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章 训将练兵
半个月后,赵看着入内内侍省刘溪送来的各部各司高官家中所用粮食产地资料,心情有些复杂。
有些高官府上永远只吃同一个地方种出来的粮食,有些官员所吃粮食遍及各地,还有些高官竟然要吃南洋买来的粮食,当然也有官员府上的粮食说不清产地。
“江陵府玉沙县,这个地方的米很好吗?为何只吃这个县产的米?”赵随口问道。
刘溪答道:“玉沙县的米确实很好,又香又软,宫里的贡米就有产自玉沙县的。”
“汉中的呢?”
“汉中也算贡米产地,前几年也送过一批,那里产的米味道也很好。”刘溪再次回道。
“李尚书府上吃的米来自广南、福建、江西、荆湖、两浙、淮西、京南京北几十个州县,难道这些地方都有贡米?”赵语气稍稍有些不善。
刘溪忙道:“回皇上,这倒不是。据说李尚书有个习惯,每年他都要亲自尝一尝自家地里种出来的粮,听说李尚书能从这些粮食的颗粒、色泽和煮熟之后的味道分辨出来,这些粮食的产地当年是风调雨顺还是受了灾。”
“哦李尚书还有这等本事?早知道他有这等本事就该让他继续主掌户部。”
赵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刘溪从中听出了别样的意味,李尚书怕是要致仕了。
“杨府的‘不详’是怎么回事,没去查吗?”赵继续翻看。
“杨府也去查了,只是杨府吃的米面查不到固定产地。”刘溪马上解释道:“杨府吃的粮食都是从汴京城里的粮铺买的,虽然都是从那三五家粮铺买,可那几家粮铺的粮都是从其他粮商手里购买,而各大粮商又是从全国各地买粮,各地粮食混在一起,根本就分不清产地。臣也让人去仔细查过,查到粮商那里,也没人能说清他们粮食的具体产地。”
“杨府就吃不起玉沙县、汉中等地的贡米?”赵心有疑问。
“杨府人不多,杨大人也不在汴京,倒没有太多讲究。不过杨府还是买过几十斤贡米的,说是专门用来熬粥,据说杨府新添的二公子缺奶吃,府里又不愿意找奶娘喂养,就只能天天熬粥。”刘溪继续解释。
听到这个消息,赵默然。
片刻之后,吩咐道:“跟皇后说,让她挑些补品,寻个时间送去杨府。”
“是,皇上。”
隔日。
早朝之上,赵将入内内侍省刘溪上报的高官府邸所用粮食产地当朝公布。
随后抛出一个议题,天下何处出产的稻米最好吃。
此议一出,众臣初时不明所以,但不久之后,心思敏捷的御史台言官便抓住了议题背后的东西,土地!
于是就在部分大臣还在发表高论,言说哪里的稻米香,哪里的五谷饱满,哪里有什么美味的特产之时,言官们忽然就将议题转移到了土地上。
两淮、京南、京北土地被大肆兼并的问题,随之浮出水面,言官们借着粮食的议题火力全开,捕风捉影,肆意攻击各部各司和地方官员通过不光彩的手段,巧取豪夺普通百姓辛苦开垦出来的荒地。
朝堂之上,官员们争锋相对,顿时炸开了锅。
一个何处粮食好吃的议题,为御史台言官们的反腐事业再加一把火。
这把火半个月之内就从汴京向全国各地烧去,牵连人数之广,难以算计,被查出来的之前伪造田宅地契从百姓手中夺得的土地,几乎全被朝廷收缴,重新还给当年开垦出那些土地的百姓。
当然,朝廷为稳定官员情绪,也做出了一些让步,被查出来,愿意交还土地的,便没有治罪,主动退还土地的官员也只是降职调任。
这场粮食产地问题引发的反腐风暴为整个反腐增添了一股强劲的动力。
而引起这场风暴的初时起因早就不重要了,因为通过持续不断的高强度的反腐,赵也终于确认杨丛义除了有些现钱,真的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资产。
经过一通全面的大张旗鼓的反腐调查,赵知道杨丛义确实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奇人,他与朝中所有大臣都不一样,没有田产,没有家产,也没有三五房小妾,更没有养上几十上百个仆人,来自高丽、倭国的婢女更是不曾见过,他那么拼命,得到这么高的官位,又不求身后富贵,又不求今生享受,到底是什么在支撑他?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实现早年的志向?
当年陈康伯从完颜亮那里带回来的关于杨丛义的一叠资料,赵这些年看了不下百遍,无人之时,又一次次回想早些年与他有过的几次接触的细节画面,以及早年他们之间的沟通谈话,可看的越勤,想的越多,赵便越觉得看不清楚他。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赵也无法估计。
但赵很清楚,如果当初没有杨丛义提兵十万从大名府南下兴仁府支持他,他不可能进得了汴京,更不可能统治江北数百州土地,稳坐皇帝宝座。
汴京附近的三支北伐大军,唯独杨丛义明确的支持他继续当皇帝,后来更是将亲自训练出来的最精锐的骑兵部队完全交到殿前司手中,让他初来汴京时,手中便握有一支完全可控的强大军队,凭借这支由皇帝亲自控制的精锐部队,他才迅速在汴京站稳脚跟。
可以说,在那种情况下,换了其他统兵大将,没有任何人会心甘情愿的将培养多年的精锐部队完全上交到根基不稳的皇帝手中,但杨丛义就这么做了。
没有杨丛义就没有如今的汴京,也没有赵的皇位,赵自己非常清楚。
可即便如此,赵还是忍不住想要看清杨丛义的内心,因为他始终觉得杨丛义绝不简单。
赵的看法跟金国皇帝完颜亮一致,一切他们看不透的东西,对他们来说都是危险的,他们都在一起观察研究杨丛义。
当然,他们是没有机会在一起探讨了,也不可能互通书信。
对于杨丛义,赵离他这么近都觉得看不清,更何况是根本没有见过几面的完颜亮,他就更加看不清。
其实杨丛义并没有多复杂,绝大部分关于他的信息,他根本就没有刻意隐藏,只是在意他的人不信罢了。
赵对杨丛义的怀疑减轻了,但疑惑却更深了。
同样,在距离汴京城几百里外的济南府也有一群看不懂杨丛义的人,面对杨丛义,他们心里同样满是疑问。
“大人,朝廷不允许我们开战,又让我们当着真定府、燕京金军的面练兵挑衅,朝廷到底是怎么想的?”
“天天练,练了好几天月了,又不让我们打,兄弟们每天都在问什么时候打,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
“金军占的那些小县小城,里面也就两营人马,千把人驻守,只要朝廷同意我出兵,保证不要半天就能拿下!”
“是啊,就那样的小城,给我半个月时间,我能拿下五六个。朝廷到底什么时候才让我们打,兄弟们都等不急了。”
各军统制官齐聚帅府,对杨丛义这几个月来下达的命令意见很大,因为他们左右为难,根本搞不清楚朝廷和帅府的意图,所以趁着好不容易等来的集中议事的机会,纷纷问了出来,都想求一个答案。
然而,杨丛义并不想透露自己的真实意图,因为时机未到。
要想北伐一举成功,必须先取河东,而要顺利夺取河东,济南府、河间府方向必须给金国压力,不说给多大的军事压力,至少要分散他们的精力,把他们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河间府,如此一来,辛弃疾才能在河东大胆施为。
所以杨丛义并没有向他们解释过多,只是告诉他们要遵照执行,理解要好好执行,不理解也要好好执行,这是朝廷的要求,也是帅府的要求,同时也是他个人的要求!
听杨丛义这么一说,一众统制官还能说什么?
再加上济南府都统制罗聪、河间府都统制姚昶在一旁附和,众统制官更没话好说。
一个小小的统制官能得到的信息很有限,因此也不能要求他们看得太宽太远,对他们来说,现在只需要依令行事,并不需要他们具备过多的自主性。
这次聚将议事也没有太重要的事情,只是让各军统制官一起来帅府聚一聚。
想打胜仗将帅之间就得相互熟悉,只有熟悉了,才能建立互信的关系,在战场上互不信任,想打胜仗那是不可能的。
杨丛义离开边境多年,边军将官这些年也换了不少,当年熟悉了的一些人,有些已不在军中,还有一些调往别处驻防去了。
还有,他原本就对大部出自山东义军的济南府、河间府军队不熟悉,长久以来又没有特别关注,对这些将官就更不熟悉了。
这次他要在济南府、河间府停留很长一段时间,这里短期内侍三方对峙的局面,可能有小摩擦,但不可能发生大战,他要借这个机会尽快熟悉诸将,基本摸清他们的底细。
第一次聚将议事,众人称述了各军日常训练内容和成果,而后杨丛义又让大家各抒己见,就如何对金军进行有针对性的训练发表意见。
从结果来看,第一次聚将议事的目标,基本达成。
第728章 应对之策
在杨丛义的规划中,像这样的聚将议事每隔两个月都要举办一次。
如今济南府、河间府的这些统制官几乎都没有经过正规的军事培训,他必须利用暂时没有大战的时间,将他们集中起来,好好给他们上上军事课程。
这些统制官以前绝大多数都是从义士豪侠或者山寨头目,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条件学习军事理论,武经七书等经典军事著作也极少有人能看懂,对他们进行培训,势在必行。
在军中这么多年来跟将士们接触下来,杨丛义发现要想尽快提升部队战斗力,光训练军阵、强化体能不行,最重要的是要唤醒他们的思考能力,统一他们的思维,尤其是作战思维,只有对同一场战争,所有人都明白他们不同的分工,最终指向的是同一个战争或战略目标,才能调动他们全部的军事能力,短时间内提高战斗力,否则他们东打一下,西打一下,不过是胡乱消耗兵力财力而已。
杨丛义教他们学习武学理论、分析战例,不是要让他们一个个都变成军事统帅,而是让他们明白每一场战争的具体战略,从而达到在战场上失去统帅指挥的情况下,也能随机应变,协助其他部队,或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努力去达成预定的战争战略目标。
辛弃疾若是成功了,他的河东军不可能调出太行山以东的平原,因为将来大同府、太原府需要他们镇守,抵御北方草原势力的侵袭。
而驻守济南府、河间府、大名府的二十多万军队是大宋能调动的几乎全部作战部队,将来要收复燕京、驱逐金国势力,还是要靠他们,所以从现在起杨丛义必须得好好培养他们,不论他们出身如何,对如今的大宋来说,他们就是大宋军中绝对的主力。
当年南北分治,李显忠将整个大宋出身最正、装备最好的十万禁军全部带去江南了,驻守在建康和镇江,并且当时驻守在鄂州的侍卫亲军马军司五万精锐禁军也去了江南,一时之间,整个江北除了杨丛义整合而来的二十万大军和吴拱的七万军队,就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军队。
在那种窘境下,函谷关以西、大名府以北还有几十万金军虎视眈眈,而刚刚迁都汴京的朝廷不可能没有军队拱卫,最终只能让吴拱分兵驻守洛阳、汝州和襄阳一线,杨丛义收缩兵力驻守大名府、济南府,从大名府军中抽调五万精锐驻守汴京外围,划归殿前司和枢密院直接统率,拱卫汴京。
迁都之后的这些年虽然每年都会招募一些军队,可朝廷实在太穷困,光养二十多万大军都很困难,哪里还有余力招募过多军队,所以五六年下来,新招募的军队也不过两三万人,多数还补充进了殿前司统管的禁军之中,北伐军几乎没有新兵补充。
北伐军这些不但没有新兵补充,老兵还大量流失。
要不是杨丛义这次从汴京出来,亲自深入前线部队,他还不知道各军缺额空编那么严重,一连走了好几个军的驻地,细细一查,几乎缺额、空编都在三成以上。
了解了这个情况,他才明白之前十万北伐军北上燕京、莱州,为何最终会无功而返。
前几年朝廷国库空虚,军队穷,将士们饿肚子,要自谋生路,离开军营重新务农,杨丛义可以理解,可如今朝廷财政已经渐渐变好,各军粮饷也是按编制拨发,空编还这么严重,他便不理解了!
于是在第一次聚将议事时他便提出了这个空编缺额的问题,严令各军半年之内必须召回老兵或是招募新兵补充缺额,一再告诉他们打仗是要靠人的,以空编去打仗那是害人害己害朝廷,并且警告各军统制官,若是半年之后再查,还有虚报编制的情况,直接降职调任!
军队吃空饷的问题,杨丛义当年在临安殿前司就参与核查过,只不过那时核查的是身处后方的殿前司禁军,真正打起仗来,也很难用到他们,加上天下太平,所以朝廷对那些军队吃空饷基本是不管不问,但最后还是因为权力斗争,将那几十支吃空饷的禁军全给撤销了编制。
如今北伐军的情况跟那时有区别,前些年朝廷空难,每次都不能足额拨发粮饷,饿肚子的将士离开军队,自己去耕田种地养活自己,也可以理解,所以杨丛义才给了各军半年宽限时间。
就在杨丛义积极整军时,拿到钱的沈缙和张孝祥也开始在各地大建武器制造作坊,大肆招募训练兵器制造工匠。
每人五百万两白银,足够他们招募很多工匠,采购很多物料,制造数不清的兵器装备。
在两地筹建扩建更大的军备作坊时,益都府造院培养多年的各类大师巨匠终于派上了用场,他们被官府授以官职公职深度参与作坊筹建,当然后期真正开始制造兵器装备时,他们也将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杨丛义是枢密院副使,他的命令也要求自然代表枢密院和朝廷,所以他拨款要求大名府和山东筹建作坊、制造兵器军备,他们不会拒绝,也不可能拒绝,谁都知道一旦再次北伐成功,他们的不但官位亨通,甚至还能青史留名,能为北伐军筹备后勤供应,参与北伐,但凡主战的有志之士,谁不愿意?
所以从北定六年下半年开始,京北、山东两地,以大名府、益都府为中心,在萧瑟秋风中,处处都生机盎然,城内城外热火朝天。
连通这个山东主要州县的官道在扩建在硬化路面,济南府通往河间府、大名府的官道也在筹备硬化拓展,各类作坊在加班加点,赶工生产、扩建,不少富余的民力参与其中,他们吃饱了饭,也为各地发展做出了贡献。
山东硬化官道测试结果大大刺激了周边州府,原本还对硬化官道持观望态度的大名府巨贾乡绅纷纷托人求见安抚使大人张孝祥,请他效仿山东也对大名府主要州县官道路面进行硬化,所需材料和人工费用,他们可以出!
当时正值杨丛义拿着巨额钱财无处花销,便让杨四娘去了一趟大名府,具体商议修路事宜。
最终,大名府的商贾代表大名府,杨四娘代表济南府商贾,双方共同出钱修通济南府直通大名府的官道,商贾出钱,官府负责修建。
十一月初六,经过一个多月筹备之后,济南府通往大名府的官道扩展硬化工程,分为六段,同时开工。
与此同时,杨四娘拿着大笔现钱联合本地商贾,在济南府投资新建数个规模颇大的水泥制造作坊,为硬化官道保障水泥生产。
三个月后,山东境内的主要官道硬化完毕之后,济南府通往河间府的硬化官道开工修建,这条路没有商机可图,因此是有两个神秘商贾投资捐建。
又过了半年,河间府通往大名府的硬化官道也开始修建,这次同样是有两个神秘商贾捐建。
随着硬化官道出现,陆路运输得到空前发展,各地商贾开始组建自己的车队,要运货便需要载重量大又稳定的四轮马车,而这种马车只有一个地方出产,山东益都府平易车马场。
这个车马场自然也是杨四娘召集其他商贾一起投资筹建,她只要出钱出技术,其他事务有共同投资人和官府帮忙,至于能不能赚钱,她根本不担心,因为她做的一切都是依照杨丛义的意思,杨丛义不想手里有那么多钱,想全部花出去,顺便做些实事,她自然不会反驳拒绝。
如今早已不是朝廷命官,也不是汤家背负使命的儿子,她北上济南府,只想轻轻松松的活着,钱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只要有陪伴就够了。
连续在多地投资各类作坊,捐建几条官道硬化之后,杨四娘手里还有很多钱,于是在杨丛义的建议下,她又开始出钱投资采矿,石炭、铁矿、铜矿不挑不选,能投资就投资,至于赚不赚钱,这不是她要考量的。
就在河间府开始修建硬化官道的同时,她投资的几个石炭开采场也在河间府开工了,根据杨丛义的设想,这些开采出来的石炭除了供应河间府、济南府驻军,还可以通过海路运往江南换粮。
河间府、大名府、真定府、河东等地,哪里有石炭、哪里有铁矿,杨丛义手里有地图,他是很清楚的,只是哪些现在能开采,哪些能用,他不能确定。
经过千年发展,到了大宋,炼铁炼钢技术已经发展的很好了,所以大宋相比周边国家来说,并不缺少铁器,甚至还能用来出口,大宋的钢铁数量是能满足需求的,但这种东西还是多多益善的好。
宋军与金军相比,短板就在战马,战马的问题不解决就永远会处于下风。
但杨丛义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就必须通过其他方式弥补短板。
修路开矿、建造各类作坊,便是他应对困局的招数。
至于这个招数能不能奏效,还需要时间来验证,他筹划多年,对此很有信心。
第729章 投军之路
日月轮换,光阴流转。
转眼间,时间来到北定八年。
乍暖还寒的一场春雨过后,太行山中渐渐转暖,枯草泛绿,万物复苏。
十几匹快马从丈宽的土路上飞驰而过,扬起一阵尘土。
正在路边十多丈远的田地里劳作的老农,听闻马踏而过传来的声响,迅速抬头直身,盯着不远处的十几匹快马,直到对方转个弯消失在视野中。
他们这个小地方很少会见到马匹,更别说刚刚过去的那种高头大马,这种景象已经很多年未曾见过了。
老农盯着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消失的地方,陷入沉思之中。
“爹,你看啥呢?”旁边的年轻人见老农还在出神,忍不住出声发问。
老农没有回话。
过了一会儿,才忽然说道:“要打仗了,准备准备,马上进山避一避。”
儿子不解,面现疑惑:“打仗?我们这儿连当兵的都看不到,会在这儿打仗?”
老农解释道:“我们这儿虽然不打仗,可哪次北边南边打仗,军队不从我们这儿走。哪次军队从这儿走,能有我们的好?你娘当年就是这么没了的......”
说着老农沉默了,儿子也低下了头。
片刻之后,老农又说道:“走吧,今年这地种了也是白种,早点进山吧。”
老农说完收起锄头,向田边走去。
而在他的身后,忽然传来儿子的声音,那个声音让他浑身一抖。
“爹,我想去投军。”
说出这句话的儿子,看着地上的青苗,没有抬头。
“你跟老二进山吧,他年纪比我小,攒点钱、攒点粮,过几年就能给他娶个婆娘了。”
儿子说完提着锄头赶上了老农,走到了前头。
老农抬头望着远处的山头,久久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他才默默的扛起锄头沿着脚下的小路往前走去,前边的儿子早已消失不见。
几天后,古树挺立的村口,一高一矮两人相对而立。
“哥,你能不去吗?”个子稍矮的少年问道。
“咱家都留在这儿是没指望了,该要有人走出山外闯一闯。爹年纪大了,再过几年估计都种不动地了,你在家里好好照顾爹,以后娶个婆娘,给咱家留个后。要是我混出个名堂,就会回来找你和爹,要是回不来,就当我死了。”个子高些的年轻人平静的回道。
“不去不行吗?在山里我们也饿不死!”弟弟继续劝道,眼里有了泪珠。
“这不是会不会饿死的问题,你年纪还小,有些事等你长大些,你就明白了。好好照顾爹,我走了。”年轻人抬手拍拍弟弟的肩膀,而后甩手将小包裹挂上肩头。
“我不明白你可以跟我说啊,你不说咋明白?”弟弟大声喊道,泪水多眶而出,滚滚而下。
“记住,爹不容易,照顾好爹。”
年轻人说完,提着一棍结实的木棍转身向村外走去,任由弟弟在身后哭泣,始终没有回头。
这一去生死难知,也许永远也不可能回到这个生养了他二十多年的地方。
但即使是死了以后,魂都找不到回来的路,他也要义无反顾的走出去,去参军,因为这是他该做的事,也是唯一能改变他的命运和他们家现状的机会。
一路上,饿了吃干粮、野菜野草,渴了喝溪水,穿过一个个小村小镇,一路走一路问,一个多月后终于进了一座有围墙的大城,和顺城。
进城之后,青年四处跟人打听,询问可以去哪里参军。
然而城里并没有人知道何处募兵,不过有人给了他一个建议,让他去衙门问问。
对普通百姓而言,衙门并不是一个好地方,若无必须又不得已的情况,无人会轻易踏上衙门前的台阶,因为在百姓们看来,只要普通人走进衙门,他不是坏人,就是准备害人,好人是不会往衙门前凑的。
青年几经问路,提着木棍、背着包裹来到和顺县衙前停住。
门前两个衙役正闲着无事,忽见一人手提一根结实的木棍来到衙门前,一惊之下不由之主的抬手握住了手中的刀把。
“干啥的,没事儿别瞎看!”其中一衙役仗着手里有刀,立即出声训斥。
青年赶紧问道:“两位大哥,我想参军,在城里问了好多人,也没人知道。两位大哥消息多,知道能去哪儿投军吗?”
“投军?”
“你来晚了。募军部队走了大半年了,早就不招人了。”
青年得知这个消息,顿时难掩脸上的失望之情。
走了这么远这么久,就这么回去不成?
因为不甘,因为想改变现状和命运,才千辛万苦走到这里,如果就这么回去,即使不被赶出村子,一家人恐怕再也没脸在村子里待下去。
募军结束了,他该何去何从?
“回去吧,别在这儿站着了。”一衙役冲青年挥了挥手。
青年失神一般站在原地,好似没有听到对方吩咐。
“走了,别给我在衙门前碍眼啊,不然我们可动手了!”另一衙役见青年不为所动,也不理会他们,顿时就有些恼了。
衙役的声调一高,马上将青年从失神中惊醒,但他好像并没有听到他们之说了什么,只听他随即问道:“两位大哥,你们知道能去哪儿找到军队吗?”
“不知道。赶紧走,想去哪儿去哪儿,不要站在这儿!”一衙役再次提醒。
“大哥,我走了一个多月的路才到这儿来,求你们给小的指条路!”青年抬手行礼,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
“不是跟你说募军部队走了半年了,你还在这儿磨蹭啥!哪来的回哪儿去!赶紧走!”另一衙役一扬手里的佩刀,高声训斥。
“大哥,小的好不容易才从老家走来这儿,求求你们帮帮我!”青年再次抬手行礼央求。
“都跟你说了不知道,还在这儿磨蹭,再在衙门前无辜逗留,我们可要动手了!”衙役说完扬了扬手,脚下却没有半点移动。
“废啥话,赶紧滚一边去!”另一衙役一边怒斥,一边抬起抽出半截的佩刀威胁。
“两位大哥,求求你们了,小的真的走投无路了!”青年继续向两人央求。
“给脸不要脸,滚!”衙役怒斥。
“大哥,求求你们了!”青年看着仍然在苦苦央求,就差没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了。
“既然想在衙门在闹事,就别怪我们动粗了!”
说完两衙役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而后又望向青年手中握着的那根看起来十分结实的六尺长棍,紧了紧手里的佩刀,脚下却是没敢轻动。
眼前的青年身体并不单薄,能孤身一人走一个多月来到和顺城投军,必然是有些本事的,再看他手中那根木棍,虽然只有鸡蛋粗细,但看样子重量不轻,要是挨上一棍子,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
两个衙役手里所有佩刀,可谁也不敢轻易上前一步。
虽然不敢上前,但他们嘴上功夫却不若,只听他们高声训斥道:“衙门不是你投军的地方,赶紧滚!不要惹事啊,要是冲撞了大人,抓你上堂治罪!”
青年不为所动,站在衙前不走,仍向二人哀求:“大哥,求你们了,小的不想惹事,就想投军,求你们了!”
“走,赶紧走,不然把你抓进牢里,你可哪儿都别想去了!”见青年不惧恐吓,衙役的语气软了不少。
“吵啥?你们在衙门前吵啥?”
衙门里忽然走出来一个官吏,看了三人一眼,便询问衙役。
两衙役一听声音,连忙转身行礼,其中一人回道:“大人,这人无缘无故跑到衙门口来闹,说了几遍也不走。”
“啥事问清楚了吗?是不是有冤屈?有冤屈到堂上说,大人正闲着呢。”官吏边问边训,显然对他们不是很满意。
这帮衙门里的老油子,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要是天天误事,迟早还是要给他们换了。
但官吏眼前并无心揪他们的问题,等以后有空了再慢慢收拾他们。
衙役连忙回道:“问了,他说要来投军。我们这儿是衙门,投啥军啊,再说募兵部队早就不募兵。我们跟他说了,让他回去,他赖在衙门口,怎么说都不走。”
官吏听完,转眼仔细打量了门前的青年一番,而后冲他问道:“你叫啥名字?”
青年见到官吏,一时有些紧张,便静静的站着没敢出声,此时听到对方问话,赶紧抱拳回话:“回大人,小人姓孙,家里排行老大,村里人都叫小人孙大郎。”
“孙大郎,你有啥本事就想要投军?”官吏看着青年问道。
孙大郎回道:“小人也没啥本事,会打猎,有一身力气,能抗两百斤的东西走两里地不休息。”
“只有一身力气可投不了军,投军是要打仗的,打仗凭的可不是力气。”官吏说完,稍稍一顿。
而后马上又道:“不过你想要投军,也不是没有机会,本官正好要领队给一处关隘守军送军粮,你可以跟本官走,要是路上卖力,把军粮按期送到,本官帮你说说,让你投军。”
“小人愿意!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孙大郎一听要给守军送粮,有机会投军,顿时转悲为喜,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五日之后,一支长约半里的运粮队从和顺出发,向北边行去。
第730章 整编入军
半个月后,和顺运粮队抵达县城东北方向一处关隘,军粮如期送达。
这个关隘不大,驻军仅有一百来人。
“周大人,以后就暂时不用送军粮过来了。”关隘守将在交接账册上按过手印后,如此说道。
“军队有调动?”负责军粮运送的和顺县周大人试探着询问。
“军队调动的事,大人还是不要打听不要过问的好。”关隘守将没有透露的意思。
见守将口风很紧,周大人赶紧道:“高将军见谅,我也是随口一问。既然交接完毕,我们就先回去了。”
“慢着。”
“高将军还有何事吩咐?”
“我们需要人手,能不能给我留三十个人在这儿?”关隘守将高将军忽然问道。
周大人闻听此话,面显为难之色,口中道:“高将军,此时正值春耕农忙,这些几乎都是主要劳力,留下三十个可能就影响三十户家庭,把人留下,我回去可不好跟县大人交代。”
“赶走了金人,所有人都能安心种地,不然种出来再多的粮食还不是被金人抢去,这个道理大人应该明白,其他人应该也明白。”高将军回道。
“话虽是这么说,要是他们不愿意,我也不能强迫他们留下,不然就是给高将军找麻烦了。”周大人似乎并不愿意留下他带来的人。
“愿不愿意确实要看他们自己。我也不要多少人,三十个就够了。大人要是为难,我亲自去问他们。”
“这样最好不过。”周大人其实也很难拒绝,和顺募军多次,青壮年所剩无几,但要打仗,又不能没有人,上面没有来强征就已经够可以的了。
和顺运粮队数百人集中在关隘前,周大人先跟大家说了几句,将了一番众人也听不太懂的大道理。
而后关隘守将高将军高声道:“留在军中,不管老天爷长不长眼,庄稼能不能丰收,都有军粮可吃,并且我能保证,有我一口吃的,就肯定有你们一口!只要跟着我,不但有饭,以后还有军饷拿,甚至还能有官做!愿意留下来的,就到我这边来!”
运粮队种的孙大郎一听这话,想也不想,马上抬腿走出队伍,毫不犹豫的向高将军方向走去。
孙大郎走出队伍,其他人几乎都还在犹豫。
这几年虽然乱,但明显要比金国统治的时候好多了,至少很少有军队和官府来抢他们的粮,可这种情况能持续多久谁也不能保证,并且谁都知道军中这碗饭不好吃,搞不好就要丢命,但如果运气好,他们这些最底层的人就有机会当官吃上皇粮,这种诱惑稍有野心的人都很难抵挡。
片刻犹豫之后,陆续有人从运粮队种走出来,来到孙大郎身旁。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走过来,不多时,孙大郎身旁就聚拢了好几十人。
一刻钟考虑结束,见运粮队中再没人过来,高将军宣布选人结束。
周大人随即带着和顺运粮队离开关隘,回返和顺城。
而孙大郎等四十多个选择留下来的人,在经过五天基本训练之后,很快分散编入关隘守军之中。
十日之后,全部守军撤离关隘,向北方赶去。
孙大郎等才加入军中不久的新兵随军而动,他们没有兵器,要做的就是带上所有粮食和暂时用不上的军备,他们在队伍中的作用与驮马、毛驴相似。
连续行军六天,队伍到达一个城池,进城休整两天,而后全部编入一支规模更大的队伍。
三天之后,近五百人的队伍离开那座城池,继续往北方行军。
行军近十天,五百人的队伍到达一座更大的城池,平定州。
在城外十里换装后入城,进驻军营休整。
数天后,五百人被整编进更大的队伍。
又过了五天,三千人的部队从平定城出发,沿绵河西进至寿阳县。
在寿阳县,忽然出现的这支规模颇大的部队,受到当地县官质疑,拒绝向他们提供粮草补给,但当统兵官拿出令信与调兵文书之后,寿阳县官这才将城中粮库仅有的粮食送往军中。
接收粮食当天,部队便以要马上驰援太原府为由离开寿阳,继续西进。
六月初九,部队到达阳曲县东五十里外一个叫凌井的地方,得令在此驻扎休整。
部队行军近千里来到此地到底所为何事,除了统兵官和几位主要将校,无人得知,也不允许打听。
在此驻扎九天之后,三千人的部队终于再次行动起来,翻山越岭,进入阳曲。
部队在进入阳曲后,径直行军到一个叫做大泉沟的地方,而后便在那里驻扎下来,既没有南下阳曲县城,也没有北上忻州,许多将士迷惑不解,却不敢询问,只能等待统兵官王桐的军令。
部队在大泉沟驻扎四天,阳曲县得知消息派人前来打探,直接被驱离,没有给对方任何解释。
数天后,探子来报,忻州方向发现一支军队,全军规模约有五千人,距离大泉沟只有三十里多里。
军中将士闻听这个消息顿时有些紧张,他们虽然到目前为止并不知道来这儿具体做什么,但几乎所有人都能猜到这次肯定是要真刀真枪的打仗了。
军帐中,九个将校加上统兵官王桐,聚于一处议事。
“忻州军已经出动,半日就能到。按照先前的既定计划,我们只要跟着他们一起进城就行。”王桐说着扫视众人一眼,又道:“现在情况有变,只跟着他们还不行,还要加入他们的队伍。大家怎么看?”
众将一听此话,脸上神态各异。
“为啥要加入他们的队伍?我们可是独立的军队,凭啥加入他们?”马上有将校问道。
一有人发问,随即便有人附和。
“其中原因上面没有细说,只要我们明白一点,加入他们,统一指挥,对各方都有好处。我们远道而来,这一仗必须速战速决,一旦出现其他变故,我们这几千人可就回不去了。”统兵官王桐也不知具体缘由,但他知道轻重。
众将不言,有人话到嘴边,预言又止。
“手下兄弟们最近都在问,我们走这么久,到底是要干啥,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我想问问,我们到底要干啥?”终有将校问出困扰他们很久的疑惑。
随即,众将校的眼睛齐刷刷的看向王桐。
王桐没有马上给他们答复,思虑片刻后说道:“这次行动目的还需要暂时保密,现在还不宜透露。等有了确凿的命令,我会马上告诉你们。在这之前,管好自己的兵,耐心等待我的命令。”
听到这话,众将难掩失望之情。
“之前就跟你们说过,如果此战能成,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你们的!安心等待命令就是了,走了这么远,还在乎这一两天?”王桐说完再次扫视一众将校。
“是,将军!”
有人称是,有人应和。
“好了,王珙留下,其他人回去整顿军队,等待命令。”
众将得令,随即起身离开军帐。
“忻州军马上就过来了,你带几个人去接触接触,看看情况。”王桐吩咐道。
“是,将军!”年轻的将校抱拳接令。
“路上小心些,这里不是平定州,别人的地盘,我们势单力孤,尽量不要跟他们起冲突。”王桐不放心似的叮嘱。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王珙答道。
“你们兄弟几个就数你最为机警,爹才把你留在身边。你过去之后,要是发现情况不对,就赶紧回来,不要多说,也不要逗留。当然,也可能是爹多心,不过谨慎一些终归是好的。”王桐上前拍拍儿子的手臂。
“爹就放心吧,儿子会小心的。”王珙毫不担心。
“那行,我等你消息。”
王珙转身离开军帐而去。
大泉沟二十里外,一支军容还算齐整的大军正缓步而来,多是步兵,骑兵很少,行军速度并不快。
正行军中,都统领扎力哈忽然得到消息,说前方有一小将奉命求见,扎力哈随即下令全军就地休整半个月时辰。
不久,小将近前。
不等扎力哈开口,小将便自报来历:“末将王珙,奉平定州统兵官王桐之令,来此拜见都统领大人。”
“平定州离这儿可不近,大老远来这儿有何目的?”扎力哈随即询问。
“听闻太原府兵乱,平定州也想出力建功,无奈势力单薄,怕是太原府瞧不上平定州那点人,都统领人多势众,特来拜见,希望能都统领大人吃肉的时候,我们也能跟着喝点汤。”王珙十分恭敬的回道。
扎力哈听后哈哈笑道:“你们大老远过来就为喝点汤?不会吧。”
王珙回道:“都统领大人知道,太原城可不是一般小城,我们自己去怕是连城门都摸不到,更别说进城,如果连城都进不了,哪还有资格喝汤。我们就是想投靠都统领大人,依靠大人得到一个喝汤的资格,同时有我们加入,为大人摇旗呐喊,大人能吃的肉就更多了。”
“哦,有点意思。”扎力哈笑了,而后问道:“你们有多少人?手里的家伙齐全吗?”
王珙道:“不多不少,正好三千人。平定州离真定府不算远,用的都是那边过来的衣甲武器,我们肯定不会给都统领大人丢人!”
“如果真是这样,只喝汤就太委屈你们了,只要真心实意跟着我,有我一口肉,也不会少了你们的。”
“多谢都统领大人!”
第731章 占据城池
隔日正午,王桐的平定军编入扎力哈忻州军中。
当天大军南下,路径阳曲县,顺利穿过阳曲关时,发现关中守军只有寥寥数百人。
此关地处太原府与忻州之间,距离太原城只有四十里,平常便控制在太原府手中,大军想从忻州进入太原府,南下平阳府和关中,必经阳曲关。
正因为此关重要,扎力哈领军过关时,便以增援关隘守备为由,好心分兵五百人,留守阳曲关,以免被贼人所乘,堵住他们北归忻州的路。
阳曲关小小的守将根本没有实力也不敢拒绝,只得同意扎力哈分兵驻守,但他还有一两百人,扎力哈留下了五百人,对方人多便能反客为主,此关毫无疑问将落入忻州手中,可他地位不高,没有反对申辩的权力。
扎力哈忻州大军行军过关之后,不急不忙的缓缓往太原府方向赶去。
四十里的路程整整走了一天半,于当日下午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才堪堪赶到太原城北,在城外三里之地被太原府留守派人拦下。
扎力哈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对方一行人,脸上神色十分不爽。
“我们好心从忻州各地调兵来驰援太原府,助你们平乱,把我拦在此地是何意思?”扎力哈毫不客气的当先发难。
为首者答道:“大人来路辛苦,本该在城里为大人接风洗尘,无奈连日来因为民乱,城中忙的天昏地暗,加上不久前才得知大人过关的消息,尚未来得及准备,加上现在天色已晚,进城颇为麻烦,还请大人在此地扎营,明日午时,准时迎候大人进城,为大人接风。”
扎力哈脸上一黑,沉声道:“你也知道天色已晚,却还在这里耽搁行军时间。此地已经可以看到太原城头,却让我的将士在野外露宿,这个季节夜晚蚊虫毒蚁何其多,从忻州过来的路上就已经让全军将士吃尽了苦头,不少人还因此生了重病,减员数百人,好心来支援你们,却让我们露宿荒野,是何居心?”
为首者脸色同是一变,冷声回道:“大半个月前,留守大人便多次派人向忻州求援,你们磨磨蹭蹭,十天前才决定派兵,忻州到太原城不过一百多里路程,你们走了多少天?莫不是想隔岸观火,眼睁睁看着太原府陷落?待民乱平定,定要忻州给个说法!”
“说法,你们要什么说法,太原府的民乱是你们的民乱,是你们太原留守府治理有问题,关我们忻州何事!我们如今都已经自筹粮草领兵来了,你们还想如何?”扎力哈怒道。
见对方无言,扎力哈接道:“现在就一句话,今晚我们要在城里过夜,让不让进城吧,如果不让进城,我们现在就回忻州,太原府的民乱,你们自己平定!”
片刻沉默之后,为首者回道:“城可以进,但有个条件大人必须遵守。”
“说!”
“城里休整一天,后天必须南下太谷、祁县,三天之内与太原大军汇合,速平民乱。”
“只要你们太原府提供粮草,自然不会耽误行军日期。至于能不能平得了民乱,那要看你们太原府的军队还有几分战力,若是你们耍滑不出力,让我们的将士流血死拼,何时能平民乱,那就谁也说不准了。”扎力哈脸上神色一缓。
为首之人脸色微变,太原府守军的现状居然被对方看透了,可事实如此,留守大人都没办法,他又能如何,于是回道:“你们在太原府消耗的粮草,自然由太原府供给,希望大人遵守约定,后天一早领兵南下,早日与太原守军会合。”
“粮草充足,我们自然会遵守约定。”扎力哈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为首之人将对方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但也毫不办法,谁让他们自己不能尽快平息民乱,请旁人来支援,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好,一言为定。大人随我进城!”
扎力哈一声令下,忻州大军马上行动起来,继续向几里外的太原城行军。
当晚,忻州军一万两千多人顺利进入太原城中,大部分将士住进了太原守军的军营,另有一部分则安置在各处民居之中。
第二天,扎力哈去了一趟留守府,见过留守大人,顺便跟他了解各地暴民详情,普通将士则在城中自由活动,休整放松。
当晚,二更时分,扎力哈召集全军将校议事,下达一条密令:三更准时行动,夺取太原城!
三更夜深人静时,太原城内忽然开始骚乱。
不久之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便在城内各处响起。
普通百姓不知发生了何事,即使听到动静也不敢出门察看,更不敢开门,索性装睡,等待一切自然平息。
骚乱持续小半个时辰之后,城内渐渐归于平静。
太原留守府,灯火通明。
扎力哈坐在府中大厅,看着眼前被捆绑起来的十多个人,面带笑意,好似在看战利品。
“扎力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叛乱吗?”其中一个老者脸色发青,挣扎着怒斥扎力哈。
“完颜洪狩,是不是叛乱,我不会告诉你,让你活着来到我面前,只是让你知道我的原名不叫扎力哈,我姓夏,叫夏成杰,祖籍大名府临漳县。”
“你是汉人?”太原留守完颜洪狩大惊。
夏成杰说完便不再理会对方,挥手向厅中士兵吩咐道:“拖出去,全都杀了,割下脑袋,腌制起来。”
士兵得令随即将厅中所有被绑的人拖出厅外,完全不理会对方是辱骂、求饶还是单纯的喊叫。
片刻之后,将校进来禀报:“已经全部斩首!”
“好,把他们的脑袋保存好。”夏成杰淡淡的回道。
不多时,各军陆续派人来留守府禀报,已经拿下各自目标。
得到各军禀报,知道他们已经完全占据太原城,夏成杰这才伸了个懒腰。
随后传令各军,今晚严守岗位,不得擅离,没有命令不得放任何人出城。
第二日天明,太阳升起,除了城内防御守备明显增强,普通百姓并未感受中城中有太大不同,只是城门紧闭,他们不能随意出城了,但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能不能出城跟他们的生活暂时并没有太大关系。
城中有特殊关系和消息灵通的人,终于在一天之后得知留守府已经换了人,如今主掌太原城的是前天从忻州来的人。
但留守府换人,与一般人还是没有太大关系,反正他们以前也跟留守府扯不上多少关系,其实换不换人,换什么人,他们并不是很关心,只要还能让他们活着,不杀他们,不抢他们就行。
夏成杰是打算常驻太原城的,因此严禁将士在城中劫掠,甚至都不允许他们擅闯民居,这条军令早在动手拿下太原城之前就已经传遍全军。
占据太原城几天之后,从外面看,太原城除了城门紧闭,一切如旧。
十日后,太谷县。
金军营中,主将脸色阴沉。
“回去催粮的人呢!还没消息吗?”
“前后派了三批回太原,至今没有消息,也没见他们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身旁参军将校回道。
“再派人回去,拿不到粮草不要回来!”
“是,马上再派人回去。”
“不,你亲自跑一趟,问问他们到底还想不想剿灭民乱,要是不想,我马上领兵回去,要是想就赶紧把军粮送过来!”
“是,将军。”
“报!营外抓到一个乱民首领,他说有要事与将军商谈!”刚刚派人去太原府催粮,还没休息一会儿,主将便被传令兵所惊。
“乱民首领?他们有多少人?”
“就一个人,说是专程从太谷县赶来,与将军商议要事。”
“我跟乱民有什么好商议的,问明身份,查清来历,绑起来看好。”主将并不想跟乱民谈判,他想要的只是军功而已。
“是。”
“慢着,把他带过来。”主将稍稍一想,还是觉得见一面的好,说不定就能从对方嘴里掏出一些关于乱民来历的消息来。
不多时,一个被反缚双手的中年人被金军士兵待至主将帐中。
“听说你要见我,还要与我商议要事,你一个乱民,有何资格与我议事。”主将笑道。
谁知那人听过此话,却反笑道:“有没有资格,等我告诉将军两个消息,将军便知道了。”
“哦,这么神奇吗?那我可要洗耳恭听了。”主将大笑,好似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
那人微笑着,等对方笑声停止,方才徐徐说道:“第一个消息,三天前,介休守军全军覆没,介休已落入我们手中,太原府、平阳府道路断绝。”
主将听闻此话,脸色微微一变,笑容敛去。
那人稍稍一顿,继续说道:“第二消息,十天前,太原城守军全军覆没,留守府一众官员被斩首,太原城、阳曲关被我军占领,太原府与忻州道路、消息断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听到第二个消息,主将脸色大变,腾然起身。
“可不可能,将军派人回去看看不就清楚了。不过要是将军有心的话,应该注意到太原留守府已经好多天没有派人来过了吧。”那人十分平静的回道。
主将闻听此话,颓然坐下,仿佛瞬间被抽取去了全部力气。
第732章 三选一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半晌之后,缓过神来的主将抬头询问。
“我们是汉人。这个地方我们曾经生活了几千年,几十年前被金人占领,今天我们不过是拿回来而已。”那人昂头回答。
“你们不是普通乱民?”主将惊问。
“当然不是。若是普通人,我们能那么轻松夺下太谷、祁县两县,还能坚守两个月之久?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大宋北伐军,此来太原府,便是要收复河东!看你也是汉人出身,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若是率全军向大宋北伐军投降,你的官位可以保留,军队也可以留下一半,拿下河东之后,你是继续留在河东,还是去大名府、真定府建功立业,可以自决。”
来人一气道明来历,开出条件,主将顿时意乱心慌,久久说不出话来。
片刻之后,回过神来,连忙起身,亲自给那人解开绳索。
“大人,能不能容我考虑考虑?”
主将心慌,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也不能确定来者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但有两点似乎不是虚言,一是占据祁县、太谷两地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乱民,不然他也不会聚兵两万,两个月都打不下来。
二是太原府出了问题,按照以往,完颜洪狩每过三天必会派人来催问平乱情况,现在过了八天还没派人来,肯定出了很大变故。
还有,他派回去催粮的人,时至今日,粮没催来,连人都不见了,同样值得怀疑。
现在疑问很多,这些消息是不是真的,他需要时间确认,确认之后才好做出不至于后悔的决定。
“时间有限,你想考虑多久?”来人没有直接拒绝。
“五天,给我五天时间,五天时间一到,肯定给大人一个答复。”
“五天太长了,最多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一到,若是还不主动投降,北伐大军一到,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来人回道。
“三天时间太短了,能不能再多一天?”
“不能,一个时辰都不能。三天后,午时三刻,来太谷城下投降,如果到时候见不到人,今天的承诺就当没有存在过。”来人严词拒绝。
眼见如此,主将只得接受三天时限,等探明消息,再做决定。
“来人,送这位大人出营。”
“我在太谷城中等你的好消息,若考虑清楚了,派人送信给我,我姓李,可以叫我李参军。”
“好,考虑清楚便去找李参军。”
送走李参军,主将立即召亲信进帐。
“速速派人去一趟介休,看是否有异常,有没有受到攻击,探明消息马上回来禀报。另外再派人回一趟太原府,不要轻易进城,探探城内近期是否有异常。”
主将吩咐完毕,亲信马上接令,挑选精干士兵,立即执行军令。
在焦虑中等待两天后,主将等来了太原府方向的消息。
此时才得知,自十多天前开始,太原府城门忽然全部关闭,但想进城的人依然可以进城,但城内几乎再也见不到人出来,显然城内发生了很大的变故,具体是什么变故,城外那些普通百姓没人能说的清楚。
太原城无故封闭,看来确实如那李参军多说,是出了大变故,很可能是落入大宋军队手中,但他们既然拿下了太原城,为何要封闭城门,封锁消息?
主将心有疑惑,也很矛盾。
这两天他一直在想该怎么办的问题,率领全军投降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情,可能以后也很难抬头做人,更不要说官位和前途,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他不会考虑。
但如果太原城真被宋军占领,他又不想投降,那就只有南下平阳府一条路好走,因为躲在太原府地界,不管是哪座县城,终究都要被围困,向西翻越不了连绵不绝的群山,即使进了山里,没有粮草,最终也会饿死,所以不想投降,就只能南下一条路。
自古以来,太原府和平阳府之间,不管是南下还是北上,都只能走汾河河谷这一条路,河谷最窄处不足三十丈,极为险要,而介休正好就在汾河河谷入口,牢牢占据太原府与平阳府之间的唯一通道,南下必经此地。
可是那李参军又说介休被他们占领,想南下便难了。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真假,不过仔细想来多半是真的,不然他们以三四千兵力据守祁县、太谷两个月,将太原府各地几乎所有驻军吸引过来还不跑,那就太蠢了,显然他们是另有所图。
从结果看来,他们以祁县、太谷两地为饵,将整个太原府近两万驻军吸引过来,便是为夺取太原城和介休争取时间、创造机会。
为平定祁县、太谷乱民,留守府在太原城只留了不足两千守军,各地驻军也抽调一空,对方如果一开始针对的就是太原城和介休两地,这两个地方根本守不住,特别是介休,被抽调的只剩区区三百人,拿什么守?
主将越想越觉得失败,跟他们前前后后打了两个月,竟然丝毫没有觉察到他们的企图,祁县、太谷两地就像鱼饵,牢牢的钓住了太原府几乎所有守军,吸引了从上到下所有人的注意力。
现在他手里虽然有两万军队,但有多少战斗力,他非常清楚,因为这支从各地汇集而来的军队中真正有战斗力的也就三四千人而已,其他的都是来凑数的。
而这三四千有战斗力的军队,也不过是打过两次规模不大的乱民,战斗力有限,不然也不会两个月还夺不下祁县、太谷。
虽然眼前的形势已经对他非常不利,但还是对介休保留了一丝希望,万一介休没有丢,或是对方派去的守军不多,他就还有希望借道南下平阳府。
在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他还不能轻举妄动,一旦率军南下,对方必定认为他是要逃跑,如果他们在介休驻有重兵,那他就没有活路了,在投降活着和死亡面前,他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活着。
又一个难熬的夜晚过去,主将彻夜未眠,一直在等介休的消息。
日上三竿,一骑飞马入营。
“介休城门紧闭,城上守军众多,看样子不下两千人,并且穿的还是我们的衣甲!”
听到亲信的回报,主将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城上守军虽然是金军衣甲,可他对整个太原府兵力多寡清清楚楚,根本不可能再有两千军队去守一个在他们之前看来并不需要派重兵看守的介休,那这城上出现的两千金军毫无疑问,肯定是宋军伪装的,用来迷惑周边城池和平阳府。
主将沉默许久,前前后后又思虑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拿定了主意,活着终究比死了好。
“半个时辰后,召所有将校来军帐议事。”
“是。”
亲信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后,一番布置完毕,各军将校陆续来到军帐之前。
“今次议事,所有人不得携带兵器入帐,随身武器放在军帐外,议事结束自行取回!”
军帐前,卫兵连喊几声,提醒所有前来议事之人。
诸军将校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容不得他们多想,并且入军帐议事,带着武器确实没什么必要,于是纷纷将随身武器放置在卫兵指定的区域。
军帐内,等所有该来的人全部到齐,主将随即开门见山,说明本次议事内容。
“刚刚得到确切消息,太原城丢了,介休也丢了,全部都被宋军伪装的乱民占领,都有重兵把守。所以现在留给我们的只有两条路,一是分散向西突围,翻越山岭,沿黄河北上草原,去往大同府,二是投降宋军,继续从军或者留下衣甲武器,回家种地。要怎么选,大家自己拿主意!”
这番话一出,军帐内顿时炸开锅。
“怎么可能!那些乱民都被我们包围在祁县和太谷县,他们就没有多少人,都不敢出来,怎么去打太原城?”
“太原城可有两千守军,城高墙厚,给他们三万人打三个月也打不下来,怎么可能丢?”
“太原都能丢,守军都是吃干饭吗?我不信!”
“这哪里来的消息,不是跟我们开玩笑吧?”
“到底是咋回事?”
“那帮乱民能打太原?说破天我也不信!”
“是不是被人骗了,太原怎么可能丢?乱民都在这儿,太原哪有乱民!”
........
一时间,诸军将校的质问和议论,充斥整个军帐。
“静一静!”
一声令下,军帐内渐渐安静下来,但他们的脸上、眼睛里依然充满了怀疑,怀疑消息的准确性。
“这些消息的准确性,你们不需要怀疑,都是我三天前亲自派人去查证的。”主将说完,迅速扫视一圈,制止他们继续议论。
而后又道:“现在,我们有两条路,要么西撤,借道北上大同府,但这很可能是一条不归路,没到黄河就饿死在了山中,要么向宋军投降,继续从军或回家种地。要怎么选,大家想清楚。”
“我们就不能集中兵力夺回太原城,或者夺回介休吗?不管夺回哪一个地方,都不用西撤,也不用投降!”
“是啊,为啥不打,要跑要投降呢?”
“好,那就加一个选择,打、西撤、投降宋军,三选一!我们时间不多,大家想清楚。”主将妥协了。
第733章 艰难选择
三个选择,是打,是撤,还是投降,全部摆在众人面前。
作为主将,他对这些人并没有绝对的统制权和指挥权。
他能完全真正统领的就一万多人,剩下的都是从各地临时抽调的,都是当地的老油子,打仗不会,偷奸耍滑倒是一套套的,不然也不会两万人两个月时间拿不下三四千人分兵驻守的两座小城。
既然现在意见不能统一,那就把所有选择都摆在他们面前,看看他们到底怎么选择。
然而,真到选择的时候,众将一时之间搞不清状况,脑袋还有些发懵,谁也不敢轻易说打还是跑,还是投降。
见众人不知作何选择,主将起身道:“这样吧,我先亮明我的态度,不管是往南打,还是往北打,路都是不通的,往西撤,很可能也会死在路上,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就不跟你们一起闹了,我放弃统兵权,向宋军投降。想跟我走的,就一起走,不想走的,继续留在军帐议事,但愿你们能议出更好的出路。”
主将说完,扫视众将一圈,便抬腿朝军帐外走去。
主将都选择投降,那还打啥,再打不就是嫌命长?
“将军,我们跟你走,你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一人开口,军帐中十多个将校先后起身,跟着主将的脚步,朝军帐外走去。
帐内剩余十多人面面相觑,三个选择盘绕心头,匆忙之间还是拿不定主意。
“怎么办?打还是撤?”
“怎么打?太原城那么高,我们拿啥打?我准备回汶水。”
“怎么不能打?太原城不能打,我们还不能绕城而过,北上忻州吗?到时候朝廷派了兵,再从忻州打回来有啥不行?”
“还别说,这还真是个办法,我们有马,想撤他们不可能追的上我们,用不了三天,就能跑到忻州。”
“我家眷都在平遥,去忻州不管他们这怎么行,我打算回平遥。”
“你们都回去有啥用,你们那个小地方,他们能放过你们?我看我们还有**千人,只要合兵一处,齐心北上忻州,谁也拦不住我们!等朝廷派了援兵,我们再夺回太原,到时候功名利禄全都有,还怕没有女人吗?夜夜做新郎都没问题!大家说是不是?”
“也是啊,我们还有这么多人,集中起来,一心往北跑,确实没人追的上我们,保住手里兵马,到哪都有饭吃,何必投降做阶下囚,何况我们又不是没有机会再打回太原府。”
“那行,我跟你们北上忻州。”
“我还是觉得不好,军中这碗饭我不想再吃了,我交出军权,回家种地。走了,愿你们好运。”
“滚吧,没出息样,活该你升不了官。”
“怎么样,留下的都是要北上忻州吧?没有意见的话,我们现在最好马上推举出来一位主将,统一指挥全军,乱糟糟一团,可是没法北上的。大家觉得怎么样?”
“冯将军说的有理,我觉得冯将军就适合当这个主将,带领我们北上忻州,大家说好不好?”
“哎,别别别,我只是提议,我资历还不够老,怎么能当全军主将,指挥大家呢,不合适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主将之位有才者居之,冯将军足智多谋,我看最合适不过。”
“哎,不不不,冯某以为何将军比较合适,在军中时间长,资历深,也能服众,何将军才是主将合适人选。”
“冯将军,你就别推辞了,主意是你提的,你给大家指明了这条路,自然是要跟着你走,这个主将之位非你莫属!”
“不合适不合适,冯某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何德何能担当主将之责,指挥诸位将军呢,这主将之位我担不起。大家看毛将军怎么样,兵马多,年纪也比我们长,带领我们最合适了。”
“我那些兵都是充数的,做不得数。再说我也只是比大家虚长几岁,有几分领兵本领,我自己还是很明白的,冯将军就不要硬撵我上架了。这主将之位,还是得你来做,你就别推辞了。”
“不行不行,有几位老大哥在,你们不做,我怎么敢做啊。”
...........
军帐内诸将拿定主意,集体决定北上忻州之后,急忙开始推举统兵主将,众人推来推去,个个谦虚,都推辞不受,一时之间定不下人选。
主将人选确定不下来,军帐内你来我往的推荐就停不下来,不多时就变成互相之间的吹捧。
就在军帐内诸将相互吹捧的正高兴时,军帐外却是另一番光景。
主将带着十几个将校站在距离军帐三四丈远的地方,静静的听着军帐内的高谈阔论和吹捧。
听了片刻,主将朝守在军帐外的卫兵统兵挥了下手。
统领得令,抽刀带领几十人,鱼贯冲进军帐之中。
少息之后,军帐内便传出惨叫、呼喊和怒喝声,各种声音夹杂期间,比之不久前的吹捧更嘈杂、挠心。
然而,不消片刻,军帐中便再无声响传出。
卫兵统领带着浴血的卫兵走出军帐,上前向主将复命:“一个不留,全部处死了。”
“好。传令全军,即刻出发前往太谷城下!”主将转身向选择跟随他的一众将校下令。
“是,将军!”
众将脸色难看,暗自庆幸刚刚早些走出了军帐,没他们呆在一起,不然现在也跟他们一样身首异处,躺在军帐之中了。
大军即刻出发,除了人、马和基本的武器,他们没有携带任何辎重,全部离开了军营,没有留下任何人。
午时不到,大军便赶到太谷城下。
主将派人赤手空拳上前喊话通报,要见李参军。
一刻钟后,李参军出现在城头。
“李参军,我们依约前来,如果我们放下武器,能不能保证不伤兄弟们性命?”主将在城下高声询问,身后就是将近两万大军。
普通士兵听到这话,顿时面面相觑,议论纷纷,但他们的声音主将听不到,太谷城上的人更听不到。
“我可以保他们性命无忧。有句话,你转告他们,愿意跟随大宋军队吃军粮、挣军功的,就留在城下,等待整编,不想继续当兵的,脱下衣甲,放下武器,留下战马,可以自行离去!”李参军在站在城头,居高临下,朗声回话。
城下部分士兵,甚至都已经听清城上的回话。
“好,愿李参军说话能算话!”主将催马转身,朝自己的军队走去。
而后便立即向全军下达传令:太原城已经被宋军攻占,为保大家性命,全军向宋军投降,愿意继续当兵吃皇粮的,留在军中不动,想回家的,留下战马和衣甲武器,自行离开!
对所有普通士兵来说,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震撼,这个选择也很难。
对方不是乱民吗,怎么打了两个月变成宋军了,太原城都被攻占了?这个消息很难让人接受。
至于投降不投降的问题,不是普通士兵该考虑的,他们从军就是为了吃饭,就是为了活着而已,谁给饭吃,就给谁卖命。
但现在投降宋军,对方会不会杀了他们进行报复,这就很难说了,毕竟他们打了两个月,死伤也是不少的,这种仇恨怎么消解?
留下可以继续吃皇粮,不担心天灾饿饭,但有可能受欺负,还有可能保不住自己的性命。
而脱下衣甲,放下武器,回乡种田,从此以后就吃不上皇粮,能不能吃上饭就得靠天了,命虽然能保住,但可能经常要应付天灾和饥荒,终日忙碌就为一碗饭,而且一辈子都不可能改变。
这是一个十分艰难的选择。
但城下的所有人今天都必须做出选择一个明确的选择,是留下,还是离去,只有两条路,没有第三条路。
想选第三条路的人,已经死在了军营,只是普通士兵还不清楚而已,现在他们已经没有更多选择。
两万人,心思不同,终究有取有舍,有聚有散。
经过一段时间的思索和讨论之后,不少士兵开始脱下衣甲,放下武器,走出队伍,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一旦有人离开,马上就有更多人受到他们的影响,跟着放下武器,留下衣甲马匹,选择离开军队,回归家庭。
但更多的人还在原地思索斟酌,因为这确实是一个十分艰难的选择,选择不同,今后命运便有可能大不相同,不能不纠结,不能不慎重。
李参军一直站在城头,望着远处依然站着和离开士兵,恍惚间,思绪回到了千里外的山东,那年见多了这样的情景。
“李参军,这样行不行,这留下的人太多了吧,就我们这两三千人,要压住他们,难度不小啊!”李参军身旁一个壮汉望着城下,有几分担心。
李参军道:“他们有战斗力的不超过五千人,其他的连我们招募的新兵都不如,我们是什么战斗力,他们是什么战斗,陈将军应该很清楚啊,只要约束好手下兄弟,不激化矛盾,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稍稍一顿,接道:“何况我们的大军很快就要进入太原府,到时候这几千上万人,也翻不起大浪。他们都是世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汉人,只要诚心诚意整编他们,跟我们一样吃一样住,很快就能跟我们一条心,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我们的战斗力。”
“但愿吧。”
第734章 副帅释疑
小半个时辰过去,城下近半将士脱下衣甲,留下马匹和武器,离开队伍,剩下万人左右。
抉择过后,留下的便是要加入宋军的将士。
而后,主将携四名亲信入城,向李参军、陈将军呈上兵符将印,正式归降太谷城宋军。
主将入城,甘做表率,属下将士自然没有太多逆反情绪,毕竟他们都是为了吃饭,为了活命。
整个受降过程十分顺利。
归降的普通士兵打乱既有编制,重新整编,一部分充进了宋军编制,一部分仍由归降的将校统领。
至于他们留在营中的粮草物资,则全部搬进太谷城中,全部物资整合之后,宋军便具备了北上太原城的势力。
但要不要北上,何时北上,他们还得等待上级的命令。
在此之前,他们能做的除了留在太谷、祁县练兵,便是派遣以营为单位的部队,将太原府南部其他州县全部占据。
先前为剿灭太谷、祁县乱民,各州县原本就不多的兵力几乎全部被调集过来,此时各地基本没有多少兵力,可以说它们都是空城。
大军派出几天后,各地陆续传回捷报。
兵锋所至,不费吹灰之力,各州县便先后宣布归附大宋,重新投入大宋治下,尊宋廷诏令,守大宋法度。
归附的各州县官吏官职不变,待遇不变,而粮仓县库暂归宋军看管,以防粮草物资流失。
北定八年七月二十七日,太谷县宋军接到军令,要求他们五天之内北上,与刚刚进入太原府境内的宋军北伐主力汇合,接管太原城。
七月二十九日,太谷、祁县等地留下三千军队,由李参军统领,其余兵力在陈将军带领下,北上与北伐军主力会合。
八月初三,陈将军率领整编后的近八千军队,在太原城南边五十里处与北伐军主力相遇。
当晚,全军在太原城四十里外扎营。
隔日,全军五万余人分前、中、后三军,直上太原城。
八月初四,北伐军前军入城,从夏成杰手中接管太原城,中军、后军在城北扎营休整。
当天晚上,各军统制官、主将于城内帅营议事。
“诸位,此次北伐河东,殊为不易,好在太原府、忻州有朝廷暗中布置的兵马相助,我们北伐大军才能兵不血刃,顺利来到太原城。但拿下太原城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我们要收复整个河东,并协助川蜀大军收复关中,而后策应朝廷收复燕京。任重道远,望诸位再接再厉,再立新功,报效朝廷!”
“辛大人,恕末将冒犯,从潞州、辽州入太原府,道路曲折,行军尚且困难,更不用说粮草物资供给,正因为如此,我们未能调集更多兵力来太原府。而以这点兵力便要收复北边的忻州,南边的平阳府,还要南下关中,东出燕京,实在不切实际,非我等能力所及,末将以为应当稳扎稳打,先据守太原府,待更多兵力和粮草物资到达,再集中兵力南下或北上,不宜四面出击。”
辛弃疾话音刚落,便有统制官提出异议,与会的其他统制官似乎也各有心思。
“辛副帅,末将也以为我们该在太原府休整一段时间,待后续粮草运来,再行北上或南下较为合适。若是我们在河东根基未稳,贸然北上或南下,被平阳府或忻州过来的金军抄了后路,我们数年准备便要功亏一篑。末将觉得,我们应该分兵据守太原城和介休,至少要等三个月以后,再发动攻势较为合适。”
不等辛弃疾回应,马上另有统制官附议。
“诸位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我们要马上发动进攻?”辛弃疾望着帅营中一众不是很服气的统制官,高声询问。
众统制官几乎都是从基层摸爬滚打过来的人,面对空降而来的年纪轻轻的副帅,他们心里是很不服气的。
辛弃疾的疑问一经问出,马上便有统制官开口回道:“这谁不知道,薛帅之前就跟我们提过进攻河东的计划,拿下太原城后,十天之内便要收复忻州,一个月内收复平阳府,不然等大同府反应过来,派遣大军入河东,北伐计划便会被打乱,到时候我们就会被金军南北夹击,北伐势必难成,我们只能在拿下太原城后,速战速决!”
“既然薛帅之前跟诸位说过收复河东要速战速决,那么诸位为何又建议据守,等三个月后再进攻?”
辛弃疾知道他们心中不服,但北伐当以大局为重,公然撕裂、对立,绝对不是好事,在真正发动攻势前,有些话还是要说明,心结还是要解开,只有如此,各军才不会相互掣肘。
此问一出,众统制官面面相觑,无人答话,毕竟有些话还真不好说出口。
“你们不说,我便替你们说了。在你们看来,收复河东的计划原先是薛帅制定的,你们在潞州、辽州也筹备多年,所以这场收复河东的功勋就该薛帅和你们独享,而我这个一无资历、二无军功的江南官吏,根本没有资格在收复河东之战中插一脚,更没有资格担任副帅之职。所以,这场功勋你们宁愿不取,也不想让我参与,是这样吗?”辛弃疾说完,抬眼扫视一众统制官,将他们脸上神情看在眼中。
被辛弃疾说破心事,统制官们面上稍稍有些发热,是以无人言语。
“绍兴十年,我出生在济南府历城县,都知道那个地方归金人统治。绍兴三十一年,金人百万大军南侵,我在山东带领两千人参加了义军,聚兵十万与金人激战半年,前后跟他们打了数百仗,后来义军粮草出了问题,我便提议义军归附大宋,从那以后我便渡过长江做了大宋的官员。归附后,宋军筹备北伐,我便在亳州任职督粮使,专为北伐军筹集粮草军需。今天跟诸位说这些,就是想让诸位知道,我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不是迂腐胆小、不知兵事、拖累前线将士的文官,诸位的功勋、薛帅的功勋,我不会分半点,更不会阻止你们立功。”
辛弃疾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看到众人脸上神色变化,而后又说道:“另外,我还要告诉诸位一点,收复河东的整个计划,是我跟薛帅具体商议确定,是南下还是北上,早有计划,我们也各有分工,所以大战略大方向,诸位不用担心,各军只需要按计划据守和进攻即可。诸位可还有疑问?”
从基层摸爬滚打起来的统制官们对薛帅和身边的袍泽很熟悉,对突然出现在潞州、辽州的辛弃疾没有半分了解,军中没有他的传说,汴京也没有他的名字。
对于他的突然出现,统制官们更倾向于把他当成朝廷派来的监军,而他们对监军的印象很差,除了捣乱,对打仗并没有多少好处,甚至还会拖累全军。
如今辛弃疾忽然向众人道明他的来历和经历,众人无不惊讶。
他们从来没听任何人说过辛弃疾的来历,即使去打听,可能除了薛帅也无人知道他的来历,甚至薛帅都不一定知道的那么清楚。
现在听辛弃疾亲口说了来历和经历,众将心里的不服气和担心稍稍消解了一些,至少他们已经知道这个辛副帅并不是全无军中经历,想来应该也不会胡乱下令,至于是不是来抢功劳的,他们暂时还不能确定。
众将一时之间,无人言语。
“既然没有疑问,那我们接下来商议一下攻取忻州之事。”辛弃疾说完,转眼看着夏成杰,而后问道:“夏将军,忻州的情况你最熟悉,你以为我们该如何攻取忻州?”
坐在众将之中的夏成杰忙道:“回大帅,末将先前从忻州领军来太原府,已经将忻州大部分驻军带走,现在整个忻州并无多少军队。但忻州距离大同府近,太原府出了事,大同府一早就得到消息,恐怕现在大同府已经在调集兵力,准备进入忻州,南下太原府。金军精锐几乎都在大同府附近,这些年一直在北方跟完颜雍打仗,作战经验十分丰富,如果他们入关来到忻州,我七万多人短时间内,恐怕很难夺取忻州。”
“夏将军不必如此顾忌,以我看,如果大同府金军精锐入关,不肖多,只要来三万精兵,我们恐怕就很难进入忻州,如果来四万,我们就得退出太原府。听说这些年完颜亮在北方蒙古草原各部收拢了好几万精锐骑兵,他们打起仗来,来去如风,有利便打,不利便走,几乎没有吃过亏。”
辛弃疾此言一出,众将不由得担忧起来。
他们虽然一直在打仗,这些年却从来没有跟金国精锐骑兵交过手,不知道对方实力究竟如何,但他们没人不知道金国重装骑兵的厉害。
“金国骑兵虽然厉害,但毕竟数量有限,他们还要在北方堤防完颜雍,即使会派来忻州,也不会太多,更不会拖延太久,大家不必担心。还有,大同府金军想入关也并没有那么容易,如果一切顺利,雁门关此时应该已经在宋军手中!”
辛弃疾此言一出,众将惊讶不已。
第735章 请缨雁门关
“朝廷早在七八年前,就已经在为收复河东做准备,除潞州、辽州之外,太原府、忻州、平阳府,乃至整个关中都有朝廷提前部署。若非如此,我们在这里也不可能见到夏将军,也不可能这么轻松便进入太原城。”
辛弃疾说完这番话,脸上的神情忽然变的严肃起来。
而后又道:“不过朝廷虽然一早就做了准备,但由于前些年国力有限,所做部署也并不充分,要想一举收复河东,有些仗我们还是要打,不能有丝毫大意,丝毫放松,否则朝廷数年艰辛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从眼瞎整个北伐局面和已经掌握的消息来看,太原府正在我们控制下,三两个月就能逐步稳定,但大同府反应也很迅速,金国关外精锐部队很可能会入关支援,重新将太原府夺回去,最低目标也会将忻州守住,让我们无法驻守雁门关。对我们来说,如果雁门关不掌握在我们手中,那么关外金军骑兵随时都可能经由雁门关入忻州、太原府,我们补给有限,兵力也有限,很难守得住。所以若想彻底收复河东,雁门关必须固若金汤,不能放任何金兵入关!”
“雁门关就是一座大院的门,只要能把门守住,无论我们何时收复忻州,何时收复平阳府,早十天半个月,还是晚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有太大关系。一句话,雁门关十分重要,相当于一座大城的唯一一个城门,只要守住,就能把金人挡在关外。守住雁门关对收复河东、关中,甚至是夺取燕京,都十分重要。虽然现在忻州还不在我们手中,但我们必须马上派一支军队去支援或是夺取雁门关!”
辛弃疾很快就话题转移,用雁门关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
“夏将军,你去过雁门关吗?”听闻雁门关之名,马上便有统制官询问夏成杰。
夏成杰道:“夏某早年领兵去过大同府一趟,走过一次雁门关。忻州与大同府之间有群山相隔,两地之间只有一条通道,那条通道在两山夹谷之地,绵延百里,雁门关便处在靠近忻州一侧,但也在山中几十里之处。雁门关坐落于大通道中间,将整个大通道南北隔绝,不管是南来还是北往,必经此关。此关平常驻军在千人左右,以前都是由女真精锐驻守,这些年金军兵力减弱,加上北方草原连年征战,驻守雁门关的守军便替换成了大同府普通军队。但雁门关这些年一直都在大同府控制之中,离忻州虽近,却不归忻州统管,纵使驻军轮换,也轮不到忻州军,更不会让任何一个汉人兵将入驻其中。在夏某看来,雁门关易守难攻,只要粮草军备充足,三千将士足以挡住十万大军!”
“三千挡十万?不是开玩笑吧?这怎么可能!”
众将顿时议论纷纷,打过这么多年仗,显然他们并不相信,三千人能抵挡的住十万人的进攻,在他们看来,雁门关恐有夸大之嫌。
“诸位应当知道,两百年前,我们想去塞外,收复云中,而契丹人想入关内,于是大宋将士与契丹人在北方前后打了几十年,而发生大战的位置,就在雁门关附近的雁门山中。在那之后的一百多年里,宋辽之间虽然没有再发生大战,但雁门关一直都在大宋手中,也从未停止修建。据探知的消息得知,金人占据雁门关后虽然没有再继续扩建,但也没有毁坏,之前的大多数建筑都保留了下来,至少仍然能驻军两万。雁门关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战场,以前是,现在也是,除非收复云中,将草原人赶回草原深处,否则它永远都是必须驻守的关隘,也是永远的战场。”
辛弃疾说着环视众人道:“今天将大家召集在一起,便是商议有谁领兵出征雁门关,为北伐大军守住河东北方门户。”
“不知道雁门关离太原城多远?”
“应该有五百里左右。”夏成杰答道。
“长途跋涉五百里,忻州还不在我们控制之中,孤军深入,似乎并不明智。”有统制官分析道。
“方才夏将军不是说了吗,忻州几乎没有多少兵力驻守,大军北上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将忻州收复,关键是不要让关外金人从雁门关进入忻州支援。”马上有统制官反驳,附和辛弃疾。
“说的简单,没有后勤支援,那你领兵去雁门关?”随即便有统制官发表不同意见。
辛弃疾眼看情况不对,恐有议偏的危险,马上说道:“支援雁门关是既定战略,不需要大家商议支援还是不支援,现在我们需要确定谁去支援。不愿去雁门关的,不必发言!”
此话一出,持有异议的统制官便只能闭了嘴,听其他人发表意见。
“副帅,末将愿去雁门关!”
“我去,只要我在,雁门关绝对不会丢!”
“末将愿往,给末将三千人,必叫金人不敢叩关!”
“你们就吹吧,才打过几场大仗,就敢吹牛了?镇守雁门关,非我莫属!”
“袁大人,你就别跟我们争了吧,小小一个雁门关,哪里轮得到大人出面!大人的战场在整个河东,可不应该只在一个雁门关啊!”
“王统制说的对,大人还是稳坐中军大帐,居中策应为好,雁门关何须大人亲自出马。”
“你们这话就错了,没听副帅说吗,雁门关可不仅仅只是一座关隘,那是一座门户,金人入关,我们出塞,都必经此处,它是大宋在北方的门户,也是金国在南方的门户。雁门关在,河东就在,关中就在,中原后方便可稳固,大名府、济南府驻军就能全力应付真定府、燕京之敌,这个位置可是非同一般啊!”
“袁大人此言极是,不愧是征战多年的老将,眼光就是老到。要收复河东、关中,包括燕京、云中,确实都离不开雁门关,雁门关不在我们手中,想北伐成功,无异于痴人说梦。控制住雁门关,忻州、太原府、平阳府,包括整个河东、关中,都不可能再有金人援兵,没有援兵,河东、关中的金军除了投降和向西夏国逃窜,别无他途。所以在整个战略上,雁门关的地位极为重要。既然袁大人愿去镇守雁门关,其他人就不要争了。”辛弃疾如是说道。
“副帅,袁大人是堂堂的北伐中军都统制,让大人去守雁门关是不是大材小用了?应该让大人带领我们攻城略地才是啊!”
辛弃疾的话音刚落,便有统制官提出异议。
谁知不等辛弃疾开口,身为北伐中军都统制的袁华便说道:“忻州无重兵,不会有大战,现阶段最重要的战场在南方,薛帅此刻正在亲自驻守介休,平阳府才是真正的大战场,你们要想立功,该去找薛帅会和才是。”
“薛帅在介休?”
众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军从潞州出发时,薛帅没有随大军行动,他们原以为是朝廷对薛帅有所忌惮,才没有让他领军出征,不想他却是去驻守介休去了。
“此事原本应该保密,不过既然我们已经进入太原城,收复了整个太原府,告诉大家也并无不可。薛帅亲自守介休是既定策略,待我们收复太原府、忻州之后,大军便会南下,由薛帅统领直下平阳府。介休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一旦出现意外,便要承受来自太原府和平阳府两面夹击,为避免意外,多几分胜算,薛帅不得不亲自出马。”辛弃疾出言解释。
“原来如此,难怪这么久都没有薛帅的消息。”
“既然忻州没有多少金军驻守,我们何不现在就南下介休?”
“是啊,也许薛帅正等我们南下,我们何必在这儿耽误时间。副帅,我们还是兵分几路,赶紧南下吧!”
“时机不到。北伐大军若想收复河东必须先北后南,大军北上,先取忻州,而后南下攻取平阳府,收复之后的河东之地才会迅速稳固,此事不需商议!”资历尚浅的辛弃疾再次制止众将偏离议题的议论。
辛弃疾作为副帅,是直接从汴京来的,他代表的是朝廷,众将虽然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想给他出些难题,但却不敢行公然对抗之事,毕竟他代表的是中央权威。
众将无言,辛弃疾赶紧接道:“今天主要商议镇守雁门关人选,袁大人既然请缨前往,也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那么雁门关便交给袁大人镇守!袁大人,三天之内,你率中军五千人驰援雁门关,无论如何,至少坚守一个月,援军和补给需要这一个月时间。”
“是。大人放心,有我在,雁门关不会丢!”袁华起身接令。
“那就有劳袁大人了。”见对方坐下,辛弃疾转而又道:“这次从潞州入太原府,一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接下来就要辛苦各位了。众将听令,三日后,全军北上,兵发忻州!”
“是!”
众将起身接令。
全军七万人,在太原城内外修整三天,而后除了一支守城部队,其余兵马拔营北上,经阳曲关进入忻州境内。
袁华所领中军五千人,每遇城池,便绕城而过,在向导带领下,直奔雁门关。
其他军队则在辛弃疾率领下,直接兵临城下,除了忻州城,其他小城纷纷望风归附。
第736章 进军忻州
忻州城是一座古城,也是一座大城,数千年来,一直是中原政权对抗北方政权和游牧部族的前站,同样也是北方最主要的战场的。
千年来,忻州城不断修整,城高墙厚,易守难攻。
当年金军夺取忻州也是取巧,宋军联盟功辽,趁着辽军逃窜,宋军主力都在川陕和河北,轻轻松松就将忻州占了去,后来不等宋军接管忻州,金军便发动了南侵,宋军所有兵力和精力都在消耗在河北一带,及至靖康之乱,河东再也无暇顾及。
几十年来,宋军丢掉的忻州城,在金军手里并无大用,也不受重视。
宋军撤往淮河以南后,前几十年连黄河都没能渡过,更不要说威胁河东。等金人撤出汴京之后,潞州、辽州又不在宋军手中,加上太原府、平阳府与汴京、大名府之间有太行山脉相隔,大军难以通行,再有金国再太原府、忻州、平阳府驻军八万有余,根本不惧宋军进攻。
况且宋军就算发动向关中、河东的进攻,由于北有太行山脉所阻,进攻路线只能向西走函谷关,但入关之后,不论向北进攻平阳府,还是向西进攻华州京兆府,都会遭遇另一个方向的金军袭击,并且在他们看来,单单一个函谷关就能挡住宋军十万。
也就是说,以宋军的兵力,根本不足以攻取函谷关,也就不可能入关攻关中、河东。
由于太原府、忻州与平阳府、函谷关相比,是绝对的后方地区,即使是在宋金交战之时,也不会有太多驻军,更不要说在宋金议和之后,所以金国在河东的八万驻军,大部分都部署在了平阳府,主力临近黄河,协防函谷关,扼守宋军有可能的北上通道。
数年来,经过不断渗透侦查,大宋枢密院才最终确定了以义军名义从潞州、辽州向太原府发动进攻,截断金军南来北往的大通道,将大同府精锐挡在雁门关以北,将平阳府金军主力挡在太原府介休以南,堵住南北两端,宋军才能迅速在空虚的河东建立优势,而后集中主力南下平阳府。
幸而大宋军队这几年在济南府、河间府大练兵,动作频频,声势浩大,潞州、辽州在义军身份掩护之下,才得以暗中做好夺取河东的准备。
以有心对无心,加上暗中准备,提前部署,北伐军才会以义军之身进入太原府,迅速拿下太谷、杞县,吸引住太原府几乎全部兵力,而后出其不意,占据关口介休,加上暗中投靠的忻州内应夏成杰,北伐军才兵不血刃拿下太原城。
从整个河东战略部署和准备来看,夺取雁门关,并守住雁门关也不会有多少问题,毕竟忻州几乎无兵驻守。
夏成杰以忻州援军身份占据太原城之后,便以平乱为由,几乎封闭了太原城,就连阳曲关也一并封闭,忻州人能南下,但不能北上,外地人可入太原城,但许进不许出,消息封锁了很多天。
是以,在袁华率领的五千宋军经过阳曲,北上忻州之后,忻州留守还恍然未觉,并对属下的汇报持怀疑态度,直到宋军大部队抵达忻州城下,忻州留守才匆忙下令守城待援。
忻州城内有多少守军,夏成杰很清楚,辛弃疾也一清二楚,但强攻忻州城并不明智。
依照辛弃疾的命令,三万大军在忻州城外两里扎营,封锁四门,其他部队则以军为单位,分赴各地,收复忻州境内所有州县,同时向百姓宣告大宋重回忻州!
忻州沦陷金国之手四十多年,两代人与大宋断绝关系,如今大宋北归,大军兵锋所至,便是要让他们知道,大宋回来了!
收复民心是彻底收复河东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辛弃疾出自义军,南北辗转,走过千里万里,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况且在整个收复河东的计划中,他要留在忻州、太原府,主要筹备粮草物资以及镇守和支援,因此民心向背,对稳定河东尤为重要。
普通百姓不愿意经历战火,但他们又希望看到欺压他们的坏人受到惩罚,其实这在某种程度是一种悖论。
但辛弃疾希望能做到,因为他知道最残酷的压榨是在最底层,所以要派遣大军去扫荡州县,杀一批贪官酷吏,借以笼络民心,而对忻州城这样的大城,则不能轻易动武,大城意味着丰富的关系网和云集的资源,要以稳定为首,能不杀人死人,就尽量不伤人命。
辛弃疾的策略很清楚,攻打小城,围困大城,等到将忻州境内所有小城全部拿下,忻州城就是一座巨大的孤城,等待他们的除了玉石俱焚,便只有开城投降一条路,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围困忻州城的前几天,辛弃疾没有派人向城内喊话,也没有派人去尝试沟通,他知道此时刚刚围城不久,城内官员和守军还对大同府方向抱有希望,觉得大同府会派人来救援他们,这时候去劝降是没有用处的,不必费那力气。
于是驻扎城外的北伐大军根本不理会两里之外的城池和城上严阵以待的守军,就像在自己的军营一般,在荒野上每日出操训练,甚至故意行军至忻州城上守军能看到的地方,在对方目之所及的情况下,列阵操练。
半个月之后,派出去收复州县的军队除了驻守当地的小股部队,其余大部陆续回到忻州城外军营中,围城宋军多达五万。
辛弃疾等宋军将领望着古城,每日操练,按兵不动。
城内的忻州留守坐不住了,一再派人趁着夜晚出城打探消息,然而出去的多,回来的少,但回来的人无一例外,带回来的都是令人忧心和绝望的消息。
忻州境内的州县半个月内全部归于宋军,在各地做官为恶的草原人、女真人几乎都被宋军捕杀,地方统治权暂时落入宋军之手,可以说忻州全境除忻州外,全部被宋军完全控制。
城内派出去的探子没能抵达雁门关,但探子还是探到了一些消息。
“大人,我们派出去的探子绝大多数都没能回来,估计他们已经死了。现在到处都是宋军,再派探子出去除了让他们送死,没有意义。从得到的消息来看,忻州可能不会有援军了,雁门关早已经落入宋军手中,他们在那儿的守军估计有七八千人,大同府即使派出援兵,也很难冲破雁门关。”
留守府内,聚集数名属官,有人陈述事实,有人沉默不言。
留守大人完颜禄,脸色很不好看。
“大同府到忻州,自古以来就只能走雁门关,现在雁门关失守,落入宋军手中,再想夺回来就难了。原本从忻州进攻雁门关较为容易,可我们如今被困在城里,自身难保,根本帮不上关外大军的忙。雁门关不夺回来,关外纵使有五万、十万大军来援,也帮不上忻州半点忙。大人,我们赶紧另谋出路吧,援军应该等不来了。”
“我看城外宋军不下八万,但他们自始至终都按兵不动,只是练兵,并不攻城,不知道他们是何意思。”
“我看他们这是要困死我们,知道我们等不来援兵,想兵不血刃夺了忻州城。这个城,我们在这儿住了快一辈子了,能给他们吗?我就是拼了这条命,我就是死,也绝不会让他们进城!”
“话不能这么吧,活着总比死了好。城外可是有八万宋军,我们手里能守城的兵只有两千三百多人,加上临时拉过来的百姓,也不过三万人,他们真要打,我们守不住。”
“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我们威风!宋人想进城,除非从我尸体上踩过来!”
“威风,我们哪儿还有威风,你没见城外八万人天天练兵吗,现在耍威风的是他们,可不是我们了,先活着吧,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留守大人,你说呢?”
忻州留守完颜禄耳中听着几个属官的话,心里一团乱麻。
他早年在上京会宁府不受待见,才外放外地为官,从东京辽阳府贬到北京临潢府,之后又迁到益都府,随后再到西京大同府,最后又被支到寂寂无名的忻州,原本就想在这里安度晚年了,不想到了这里还不得安宁。
难道这偌大的天下就没有安身之地吗?
完颜禄扪心自问,他也没做过坏事错事,为何命运对他如此不公?作为金太祖的孙子,从不贪恋权势,如今连安享晚年都不行吗?
“留守大人,你倒是说句话啊,我们怎么办?城里可有四五万人呢!”
“你们想如何就如何吧,以前我不能替你们做主,现在也做不了你们的主。”完颜禄如是回道。
“大人,你是皇族,又是留守,我们怎么能做的了忻州的主?大人想如何,我们遵命就是!”
忻州没有出路,所有人都知道最后的归宿,但那句话没有人敢说的出口。
完颜禄是皇族,又是留守,平常虽然不管事,但现在除了他,忻州城内没人敢做主。
关于出路,完颜禄已经想了很多天,忻州丢失,即使他活着回到大同府,等待他的也不会是多好的结局,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不适应北方草原的生活,回到草原没有意义。
“开城乞降吧。”
完颜禄做出了一生中,自认为最慎重最重要的决定。
第737章 南下平阳府
未伤一兵一卒,辛弃疾收复了忻州城。
留守完颜禄完全放弃他在忻州城的权力,全家从留守府搬出,搬至一处别院居住,为免忻州城内汉人百姓和将士骚扰,他门前的守卫都是辛弃疾亲自安排的帅营亲兵。
忻州城里许多百姓原本就是草原人,几十年来他们已经习惯了在城池内居住,草原上的生活习惯也就早丢弃,从日常生活、饮食起居来看,他们与汉人无异,可以说通过三四十年的杂居,他们基本上已经汉化,很难再回到逐草而居、住帐篷、吃膻羊肉的草原。
由于城内有太多汉化的草原人,想要忻州安稳,这些人就不能不管不顾,不说把他们保护起来,至少不能杀他们,不能打他们,给予他们和汉人百姓平等的待遇,对稳定忻州至关重要,因为整个忻州汉化的草原人实在太多了。
接管忻州之后,城防士兵和城内巡逻士兵,全部换成了从潞州、辽州过来的宋军,他们军纪较为严明,能严格执行帅营的命令,也就是辛弃疾的命令。
进入忻州城三天之内,暂任河东安抚使兼任太原知府、忻州知州的辛弃疾,连发数道政令、军令,稳定民心。
当然对百姓来说,最实际的还是免除赋税,因此按照北伐惯例,已经收复的忻州、太原府百姓免除三年赋税。
随着稳定民心的军令、政令传播开来,传至各地县镇,提心吊胆的百姓终于稍稍放了心。
对大部分普通百姓来说,是不管是金人统治还是汉人统治,他们都要交税,都要承受盘剥,只是轻与重,多与少的区别,所以谁执政,谁当他们的父母官,谁做他们的皇帝,他们无法做主,也很少关心,对他们来说,只要能让他们有饭吃,能活下去,就是好官,就是好皇帝。
显然对忻州百姓来说,一来就赶走金人统治者,杀掉欺压盘剥的他们人的宋军是好人,给他们减免三年赋税的安抚使是好官,远在汴京的赵姓皇帝也是好皇帝。
在古代,收税是地方官府一年中最重要的事,也是最耗费精力的事,如今免除百姓三年赋税,地方官府基本就无事可做,剩下的最重要的事情就只剩维稳,而打击那些想趁乱劫掠的土匪草寇,每县留下三队人马就够了。
地方官府的主官基本上也由当地驻军的准备将或部将兼任,过渡时期,军政一体。
忻州很快稳定下来,辛弃疾拿着大量的现钱开始从各地征购牛羊和粮食,筹集粮草军需,部分留下城内,部分送往袁华所在的雁门关。
据信使来报,雁门关附近战事激烈,金人初时以一万军队强攻雁门关,连攻一个月也没能攻进关内,后又来了两万援军,开始日夜轮流攻诚,十天下来,双方都疲惫不堪。
宋军据雄关,居高临下,易守难攻,金军长途跋涉,山路难行,又没有多少攻城器械,急切之间,根本就拿雁门关没有办法,一次次攻城,无果而终,只留下无数的尸体。
不过守城宋军,前前后后也因各种原因损失了五六百人,加上天气转冷,很多将士已经开始不适应。
气候是一个大问题,据辛弃疾所知,北方草原兵每到冬天就会穿上羊皮袄,不但保暖还在一定程度上防弓箭射击,而宋军没有穿羊皮的习惯,并且大宋也没有那么多羊可杀,即使有羊可杀,羊皮还有许多更重要的用途,轮不到将士穿到身上。
至今很多身在忻州城内的将士还穿着单衣布衣,一早一晚值岗巡逻,都有些承受不住,更别说在雁门山里的将士,那里只会更冷。
一旦寒冬到来,别说打仗,恐怕单单一个冻伤,就足以摧垮整支军队。
这是辛弃疾的疏忽,他猛然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若金人等到严冬到来,很快就会攻下雁门关,长驱直入,到时候忻州、太原府根本守不住,筹划数年的北伐大业将功亏一篑!
急切思索之后,他很快想起济南府宋军曾经在冬天冒雪进攻过燕京、平州、来州和锦州,他们是如何避免从没去过北方的将士冻伤?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他。
于是辛弃疾马上手书一封书信,派人快马送往济南府,请教将士北方御寒作战之事。
时光飞逝,忻州、太原府很快平定。
九月初一,忻州城留下五千宋军,其余部队经过长时间的休整训练适应之后,以征购、受赠来的马匹为代步工具,很快开始向南方转移。
几天之内,除各地守军外,其余北伐军全部撤出忻州,经太原城,南下介休,同北伐西路军统帅薛望会合,这其中就包括夏成杰部在内的忻州和太原降军。
大军南下之后,留给辛弃疾的任务便只有居中筹备粮草军需和镇守忻州、太原府。
忻州有擅长守城关的老将袁华镇守在雁门关,只要雁门关不丢,关外金军即使翻越连绵山脉而来,也不会有太多兵力,也不会有攻城器械,攻不破忻州城、太原城,进来只会是送死,所以辛弃疾并不担心守城问题。
现在最让他忧心的便只有粮草筹集和将士如何过冬问题,只要这两个问题解决了,忻州、太原府、平阳府就能牢牢的控制住。
但这两个问题都不是那么好解决。
虽然大名府筹集了很多粮食,要想从潞州、辽州运来太原府,需要消耗大量民力,好在此时已经秋收,各地有许多民力可以召集,实在不行,也可以出些钱,让商贾参与粮草运输,据说效果不错,他们运送粮草的效率比军队自己征召民力运送高很多。
大名府到太原府路途遥远,北伐军的粮草运输问题说不得要让商贾参与了,这些钱朝廷应该出的起。
慎重考虑之后,辛弃疾派人迅速赶回大名府,协调粮草运输问题。
另一方面,北伐军在忻州、太原府大肆征收粮草,地主、大户家的存粮余粮几乎被强制征购一空。
但在强制征购的同时,安抚司也给了他们征购收据,并承诺他们,一旦中原的粮食运至河东,他们便可凭借手中的征购收据以同样的价格购买同等数量的粮食。
因为这条政策的存在,地主、大户虽然不是很情愿在战乱之时出售粮食,但还是没有多少保留的将他们的粮食从粮仓里搬了出来。
在潞州、辽州、大名府的粮草尚未大批量运到太原府之前,太原府、忻州本地征购的粮草解决了北伐大军的燃眉之急。
太原府,介休。
就在粮草物资运到介休之后,薛望随即率领五万北伐军开关南下,沿汾河直扑霍邑。
北伐大军至,霍邑几千守军望风而逃,大军紧随其后,奋力追击。
不日,大军便沿汾河赶至洪洞县。
洪洞县距离平阳府不过五十里,地处汾河河谷河口,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几十年来未经战火,人口众多,一个县便顶太原、忻州数县。
大宋北伐军攻占太原府、忻州的消息,即便介休封锁,最终还是传到了平阳府。
平阳府金军曾经组织过对太原府的进攻,无奈介休在宋军手中,有重兵驻守,几次三番,难以攻破,便放弃了北上的打算,他们认为大同府不会坐视太原府丢失,定会从关外调集精兵强将入关,重新夺回太原府,打通整个河东通道,于是便将北上支援的主力调回平阳府附近。
在他们看来,只要坚守平阳府,等待大同府派遣援军入关,到时候南北夹击太原府,宋军将避无可避。
所以,洪洞县便是金军防守平阳府的第一条防线。
大宋北伐军直奔洪洞县,探知一万金军收缩于城内,便逼近城外三里,安营扎寨,组装攻城器械。
洪洞县虽是大县,但却不是久战之地,城不高,墙也不厚,易攻难守。
但由于平阳城还需要时间调集军队,部署防御,便不得不派遣守军在洪洞县迟滞大宋北伐军。
五天后,待北伐军休整准备完毕,日上三竿之时,薛望一声令下,大军四面齐攻洪洞县城。
半个时辰之后,北伐军攻破南城门,将士冲进城内,展开巷战。
南城门丢失,东、西、北门守军闻讯,斗志立失,听闻东门攻城宋军不多,便打开东门,蜂拥而出,向东逃窜。
守城金军逃离,洪洞县城顷刻落入北伐宋军之手。
而从攻城力量薄弱的东门向东逃窜的六七千金军并没能安然逃脱,就在他们亡命奔逃十余里之后,便陷入北伐军提前布置的包围圈中,全军覆没。
洪洞县一战而下,城内囤积的粮草物资,自然落入北伐军手中。
守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当天便传回平阳府,留守府上下大惊。
平阳府四十多年没打过仗了,守军从统兵将领到普通士兵,几乎都没有实战经历,四十多年来,宋军从来就没有进入过平阳府,守军没有打仗的机会,和平消磨他们的战斗力和作战的勇气。
不等留守府令下,平阳府附近四万金军全线收缩进平阳城。
一场大战即将爆发,周边百姓四散而逃,逃往东西两面的大山之中。
第738章 招降平阳
夺下洪洞县城之后,大宋北伐军并没有一鼓作气进攻平阳城,而是原地休整。
数天后,见平阳城金军坚守城池不出,南方黄河沿岸也无援军北上的迹象,大宋北伐军主力方才离开洪洞县,向五十里外的平阳城逼近。
金军严阵以待,大宋北伐军并不打算立即发动强攻。
于是,宋军与金军相隔五里,隔城对峙。
由于北伐军兵力有限,双方兵力旗鼓相当,并不具备围城的条件,薛望也没打算将金军全部困在城里,所以只在平阳城北门和西门方向立下营寨,部署大军,放空东门和南门方向,给足对方逃跑的机会。
打了多年的仗,薛望跟着杨丛义也学到不少兵法和谋略,如何对付平阳府金军,早在介休时,他就已经思虑周全。
河东金军如今战斗力低下,双方同样是四万大军,如果摆开阵势,金军绝对占不到任何便宜,如今他们所凭借的就只有一座城池,而薛望很有信心攻陷平阳城。
但强攻无论有多顺利,都会损兵折将,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毕竟整个北伐西路大军就这么多兵力,等收复了河东,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还需要更多人,为强攻高城损失老兵,绝对得不偿失。
洪洞县城不高,城墙也不厚,攻城器械到位,大军攻城并没有多大阻力,再加上北伐大军初到平阳府,势必要给金军一个下马威,所以强攻城池、彻底消灭守军就十分必要。
有洪洞县立威一战,必定可令各州各县守军胆寒,到时候大军所至,金军不战而降,兵不血刃,便能收服更多降军,等真正兵强马壮之时,收复云中之功亦可争取。
进入平阳府后,薛望的眼界已经不在平阳府一地,关中是川蜀西北军的功名场,河东是北伐西路军的,但这点功勋不足以让他封爵封王、青史留名,夺取金国西京大同府,抓到金国皇帝完颜亮,才能让他名震天下,光宗耀祖。
所以对平阳城内的金军,薛望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围困他们、歼灭他们,他要的是夺取平阳府,收复整个河东,而不是消灭多少敌人。
在要地还是要人这个问题上,薛望也跟杨丛义学了很多,打仗能用巧劲,何必凭蛮力。
但薛望也不奢望平阳城内的金军会因为洪洞县失守就乖乖南撤,该打的仗也是要打的,不然四万人哪来的功勋?
于是在对峙十天,确认黄河沿岸无大军北上支援平阳城之后,薛望便下令各军派遣一营或两营兵力去攻占周边县城。
各军出发前,薛望下达北伐军令,若各县开城投降,则不得随意杀人,入城之后控制府库、官府,不得劫掠百姓,若有县城拒不投降,攻取城池之后,同样不得杀害、劫掠平民百姓,违令者,军法处置!
各部以马匹代步,直奔帅营分配好的目标县城。
与此同时,为防平阳城内金军出城截击攻取县城的小股宋军,北门、西门方向的大宋北伐军主力分兵部署东门、南门附近,用以牵制城内守军。
宋军主力一动,平阳守军果然紧闭四门,就连每天偶尔开启一时半刻的东门和南门,也不敢再开启,好似害怕宋军趁机攻城。
五天后,平阳府大部分县城落入宋军手中,只有两个临近黄河的关口驻军较多,暂时难以攻克,不过随着援军到达,夺取除平阳城之外的整个河东都只是时间问题。
果然,又过四天,好消息传至北伐军帅营,黄河以东的县城、关口全部收复!
数天后,各地详细战报送回帅营,薛望心下大定。
随后便让参军起草招降书,以强弩送入平阳城内。
不多时,招降书便随着强弩,一封封飞进城内。
初时,留守府还能下令收集烧毁城外飞进来的一切带有文字的东西,禁止任何人私自保留传播招降书内容,没过几个时辰,便勾起了很多人的好奇心,想一看究竟。
白天,留守府的命令还没人敢公然违抗,等到夜晚,随强弩随机飞进城内的招降书便有许多被私下藏匿,不少人都想知道宋军送来的招降书到底说了什么,跟他们自己有多大关系。
军中识字的很少,招降书上的内容绝大多数基层守城将士看不明白,藏在手里也是无用。
但好在他们中有人认识一些读书识字的店铺掌柜、账房和读书人。
经过请教,终于有人弄清楚了城外送来的招降书内容。
其实招降书的内容很简单,书中写道:“河东土地百姓,本属大宋,被金强占至今,实乃大宋君臣百姓心头之痛,几十年来夜不安寝食不知味,举国上下四千万人,誓将故土收复!数月前大宋北伐西路军由潞州入河东,先取太原府,再取忻州,如今已将平阳城外所有河东之地收复,平阳城已是孤城,陷入大宋军民重重包围之中!北方雁门关,有大宋北伐军重兵驻守,金军连攻三月不得寸功,已然放弃救援河东。与此同时,大宋川蜀十万大军北上,攻取关中,京兆府、凤翔府等地自顾不暇,艰难求存而不得,亦不可能救援平阳城!而今,你等唯有一条出路,开城投降,迎大宋重归平阳城,方可寻得一线生机,保得富贵与性命。三日之内出城,将帅官职保留,校官升三级,尉官升两级,普通士兵可自决去留。若拒不出城,三日之后,大军攻城,城破之日,不收降将,不纳降官!”
随着越来越多的招降书飞进城内,随着招降书的内容在军中迅速传开,留守府已经没有办法收缴销毁所有招降书,到最后只能无奈放弃。
一天后,招降书内容传遍全城,全城百姓、守军将士思绪涌动。
两三个月了,北方不见大同府援军,南边不见关中援军,忻州、太原府早已落入宋军之后,这些情况城内守军、百姓都清楚,至于平阳府各县守不守得住,他们更清楚,金军主力都在平阳城里,地方小县怎么守?
毫无疑问,宋军没有欺骗他们,平阳城此刻确实是一座孤城,还是无人救援的孤城。
是继续坚守,还是马上出城投降,二选一的问题,迅速摆在每一个人平阳城守军面前,也包括城内有头有脸的大户。
投降会如何,不投降又会如何,通过之前的洪洞县宋金之战,他们都有清晰的判断。
所有人都很清楚,金国在平阳府大势已去,自从八年前金国皇帝完颜亮带着满朝文武和数十万精锐部队经平阳府北上太原府出关,回到大同府起,金国就注定要退出中原、关中、河东,明眼人早就看清现状,早已暗中跟大宋故旧取得联系。
随着平阳城内军民思绪激烈涌动,早先布置的暗棋也开始发挥作用,他们在军中在民间发起串联,策划夺门出城。
短短一天时间,暗中串联的人数不下万人。
整队整营整军心思摇摆不定,坚守平阳城之心早已动摇,因为都知道,坚守除了送命,毫无意义,何况城内军民绝大多数还是汉人宋人,当此之时又何必给遥远的已经管不上他们的大同府金人送命。
不但基层士兵心思不定,就连高层将官也是心念急转,他们想的不是降或守,而是降或逃,坚守平阳城已经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投降大宋,他们并不能保证宋廷能遵守承诺,保留他们的官职,给予他们应有的待遇,不能保证宋廷不会说一套做一套,先骗他们投降,而后再动手杀掉他们,所以对招降书中的话,高官们并不完全相信。
而要想从平阳城突围,逃去关中,或是逃往北方,也不会有太好的结局,若逃往关中,在宋军三面夹击之下,最终也难逃厄运,若翻山越岭向北逃遁,没有粮草补给,那就带不了多少人,手里没兵,即使到了北方,皇帝不追究怪罪,也不会有多高的地位,败军之将,更不可能再受到重用。
对多数人来说,不管是投降宋军,还是逃遁,都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此时此刻,大军围城,东西南北无援军,由不得他们。
就在将官们左右斟酌,难以取舍之时,底层士兵和低级军官已经做出了选择。
大宋北伐军将招降书送进平阳城的第二个夜晚,子时刚过,平阳城东门守军忽然被数千金军包围,双方迅速形成对峙。
“平阳已经是孤城,外面到处都是宋军,没有援军了,兄弟们从军就是为了活命,现在我们要出城,谁拦我们,谁就是我们敌人!让开!”
“让开!”
“让开!”
.........
一人开口,众人附和,声势不小。
但城门守军职责所在,留守府不下令,他们怎么敢打开城门?
双方从相隔三丈距离,越逼越近,随时都可能动手,爆发冲突。
但随着后续士兵迅速赶来东门附近,加入想要出城的队伍之中,城门守军开始退缩,因为他们知道挡不住汹涌的民意,何况城门守军里的将士也是军心浮动。
见有机可乘,冲击城门的士兵稍一发狠,守军便放弃了城门。
平阳城东门打开了。
第739章 合围关中
凤翔府。
大战过后,满目疮痍,遍地尸体,孤零零的战马,荒野徘徊,不愿离去。
一场恶战得胜的宋军来不及休整庆祝,新的军令再次下达。
军营内,众将齐聚,左军都统制姚仲宣布进军命令。
“金军主力经此一败,已军心势气!大帅有令,左军向西进攻,乘胜追击,一个月之内夺取临洮府,以防西夏夺城。吴挺,率你部明日先行,十天之内,务必夺取秦州,打通西进道路!”
“得令!”吴之子左军副都统制吴挺,起身接令。
“杨宋,你率后军五千人,驻守凤翔府,确保粮道通畅,必要时西进支援!”姚仲继续下令。
“得令!”后军统制杨宋起身接令。
“其余将官听令!各部休整两日,两日之后携带粮草军资,全军西进!”姚仲再下一令。
“得令!”众将官起身,异口同声。
左军聚将,布置任务,中军也没有闲着。
中军将营内,同样是将官齐聚。
只听中军都统制明复道:“凤翔府之战,金军损兵数万,四散而逃,一路向西逃往秦州、临洮府,一路向北逃往平凉、原州,还有一路向东逃回京兆府。方才去帅府见过大帅,议定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时间,应乘胜追击,我们中军向北追击,将金军残兵赶出平凉府,赶出原州,收复旧地!寒冬马上就要来了,我们时间不多,全军休整两日之后立即北上,争取一个月之内收复原州、平凉府!金人必败,西夏肯定会趁火打劫,如果我们不抓紧时间,拖延一时半刻,原州、平凉府等地就有可能被西夏人抢先一步夺去,到时候麻烦就大了。所以追击金军残兵的紧迫性,大家一定要明白,回去之后,各部自行召集军中骨干做好追击歼敌动员。”
“得令!”众将意气风发,齐声接令。
“凤翔之战,我军虽然大胜,但伤亡也不小,此次追击敌军,是成是败,关键在于追击速度,为避免伤兵拖延行军,行动不便的伤兵全部留在凤翔府,各部要严查,不得弄虚作假,你们告诉他们,留在凤翔府的伤兵,由帅府统一安排,不必担心。”
...........
中军营内聚将,右军也在部署军事行动。
“关中金军主力已经逃回京兆府,足足三万人,如果放他们北上平阳府或是东出函谷关,我们就无法向朝廷交代。大帅有令,右军两万人即刻东进,直取京兆府,将金军困在关中!”
“将军,京兆府那么大的地盘,我们就两万人要困住三万人,太难了吧?”
“此事不必担心,京兆府各州各县几乎没有金人驻军,京兆府金军为保活命已经抱成一团,一定会坚守大城。放眼整个关中,京兆府金军已成孤军,绝对不敢随意突围。只要我们拖住他们十天半个月,襄阳、南阳方向的大军就能出现在京兆府,据报他们已经动身十多天了,正在翻山越岭。除南阳、襄阳援军外,东边洛阳和平阳府都会派出军队扼守黄河渡口,斩断金军逃跑的幻想。因此,我们两万人只需要堵住金军西进和北逃之路,他们就是我们嘴里的肉!”
“将军,襄阳、南阳有多少援军?平阳府都夺下来了吗?”
“襄阳、南阳大军有吴拱亲自率领,兵力不少于两万,都是作战经验十分丰富的精锐。平阳府应该已经拿了下,据报半个多月前他们已经用四万大军围困平阳城,平阳府辖下其余州县全部收复,金军守军困居在一座没有援军的孤城坚持不了几天。退一步说,就算平阳城还没攻克,平阳金军自身难保,也根本不可能支援京兆府。可以说,如今不管是京兆府还是平阳府,都是我们的肉,只要我们速度够快,等拿下京兆府,而后东进或北上都能再立新功!”
“将军,我们马上出发吧,说不定半路上还能追上逃跑的金军!”
“好。众将听令!一个时辰之后,大军开拔,目标京兆府!”右军都统制高声下令。
“得令!”右军众将齐声接令。
秦岭东部余脉,群山之中,有一古县,名曰卢氏。
卢氏县建县历史悠久,始建于西汉元鼎四年,数千年来未曾更名,更未撤销过建制,北临黄河,东接洛阳,西依商州,南通南阳,距离四地都只有百里距离,地理位置十分独特,交通也较为便利,是由南面进入函谷关的必经之路。
靖康之乱以来,此地便归金人占据,之前南阳都在金人手中,卢氏县便不被重视,自宋金于汴京议和之后,此地便变得重要起来,金军随后派遣重兵驻守,日夜堤防宋军从南阳北上,攻入函谷关。
然而,金军有准备,宋军也有筹谋。
中原多忠义之士,他们不从金人压迫统治,几十年来,有无数人向西进入秦岭群山之中,占山为王,落草为寇,每到宋金大战,他们便以义军身份攻击骚扰金军,为宋军正面战场提供情报和物资帮助。
金人退出汴京后,按地界划分,秦岭群山之中的虢州、商州,仍归金国,卢氏县归虢州管辖,自然还是金国的土地,虽然有部分百姓、义士悄悄出山,逃至南阳、洛阳,但绝大部分拖家带口,难以迁徙,最终还是留在原地。
汴京想要收复所有故土,收复燕云十六州,想借道卢氏县进入函谷关,自然不会放着秦岭群山之中的无数忠义之士不用。
这么多年来,朝廷一直跟他们有所接触,粮食、武器都有所供给,只待时机一到,便把他们收编过来,编入朝廷大军。
成为宋军正式编制,吃皇粮做大官,这也是山中义士的心愿,毕竟报效朝廷只凭一腔热血不行,老婆孩子还是要养的,高官厚禄,也是他们所求。
所以在北定八年七月,大宋与金国彻底决裂,撕毁八年前签订的和议盟约之后,秦岭之中,卢氏县附近各山头义士很快组成一支五千余人的义军,三天之内,便攻陷了卢氏县城。
在之后的一个多月里,又多次打败从虢州赶过来支援的金军,死死守住了虢州进入卢氏县的通道。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艰苦卓绝的战斗,他们终于等来了大宋出兵虢州的消息。
八月下旬,南阳宋军先头部队三千人抵达卢氏县,并带来了朝廷的封赏诏书,卢氏县义军编入大宋正轨军,换上宋军衣甲,主要首领封官为将,继续领兵,宋军接管卢氏县城。
九月中旬,南阳、襄阳两万大军在都统制吴拱率领下进入秦岭山中,下旬赶至卢氏县。
帅府之内,众将经过短暂商讨,吴拱拍板定音:“分兵商州太拖时间,粮草运输不便,寒冬一到,大雪封山,便无法及时赶到京兆府。我们应当立即北上攻下虢州,夺下函谷关,而后会同洛阳驻军一部,西进华州,彻底粉碎关中金军东逃平阳府的企图,若时间允许,还能会同各路大军将金军彻底围困在京兆府!各部听令,即刻准备,明日申时三刻准时出发,北上虢州,攻克函谷关!”
“得令!”众将齐声接令。
隔天,天朗气清,两万大军从卢氏县出发,分前、中、后三军,携带必要的口粮,进入秦岭余脉山中,北进虢州。
北上虢州一条路,一路上,金军沿途设置阻击阵地,但由于兵力悬殊,双方稍一接触,金军便弃阵而逃,甚至有些守军直接逃散山中,或是投了宋军。
虢州金军里的宋人、汉人实在不少,统兵官又专门让汉人士兵进山驻守,吃不饱不说,还要受蚊虫叮咬,这种明显的区别对待,早就让混饭吃的底层士兵心中不满。
卢氏县被义军攻下之后,有些金军中汉人、宋人便悄悄来到卢氏县,投了义军。
如今大宋大军北上,沿路守军自然全无斗志,纷纷弃守奔逃,或降了宋军。
四天之后,前军走出秦岭山脉,抵达虢州城南二十里处,与守在此处的几千金军形成对峙。
金军不敢主动出击,宋军可半点不惧,当天夜间,义军中的义士打头,宋军精锐在后,向金军营寨发起进攻。
守军与宋军前军兵力虽然相当,也各有作战准备,但两军士气相差悬殊,激战不到半个时辰,金军便弃营而走,逃往虢州城。
是夜,夜色昏暗,为防金军撤退半路设伏,宋军未曾趁胜追击。
第二日,中军、后军相继赶到,前军方才继续向前探路。
不日,吴拱便率领南阳、襄阳两万余将士赶至虢州城下,休整准备两日,随即发动攻城之战。
虢州金军久在关中,几十年来没有多少征战经验,加上士气不高,底气不足,虽占据城池,却也根本无法抵挡宋军精锐进攻。
三日后,虢州城破,金军一支数千人西逃华州,虢州被吴拱收复。
宋军进入虢州城,函谷关不战而下,关外洛阳守军一部入关中,接管函谷关、虢州城。
至此,汴京西部屏障归于大宋朝廷之手,再无金军出关威胁汴京之忧。
吴拱部休整两日,补充粮草物资,而后迅速西进华州。
十月开始,宋军三面合围关中,关中金军大势去矣。
第740章 宋夏无备
北定八年十月十四,随着越来越的士兵偷跑出城,士气日渐衰落,京兆府三万金军在被包围近一个月之后,出城投降,宋军入城,收复关中。
至此,耗时不过一个月时间,川蜀宋军和南阳、襄阳吴拱部便合力收复之前四十多年也没能收复的凤翔府、京兆府、华州、商州、虢州等地,将关中肥沃之地尽数收回大宋囊中。
但收复了这些地方,不意味着彻底赶走了盘踞在川陕的金国势力,因为除了京兆府、凤翔府、华州、虢州,渭水以北还有很多土地仍然控制在金人手中。
州、耀州、庆阳府、延安府等地,宋军都还无暇顾及,盘踞在这些地方的金军可沿黄河北上,也有可能得到北方金军支援,要想彻底控制关中,熄灭金军反扑的念头,必须马上北上将他们歼灭或驱离。
京兆府,宋军大营内,川蜀宋军元帅虞允文和南阳、襄阳都统制吴拱,会同川蜀右军都统制、副都统制等主要将官,商议军事。
商议多时,虞允文与吴拱逐渐达成共识,两军分头并进,共取陕北旧地,川蜀右军向西攻取庆阳府,吴拱率南阳、襄阳部向北,由耀州北上,攻取州、延安府。
十月二十日,整顿军队,接收补充粮草物资之后,两军分头离开京兆府,共同向陕北进发,收复大宋旧地。
而虞允文则以大帅之名、副相的身份居京兆府,协调蜀中、汴京关系,筹集粮草物资,为左、中、右三路川蜀大军和吴拱部操持后勤供应,并暂时兼任关中安抚使,抚慰关中几十个州县百姓。
关中金军溃败速度之快,让西夏国措手不及。
前些年,金国皇帝完颜亮南侵失利,从汴京撤离,迁都大同府,让同是附属国的西夏君臣看到了摆脱金国的机会。
于是西夏便趁完颜亮迁都,东面受金国内乱和大宋牵制之时,仓促对金国控制的兰州、延安府、庆阳府等地动兵,趁火打劫,抢夺金国土地,结果由于准备并不充分,等关中金军反应过来,派兵支援之后,西夏军很快被击退。
西夏这次趁火打劫,不但没有捞到多少好处,反倒引起完颜亮的极度不满,甚至威胁要对西夏用兵,西夏皇帝李仁孝不得不马上派遣特使携带重礼赶赴大同府,完颜亮方才消了怒气,夏金两国得以继续保持和平。
自那一场边境摩擦失利之后,西夏君臣方才冷静下来,他们这时才明白金国虽然从淮河、黄河北撤,丢掉中原大片土地,但金国核心土地并未丢失,国力并没有太大削弱,并且金国北撤,不但势力没多少削弱,国都还离西夏更近了,一旦金国不高兴,西夏危险便与日俱增。
于是从那之后,西夏便恢复了安稳,一心发展自己,不再敢打金国的主意。
并且西夏皇帝李仁孝此人素来喜文不喜武,加上任内权相任得敬掌西夏军政大权,专权跋扈,还胁迫李仁孝分一半西夏国土归其统治,企图分裂西夏,后来虽然被李仁孝用计处死,但从那之后,李仁孝便对武官更加不信任,朝廷政策也多借鉴大宋,越来越重文轻武,导致军备开始废弛,西夏战斗力迅速减弱。
西夏武官在兴庆府失了权势,军备废弛,加上文官掣肘,军队就连平定内部叛乱都开始费力,更别说对外用兵。
所以在大宋北定八年夏秋之际,骤然发动北伐,攻占关中,向夏金边境所在的临洮府、兰州等地继续进军时,西夏居然没有任何准备。
直到金国残兵逃进西夏国境内,又过数月之后,身在兴庆府的李仁孝君臣才得知金国和大宋交战的消息,而此时已近是冬月,西夏国冰天雪地,根本没有条件趁宋金战乱占两国的便宜。
后来又听闻宋军相继攻占临洮府、兰州、原州、平凉府、庆阳府、延安府等地,兵锋直逼夏金边境,更是没有半点再趁乱争夺金国土地的意思,并且还担心宋军继续北上,攻打西夏,于是兴庆府只能下令边境守军戒备,并匆忙将各地驻军调往夏州、卓和南军司等地,增强边境防御。
其实西夏国君臣的反应速度已经算是够快的了,大宋自靖康之乱南迁之后,丢掉了关中,国土便不再与西夏接壤,两国关系中断四十余年,但对川蜀军队来说,跟西夏国征战百年的前尘往事,历历在目,之前两军之间有金军阻隔,如今关中收复,金人被消灭赶走,西夏军、宋军再次相见,旧恨自然要平,况且宋军大胜金军,势气正旺,向西夏军队磨刀霍霍,也是军之常情。
战场上打疯了,一心只想要军功,憋了许多年的川蜀军打完金军尚不过瘾,便想连西夏一起打了,收复失地,开疆拓土,要功有功,要名有名,若是能一口气打到兴庆府,必将青史留名!
但西夏兴庆府李仁孝君臣的反应,加上虞允文在关中筹集运送粮草物资的艰难,和北方严寒的气候,让兵临宋夏边境的宋军冷静下来,止住了继续向北进军的步伐。
随着寒冬到来,宋夏两军在边境驻扎下来,双方相隔十里,谁也不敢发动攻势。
宋夏两国联系中断四十多年,如今随着宋军重返临洮、兰州,两国边界又要重新划分,不然接下来两国之间的大战将不可避免。
很明显,西夏国在这场斗争中不占优势,加上皇帝李仁孝素来不喜武将,又忌惮权臣,更不愿轻易动刀兵,所以很快兴庆府便向汴京派出特使,希望恢复两国几十年前的友好关系,重新划定两国边疆界域。
李仁孝之所以急于想跟大宋重新划定界域,而不是为他的宗主国金国张目,是因为他知道金国丢掉关中,必然再难南下,金国实力可能真的受损严重,既然金国回不来,就应当早日与大宋共享和平。
其实他急派特使赶往汴京还有其他深意。
一是借此机会试探金国态度,想看金国在跟大宋作战之时,还有没有余力对西夏国用兵,如果确定金国无力对西夏用兵,那么则可乘机解除与金国的宗主国关系,两国平等相交,不必再看金国脸色,不必年年再给金国上贡。
二是取得宋夏两国和平,使得川陕无战事,西夏不动刀兵,而大宋则可集中国力在东面继续对金国用兵,牵扯住金国,进一步削弱金国实力。
甚至还有幻想,若金国实力大减,女真族撤回遥远的东方发源地,而大宋没有马场,缺乏战马,无力顾及关外茫茫草原,那么关外原属辽国后属金国广阔无边的土地,西夏将毫不费力的收入囊中,假以时日,或许西夏或许还能取代曾经的辽国和金国地位。
西夏兴庆府君臣脑子转的很快,盘算的也很好,但能不能实现,一靠谋划,二靠实力,很明显,匆忙之间,这二者他们都不具备,只能寄托于汴京不了解西夏,又正与金国交战,无暇顾及。
汴京此时确实无暇顾及西夏及其他周边小国,他们的精力和视线全都被关中、陕北、河东、大名府、济南府、河间府等地,牢牢的吸引住了。
北伐!
收复关中、河东、河北,告慰靖康之乱死难的无数英灵,告慰无数背井离乡、被迫南迁的百姓,夺取云中、燕京,告慰太祖太宗,告慰两百年来无数为此牺牲苦战的将士,告慰历代为此奋斗不息的君臣!
北伐是汴京的一切,也是江南无数百姓和忠义士难以磨灭的情节。
关中、河东已经收复,几十个州府县没有官吏接管,真定府、燕京、云中方向正在备战,北方急缺文臣武将,到处都需要人才,到处都是机会,江南士子浪子忠臣义士,个个蠢蠢欲动,都想北上发挥余热,泼洒他们的满腔热血。
但他们缺少推荐的机会,也还有顾虑,因为汴京始终未曾向天下颁发招贤令。
大宋崇尚提携,而不是自荐,多数人是等待提携派官,而不是自荐求官,这便是大宋文人,他们有他们的坚守和尊严。
江南在等待,关中、河东、陕北也在等待。
虞允文已经六十多岁了,关中、陕北、川蜀军政大事全是他一肩挑起,忙的根本没有时间休息,再这么忙下去,估计很快就会累死,关中、川蜀、陕北急需得力帮手。
而河东三府,平阳、太原、忻州,同样需要大量人手。
辛弃疾能力虽强,但毕竟年纪尚轻,为官经验并不是丰富,再加上北伐西路军远离中原汴京,事务繁忙,他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跟归降的前朝旧臣旧吏斗智纠缠,而要稳定河东几十个州县又少不了他们。
因此辛弃疾一再派人赶赴汴京,请求朝廷速派能臣干将入河东。
而汴京赵、史浩等君臣,随着各路大军频频传来捷报,先是兴奋庆贺,吐气扬眉,而后就很快发现,伴随越来越多的州府土地被收复,粮草物资和人力需求也越来越大,转眼间便满是忧愁。
因为汴京无人可用,粮草物资储备亦不充足。
第741章 宰相荐官
汴京城,大庆殿,满朝文武,沉默无声,眉眼低垂。
赵高坐在大殿宝座上,脸上神情紧绷。
来来回回扫视殿中众臣之后,再次发问:“有哪位爱卿愿去太原府,出任河东安抚使?”
殿中依然无人言语。
半晌之后,年近六十的史浩站了出来,只听他道:“皇上,河东北抵云中,东临幽燕,西连黄河,南通关中,对大宋来说,地位十分重要,河东失则大宋危,如今刚刚收复,民心未稳,确实该派重臣入河东抚慰万千百姓。辛弃疾尚且年轻,能管军中事,却南顾河东官吏百姓,长此以往,不管不顾,对朝廷绝非好事。臣自请入河东,为皇上分忧,为大宋靖边抚民。”
史浩此言一出,殿上众臣纷纷抬眼偷瞧史浩与赵。
只见赵脸色一缓,而后说道:“史相为大宋分忧,忠心可鉴,但正值北伐关键时期,多事之秋,汴京离不开你,你得居汴京协调统管三省六部,河东不需要你去,还是另遣重臣吧。”
史浩听闻此话,也不再坚持,随即回道:“皇上,既然诸位臣公不愿自荐,臣想推荐几个人选,供皇上参考挑选。”
“史相要推荐何人?”赵脸上神色再次一缓。
史浩转头看了一眼殿上诸多同僚,只听他说道:“翰林学士莫济老臣持重,入朝多年,不论是在地方为官,还是在汴京,都十分清廉,堪为百官楷模,臣举荐莫济出任太原知府兼河东路宣抚使。同时举荐海州通判朱熹入河东,知平阳府,举荐北定三年进士、归德府司事杨简入河东,知忻州事。”
赵听闻此言,微微皱眉,不由得问道:“史浩何故举荐莫爱卿和朱熹,据我所知,他们素来与你不和,朱熹公然诋毁你,前几天莫爱卿不是还上了弹劾你的奏折,史相这是以德报怨吗?”
殿中站着的翰林学士莫济闻听此言,脸色大变,而史浩面色不改,恭声回道:“臣不知有怨,若以怨而德报之,是有心也。况且当今天下尚不安定,边疆新复,急需能臣干吏,臣忝为大宋宰相,不敢以私害公。”
赵静静的看了史浩一会儿,而后抬眼望向人群中的莫济,问道:“莫爱卿,史相举荐你入河东,任封疆大吏,爱卿作何感想?”
翰林学士莫济急忙出列,抬手行礼道:“回皇上,边疆未靖,臣才疏学浅,恐难以胜任!”
“若莫爱卿不能胜任,爱卿可否为大宋举荐一位可胜任之人?”赵不喜欢这个回答。
各路北伐军接连收复众多旧地,正需要干臣去接管安抚,而朝中重臣却都一个个躲在汴京不想动,紧盯着宰相的位置,又生怕别人抢了他们现在的位置,着实让赵恼怒。
若不是现在急需干臣,赵恨不得直接让他们致仕,回家养老去。
“这......皇上恕罪,臣无合适人选可举荐!”莫济无言,心下虚的厉害。
“既然莫爱卿无人举荐,那爱卿便去河东,代朝廷安抚河东臣民。”河东关中急需官吏充任,赵不愿再跟他们扯皮推诿拖延。
莫济思虑片刻,见史浩和皇上似乎心意已决,只能抬手行礼道:“臣遵旨。”
虽然莫济对未知的河东边疆怀有一丝恐惧,心中甚是不安,但最终还是接受了皇帝的安排。
“好,河东就交给莫爱卿了。至于朱熹、杨简,不必再问他们意见,即刻草拟诏书,拔擢他们入河东,与莫爱卿共理边疆,抚慰百姓。”河东人选确定,赵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但接下来还有更重要更麻烦的关中、陕北和川蜀,这些地方地域广阔,山峦纵横,形势复杂,更令人忧心。
“据报,虞卿在京兆府整日忙的昏天黑地,顾不上吃饭,顾不上休息,川陕几十个州府要他统辖,关中、陕北四路大军数十万将士粮草物资供给也需要他一肩承担,关中、陕北刚刚收复,急需稳定民心,供给粮草稳定军心,哪位爱卿愿去川蜀、关中协助虞卿?”赵目视群臣。
殿中文武大臣默然无语。
只要留在汴京,留在朝廷,留在皇帝身边,留在皇帝眼前,便有成相的机会。
关中虽然距离汴京不远,但一旦离开汴京,再想回来就不那么容易了,也许过不了几年就会被朝廷忘记,远离权力中心,便是远离了相位。
站立在朝堂之上的朱紫大员,谁不想为相呢?
“皇上,臣再举荐两人。”
前线拼死拼活,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将金人赶走,收复被金人占据四十多年的大宋旧地,而满朝文武同僚死守汴京的态度让人颇为失望,史浩身为宰相,这个时候不得不站出来,不然当真是累死边关忠臣将士,朝廷上下几十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史相要荐何人?”赵脸色再次转阴,收复失地,这是多大的功绩、多好的事情,而眼前这些国之重臣,好似都恨不得将收复的土地再丢出去,就像跟河东、关中、陕北之地有仇一般。
史浩道:“臣举荐秘书少监周必大知京兆府,兼权庆原路、京兆府路、熙秦路经略使。荐礼部员外郎范成大知兴元府,兼权利州路经略使。他二人均在地方、京城为官近二十年,熟知地方事务,亦对各部各司有所接触,年富力强,正可助虞相平定川陕。”
听史浩说完,赵抬眼朝群臣之中望去,百官之中并没看清史浩所举荐之人立在何处,便道:“周必大、范成大何在?”
话音方落,两名红衣官员出列,先后应答:“臣在。”
赵见二人须发皆黑,确实年富力强,随即问道:“史相举荐你们入川陕,你们自己作何感想?”
二人稍稍一顿,片刻思虑,周必大回道:“臣虽为官二十载,往来奔走,各地政绩乏善可陈,能得史相举荐出知京兆府,臣诚惶诚恐。关中、陕北刚刚收复,百废待兴,民心军心均需安抚,金人遗毒也急需排清,当遣国之重臣。与众多同僚相比,臣官职低微,资历不深,不敢忝居京兆府,更不敢领三路经略使之职。”
赵眉头微动。
殿内片刻沉默,而后赵说道:“能为朝廷平定四方,方为国之干臣、国之栋梁。史相举荐你,是辱没了你吗?”
周必大听赵语气不善,急忙抬手行礼道:“皇上,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担心难担重任,辜负皇上和史相所托!”
“虞相尚在关中,川陕不平,即使我下诏令,他也不会回汴京,有虞相在,何须你一人独担重任!”赵此话语气颇重。
听闻此话,周必大忙道:“臣领命!”
“范成大,你呢?”见周必大领命,赵当即转问另一人。
“臣领命!”范成大抬手行礼,没有多言。
“好。擢令秘书少监周必大知京兆府,兼权庆原路、京兆府路、熙秦路经略使,擢令礼部员外郎范成大知兴元府,兼权利州路经略使,协助虞允文共理川陕军政,代朝廷抚慰军心、民心、降将、降臣!三日之内离京赴任!”见二人领命,赵当即下达诏令。
“臣遵旨!”
周必大、范成大同声领命,而后退回队列中。
赵思虑片刻,又道:“至于河东、川陕各州府县所缺官员,你们赴任之后,统计清楚再上报吏部,朝廷再另行派遣。”
“臣遵旨!”
莫济、周必大、范成大三人出列应声。
河东、川陕主官人员确定下来,赵微微松了一口气,而后问道:“关于川陕、河东军需粮草筹集运输之事,诸位爱卿有何建议。”
提起粮草,户部侍郎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列道:“皇上,朝廷北迁只有八年,三年之前,国库才开始有些余存,而汴京百废待兴,处处都要用钱,各部各司月月来报账要钱,户部恨不得能有一棵摇钱树,再把一个铜钱掰成两个、四个用。几个月前,河东、川蜀骤然发动北伐,与金国交战,我们根本没有多少准备,也从没想过这一仗会是如此大的规模。这几个月粮草物资,耗费巨大,国库上个月就空了,汴京各部各司几百个官员这个月的俸禄都发不下去,更不用说过冬补助。国库没钱了,各地今年的赋税也都催收完毕,户部实在是想不到办法。”
兵部侍郎接道:“东西作坊日夜赶工,制造刀枪弓弩盔甲等军械军需,最近制好的一批,五天前已经运往京兆府。但现在东西作坊兵匠虽有,各类物料缺空了,没有钱采买物料,他们制造不出东西,边关将士催的再急,我们也拿不出军械来。”
提起此事,户部、兵部便开始诉苦,赵有些心虚,心中虽然不快,却也不好发火。
川蜀、河东夏秋之际,骤然发动北伐,是赵绕过三省六部,甚至连史浩都一起隐瞒了,单独下达给兴元府虞允文和济南府杨丛义的诏令,是以各部各司根本就没有准备,等他们知道的时候,北伐军已经占据河东,宋金盟约破裂,不可收拾。
赵理亏在先,因此便不好责备户部、兵部没有筹备粮草军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