义带领一百余名宣威军与罗聪、张柳同乘一艘战船离港,往南方大海而去。
一天半之后,杨丛义搭乘的战船在一个荒芜人烟的海滩靠岸,此地到底是何处,没人能说的清楚。
杨丛义将罗聪一行人送下船头,略作一番叮嘱之后,便迅速离开海岸,渐渐消失在海中。
“将军,这儿是哪儿?我们来这儿做什么?”看着荒凉杂草丛生的滩涂,有军士忍不住心里的好奇。
“别问那么多,路上不要多话,走吧。”罗聪仍然没有告诉挑选出来的军士,他们此行的任务。
张柳来过李越,虽然杨丛义没有告诉他要去哪儿做什么,但单独叮嘱过他,到了目的地后要听罗聪安排,协助他完成任务。
一行十人穿着东兴镇普通百姓的装束迅速离开海滩,朝北进发。
东兴离李越很近,风俗生活上有不少相同之处,因此他们以这种装束出现在李越,除非特别留意,否则不会发现什么问题。
沿小路走了半天,过了数条小河之后,眼前出现了一座城镇。
罗聪原本想去打探一下这是哪里,但又担心言语不通,引起李越人怀疑,于是只能绕城而过,继续北上。
遇到上百丈宽的大河实在难以通过,他们只能硬着头皮,走向渡口,掏出十个铜钱交给船夫。
船夫见他们人多势众,还随身携带防身武器,一句话不说,便也不敢问话,解了固定船只的套索,划船便走。
下船之后,罗聪暗松一口气,带人扬长而去。
此后他们便放开胆子走上大路,遇到河流直接给钱过河,一路畅通,行进的速度一再加快,但他们始终不敢轻易入城,城里人多,说不准就会有意外发生。
就这样,他们白天赶路,夜晚便露宿荒野,接连三天,不知道走了有几百里路,绕过了多少小城镇。
这天上午,走着走着他们视野里出现一座城,看着那高高的城墙,明显与之前的小城大不相同。
罗聪不由得大喜,难道这就是升龙城?
第304章 密谋
“大家再加把劲,前边应该就到目的地了。”罗聪努力压制自己内心的激动。
“之后需要我做什么,罗将军直接纷纷就是。”张柳忽道。
“那就多谢了。”罗聪笑道。
众人迅速向那城池走去,是不是升龙城,如何入城,只能随即应变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沿着大路来到城下,几十丈外,抬头一望,隐隐约约看见高大的城门上方写有两字“升龙”。
果真是升龙城!
罗聪喜不自禁。
“分开入城!”悄声令下,众人一散,迅速汇入人流,朝城门走去。
城门下有几十名守军值守,正对进城民众进行盘查。说是盘查,也就是对携带有大物件的东西,随便看两眼,其他没带什么东西的则直接放行。
罗聪等人未带什么大物件,除了手上的短刀,别无他物。
手拿短刀在进城的民众里并不算少数,相反还很是普遍。
他们未经盘查,便顺利进入城内。
这升龙城外面看着十分高大,里边也算繁华,一条四五丈宽的大道直通前方,两旁商铺林立,稍远处,房屋楼阁鳞次栉比,飞檐青瓦雕窗立柱,一眼看去几乎全是是中原风格木质建筑,就连布局,也与大宋城池有许多相同之处。
罗聪带着众人一路朝城中走去,边走边看,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其他人也不好询问,自顾跟着就是。
走了半里左右,罗聪忽然在一家茶馆前停下脚步,众人一看,只见那茶馆门头上方有四字“日日生火”。
驻足片刻,罗聪一招手,转身走进店中,其他人随后跟上。
店中人不多,众人分坐三桌。
刚一坐下,便有伙计上前招呼,叽哩咕噜问了两句。
罗聪哪里听得懂他说什么,便硬着头皮高声道:“来一壶天柱山茶。”
众人目瞪口呆,这是哪里,他们前两天已经知道了。在李越国的城池里,罗聪胆子也太大了,他们可不相信罗聪能听得懂伙计的话。
果然,只听伙计又说了几句,他们还是没听懂。
罗聪也听不懂,心下暗急,再次提高音调道:“来一壶天柱山茶,听不懂吗?把你们掌柜叫来!”
众人心惊,脸色微变,不敢有半点言语。
正在店中气氛逐渐陷入紧张与尴尬中时,忽听一句汉话传来:“这位客官不好意思,要喝天柱山茶,请跟我到楼上来。”
听得这话,罗聪心里一松,转头一看,就见一年轻的掌柜正从楼上下来。
那掌柜下来之后,看了店中坐着的数十人,又笑道:“客官楼上请。”
罗聪起身问道:“店家可有天柱山香茶?”
那掌柜道:“有,专门用来招待像客官这样的贵宾,你们要一起品尝吗?”
罗聪回道:“不了,我先品尝吧。”
“客官请。”掌柜说完,又跟一旁的伙计说了几句,随后在前引路上楼。
罗聪毫不犹豫,随后跟上楼去。
楼下众人桌上,片刻之后摆上三盘干果和一壶热茶。
从那说汉话的掌柜出现,众人便惊讶不已,罗聪怎么会知道这里会有说汉话的人?街上各个商铺,招牌上全写的汉字,这个茶馆有什么不同?
众人对望一眼,没有言语,径自倒上热茶,吃着干果,等待罗聪从楼上下来,应该会告诉他们缘由。
在二楼一间房中,房门紧闭,里面除罗聪与茶馆掌柜外再无第三人。
掌柜低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喝天柱山茶?”
罗聪回道:“姓罗,名聪,我们来这儿有大事要办,石兴呢?”
掌柜一听这话,赶紧行礼:“属下见过罗指挥。石统领不在这儿。”
“他在哪儿?”罗聪急道。
掌柜回道:“他在另外一个地方,属下去通知石统领过来见指挥?”
“不了,带我去找他吧。”罗聪想了想,还是去见他的好。
一盏茶后,二人下楼。
掌柜跟伙计招呼一声,便带着罗聪等人往城东走去。
走了约有两刻钟左右,来到一个院子前,掌柜上前叩响门环。
几息之后,门内传来问话声,罗聪等人听不懂,掌柜回过之后,院门打开,众人鱼贯而入。
一进院子,掌柜便像回到自己的住处一样,带着罗聪等人径直朝院内走去。
不多时,他们便绕来到一个小小的别院,刚好见一人从院内出来,掌柜便问道:“统领在吗?”
那人笑道:“在。你小子茶馆不忙吗?怎么隔三差五往这儿跑。”
那掌柜笑道:“比不得你们,天冷了,哪有几个人喝茶。今天有急事,改天再聊。”说完带着众人便走近一间屋外。
“统领,老家来人了。”掌柜在门外提前通报。
“进来。”屋内迅速传出回应。
众人随即先后入内。
“石兴,想要找你还真不容易。”罗聪一眼便看出,向他迎来的那个商人老爷模样的人,正是两年不见的石兴。
“罗指挥?你怎么亲自来这儿了?”石兴听说老家来人,本就激动,一见是罗聪,更是激动的惊叫出声。
“李越国不是跟大宋在打仗吗,过来探探情况。”随后罗聪四下一看,笑道:“你小子行啊,现在都当了地主了。”
石兴笑道:“哪有,不过是为了掩饰身份,顺便做点事儿。”
“顺便做点事儿,就弄这么大一片家业,有你的啊。”罗聪有几分赞许,又有几分羡慕。
石兴笑笑,而后问道:“宣威军回去之后变成朝廷的常备军了?现在也来广南打仗了吗?”有几分疑惑,也有几分兴奋。
罗聪道:“是不是常备军没有听到明确的说法,反正朝廷是把我们调来钦州一个多月了,跟李越人也打了好几仗。先把他们安排一下,这几天风餐露宿的,热水都没喝上一口,来这儿不容易啊。”说着指了指身后一起来的宣威军。
石兴马上跟带他们来的掌柜吩咐一声,先带他们下去好好休息。
众人临走之时,张柳被罗聪叫住,于是房内片刻之后,便只剩三人。
石兴将房门一关,三人一坐下,便迫不急待的问道:“罗指挥,你们来升龙是有什么事儿,我们在这儿时间也不短了,帮上忙的,一定办好。”
罗聪问道:“李越王子逃跑了,你可知道?”
石兴道:“知道,原以为是朝廷放回来的,后来才知道是私自从广州逃回来的。李越人精心策划一年多,派有不少人等在广州,戴大人一行人一到广州,就被他们盯上了,使团在广州休整时,他们潜进关押王子的地方,偷偷把王子劫了出来,当天就离开了广州城。这个王子满腹怨恨,回来之后,就四处诉苦,不久就发动入侵大宋的战争,派遣李越北边近五万军队,想把广南抢过来,洗雪耻辱。大战一起,我就一直派人盯着他,盯了半个多月才知道,发起这场大战跟这个王子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找了他这个由头而已。据我后来的查探,李越人准备这场战争,至少也有五年了,这些年里,他们没有再跟西边群山里的那些小国打仗,兵力都往北方大凉山一带调集,就连中南部河静等地的兵力也都调集到北方,这场入侵大宋广南的战争,李越预谋了很久,现在恐怕已经打到邕州了吧。”
石兴的这番话,让罗聪震惊不已,原来这小小的李越国竟是如此狼子野心,入侵广南之战,居然筹划了五年之久。
“李越人的消息很重要,如果有可能我要带回钦州,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协助。你既然早就盯着李越王子了,那如果我们想把他劫出来,有没有可能?”罗聪直入主题,既然李越人能劫回去,他们也能再回来。
石兴一惊:“你们要劫他回去?”
“不错,朝廷派遣宣威军来钦州,就是专办此事的,他派兵对大宋使节图谋不轨,冒犯天威,又在广州逃跑,朝廷不把他抓回去,没办法交代。杨监军让我来找你,你可有办法?”罗聪追问。
石兴没有立即回答,思虑了一会儿才道:“那王子的府邸,防守虽然并不严密,但院墙高达两丈,要想带出个大活人来,却没那么简单。并且他最近几个月,一直在府里寻欢作乐,很少外出,就是出来也有很多随从,无从下手。想把他抓回大宋,很难。”
罗聪沉默了,躲在府邸不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张道长,你能翻越两丈高的围墙吗?”罗聪忽道。
张柳回道:“一丈多高的墙,徒手能上,两丈高的墙,借助外力也能上去,但要带个人翻两丈高的墙,实话说,难以做到。”
“那府邸内的地形图,你手里有吗?”罗聪再问石兴,无论如何,这王子是一定要抓回去的,哪怕是潜进去,抓了人再杀出来。
石兴道:“有,我这儿正好就有。”说完打开一口箱子,一番翻找之后,拿出一张交给罗聪,解释道:“这是一个月前,请人画出来的王子府邸地图。府邸最深处就是他的住处,府邸前半部分安排了不少守卫,硬来肯定不行。”
第305章 地道
罗聪接过地图察看。
石兴继续说道:“如果要杀死他,我倒是能想到好几个办法,但要想把他活着劫出来,基本不可能,进去的人多了,就会暴露,进去的人少了,会被守卫拦住,一旦暴露,别说劫人,我们自己都保不住。”
罗聪没有回应,专心看着地图。
“罗指挥,是不是可以考虑把任务改一下,把劫出来,改成灭杀?”石兴建议,如果改成杀死李越王子,他至少能想到三种办法,还能做得干干净净,查不到他们身上。
“不能,朝廷给我们的命令是抓回,不是杀死。朝廷给我们这样的命令,自然有他们的用意,如果擅作主张,出任何差错都不是我们能承担的起的。”罗聪一寸一寸细看地图,希望能从中找到可以利用的破绽。
建议被坚决否定,石兴便不再言语,活捉李越王子实在太难,除非等他出来,制造一些机会,引开他的守卫,但在升龙城里,人多眼杂,即使将守卫调开,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带走。如今时局不同了,李越人撕破脸开始入侵,朝廷此事安排这个任务,怕是随口一说,异想天开吧。
“这里是他的住处?”罗聪一指地图边缘处一个标记问道。
“对,他的住处就在府邸最里边,背靠将近三丈多高的围墙,从围墙上进不去,也出不来,对他来说很安全。”石兴解释道。
“围墙后面是什么地方?”罗聪再指李越王子住处背后。
“后面是河滩,不远处有一条一里多宽的江河。”
“围墙外距离江河有多远?”
“这个倒没具体去看过,估计不会超过百丈距离。”
“我想到一个注意,你看看能不能施行。既然围墙太高我们进不去,也出不来,如果我们从下面绕开围墙,能不能进去把人带出来?”罗聪手指在围墙外一划。
石兴一惊,问道:“罗指挥的意思是挖地道进去?”
“对,就是挖地道。河滩土质松软,挖掘起来不会太费力,只是不知道围墙里面是什么情况,能不能挖开。”
“这倒是个办法,从围墙根挖一条一丈深的地道,足以通到府邸内院。劫到目标之后,片刻之间就能带离府邸。可行,完全可行!一切由我来操办,等地道挖好,还请张道长出马,将目标带出来。”石兴兴奋之下,接过所有差事。
罗聪道:“我带来的那些人也都用的上,随你安排。另外,抓到目标之后,如何离开李越,杨监军早先就有安排,他会在李越东边的海上等我们,所以得手之后,我们最好迅速从水路撤离,在此之前,船只水手的问题,也要安排妥当。”
“放心,安全离开李越完全没有问题。这两年在李越,我组了一支货运船队,就是为撤离李越做的准备,如今正好用上。你们先好好休息两天,我这就去安排。”说完石兴就起身,等了两年,终于等来立功的机会,光宗耀祖,再次一举!
“我们时间有限,三天之内必须完成任务,我带来的人,全部调拨给你。”
“好,一定在三天内做好一切准备。”
带罗聪、张柳等人去休息之后,石兴立即召集人手,亲自带队去了一趟李越王子府邸外的河滩,勘察地形,寻找位置。
围墙与江河之间的河滩宽约百丈,生有一人多高的茂密杂草,零星还有些小树点缀其中。
三丈高的围墙,说是围墙,其实也是城墙的一部分,整个府邸就是背靠高大的城墙修建而成。
城墙的厚度在一丈左右,不光能抵御敌军,洪水之年还可以抵挡洪水,要想挖通其实并不是很容易,好在河滩上杂草遮掩,能掩盖形迹,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挖掘。
经过一番侦查探测之后,他们确定了挖掘地道的位置,从那里穿过城墙之后,直达李越王子所在院落的一个小花园。
石兴亲自确定了位置,当天便召集心腹数十人,带着干粮和工具出城,马上开工,日夜不停的挖掘。
地道挖掘不需要多坚固好看,三尺宽,大半个人高就行。
他们先在距离城墙两丈远的地方,往城墙方向,向下斜挖一条一丈深的地道,当深度差不多达到一丈深之后,便全力开始向前挖。
由于是在河滩上,地下水位很浅,刚挖到城墙下,地道里便严重积水,难以继续挖掘。
眼见如此,只能另挖一条,挖掘地点和方法也重新进行调整,直接从城墙跟上向下挖,挖到三尺见底之后,又向下挖五尺,然后便径直向城墙里边挖去。
这次地道里虽然也有积水,但比之前好了不少,只有不到半尺深,对地道挖掘影响不大。
由于第一次挖掘到一半出了问题,重新挖掘浪费了不少时间,对整个地道挖掘的进度影响不小,石兴只得把罗聪带来的人也带出城来,共同挖掘。
直到这时,那八人才知道我们来李越要办的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个个卖力无比,争相要下地道挖掘,整个进度一时提高不少。
等到第三天下午,整个地道已经挖掘了一丈五尺深,想来已经完全穿过城墙,于是便开始向上挖掘,又挖三尺之后便停手,全部撤出地道,等天黑之后,再将最后一段挖通。
在地道即将挖通的这天下午,石兴调了一艘货船停在河滩上游两里处待命,只待收到信号,便顺水而下,前来将人接走。
天黑前,罗聪、张柳等人出城,来到地道附近待命。
府邸内的情况,石兴跟张柳说过几次,但他也没有亲自进去过,不知具体情形如何,还得张柳晚上进去之后,自行打探。
好在地道直通李越王子住宿的院子,搜素范围不大,张柳并不是太担心。
天彻底黑下来之后,地道挖掘继续进行。
小半个时辰之后,好消息传来,地道挖通了!
所有人撤出地道,张柳带上他的随身长剑,跳了进去,踩水抹黑一路向前。
没过多时,便到了黑暗的地道尽头,抬头一望,洞口有微弱的亮光,外面安安静静,听不到一点声音。
张柳手脚并用,悄悄爬出洞口,探头四望,发现这洞口刚好就在树丛之中,十分隐蔽。
暗中观察了片刻,确定这里没有岗哨守卫之后,这才猫腰走出树丛。
一出树丛,视野便宽广许多,不远处也出现了一片灯火,其中有一处格外明亮,还有喧嚣之声,那里应当就是目标所在。
张柳潜伏在花园中,并没有立即行动,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至少得等到三更天,多数人睡着之后再下手,成功的把握才会更大。
但他也没有潜伏在一个地方一直不动,每隔两刻钟便会换个地方,朝有灯光处靠近,以便对整个院落的结构有所了解,得手之后能迅速安全的撤离。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除了拿出最明亮的房子没有靠近外,其他地方都悄悄去看过,并没有目标的影子。
当初在河静,李越特使将目标交给大宋使节团时,张柳就在杨丛义身边,自然看得清楚目标的长相,时间过去不长,如果再见到,认出目标当然不会有问题。
只要石兴给的情报准确,目标就在这个院子里,他就一定会找到。
接近三更天时,张柳见那间明亮的房子忽然打开房门,从里面走出数十个男子,摇摇晃晃,身边各有女子搀扶,直径朝院外走去。
没过多一会儿,又见一男子在两名女子搀扶下走出房门,他们没有走向院外,而是朝旁边的别院走去。
张柳不能确定走向别院的男子是不是目标,也不知道那间房门大开的屋子里是不是还有人,细想之后,还是决定再看看,反正进了别院也跑不了,一会儿再去察看就是。
在原处又盯了两刻钟左右,就见两名女子从远处走来,进了那间屋子,随后屋子里的灯都熄灭了,两名女子也在灯灭后,关上房门离开。
目标在哪里,已经很明显了。
但张柳还是没有急着行动,此等大事,需得神不知鬼不觉,一旦留下蛛丝马迹,在异国他乡,便是后患无穷。
又过半个时辰,整个院子彻底安静下来,灯也大半熄灭。
张柳动了,在黑暗阴影掩护下,悄悄朝那处有男子进入的别院潜去。
院中无岗哨,他也小心翼翼,走一段停一会儿,生怕惊动任何人。
约一刻钟之后,终于翻过院头进了那处别院,院内没有灯光,但借着夜色,还能看清有几间房子。
没有捷径可走,只能一间间探查,推开窗户,翻身入内,轻巧无声。
连搜三间,空无一人,再搜一间,床上只有一个女子。
等搜到第五间,床下忽见三双鞋,张柳心里一松,终于找到了。
伸出手里的轻轻剑挑开帐幔,就见床上有三人同床而眠,两女一男。
他想也不想,不管他们是不是在沉睡,迅速出手,疾点三人脖颈,让他们全部陷入昏睡之中。
第306章 顺利撤退
随即掀开被子,将睡在两名女子中间的男子提下床来,将他夹在腋下,又拿了他的衣裳和鞋,打开房门迅速离开。
出了房间,借着昏暗的星光,看了一眼男子面目之后,他便已确认这是目标无疑。
虽无岗哨,返回花园时,张柳也十分小心,不愿留下任何可供查询的线索。纵使能安全离开升龙城,也不一定能安全离开李越,为不节外生枝,这李越王子必须悄无声息,无故失踪,绝不能让人发现他是被人劫走,不然想要离开李越怕是困难。
不到一刻钟,张柳便回到花园,拨开树丛,夹着李越王子跳进洞中,迅速穿过地道,轻轻松松回到城墙外边。
城外众人已经等待多时,无不担心,见张柳安然带人回来,赶紧帮忙将人从洞中拉起。
罗聪激动之余,只能说出一句:“幸苦了。”
张柳一抬手,道:“小事。”
既然人已到手,石兴的心腹,迅速将地道边的土回填至洞中,而罗聪则赶紧将人带往河边。
石兴的船早就等在那里了,一见人被抓到,当即也是大喜,连忙把他们接上船。
“出发!”石兴一声吩咐,货船迅速离岸,顺江而下。
升龙一带就属冲积平原,江河流经此地之后,流速就已经不快,此时又盛行东北风,逆风而行,一天行船百里就算很快了。由升龙城到东部大海,水路将近四百里,最快也得三天时间。
三天时间会发生什么,他们不知道。在李越的土地上,罗聪只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石兴身上,但愿他能摆平一切吧。
..........
距离占城国都毗阇耶不远处,有一片海湾,海湾内停有大小几十艘船,海湾周边有大片建筑,建筑外围还有不少良田。
此时这里正在忙碌集结,一支千人队,分左右两营列阵。
这正是大宋军队。
今天一早,章先生终于有了明确的回复,大宋驻军可以调动到北方边境一段时间,边境守军也会配合演练十天,只提了一个条件,如果李越人转头攻打占城,大宋守军不能袖手旁观。
占城离临安万里,大宋留守占城的军队至今还是张彪自己管理,朝廷没有给任何任命文书,也没有派遣官员来管理,占城人的条件,张彪当然可以做主。
宣威军在此建立留守据点之后,前来投靠的宋人不少,整个据点快有两千人,有不少干脆就加入宣威军,跟宣威军一起训练,一起劳作,两年前的一千宣威军,如今已达到一千五百人。
集结完毕,张彪、潘诚各带一营人马,直奔占城国北方边境,日夜急行军。
边境守军统帅已经提前半天接到毗阇耶穿来的急信,大宋留守军队一到,马上开城放他们通过,随后又派一万人出城,在城下一里之处配合大宋军队演练军阵。
城外空旷的原野,安静了一年多,再次被声震山野的操练声打破。
...........
五里之外,李越边城,昨天傍晚接到河静城急报,此时正在紧急集合,准备北上支援河静城。
忽有探子来报,占城边军出城了,城下黑压压一片全是人,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还有一支军队已经进了李越境内。
占城人从不敢出城挑衅,事出反常,刚刚集结完成的守军,立即解散,各回各位,严守城池。
.........
河静城已经被拿下两天了,城内的生活秩序正在恢复,城池也在进一步加固。
两天前一场激战,宣威军损失不小,好在此城还是顺利拿下,宣威军也补充到充足的粮食,就算大军围城,固守一个月也没有问题,但问题是,这个城池的坚固程度,不足以抵御三五万大军。
也不知道南方几万李越大军,潘诚、张彪有没有牵制住,苏仲心里实在没底,如果牵制不住,他们不是战死就要逃回海上,这都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求人不如求己,拿下河静城后,改成静州,依先例,府衙官员归附大宋的免除一死,官复原职,立即组织民众全力加固加高城池,办事不力的直接拿下,关进牢里。
经过全城百姓两天努力,城池总算坚固了一些,但要抵挡三五万大军还远远不够,根据苏仲的想象,还要在整个城池外面再加厚五尺,城墙要再高八尺,没有砖石,那就去烧制。
苏仲准备在静州打一场持久战,这场攻城掠地的功勋他要定了!
........
李越王城,升龙城,王宫。
“王上,王府属官来报,二王子不见了。”内侍禀报。
五十多岁的李越王稍稍有些吃惊:“他不是整日都在寻欢作乐,怎么会不见了?”
内侍道:“属官禀报,王子昨夜叫了不少官宦子弟一起饮酒到深夜,那些子弟离开后,王子也休息了,可中午他们去找王子,才发现王子不在房中,陪侍的女子说王子是跟她们一起睡的,早晨醒来就不见王子,也不知道王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王府上下找了半天,都说昨晚之后,没人见过王子。”
“肯定是属下疏忽,让他偷偷跑了出去,怕担责任才来汇报,不去管他们,国事要紧。北方进展不顺利,河静又被攻占,你去把另外几家叫来,商议战事。”李越王吩咐道。
内侍应一声,赶紧去传令。
一个时辰之后,升龙城一片混乱,车马物资源源不断,在城里街上出现,有渡河向北的,有驾车向南的。
北方战事筹备了很多年,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拿下大南关,夺下郁林州,进逼邕州,绝不能因为粮草被毁就退兵回师。
南方河静丢失,其实也并不着急,丢了也就丢了,只要南部边军回师,河静马上就能收复,况且河静一地位置并不重要,由此南下得不到好处,北上并不容易。但不把河静收回来也不行,时间一长,必然民心动摇,军心浮动。
因此,北方战事要继续打,拿下邕州以为根基,河静也要尽快收复,安抚百姓恐慌的情绪。
如此一来,失踪的王子便没人再关心,也分不开精力去找他,耽误国家大事。
无人盘查、阻挠,罗聪、石兴一行人,顺河而下,一日百里,还算顺利。
三日后东部地势更加平坦,河流分支便多了起来,幸好石兴亲自跑过几次船,对水路还比较熟悉, 便只能选最靠近正东的支流,但愿杨丛义的船只便在正东,不然又要浪费太多时间。
一天之后,这艘货船到达海边,但海外看不到一艘船,当天夜里,罗聪在海滩上燃起大堆篝火。
与杨丛义分别时,两人已经约好,五天之后,接应的战船每日来回经过升龙东边的大海一次,如若得手,以篝火为号。
荒无人烟的海滩,篝火燃起的第二天,一艘大船靠近。
“接应到了!”罗聪大喜,兴奋的高喊一声。
石兴看到战船也十分高兴,但随后而来的便是无尽的感伤,已经许久没回家了,大宋跟李越正在激战,他就是想回去也回不去,朝廷还需要他的情报,怎么会让他这个时候离开升龙,况且他也不想离开这个可以建立功勋的地方,他要恢复祖上的荣光。
看着视野里的战船渐渐靠近,两里,一里,罗聪高兴之余问道:“石兴,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石兴摇头,脸上挤出一些笑意:“还有那么多兄弟在升龙,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这次先不跟你们回去,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你不会是舍不得升龙城里的那些家业吧?”罗聪看了一眼石兴笑道。
“说实话,还真是舍不得,那都是兄弟们拿命拼出来的血汗,兄弟们还得靠它在升龙城讨生活,不然就得露宿街头了。”石兴还在笑。
罗聪没有再说什么,两年不见,他发现石兴变了好多,有时候虽然还是心事很多的样子,但开朗了不少,也越发沉稳成熟了。
在升龙城时,他们各顾各的事情,没有时间谈论任务之外的事情,在船上这几天,他们时间多比较多,各自聊了聊经历,通过石兴的讲述,他觉得石兴的坚韧和勇气比他更强,能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创出庇护近三十人的产业,实在不简单,反正他做不到,也许石兴以后所能取得的成就,要远超过他们几人。
船近了,看着站在船头甲板上衣甲整齐鲜亮的宣威军,石兴的眼角微微湿润,他什么时候才能重新穿回大宋军甲,带着他的荣耀返回临安?
罗聪在海边高高举起衣裳,不停的挥舞。
一刻钟后,战船靠岸。
一声令下,船头沉锚,放下船桥。
不等站在船头的杨丛义开口,罗聪便高声禀报道:“监军,一切顺利,我们得手了。”
“带上来,即刻返回!”杨丛义早知他们完成了任务,兴奋劲儿已经过去了,他现在想的更多是如何保密,如何把人安全送到何监军那里,或者直接送回临安。
罗聪等人得令,迅速把人从货船舱底抬出来,转移到战船上去。
“见过杨监军!”石兴站在海岸边,没有上船。
“你们近来可好?”目标被转送上船后,杨丛义走下船桥,来到海岸。
“一切顺利!”石兴回道,说着将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杨丛义。
杨丛义接过拿在手里,笑道:“好,继续吧,眼下还离不开你们,等时机合适,我会接你们回去。”随即,冲船上一招手,便有一名军士提着一个大包裹下来,交给石兴。
“拿着吧,这是你们的饷钱和经费。”
石兴接在手里,感觉很沉,谢道:“谢监军!”
“后会有期!”杨丛义转身登上战船。
“监军保重!”
战船很快离开海岸,朝东方而去。
石兴看着海上越来越小的战船,热泪夺眶而出,久久不愿回头。
第307章 重任相托
长撸击水,铁轮转动,战船逆风而行。
两天后,战船到达钦州城外港口,随即派遣罗聪亲自将消息送往邕州城。
其余人马全在港口等待,不允许任何人离开港口,更不允许外人靠近战船。
何监军送来的书信里,除了告诉杨丛义宣威军的任务,还明确告知邕州乃至广南,所有州治所在,都有李越奸细在潜伏,所以才要求严格保密。
一天之后,远在邕州的何监军接到宣威军当面密报:李越王子已经抓获,现在钦州。
何监军惊喜至极,当场连道六声好,激动的语无伦次,这是大功一件啊,官家对于广南战事所提的要求终于完成了!
他当即手书一封,派遣二十名护卫禁军随罗聪返回钦州。与此同时,一份漆封战报,日行八百里急递临安。
罗聪带着随行禁军日夜兼程赶回钦州港口,杨丛义看过何监军的书信,立即命令罗聪带着战船赶到广州,由广州经陆路,务必在一个月之内将人送回临安,为保证安全,何监军的护卫禁军和张柳随船行动。
稍作补充之后,罗聪带着一百宣威军乘船向南,绕过雷州进入广州,弃船登岸,沿着驿路,全速奔向临安。
战船离开之后,杨丛义带着剩下的宣威军进入钦州城安置休整,而他则向知州毛奇借了数匹马,带着寥寥数名亲兵直向北方邕州而去。
一到邕州州衙,通报过后,杨丛义便被带进州衙内院一处偏僻的院落,此地便是何监军在邕州的临时住处。
何监军一见杨丛义当即大赞道:“杨监军,你我虽同为监军,你监四千人,我监四万人,人数是你十倍,却没你这般英雄气概,连拿数个战功,真让老夫羡慕不已。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假以时日,便成国家栋梁,也毫不稀奇!”
杨丛义连忙推谢:“大人过奖,小打小闹,全凭运气而已。”这顶高帽扣过来,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心里实在没底。
何监军笑道:“杨监军不必过谦,你的事迹老夫早就在密切关注,是不是运气,老夫还是能判断清楚的。坐下说。”
“谢大人。”对方坐下之后,杨丛义随后落座。
落座奉茶之后,房中再无其他人。
何监军笑道:“不知杨监军可还记得太湖县的陈大人?”
杨丛义一惊,急忙回道:“不知何大人所说可是几年前在太湖县人知县,后调任安庆军任知军的陈大人?”
何监军道:“正是。”
杨丛义这才答道:“陈大人在太湖县时便与我有恩,之后随他去安庆上任不久,朝廷便复建武学,下官得陈大人举荐,这才进了武学,没有陈大人,就没有下官的今日。至今三年未见,不知陈大人安好?”
何监军笑道:“安好,陈大人如今已调任和州,赴任一年有余,你久在海上,当不知情。”
杨丛义道:“陈大人调任知州,真是可喜可贺。”忽而问道:“不知何大人是如何知道下官与陈大人的关系?”
何监军道:“我与陈大人同科中榜,他是榜眼,我是探花,也算同窗了,虽然十数年未曾见面,也偶有书信往来。数年前,武学复建,一日国子监拿着一封武学入学推荐信来到枢密院,刚好被我看到,这才给你加试一场,你说我如何知道你与陈大人的关系?”说完面带笑意。
原来当年迟到,错过入学考试,是得了何大人的帮助,才最终通过加试进入武学,此时他才明白,为何国子监会为他一人安排加试。
杨丛义立即起身谢道:“多谢何大人当日提携,此恩铭记于心!”
何监军点头笑道:“孺子可教。从护卫回易经南洋到西洋,再到如今钦州三战,深入李越为朝廷解忧,不枉当年为你挣得这个机会。坐下说。”
杨丛义依言坐下,内心依然起伏不定,既然入武学之时他就被何大人所关注,那他在临安的一举一动,也许就在他监视之中,也未可知。
“我观你虽为监军,但有将帅潜质,若多加磨炼,假以时日,必是大宋一员良才。其实你等深入李越拿到罪人,此战对朝廷便算了交代,但李越敌军还在扶绥未曾退去,恰如足底之疾,虽不致命,却也让人难受的紧,而广南兵将不堪大用,短时间内怕是难以击败李越,若是此战拖延一年半载,不光朝廷会被拖的疲惫不堪,失地也会变成李越人的土地,就像百年前的广源州,虽是大宋土地,可土地上生活的都是李越人,最后朝廷不得不将之放弃。眼下此战已经三个月,仍然看不到结果,我担心拖延过久,丢失的土地将步广源州后尘,所以此番把你叫来,便是有重任相托。”何监军夸奖过后,神色一变,说起正事来。
杨丛义心下了然,前边铺那么多关系,又戴高帽,果然有事,恐怕还是难为之事。但他身为下位,哪有拒绝的权力,怕是连选择都没有。
于是正声回道:“大人吩咐就是,为朝廷,为社稷,下官自当粉身碎骨!”
“好。那我就照实说了,来邕州也有些时日,聚集在这里的兵将,不是避不出战,临阵脱逃,便是百般推诿,贻误战机,就连你率领宣威军深入敌后毁掉敌军军粮,多数人都不相信,派人去探查了十多天,最终还是得出一个不能确定真伪的结果。我怀疑他们不少人都与李越人有瓜葛,甚至已经被李越人收买,让他们继续打下去,我不抱任何获胜的希望。这一仗还得你们来打,否则广南危矣。”何监军无可奈何的说出这番让杨丛义深感震惊的话来。
在宁明毁掉数十万担军粮,几百艘船烧毁沉入河底,只要有人到了那里,就能确认这些事实,为什么不能确定真伪?邕州守军真被李越人收买不成?若真是这样,他一千多宣威军能干什么,怎么打不够李越人几万人塞牙缝。
“大人的意思是让宣威军来邕州,主动出击,击退李越人?”杨丛义心虚的厉害。
“不,你们要是到邕州来,所有行动都会被他们所阻,你们还是要在钦州或敌后,想办法击退扶绥城外的五万余李越人。”何监军见他有误解,赶紧解释清楚。
邕州有兵将四五万人,打不退李越敌军,还不想打仗,却要他一千多人去击退敌军?现在大半宣威军在静州筑城固守,整个钦州的宣威军也就五百人,这仗怎么打?杨丛义顿时有点懵。
何大人不会以为打仗这么容易吧?宣威军能先后三次消灭七千余人,那都是借了天时地利,精心设计的伏击,真要正面对敌,别说两千宣威军,就是给他两万,也打不下五万李越人。可话已说出口,又怎么能反口退缩。
“下官也有心退敌,这才在消灭钦州敌军之后,绕道北上,偷袭了敌军补给军粮。但大人有所不知,这种偷袭可一不可再,再去怕就要失败,弄不好还会全军覆没,何况现在有一千多兵力还在李越腹地静州,正筑城防守,难以撤回,钦州能用的全部兵力只有五百余人。”杨丛义不得不将内情相告。
“静州可以考虑暂时放弃防守,将所有兵力调回钦州待命,据我所知,宣威军还有两千兵力屯驻在安远城内,你是监军,对他们也熟悉,完全可以调出来任用,若有顾虑,我给你一张调令,你依令调兵。”
“如此最好,当初与宣威军统领赵安兵分两路,便是他不愿出城退敌,一味想要防守,若他也在军中,怕战时又起分歧,延误战机。”静州放弃就放弃吧,就凭那一千兵力也不可能杀到升龙城去,但调集安远城内的宣威军,他顾虑很大,赵安是统领,一半人都要听他的,打起仗来,一旦不能同心,必败无疑。
“我可以考虑将赵安调离,宣威军暂时由你独自掌控,自由调度。”何监军稍一考虑,便承诺给杨丛义解决顾虑。
四千人不到,面对李越五万大军,还是没有丝毫胜算,双方兵力悬殊实在太大,杨丛义想了想,便道:“大人,宣威军即使四千人全出,在敌军面前劣势依然十分明显,不是下官长敌军士气,如果邕州大军不协同攻击,怕是此战难以达到想要的结果。”
何监军立即回道:“勿忧,敌军势大,朝廷自然不会让你独力支撑。我已快马将调令急递贵州,前来广南支援的殿前司游奕军此刻就在贵州,三日之内,一万游奕军便会全军南下钦州,与宣威军一起行动,协同作战。游奕军乃禁军精锐,统制李耕更是久经战阵,征战经验十分丰富,两军合一必能有一番作为。不过你不用担心统兵权问题,李耕虽比你年长,在军中的资历比你深厚,但两军会合之后,宣威军仍然由你独立指挥,除此之外,你还可以参与指挥调度游奕军,至于如何对敌作战,由你二人共同商定。”
杨丛义一听有一万殿前司精锐,心里顿时安定许多。
殿前司各军全是禁军编制,每年从大宋各地方军中挑选精锐补充加入,战斗力很是强悍,并不是浪得虚名。
第308章 游奕军李耕
“给你们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内务必要结束广南战事,将李越人全部赶出广南。至于军资军械等后勤补给,我会亲自安排妥当。还有什么问题吗?”何监军给出了时限,看来是想回临安过年。
既有殿前司精锐助战,又何监军亲自筹集粮草补给,人虽然相较于李越,还是少了一大截,但未尝不能一战。
“暂时没有。下官即刻派人去静州,将宣威军调回东兴镇。”杨丛义说完便要走。
“且慢。你先在此稍等片刻。”何监军出言拦住,随后起身回到内屋。
片刻之后拿出两个信封,交代道:“一个是调令,调动安远县宣威军的,另一个是给钦州知州毛奇的,到了钦州之后,将书信给毛奇,你在钦州城暂留一天再去安远调兵。游奕军马上就到钦州,你们暂驻钦州人,伺机而动。”
“是。”杨丛义接过信封收好。
道别之后,迅速离开邕州州衙,急向钦州赶去。
一到钦州,便直奔州衙,将何监军的书信交给知州毛奇,同时征调了一艘海船,派人驾船而去,向西直下静州。
游奕军未到,杨丛义便在钦州住下,开始思索如何退敌,地图翻了一遍又一遍,想不出退敌之计。
邕州到郁林边境,河流纵横,群山密布,行军困难,粮草运输一样困难,邕州在下游,郁林在上游,敌军进攻容易,撤退就没那么简单了,若敌军被正面击退,他们全军覆没的可能很大,但听何监军所言,正面是不可能击退敌军,难道真要再来一次偷袭宁明?
敌军损失了数十万担粮食,从河内到郁林路程不短,短期内应该不可能再筹集那么多粮运到宁明,上次吃了大亏,敌人不可能再集中运输,若继续走水路,十船一放,五船一放,都有可能,再偷袭宁明也达不到上一次集中摧毁十万担的效果,去的兵力少会被敌军所败,去的人多了,山路难行,后勤补给又是问题,当真是大难题。
面对这种情况,不知道游奕军会怎么办呢?一筹莫展,杨丛义只能等游奕军到来,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没有。
钦州知州毛奇的信使急入安远县衙,当即被带到宣威军统领面前。
“赵统领,这是知州大人给统领的书信。”信使将书信双手呈上。
赵安接过书信,打开看过,面色不改,问道:“知州大人可有什么交代?”
“知州大人吩咐,接信后立即动身。”信使回道。
“没说安远县防御由谁接管?上思已出现敌军踪影,此时离开今天,稍有不慎,怕会功亏一篑。”赵安拿着书信,觉得不可思议。
“知州大人没说,应当自有安排。”信使回道。
“知道了,回去告诉毛知州,赵某即刻动身赶往邕州。”赵安眉头紧锁。
信使离去之后,赵安召集三将,把他要去一趟邕州之事相告,让他们在他离开安远之后,紧守城门,别疏忽大意把安远县城丢了。
众将应声称是,嘴上虽然没有多问,可心里直犯嘀咕,这时候让统领去邕州,莫不是商谈大事,想让他们北上上思县,协同击退扶绥敌军?又或者是去责难问罪?
赵安很快就离开了安远县城,从钦州城外绕城而过,赶往邕州。
一天之后,杨丛义带着调令来到安远县城。
县衙内,杨丛义与袁华等人静坐谈心。
“你们这一个多月在这城里可好?”杨丛义笑问。
众将有些尴尬,气氛冷了一会儿,袁华才道:“也就守守城,每天巡逻一番,见不到敌人,没啥意思。”
一见有人开口,章岱便道:“可不是吗,整天在这城里闲的让人发狂,城不能出,仗也没得打,玩也没得玩,还不如在昌国。”
柳时接道:“我们在城里听说监军带人出去之后连打几场胜仗,可羡慕的紧。监军这次来,是要带我们出去打仗吗?”
杨丛义笑道:“猜对了,就是要带你们去打仗的。”
然后收敛笑容,接着说道:“当初组建宣威军的本意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今天就告诉你们。宣威军尚未开始招募组建之时,我就提出了一个要求,进入宣威军的将士必须是想要建功立业的良家子弟,绝不能招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的流民或是发配充军的犯人,因此宣威军成立的目的和目标只有一个,打仗,打胜仗,要宣威军将士们通过打仗,建立功勋,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宣威军是为护卫回易而生,但它不因护卫回易而止,回易可以不做了,但宣威军一定会继续存在!”
“你们也都知道,最近我们打了几场胜仗,消灭了七八千人,但那只是开胃菜。敌人现在聚集在邕州城西的扶绥,战力达到五万人,加上辅助人力,不下十万人,这才是真正的大餐,咬上一口,吃下他们,宣威军便不虚钦州之行,各位也会挣得军功,一旦宣威军通过此战证明了我们实力,跻身常备军编制,封官授职也是水到渠成。”诱之以利,杨丛义说完,静静的看着他们。
他们此时说是营指挥,但其实都不是朝廷给的正式编制,整个宣威军也就赵统领和杨监军有朝廷赐封的官职在身,其他人严格来说都还是回易处雇佣的护卫队,随时可以裁撤,建立再多的军功也无用,顶多回易处多给点钱财赏赐,并不能给他们授予官职,况且现在回易处都不知道还在不在,饷钱已经停发三个月。若是宣威军打一仗能变成常备军,那为什么不打?变成常备军,只要能有仗打,就可以建立功勋,封官授职。
“监军,我们要去哪儿打仗?邕州吗?”柳时问道。
杨丛义拿出一纸调令,交给他们传阅,在他们细看时,说道:“不去邕州,在邕州打不了仗。你们跟我走,我们要在钦州打一场大仗,打一场硬仗。我们要一举击退五万敌军,结束广南战事,你们敢吗?”
看完调令,他们确知赵统领被调开是另有深意,摆明了上面现在想让杨监军暂领宣威军,因为他带着一半宣威军接连打了好几场胜仗,当此之时,整个广南战事久拖不决,正需要打仗之人,把不想打仗的赵统领支走,宣威军才能整体出击。
上面的意思很清楚,也正合他们心意。
“愿随监军赴汤蹈火,迎战敌军!”
“愿听监军调遣!”
“怎么打,监军下令便是。”
三人吩咐表态,愿与敌军一战。
“好,宣威军就该有这样的英雄气!”夸奖一句之后,又道:“你们做好随时拔营离开的准备,等殿前司游奕军一到钦州,商定好作战方案,即刻开拔。”
“殿前司禁军跟我们一起打仗?”三人惊讶不已,殿前司禁军与其他禁军又有不同,多数禁军有名无实,并不能打仗,但殿前司诸军不同,他们才是大宋禁军中真正的精锐,就连侍卫亲军都有所不如。
“不错,殿前司游奕军马上就到钦州,到时候两军合一,一定可以跟敌军一争高下。”
杨丛义又与三人闲聊一会儿,就一起在城中走了一圈,看了看士兵状态,叮嘱他们不要放松训练,不久之后就会恶战。
接管安远宣威军之后,杨丛义并未停留太久,便返回钦州城。
他要做的事情还多,要在此征调船只,供游奕军来到钦州之后使用,还有军资军械也得找知州协调,何监军虽说他会负责,但他远在邕州,哪有杨丛义直接找毛奇方便快捷。
这天,知州毛奇派人来通知杨丛义,说殿前司统制李统制已到钦州州衙,请他过去议事。
杨丛义这几天没住州衙,一直跟暂留在钦州城的宣威军一起,所以消息并不灵通。一接到毛知州通知,立即带着钦州和广南地图赶到州衙。
客厅内正有两人品茗,一人是知州毛奇,另一人英武伟岸、五官棱角分明、双眼有神、蓄有短须,身着盔甲,年纪在四十左右。
一进厅中,还未曾打招呼,便听毛知州道:“杨监军,你来了,我给你介绍,这位便是殿前司游奕军李统制,刚到钦州不久。”
杨丛义急忙上前,抱拳行礼:“末将宣威军监军杨丛义,见过知州大人,见过李统制。”
李耕将茶杯放下,正声道:“杨监军不必多礼。”
“杨监军请坐。”毛奇见杨丛义落座,便笑道:“钦州乃不毛之地,不想今日却有游奕、宣威两军同聚此地,实乃钦州之幸,本州之幸。想来不久之后,等游奕、宣威两军击退李越,钦州之名,定会随两位将军名传天下,本州代钦州百姓,当天谢过!”
李耕道:“知州大人言之过早,游奕军长途跋涉万里,刚到广南不久,还未曾见过敌军模样,何言击退?”
毛奇一听这话,略微有些尴尬,不过随即笑道:“李统制的游奕军乃大宋精锐之师,要击败李越人不是轻而易举。”
李耕道:“知州大人过奖了,游奕军久在北方,广南之地还从未来过,打仗贵在知己知彼,游奕军现在既不知己,又不知彼,面对敌军怕是有败无胜。”
第309章 退敌之议
杨丛义听着二人的对话,一直未从言语,但从李统制言语看来,他当是小心谨慎之人,并不是鲁莽之辈,与他合作,应该大有可为。
“李统制所言有理,与敌对战,确实要知己知彼,方有胜算。宣威军比游奕军早来一月,对钦州地形,山川河流,基本摸清,跟李越敌军偶有交手,虽不算知,也算有些了解,游奕军乃大宋精锐之师,弓射战阵纯熟,李越敌军多有不及。此战跟李越的差距只在敌我双方可战人数,敌军有将近五万人,宣威军有四千,游奕军近万人,敌军人数是我们三倍,但若策略得当,逼迫敌军退走,还是可以办到的。”杨丛义直接他们的对话引导向眼下对敌形势,抛出退敌问题。
毛奇听了这话,笑道:“杨监军所言甚是,宣威军来钦州已然连战三场,消灭敌军七八千人,毁掉敌军粮食数十万担,对钦州、郁林周边地形都很熟悉,以游奕军的勇猛,宣威军的灵活,击退李越不成问题。两军但有所需,只要钦州有的,绝不吝啬,定然配合两军赶走李越。”
“多谢知州大人。”李耕心中一动,脸上神情却没有变化。
“李统制、杨监军,你们二位先聊,本州去安排一下,今日就在州衙为二位接风洗尘。”毛奇适时起身。
“知州大人有心了。”李耕开口谢道。
等毛奇离开之后,厅内只剩李、杨二人。
“杨监军年纪不大,却能执掌一军监军之职,李某佩服。”李耕打量了一番杨丛义,说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来。
杨丛义笑道:“李统制误会了,宣威军建军之初本就是护卫回易船队的护卫队,其实算不得正规军队,当初末将负责督造回易,便兼了宣威军监军之职,此番回易虽然结束,但远洋回易不会就此停止,宣威军自然还要继续担负护卫职责,所有末将这监军之职便保留下来。谁知李越突然侵扰广南,刚好宣威军下南洋时与李越有所接触,便把我等调来钦州协助守城而已。故而,末将这个监军不过玩笑而已。”
李耕听了此话却道:“杨监军过谦了,何监军既然让游奕军与宣威军协同,共退敌军,杨监军这个监军,断然不会是个玩笑。刚才听毛知州说,宣威军到钦州一个月便接连出战,连胜三场,灭敌七八千人,宣威军也不是普通的护卫队吧。”
杨丛义道:“那几仗都是占了天时地利的侥幸而已,做不得数。倒是现如今,何监军要我们一个月之内击退敌军,将他们赶出广南,不知道李统制有何打算?”话题一转,问到正题上来。
“游奕军刚到广南不久,所知甚少。不知杨监军有何打算?”李耕将问题原封不动的抛回来。
杨丛义一见如此,只能将这几日所想所思说出来,取得李统制的好感和信任再说,不然此战怕是难以开打,都要被拖在钦州。于是便道:“不瞒统制,这几日我正在思考如何退敌,有些想法,还请统制斧正。”
“且说来听听看。”李耕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果然不是一个普通的监军。
杨丛义便讲道:“李越五万精锐战力现今正在扶绥以西五里驻扎,随时可以进攻扶绥县城,而邕州总管府和从广南其他地方调集来的大宋军队之后四万余人,以目前情况看,如果没有意外发生,想要反攻,几乎不可能,而李越只要想进攻,很快就可以拿下扶绥县城,一旦拿下扶绥,李越敌军便可据城喘息,而后再攻邕州。所以要想击退敌军,不能力敌,只能深入敌后,攻其必守之地。上次宣威军去了一趟郁林附近的宁明,发现敌军准备利用河流将大批粮食运往扶绥前线,由此推测,敌军的粮食应该是经过郁林运送到宁明,如果我们夺下郁林,切断敌军粮道,扶绥敌军当会撤退。但郁林被敌军占据已久,上次去的匆忙,没来得及派人去查探,不知道那里驻军有多少。不过,以游奕军和宣威军一万四五千人,突然出击,夺回郁林,应该不成问题。”说着将广南地图拿出来,展开在桌上,一一将几个地名点出。
“杨监军的意思是,以宣威军与游奕军两军之力先强攻郁林,再抵御五万大军?”李耕听完,忽出此问。
杨丛义微微一愣,尚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就听李耕道:“李越小国,前线有五大万大军在扶绥与我军对峙,后方兵力必然薄弱,若是上次宣威军出击,拿下宁明后,直捣郁林,想必敌军早已撤退,但现在郁林只怕防御兵力翻倍,再想强攻就得付出一定代价。拿下郁林后,势必要坚守,切断李越前线与后方的联系,一旦李越前线五万敌军后撤,我们是守还是不守?”
此时,杨丛义才忽然明白李耕的意思,就算他们拿下郁林,也守不住,如果要守,就要面对敌军前后夹击,不免落个全军覆灭的下场,如果不守,郁林还是会被李越前线撤退的敌军占据,随时可以再次东进扶绥和邕州。因此,拿下郁林没有任何意义。
见杨丛义没有回话,李耕又道:“像这种攻城之战,若不是险要之地,易守难攻,根本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夺下来又守不住,不过是消耗军力而已。善战者,一击而定,不善战者,周旋消耗,两败俱伤,敌我俱疲。游奕军行军万里,从北到南,气候难以适应,与敌周旋消耗,非取胜之道。”
李耕这番话一出,杨丛义心中一动,觉得大大有理,这不是跟人打架一样吗?会打架的,往往能一击制敌,不会打架的才会跟对方追捉周转,累出一身臭汗,气喘吁吁,还无可奈何。
但如何才能一击而定?要么靠自身强劲、压过对方一头的势力,要么就要天时地利。宣威军、游奕军不过一万四五千人,明显比敌方要弱,剩下的就只有天时地利可用。
“统制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要最终打赢这一仗,一定要选一个易守难攻,又是敌人进退必经之地,拿下此地,方能据守,击败敌军?”杨丛义思绪飞转。
“正是。郁林一带可有这样的险地?”李耕问道。
杨丛义细看地图,可图上根本不曾标注要塞与险关。随即闭眼细想之前看过的地图,郁林在后世叫做凭祥,也是与领国相交的港口城市,凭祥往南便是大凉山,凉山横亘在李越与大宋之间,既然是山脉,必有险关。
慢慢回想在历史上,凉山附近是否发生过大战。
想着想着,忽然灵光一现,镇南关大捷!
中越边境曾发生过大战,法兰西侵略者曾经经由越南国入侵中方边境,老将冯子材在此大败法兰西侵略军。镇南关,不就是镇守南疆的关隘吗!
“如果我所料不错,郁林附近应当有一处重要关隘,是李越进入郁林必经之地。以前曾在书上看到过,说是从汉朝开始,南方就有一重要关口,控制广南与李越交通要道,名叫镇南关。郁林已经丢了,此关应当也在李越敌军手里。”杨丛义也不知道镇南关此时叫什么,但顾不得那么多,胡乱一编,反正也没人会去调查追查。
“果真有重要关隘?”李耕脸上神色一动,若真有关隘,倒可一试。
杨丛义道:“千真万确,敌军入侵郁林,必过此关。若将此关拿下,据险而守,或可拖垮退回的敌军。”
李耕沉思片刻,忽道:“还不够,只拿下此关不够。此然此关如此重要,大宋有郁林城,李越在此关附近必然也修建有大城,或屯驻有重兵,还得将此城拿下,或者彻底烧毁才行,不然还是难逃被夹击的处境。”
杨丛义想想觉得有理,两国边境处的重要关隘,一方筑有城池,另一方不可能视而不见,镇南关当在郁林城与另一座城之间。于是回道:“宣威军在钦州西部,靠近郁林一带还有一些驻军,我马上派人去探查此关和李越城池。”
“慢着。杨监军这是打算即刻西进,马上开始打仗吗?游奕军长途跋涉,疲惫不堪,广南的气候也实在难以适应,还是休整十天再说。”李耕忽道。
“何监军给我们的期限只有一个月,从钦州急行军到郁林附近就要十天,再筹划拿下镇南关,进攻李越城池,又得花去不少时间,一个月都嫌不足,再休整十天,怕是时限内难以退敌。不如行军到郁林附近再休整,统制以为如何?”杨丛义心中一颤,这李统制果然谨慎,心思敏捷,想自己牢牢控制住游奕军指挥权,不想要他有半分沾染,如果李耕不跟着他的思路走,自然就不可能指挥的动游奕军。
李耕思虑片刻,回道:“在限期内打胜仗不可能,一个月只是何监军一个想法,真有这么容易打退李越人,他们能打到邕州附近?宣威军先去探查敌情,至于何时出兵攻打关隘,等游奕军休整过后,我们再细细商议。”
一听这话,杨丛义只觉得头大无比。
第310章 先行一步
此战是一定要打的,不管是对宣威军来说,还是对杨丛义个人,都极为重要。
不但要打,必须得胜,胜了才有更进一步的机会,若败了,前功将会大打折扣,所以游奕军一定得参与这场反击大战,哪怕宣威军作为从属。
此前的诸多想法,杨丛义全部抛弃了,只听他说道:“统制可得想清楚,敌军数十万担军粮半个多月前才被我们烧毁沉江,此时前线缺粮,敌后定然在紧急筹集粮食,若我们十天之内拿下关隘,敌军粮食不能运抵前线,前线敌军一定会退兵,等他们退至关前,人马疲乏之时,给他们以重击,到那时此战胜负不言自明。”
李耕不语,杨丛义接着说道:“宣威军不过是回易护卫军,至今还挂靠在回易督造处,不归枢密院直接管辖,朝廷连饷钱都不发,这样一支军队不可能跟殿前司游奕军抢军功。此战得胜,不管是声名还是升官赏赐,统制的游奕军,当居首功,得重赏,没有朝廷正规军编制的宣威军能赏赐几个铜钱就不错了。统制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一旦打退敌军,得利最多的是宣威军还是游奕军?”
眼见李耕似乎有些心东,赶紧趁热打铁,再道:“宣威军不到四千人,减去驻守各据点的,能参战的不超过三千三百人,而游奕军有一万余大宋精锐将士,此战游奕军是绝对的主力,宣威军打打下手,协助防守,到时候论功行赏,游奕军吃肉,我们喝点汤就行了。”
李耕突然笑道:“既然宣威军没什么大用,我游奕军想连肉带汤一起吞进肚里,杨监军以为如何?”
杨丛义脸色一变,沉声道:“若李统制是这种打算,宣威军便退出这场战斗好了,反正打了几场胜仗,作为护卫军有此战绩,得到的赏赐也不会少。击退李越大军的重任还是朝廷正规军来担吧,我们撤回安远县,守好钦州城又是一功。不过,广南西部穷山僻壤,河流纵横,可比不得北方到处都有驿道连通。游奕军若是没有宣威军帮助,要从这儿到郁林,没有一两个月怕是到不了,就算到了,后勤补给跟不上,也是一仗也打不了。”
“杨监军觉得,没有你们,我游奕军就打不了胜仗吗?”李耕有些不悦。
“游奕军自然可以打胜仗,但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就不得而知了。”杨丛义回道。
沉默片刻,李耕笑道:“好,我游奕军愿跟宣威军协作,共击敌军。杨监军以为我们何时动身,如何行军?”
杨丛义对李统制突然转变态度,感觉很是意外,不过他也顾不得多想,说这么多,不就是要与他们协作的吗?既然愿意协作,一切好说。于是回道:“两天之后,可以乘坐海船向西,到达东兴镇,从东兴镇到峒中、桐棉,翻越群山河谷,直入郁林。”
“先说好,行军之时,宣威军在前开路,游奕军在后。具体如何作战,到达郁林再行商议,杨监军以为如何?”李耕笑问。
“就依李统制。时间紧迫,宣威军先行一步,东兴再聚。”说完杨丛义收了地图便起身而去。
李耕看着离开的杨丛义,笑着回一声:“再会。”心想却对这个年轻人多了几分警惕。
凭借几千杂兵,几场小胜,就想利用游奕军攫取战功,未免太天真了些。
何监军来自枢密院,从来没上过战场,邕州战事不利,才会被他蒙蔽,病急乱投医。击退李越大军,当然只有游奕军能做到,也只能由游奕军去做,这场功勋,其他人休想插手,别说喝汤,味都别想闻到。
杨丛义出厅,辞别知州大人,将安远县城的防务交还钦州守军,便带人直奔安远县城。
两千宣威军早已收拾好一切,准备随时出发,杨丛义赶到安远,一声令下,全军乘船顺城西河流而下,而后换乘海船和战船,顺风向西,半天即到东兴镇。
回到东兴之后,立即找到姚昶,让他派遣峒中、桐棉留驻的宣威军向西探查敌情,重点探查西北方向郁林附近,看那里是否有一座重要的关隘,立在大宋与李越两国之间,还有此处关隘附近是否有李越城池,都一并查探清楚。
姚昶一听杨监军的交代,就知道又有大仗要打,没有多问,便立即将军令传达下去。
苏仲应当已在返回东兴镇的路上,潘诚估计还在占城,短时间内,怕是难以返回。
两千宣威军一进东兴镇,现在已经不大的镇子立即便有些拥挤起来,兵士们久在安远县城,习惯了安逸,对东兴镇吃住难以适应,时有矛盾发生。
得知这等情况之后,杨丛义召集四将宣布命令。
“姚昶营,驻留东兴镇,暂且不动,等苏仲返回东兴之后,两部会合,作为前锋为即将来到东兴镇的殿前司游奕军开路。”
“袁华营、章岱营、柳时营和亲军营,每人携带半担军粮,全副武装,即刻出发,赶往峒中。”
军令一下,东兴镇立即忙碌起来,刚刚休整不到半天的宣威军又要准备再次出发。
两个时辰之后,四营宣威军在杨丛义亲自带领下离开东兴镇,北上那桐。
久不行军的四营宣威军叫苦连天,用了足足一天半时间才到达那桐。将士们要求休整一天,杨丛义直接拒绝。
“宣威军从来都是准备打仗的,你们在县城住的舒服了,忘了你们为什么进入宣威军?建功立业,出人头地!吃得今日苦,方得他日功。全军急行军,到达峒中之后,再做休整!”
生火造饭时,召集各营押官,一番训斥之后,全军继续行军。
穿过那桐,北上五里进入河谷,而后全军一路向西,咬牙急行至峒中时,已经是离开东兴镇三天之后。
到达峒中之后,从驻留的宣威军口中得知此地安全,未被骚扰之后,便下令宣威军在此休整一天,全军当即瘫倒,连营帐都没心思搭建。
峒中有守军两百,覆盖周边范围很广,向东到那桐,西到平辽、仙安,直达李越边境,北到桐棉,方圆五十里都在他们探查之中。
平辽、仙安有少量李越敌军驻守,并无太大动静。桐棉还在宣威军控制中,但周边已经多次发现李越哨探,奇怪的是,李越敌军并没有攻击桐棉。
更远的地方,峒中守军探查不到,只能去桐棉看看再说了。
休整一天之后,抽调峒中一队守军在前带路,两千宣威军再次启程直奔桐棉。
苏仲带着不到一千人在杨丛义离开两天之后回到东兴镇,虽然眼见苏仲心情不大好,姚昶还是向他传达了杨丛义的军令,两部会合休整,等待殿前司游奕军。
一天之后,殿前司禁军先后乘船来到东兴镇外海,苏仲奉命接应。
一见他们面色蜡黄,下船就在岸上呕吐不止,苏仲心里就对他们充满了鄙夷,就这还敢说是殿前司精锐?
苏仲见过李统制之后,告诉他,三天前杨监军已经带领两千宣威军先行一步,离开之前有交代,游奕军一到东兴镇,就由宣威军充当先锋,大军即刻赶往峒中与他会合,共商退敌大事。
李耕脸色难看之极。游奕军这等模样,如何能行军,至少得休整一天,恢复元气。
于是当即拒绝,让苏仲告诉杨监军,游奕军刚到钦州,多有不适,还需休整两日,方可行军。
李耕一声令下,游奕军开进东兴镇,征调民居,进行休整。
苏仲、姚昶位卑职低,面对李统制,毫无办法,只能任他随心意。
游奕军休整两天后,姚昶再去催促李统制提军前去峒中与杨监军会合。李耕却问粮草补给有谁运送?粮草运输问题不解决,游奕军不能行军。
姚昶告诉他,宣威军的粮草都是将士自己随身携带,根据任务所需时间,一次携带十斤或二十斤,甚至是三十斤。钦州原本人口就少,李越人来侵扰之后,钦州城以西,基本已经找不到多少百姓,他们不是躲进深山里,就是往东去了钦州城,所以军资军械都只能自己搬运。
李耕闻言,脸色微变。若真是这样,这一仗就没法打了,没有后勤支援,此战有败无胜,即使夺回郁林,拿下关隘,没有补给,最后还是要退回来,占不住城池关隘,即使是胜了,也是失败!
当即传令,全军暂且休整,等待钦州解决后勤补给之后,再进军峒中,北上退敌。
后勤补给问题,钦州根本没法解决,钦州一共只有两千不到的州兵,他们还要守安远县和钦州城,哪里调拨的出来人手给游奕军运送粮草辎重。
姚昶、苏仲一商量,都觉得游奕军靠不住,不值得信任,于是立即派人赶往峒中,向杨丛义禀报游奕军情况。
与此同时,两人做好准备,一旦得到杨丛义的同意,他们将撇下游奕军,带领全部宣威军赶往峒中。
第311章 择地攻击
杨丛义带着两千宣威军,用两天时间赶到桐棉附近,在一处背风的山坳建营休整,让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得到喘息之机。
桐棉距离郁林已经不远,路程不过三百里,四天时间就可以赶过去,但现在不能再急着赶路,一是要等游奕军前来会合,二是要知道附近敌军的部署。
全军休整之后,前哨部队则悄悄赶到十几里外的桐棉,将一名驻守此地的押官带回宣威军营地。
经过详细询问,得知驻留在桐棉的宣威军这些时日也没有闲着,他们向北最远已经达到郁林城,向西也深入李越境内几十里,向东也探查到那楠,甚至北江附近,对周边李越情况了解的较多。
杨丛义重点关注西边和北边,结果就得到了他想知道的信息,郁林城向南十多里果然有一关隘,雄踞在大宋与李越边境通道上,叫做大南关。此关处在宽约两里,长二十余里的两山低谷之间,不管是南下,还是北上,此关最为便捷,也是必经之地。
不过此时的大南关已经被李越占据,郁林城也有三千守军,城池坚固,只凭宣威军难以攻占。
西边也确实有城池,还有一个富饶的小镇。那城池就在大南关以南三十里,人口众多,比郁林城要大数倍。
但问起详情,那押官却并不清楚,因为当初把他们留在桐棉也只是让他们驻留,并没有打算此后再战郁林,夺取关隘,甚至去攻打李越国城池,能西出国境,探得一些消息,已经难能可贵。虽然他们的初衷只是想了解敌人有没有攻占桐棉的意图,以便及时撤离。
随后,杨丛义给他们下达了任务,全力探查西边那座李越城池的消息,河流地形、人口多寡、兵力部署、周边道路等全部探查清楚,北边郁林城也是一样,还有大南关,一并查探。
担心人手不够,又调亲卫营一百人,同去查探敌情。
建营休整第二天开始,全军开始热火朝天的拉练,以队为单位,爬山爬树,进行体能体力恢复训练。
这几天行军,不光是杨丛义,就连袁华等人都觉得兵士们的体力大不如前,走不了十几里就要休息,行军进程大打折扣。
马上就要跟殿前司精锐协同作战,若表现不好,不止要受他们嘲笑,一旦跟李越人打起来,死伤也不会小。所以训练也格外认真,一个个都不甘落于人后。
训练第二天,杨丛义便接到姚昶、苏仲送来的消息,得知游奕军统制李耕的态度之后,心下大为失望。
此战若没有游奕军,只凭宣威军根本难以战胜李越人,别说拿下大南关,就连郁林城都攻不破。何监军说的好听,会给宣威军助力,结果就是这样的助力,没人帮忙运送军粮辎重就不能行军打仗?这广南荒芜之地,不比北方人口众多,哪里去找上万人给他们运送补给?
宣威军已经开到桐棉,全军上下士气高昂,都在盼望打一个胜仗。可如今游奕军不来,杨丛义骑虎南下,打也不行,不打也不行。
思虑许久之后,让人回去传令,东兴镇全体宣威军北上桐棉!
不论如何,宣威军既然来到桐棉,必要打一仗,就算不能攻下城池,也要杀杀敌军,提振士气。
至于游奕军,随他们去吧,他们是大宋精锐,地位崇高,自然不会放下身份,自己搬运粮食军资,要想在钦州征调可供一万人使用的杂役,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不可能,而宣威军所带粮食有限,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六天后,苏仲、姚昶带着一千三百余人赶到桐棉附近的宣威军营地,两部会合,就地休整。
当天,杨丛义便召集众将,商讨对敌之事。
苏仲、姚昶已经知道游奕军不会前来助战,但袁华等人不知道,听杨丛义亲口告诉之后,大为震惊,觉得不可思议,对跟李越交战,心里也多了一层顾虑。
“各位,既然我们已经来到桐棉,这一仗就一定要打,不光要打,还要打赢!”杨丛义见众人听闻游奕军没来,心情低落,底气全无,于是接着说道:“桐棉守军送来消息,如今就有一个大大的机会摆在我们面前,只要我们抓住,打赢这一仗完全不成问题。”
“监军,我们要打哪儿?”苏仲听的有些懵,在静州一接到军令,他就立即放弃休整了一大半的静州城,带着全体宣威军乘船赶回东兴镇。
杨丛义拿出一张他自己画的地图放在木板上,只见那地图上标注了很多地名,每个地名旁边还记录了不少数字。众人看不太懂,只能听他解释。
“这一战有没有游奕军,我们都要打。本来我们有三个选择,郁林城、大南关和李越的凉山,这三个地方都有敌军驻守,其中郁林城驻军三千,与我们相当,但城池坚固,难以攻破,大南关在郁林城南边十几里,修建在两山低谷之间,位置险要,关隘也很坚固,已有千年历史,李越驻军五百人左右,人虽少但却很难攻破,由大南关再向南三十里,便是李越边境重镇凉山,此地李越驻军两千人左右,但百姓众多,估计有两三万人。这三个地方,若要你们选择,打算攻打哪里?”杨丛义指着地图解说完,便将问题抛给众将,想听听他们怎么想。
众人看着地图,回想杨丛义的话语,许久没有说话,南北是城池,中间是关隘,三千余人攻打城池显然不合适,大南关守军虽少,但它在两城之间,就算拼命夺下来,也会立即招致南北两城的夹击,况且大南关就只有五百人,纵使付出代价攻破关隘,斩获也不大,想来想去,没有一个地方是他们三千余人可以去攻打的。
“监军,我们或许可以拿下郁林城。”沉默许久之后,姚昶忽然开口,众人纷纷朝他看去。
“哦,怎么拿下?”杨丛义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姚昶道:“可用诱敌之计,以一千人佯攻宁明,引郁林城敌军救援,而我们就可以在郁林城与宁明之间埋伏,必能大量击杀郁林城守军,要是计谋使用得当,灭杀一千敌军,甚至两千敌军都不成问题,而后再攻郁林城,当有一定把握拿下。”
“要是郁林守军不上当,我们怎么办?”柳时问道。
“不上当,我们就回头攻下宁明。此城虽然不大,但却是李越运送军粮至扶绥前线的必经之地,城里的粮草不会少。苏仲上次来过,好不好攻下,他很清楚。”姚昶回道。
苏仲道:“宁明是个小地方,城高不过两丈,东西各一个城门,城池一般,并不坚固,三千人要把它拿下,并不困难。不是,监军是让我们打郁林、大南关和凉山,费这么大劲,打个宁明有什么意思。”
“这不是大不下郁林城的后备目标吗,来一趟,总不能一仗不打吧,抢点粮食回去也是好的。”姚昶也知不对,声音低了不少。
“姚指挥的想法有可取之处,出来打仗就不能空手而回,要么杀敌,要么夺得粮食和物资。诱敌之计很好,完全可行,但用在郁林城恐怕不行,我们上次已经在宁明灭杀一千余敌军,他们的军粮若是还要从这儿由河流运送,驻军必然暴增,也会更加谨慎,我们三千余人,难以讨到好处。”杨丛义出来打圆场,将攻击郁林的想法否决。
“监军,有路直通大南关吗?要是有路,我们就可以偷袭大南关,占据大南关后,切断两城之间的联系,然后就可以在关南或关北任意一边埋伏,攻击来援敌军。我们有三千多人,郁林城和凉山,不管哪一路援军都不可能倾巢而出,我们在兵力上就占据优势,大南关被攻下,他们势必要夺回,我们就可以一口一口吃掉他们。如果顺利,或许就可以攻陷凉山,夺回郁林,连拿三地!”柳时手指地图,说着说着便意起风发起来,好似真能全部拿下一样。
众人看着地图,细细一想,若此计可行,真有可能南下拿下一关两城,顿时心头火热。
“纵使有路直通大南关,怕是也不能坚守吧。据我所知,可没有一处险关,既能防自己这方攻击,又能防地方攻击的,大南关也不会例外。此关若是我们修建的,防的就是李越人,若是李越人修建的,他们早把广南拿下了。所以先取大南关必会招致郁林城里的敌军攻击,大南关面对郁林城,无险可守,想要埋伏他们,怕也不可能。到时候就要被两面夹击,能不能胜还很难说。”姚昶一见众人眼睛发亮,马上出来泼凉水。
杨丛义暗自点头,他们分析的都有道理,大南关可拿,但确实容易被郁林城敌军攻击。可此战,大南关十分重要,宣威军若想有所作为,此关必须拿下,不然无论如何打,他们都很难占到便宜。
第312章 进军凉山
“大南关是一个选择,但只拿下这个关隘,难免会被两面夹击。若这郁林、凉山两城,选一处,与大南关一起拿下,你们以为该拿那座城?”杨丛义再抛出一问。
刚刚已经说过郁林的问题,毫无疑问,郁林看似最适合拿下,其实风险极大。
众人思虑片刻,随即明白杨丛义的意思。
“凉山原本是敌人前线大本营,如今李越大军已经控制大南关、郁林,逼近邕州,那凉山就成了敌人后方,前方打仗,久久不能取得战果,必会抽调后方兵力,凉山的防守实力恐怕并不强,我们可以考虑拿下凉山,而后控制大南关,彻底将前线与后方切断,等前线敌军断绝,必会退兵,到时候邕州大军趁机掩杀,敌军肯定大败,逃回凉山,或者直接绕过凉山,返回李越。”姚昶分析道。
“其他的暂且不说,凉山该如何拿下?”
“凉山城池高吗?凉山兵少,若城池不高,可以强攻。”
“边境大城,城池坚固,墙高三丈。”
“设伏,诱敌出城?”
“凉山是敌后,如何诱敌出城。既然兵力少,又是重镇,要是我,我不会轻易出城,李越人与占城国连年交战,多次使用诱敌之计,在凉山对他们使用怕是不行。”
“监军应该已经想到好主意了,就别绕弯子钓我们胃口了。”苏仲叫道。
杨丛义道:“好,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刚刚你们都说到大南关,此关一定要拿,这没什么好说的。而凉山怎么拿,人口两三万,守军两千余人,我们强攻或是诱敌出城都不合适,拿就只有一个办法,潜进城里,里应外合。进去的人不用多,二三十人足矣,趁夜拿下城门,宣威军直入城内,正面搏杀,一举拿下此城。”
“这倒是个最简单的办法。我愿带人潜进凉山,做开路先锋!”苏仲高声表态。
杨丛义道声好,然后继续道:“只是行军困难,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凉山,就要翻越群山,至少得五天时间。一旦前线敌军分两路后撤,经由郁林和桐棉,我们后路就有危险。所以我们还得把游奕军调来,诱他们北上,使敌军不敢南下桐棉,这样就可保我们后路无忧,一旦敌军撤至大南关,我们无法抵挡,便焚毁凉山城,退回桐棉。你们觉得如何?”
“游奕军恐怕请不动吧。”提起游奕军,姚昶心里就有气。
杨丛义道:“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然后收起地图,接着说道:“从桐棉到凉山路线已经探查清楚,全军休整两天,两天后兵发凉山!”
“是!”众将高声应答。
众将离开,苏仲一人被留下,杨丛义跟他沟通一番之后,便让他回去挑选人手,即刻赶往凉山,混进城内待命。
全军休整两天,营地安静下来,虽然没有接到任何命令,但每个人心里都知道,马上就要打仗了。
这两天里,杨丛义又将桐棉派出去查探消息的探子叫来,仔细询问核对许多细节问题,召集众将,一一解惑,安排任务。
拿下凉山不难,难的是拿下来之后,如何守住。所以凉山通往李越境内的通道也要一并控制,为驻守凉山争取更多时间,同时还要悄无声息拿下大南关,短期内不能让郁林敌军觉察,前线断绝粮草的时间越长,退兵的速度才会更快,快则乱,宣威军才会更安全。
两天之后,全体军开拔,经桐棉翻山越岭,向西而去,一路艰险困苦,自不必说。好在几天前宣威军拉练数日,爬山爬树已有心得,高山深谷,密林藤蔓,也不能阻挡大军前行。
就在宣威军一路向西行军之时,停留在东兴镇的游奕军终于等来了数万民夫,和钦州城送来的粮草辎重。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游奕军在东兴镇又停留三天,等钦州州衙属官带着数万民夫将粮草送往峒中之后,方才整军向峒中进发。
一万游奕军用了两天半时间赶到那桐,兵将们便要休整,这一休整就是两天时间。而后北上五里,转而往西,前往峒中,走惯了宽阔平坦的官道的游奕军,哪里能走条羊肠小道,行军速度奇慢无比,六十多里山路,整整走了四天。
到了峒中刚刚扎营休整,便有亲兵来报,宣威军有重要军情通报。
李耕打心眼里就瞧不上毛头小子杨监军,更瞧不上行军打仗还要自己背粮草军械的宣威军,骚扰一下敌军就跑的回易护卫队,他们能有什么军情。原本是不想见的,不过一想,他们倾巢而出,能打探一些对游奕军有用的消息,也说不定。
随即神色一松,还是看看他们能送来什么军情。
宣威军传令兵一进营帐,李耕便道:“你有什么军情?”
那传令兵道:“宣威军已于六天前去攻占李越边境重镇凉山,夺取大南关。如今郁林城守军两千,要是游奕军速度够快,这场夺回郁林的功勋就让给游奕军,若是六天之内,游奕军不能拿下郁林城,宣威军将在六天后从大南关发兵,夺取郁林城。”
“什么?就凭三千人就想南下关隘,拿下城池?”李耕忍不住想笑,他一万人都不敢说此大话,小小的三千回易护卫军就敢夸口,怕是活腻了。
“是,宣威军大军今天应该已经到凉山附近,如果没有太大意外,今晚就能攻陷凉山,明天就能拿下大南关。”传令兵语气坚定,声音洪亮,说的好似已经拿下这两地一般。
李耕脸上神色一紧,当即问道:“凉山有多少敌军?大南关有多少?”
传令兵如实相告:“凉山有两千老弱守军,大南关五百人。”
“什么,就这么点人?”李耕腾然站起,再也不能淡定了,懊恼不已,恨不得游奕军插上翅膀,即刻赶到凉山、大南关!
“是,我们在桐棉的驻军潜进凉山和大南关查探回来的消息,千真万确。”传令兵说的是真话,自然毫不心虚。
“传令,全军开拔,抢回郁林!”李耕脸色难看,提剑急出营帐。
刚刚扎好的营帐休息,一声令下,立即就要拆除行军,游奕军上下暗骂诅咒,但也只能依令而行。
营帐迅速被拆除,一个时辰之后,全军开动,向北进发。
李耕在心里暗骂杨丛义无数遍,这小子太不厚道了,早早就探得敌情,却不提前通报,兵临凉山城下却来通报,是想看游奕军的笑话吗?小小的回易护卫军还想一气拿下一关两城,一口吃成个大胖子,小心崩掉牙!
不,应当不是看笑话,他们有什么资格看笑话。他们只有三千余人,即使拿下凉山和大南关,也要分兵防守,既要防李越人抢夺凉山,又要防郁林城敌军抢夺大南关,受两面夹击,必然顾此失彼,因此才来告诉游奕军,让游奕军夺下郁林城,消灭郁林守军,给大南关减轻压力。
大军行动起来之后,李耕冷静下来,很快想通了宣威军的处境,什么送游奕军一场功勋,不过是想让游奕军去帮忙守住大南关罢了,一万游奕军精锐岂能沦为回易护卫队的陪衬!
这场功勋游奕军要全部收在囊中,郁林、大南关、凉山,一个也别想落在护卫队手中!
“丢下辎重,加速行军,五天之内必须赶到郁林城!”
统制的军令,很快传遍游奕军,将士们除了手里的武器,丢下所有东西,全力行军,赶往郁林。
宣威军五天强行军,穿过荒芜人烟的峡谷,翻越了无人迹的原始丛林,折损数十人之后,终于抵达凉山城东十里之外,而后全军在此休整。
与此同时,派人潜进城去,将约定的进攻时间告知苏仲,让他在第二天午夜,打开东门。
前去城下查探的探子回报,凉山一切正常,东门、南门、西门不时有粮草运进城内,而北门则有粮草运出。
看来上次烧毁敌军十万担军粮之后,对敌军的影响不小,三处城门开启,汇集各地粮食,看来凉山城里的存粮不多了,不足以供应前线五万大军。
休整一天之后,第二天下午,杨丛义召集姚昶、袁华等营指挥,开始布置夺城任务。
“今晚一更出发,三更之前到达城东,在一里之外等待城上发出号令。接到号令后,袁华营当先进城,兵分两路,一路拿下北门,一路拿下西门。柳时营随后进城,也分两路,控制南门和东门。姚昶营、章岱营随苏仲营之后入城,三营直奔守军营地。我带领亲卫营,进攻州府衙门。姚昶营、章岱营完成任务之后,上街巡视,有夜行者,格杀勿论,但不要夜闯民宅,以免徒增伤亡。四门关闭,若有人靠近想要出城,同样格杀勿论。都明白了吗?”
“明白!”四人齐道。
“好。这是一战成败对你们、对我、对整个宣威军,都至关重要,拿下凉山,就能切断邕州敌军的粮草补给,敌军一旦退兵,宣威军将立第一大功,各位封官授职指日可待!进城之后,各位务必竭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城门,消灭敌军!”
“末将一定竭尽全力!”四人表态后迅速离去。
第313章 攻陷凉山
亲兵营战力如何,杨丛义并不太清楚,但州府防守力量不会太强,一营兵力应当足够。宣威军虽是回易护卫队,不算朝廷正规军队编制,但兵卒都是从正规军里征募来的,进入宣威军之前就已经接受过训练,在昌国又集训四五个月,单兵素质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宣威军之前几次战斗都是埋伏战,很少短兵相接,这次进攻凉山,杨丛义心里没底,恐怕伤亡会超过预期。到钦州以来,没有经历过硬仗的洗礼,折损了不过百人,便取得几场大胜,这一仗过后,这支军队应该会发生质变吧。
杨丛义将亲兵营十个押官全部召集过来,进行战前动员,对将要进攻的目标做了一番解释和部署,对他们只有一个要求:从前门到后院,消灭能看到的每一个敌人。
部署完之后,各去准备。
安静的营地里,将士们热血沸腾,热切期待大战一场,拿下凉山,攻城掠地!
天黑之前,全军饱餐一顿,检查各自武器装备之后,静等天黑。
太阳落山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天便黑了。
“传令全军,按序出发!”
杨丛义一声令下,传令兵迅速去向各营传达军令。
三千大军摸黑开拔,从东边的谷地一路向西。
这条路之前就已经查探过,路虽不宽,但较为平坦,最重要的是,沿路没有河流,夜间行军还算安全。
一个多时辰之后,前军袁华营就已到达凉山城东门外将近一里处,远远的能看到城头灯火,大军在此停下。随后的柳时营也赶上前来,两营几乎并齐,等待城头发出进攻的号令。
深夜一阵风过,汗透衣背,打湿的衣甲,带走身上的体温,脸冷,手冷,脚也冷。
然而,望着不远处灯火的眼睛,充满渴望与热切,心中思绪翻滚,全身热血沸腾。
焦急等待大半个时辰之后,袁华忽见远处城头的一处最灯火熄灭,几息之后又亮起,随后又熄灭,连续明灭三次。
“出发!”袁华低喝一声,提枪在前,带领一营兵士迅速朝一里外的城池奔去。
眼见号令出现,前一营宣威军直奔城池,柳时营一声低呼,迅速跟上。
两营身后的姚昶营、章岱营、苏仲营依次跟上,亲卫营落在最后。
整支宣威军三千余人在黑夜里,如脱缰野马般,朝凉山城东门冲去。
不肖片刻,袁华已带人冲到城下,眼见城门大开,城内灯光昏暗,毫不犹豫立即进城。
一进城门,就见苏仲持刀站在城门不远处,另有十几人站在一边,小心戒备,一见宣威军进城,立即脱掉身上穿的李越人衣裳。
“北门、西门,在哪儿?带路!”顾不得寒暄,袁华一声喊,便有一人立马上前,跟上他的脚步。
“快快快,速度速度!”苏仲看着奔跑的宣威军,不停的催促急呼,他现在恨不得赶紧跟他们杀过去,无奈他的队伍不在这里。
袁华营队尾刚进城门,就见柳时出现在苏仲眼前,同样喊道:“带路,南门!”
苏仲一挥手:“带路!”一士兵应声上前。
柳时营前部迅速赶往南门,后部接手控制东门。
随之而来的便是姚昶营、苏仲营、章岱营。
“带他们去军营!”不等询问,苏仲立即下令。
士兵上前带着姚昶营向城北方向跑去,随后章岱营、苏仲营紧紧跟上。
等杨丛义亲自带领的亲卫营全部进城,由等在一旁的士兵带着朝州府衙门冲去,城东门立即关闭。
深夜的行军声,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但在边境重镇,这是十分常见的事情,前线在打仗,经常会有兵马调动,经凉山前往郁林,军情紧急,半夜有军队进城也并不稀奇。并没有几个好奇心重的人会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穿衣出门。
沿城中大街直行便是西门,往北拐个弯便是北门,袁华营被带到路口之后,前五队奔西门而去,他则带领剩下的五队冲向北门。
城并不大,一刻钟不到,袁华便已到北门附近,火光之下,依稀能见几十人守在城门前,或在城上,或在城下。
火光中的守军暴露在宣威军面前,而奔行在黑暗中的宣威军并没被守军看到。
百步开外,已列好箭阵宣威军,只听一声“放箭”,便手指一松。
黑暗中,一轮箭雨破空而去,一息之后,从天而降,落在疑惑不解的李越守军头顶,毫无准备的守军顿时便有十几人中箭。不等慌乱中,哇哇乱叫的守军做点什么,第二轮箭雨又到,瞬间城上城下便只有寥寥数人。
“杀!”袁华收起弓箭,提枪向城下奔去,身后的士兵们不甘人后,一哄而上。
面对忽然杀过来的宣威军,仅剩的几个守军,情急之下,想要打开城门。
然而袁华等人近在眼前,哪里容他们逃走。刚刚合力把门栓取下来,城门连一条缝隙都没拉开,便被冲到近前的宣威军乱刀砍死。
城上的几个守军眼见对方人多势众,逼上城来,难以抵挡,一咬牙纷纷转身爬上城垛,往城外跳去。
冲上城墙的宣威军,立即张弓搭箭,瞬间便将城下摔的半死不活仍在爬动的几个守军射杀当地。
通往大南关的北门被顺利拿下,没有逃走一个守军。
与此同时,东门、南门发生着类似的情况,几十个守军或被从天而降的利箭干掉,或在短兵相接间,被杀的血肉横飞,毫无准备的各门守军面对突然杀过来、好几倍于他们的宣威军,没有一点还手之力,很快被拿下,逃脱不了一个人。
姚昶、章岱、苏仲三营的遭遇却是大不相同,此刻他们正在敌营正面搏杀鏖战。
敌营虽被轻松破开,惊慌失措的敌人也没有多少战力,但敌军数量与他们相当,甚至还要多出一些。前半部分,宣威军杀的顺风顺水,可一刻钟后,敌人回过神来便开始反击,战况瞬间胶着起来,原本一边倒,敌我泾渭分明,立马陷入混战之中,黑暗中,甚至都难分敌我。
宣威军将士奋勇拼杀,敌军也不甘示弱,来不及呼喊,来不及惨叫,微弱的火光中,一个个倒在刀枪之下。
敌营在陷入苦战时,州府衙门的战斗也不太顺利,光打开大门就花了不少时间,冲进府衙内之后,虽然很快就把赶来的守军消灭,但里面房屋很多,要一一把屋内的人全部找出来,也要花费不少时间。
面对这种情况,想要速战速决,杨丛义给亲卫营下达命令:除妇孺外,一律就地解决。
五百亲卫营士兵一拥而上,前院很快被斩杀殆尽,留下两队人巡查漏网之鱼,其他人迅速从前院向后院扫去,胆敢走出房间的,直接就被刀枪加身,黑暗中看不清男女,也没人想花时间去分辨。
一刻钟后,兵士来报,后院已被清理干净,抓获妇孺四十多人。
杨丛义下令将妇孺就地看管在后院,随后派出五队宣威军,前往四门及敌营,查探各处战果、敌情。
府衙内灯火燃起,通明如昼,留下的亲卫营将士,则开始清理尸首和战果,全面控制府衙内外的一切。亲卫营驻守在安远县衙一个多月,接手府衙轻车熟路,半刻钟不到,便把与县衙差异不大的凉山府衙摸索的清清楚楚。
杨丛义坐在大厅中,等待各路传回消息,而亲卫营士兵则正把官员书房中的账册、文书和书信一批批送来,这是他特意交代的,这些东西里或许就有十分有价值的信息,必须保护起来,免得被随意烧毁。
不多时,兵士来报,库房也已经打开,里面堆放有金银珠宝无数,足足有十几口箱子。
杨丛义回复,就地封存,不得轻动。
两刻钟之后,四门及敌营传令兵来报,四门全部拿下,未走失一人,敌营正在收尾,消息送到时,应该就已经结束。
听到这些信息,杨丛义心里才稍稍一轻,拿下凉山本就在意料之中,拿不下来才叫有问题。
又一刻钟后,姚昶进入府衙,亲自来报,敌营守军已经被全部拿下,尚未打扫战场,不知斩杀敌军多少人,此时除四队人留守敌营收尾外,其他人都已上街巡查,捕杀漏网之鱼,清理重点目标附近驻守的敌军。
“去告诉苏仲,城中重点目标要派人日夜看守,特别是粮仓和军械仓库。”听完姚昶的汇报,杨丛义放心大半,这座城池还算坚固,只要粮草军资充足,驻守十天半个月没有一点问题。
四门安安静静,城中别处的杀戮还在继续,半夜能在外面行走的,不是逃跑的敌军,便是逃跑的官吏,当然不排除个别好奇心重,大半夜不怕冷,也要起来看热闹的人,他们都是斩杀对象,潜在的会对宣威军造成损伤的敌人。
偶尔响起的惨叫声,直到一个多时辰之后,才彻底消失,凉山城陷入了前所唯有的寂静中,而府衙却刚好相反,迎来的是一番十分热闹的场景。
第314章 再取两关
各营营指挥齐聚府衙大厅,争抢汇报战果。
柳时道:“南门斩杀守军三十五人,无一人逃脱。”
袁华道:“北门斩杀敌军四十三人,西门斩杀敌军三十七人,无一人逃脱!”
苏仲道:“东门斩杀敌军二十四人,巡查时斩杀七人,敌营不清楚,应当有几百人。”
看其他人也想吹嘘一番,杨丛义立即打断:“好了,守城的都是些老弱病残,有什么好说的。现在凉山已被拿下,接下来怎么守城,怎么攻取大南关,这才是我们该商议的。”
苏仲道:“监军,大南关我去拿。在城里几天,我发现他们几乎每天都会朝大南关方向运送粮食,我们可以假扮李越人运粮进关,将大南关一举拿下。”
袁华抢道:“监军,刚刚一战我们就打了个城门,杀的一点都不过瘾,大南关我去夺下来!”
柳时也道:“监军,我也去!”
杨丛义微微点头,而后道:“都别挣,拿下大难关重要,防守凉山城同样重要。苏仲,你来城里有几天了,李越通往凉山的主要通道有几条,有没有险地可守?”
苏仲笑道:“监军问对人了,这几天我在城里城外转悠遍了,整个凉山城就修建在环山低谷中,南门、西门外是几十丈宽的河流,但南门、西门都能直通李越富庶的升龙地区,其中主要通道在西门外,向南十里就有一处关隘,跟大南关一样,都有上千年了,主要防守方向也是李越,但由于凉山一直在李越人手里,那处关隘并不受重视。我亲自去看过,那处关隘修建在东西都是高山的谷地中,也十分坚固。南门外的通道一路向南,会经过一个有千余人口的小镇,从小镇再向南,也能通往升龙地区,但这条路年久失修,荒废的厉害,已经很少有人走。所以只要守住西门外那个关口,就能把李越人挡在凉山外。”
这倒是个好消息,自古中原对边荒之地都是防御为主,不会想着要去占领,所以在通往中原的路上,会修建层层关隘,加以阻挡,若边荒小国势力不够,拿不下一个个关隘,就别想染指中原。
李越之地自秦时就归中原王朝直接统治,秦汉从未间断,三国两晋之时,中原内乱,李越之地短暂脱离中原控制,隋唐时重新纳入中原统治,到强大的唐王朝灭亡,五代十国时期,脱离中原自立,大宋统一天下后,因燕云十六州与辽国征战不断,根本不暇顾及南边蛮荒之地,李越自此彻底脱离,并在百年中,一步步将大宋广南地区难以控制的区域蚕食占据,大南关外的凉山一带便是近百年才被占据之地,这等不毛之地多一块少一块,对朝廷来说根本无所谓,地方州府不上报,朝廷也不会管,他们眼里只有富庶的川陕和燕云。
凉山已在李越手中百年,经营成了边境重镇,这才谋划攻占郁林地区。但这一个个原本防御他们的关隘,一旦到了他们手中便成了无用之物,这对宣威军来说却是好事。
“城西关隘,派两营人马看守,凉山留三营人马,大南关由两营人马去攻占。守城与攻城同样重要,攻下大南关就是为了防守凉山,我们守住凉山一个月,此战必胜。你们自己领取任务。”杨丛义几句话一说,便让他们自己选择。
“监军,大南关还是我去吧,我这队人马差不多刚好两营人,在静州攻城也有经验,防守也还行,拿下大南关还要防备郁林城里的敌军来攻,我们去,肯定行!”苏仲毫不犹豫,第一个领取大南关任务。
眼见苏仲领了大南关任务,袁华便放弃了,攻占城池关隘,苏仲确实比他有经验,于是说道:“不能攻取大南关,那我就去镇守城西关隘,谁跟我去?”
柳时立即回道:“袁兄,我跟你去。”
“监军,我就跟柳时去镇守城西关隘。”袁华高声禀报。
杨丛义点头:“好,那就这么定了,苏仲带两营宣威军明天天黑之前,攻占大南关,袁华、柳时共带两营宣威军明日一早出城西,控制关隘。两处关隘若有不超过一千人的小股敌军要入关,可伺机放入关内消灭,若需要协助,可派人回城禀报,务必量力而行!”
“是。”苏仲、袁华、柳时抱拳领命。
杨丛义接着下令:“章岱看守南门、西门,姚昶看守北门、东门,与我的亲卫营一起驻守凉山。”
章岱、姚昶高声应是。
“章岱、姚昶,你们即刻带人接管四门。苏仲、袁华、柳时,你们四营人马好好休整几个时辰。”
任务分派完毕,众将离去,杨丛义又派了两队人跟去接管粮仓和军资军械库。
当夜,又经过一阵忙碌之后,凉山城里才渐渐安静下来,大部分宣威军进入睡梦中。
一阵风来,满城飘散血腥气,这座城池里的百姓,今夜再也无法安心入睡。
天亮了,凉山城所有街道上除了巡查的宣威军,见不到一个本地百姓,这座两三万人的小城,似乎变成了一个军营。
驻守凉山城的宣威军趁夜清理敌军尸体,将他们全都集中在城西,天刚刚亮便搬运丢弃到城外一里多远的一处水塘。
经过一夜风吹,城里的血腥气渐渐淡了,等尸体全部丢出城外,又将军营、城门附近清理一遍,城里便没了血腥气。
等太阳升起,城里除了少了一些人,又多了一些人,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宣威军埋锅造饭,好好饱餐一顿。
阳光照向城头,袁华、柳时各领一营装扮过的宣威军,带着粮食和军资军械,出西门渡河南去,直下十里外的关隘。
苏仲领两营宣威军,装扮过后,带着大批粮草、军械,直奔三十里外大南关而去。
宣威军调走了大半,但凉山城的防守未曾松懈,看守城门的宣威军,营帐就扎在城门十丈之内,轮番值岗巡守。亲卫营四队人在城中主要街道,来回巡视,遇到可疑人员,立即捉拿,若遇反抗,当即格杀。
整整一天,凉山城内除了一早出去的四营宣威军,四门紧闭,未再放一人进出。城内也一片死寂,百姓闭门不出。
当天下午,袁华、柳时传来消息,他们已经顺利占据关隘。据说那处关隘完好,砖石修建,十分坚固,高两丈有余,一千人足可抵御万人攻击,若粮草、军资充足,驻守三五个月都没问题。
这倒是个好消息,南边的关隘守住,凉山便不会有自升龙方向的攻击,城防压力,减轻不少,现在就看大南关如何了?
大南关对凉山来说,位置十分尴尬,纵使拿下,也没法有效抵御来自郁林的攻击,不过幸好郁林只有三千守军,想来他们也不敢派大军出击,攻取大南关。
还有,游奕军应当已经动身,游奕军不管到不到郁林,只要他们到达桐棉,进入郁林敌军探子的视线,敌军便不敢轻易出城。
天黑了,杨丛义并没有睡觉,他现在还在担心大南关,不知道苏仲是不是已经顺利拿下。按说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但没有前方战报,他始终放不下心。
城里的粮仓、军械库,他亲自去检查过,粮食虽然不多,只有不到一万担,但军械却有满满一仓库,成捆成捆的箭矢,没有上弦的强弓,一堆一堆的长刀、短刀和长矛等,具体有多少难以估计,看样子都是近期才放进仓库,还没来得及运抵前线,要是李越人把邕州拿下,这批军械应该就会运到宁明,从宁明沿江而下,直入邕州,但现在不可能了。
杨丛义将城中清查过的物资,一一登记在册,这些东西他们虽然不能带走,但销毁之后,也要留下账册,当作报功佐证。
提心吊胆一夜之后,第二天上午,传令兵终于从北门进来,直入府衙。
“监军,宣威军昨天傍晚顺利拿下大南关,斩杀四百六十七名敌军,缴获粮食一百多担,军资少许,已经完全控制大南关。如今正在设伏,等待郁林敌军自投罗网。”传令兵声音很大。
杨丛义这颗吊了一夜的心,听到这话,方才真正放下来,点头道:“好,回去告诉苏仲,守好大南关即可,不要盲目出击,若敌军倾巢而出,势要夺取大南关,大南关给他们就是,不要硬拼,宣威军兵力有限,不要做无谓牺牲。”
“是。”传令兵高声应是,意气风发而去。
自从来到钦州,苏仲营已经打过多次胜仗,在李越攻占静州城,在凉山击破敌营,接着又攻陷大南关,在整个宣威军中,他们表现出来的战力最强。在这场大胜之后,若是论功行赏,苏仲营上下得到的赏赐也应当是最多的,传令兵如此神气,也在情理之中。
但一个高傲的士兵或将军,一旦遭遇失败,恐怕就再也站不起来了,等这仗结束,该找苏仲谈一谈了。
看着离去的传令兵,杨丛义多多少少有些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