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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战国萧烟     大宋燕王txt下载     大宋燕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5章 无谓自尊

    “没关系,宣威军的军费是由回易督造处支付,而不是兵部,不管宣威军是三千人还是七千人,兵部都不会管,你只需要考虑回易督造处能不能承受这些支出。我作为回易督造副使,可以明确告诉你,钱是够用的,所有人的费用都在规划中,现在只是把一部分原本不属于宣威军的人,挂在宣威军名下进行训练,以方便管理。但在招募时要告诉他们,他们的待遇只相当于厢军,没有禁军的待遇,除非表现好,升入作战队伍。”

    “我明白大人的意思,我们其实是要招募一支流民厢军,作为劳力,为宣威军和船队做事,但我们又没有组建厢军的权力,便把这支部队挂在宣威军下,以招募宣威军的名义招募,以宣威军的名义训练,是吗?”

    “是这样。这支部队招募建立起来,就由你负责训练和管理,不发军饷,但饭要管饱。海里鱼多,若是招募的人里有人会打渔,可以买几艘大船,派一批人专门下海捞鱼,也能节省一部分军费开支。当然该向县衙收购的鱼,还是要继续收购,数量不要减少。吃不完的可以先存起来。我发现在这岛上,鱼捞起来卖不出去、吃不完,过不了一天就会发臭,所以鱼很不受待见。但我老家就不一样,那里鱼也多,可打渔比较难,有时候打了鱼,舍不得吃,就想放着过年过节,为防止变坏,有人把鱼肉晒干,但生鱼晒干以后不好吃,又有人把鱼煮熟再晒干,味道就很不一样,我还见过一种制作鱼肉的方法,好吃又能存放很久,跟面条一样,在我老家叫鱼面。”

    “鱼面?鱼能做面?”

    “这个改天再跟你说吧,等这支部队建成,人手充足的时候,有吃不完的鱼就可以制作一些,当军粮都可以。除了募军建军,还有几件事要交给你做,先跟你说说。宣威军需要一个练习弓射的场地,我在岛中发现一片地方比较合适,明天我去县衙找县令,让他帮忙建设开辟,你跟我一起去,后面就由你跟他接触,要尽快建好,供宣威军训练使用。另一件事就是军纪,宣威军是新军,责任重大,要有严格的军纪,这是我跟吴教头讨论好的,尽量按这个推行。”杨丛义说着从怀里拿出几张折叠起来的纸,交在江恺手里。

    江恺开打粗略一看,犹豫着说道:“太严格了吧,将士们怕是难以接受。”

    杨丛义道:“海上情况太复杂,没有严明的纪律,难以确保完成宣威南洋的重任,宣威军全体将士必须要接受。可以分阶段慢慢推行,但在出海前一定要全面施行,不能打折,不能商量,没有严明的军纪,我们会付出难以估量的代价,这个问题要跟各级将官讲清楚。如果你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可以去找吴教头,请他给你解释。”

    江恺点头道:“好,我考虑考虑看怎么推行,确实有些条令不很明白,改天我去请教吴教头。”

    杨丛义道:“还有,我已经提前从回易督造处支取了五万贯钱,以后就由你来保管,宣威军账册明天给你。在宣威军花费上不要太节省,但也不能浪费。五万贯钱节省点用,应该能用三个月左右,军费不够我再去督造处支取。”

    “五万贯不是小数目,我尽量节省点用,应该能多用一段时间。”

    “好了,天不早了,今天就先到这儿,早些休息。”杨丛义说完便起身。

    “大人慢走。”江恺起身送行。

    杨丛义开门出去,回到营房燃起灯,研磨展纸,把重要的不容易记住的东西一一写下来,以防江恺、沈缙忘记。今天交代他们的事情都非常重要,一人抓财权,一人抓人心,稍有差错,宣威军就有可能练偏或者练废。

    整个宣威军里,他们两个是太学生出身,读圣贤书,重名声,心思还算纯净,能一心为事,没有太多私心,把这两件最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杨丛义还是放心的。

    把该写的东西全部写好,夜已经深了,然而杨丛义却没有丝毫睡意。

    出门来到海滩上,清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抬头望着明亮的圆月,满天闪烁的繁星,耳边听着哗哗的海浪,营地里一片安静,这样的夜真美!

    他站在海滩上,静静的站了一刻钟。

    这样的夜景,虽美,却倍感孤独!

    他最终还是回到营房睡去。

    第三天,等杨丛义醒来时,听到的是营地里将士操练的声音。他已经许久没有醒来的这么晚,应该是昨晚睡的太晚的缘故。转头朝窗外看去,天蒙蒙亮。

    走出营房,就看到沈缙睡眼朦胧,打着哈欠。

    看看天色,似乎还不到五更,杨丛义这才明白,不是他醒的晚,而是将士们起的太早。

    他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但作为监军他却不能在将士们出操训练的时候回营再睡。只见他提了杆枪来到营房前的空地,抖几个枪花热热身,便开始练起枪来。

    自从年初加入回易督造之后,练枪的次数屈指可数,多数时间不是在路上,就是忙的不可开交,根本没有闲心练枪。如今再练起枪来,便发觉跟以前相比似乎生疏了不少。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宝剑随身藏,看来还是有道理,几个月不练,自己都能感觉到不一样。看来以后再忙,这枪也得随身带着,不能荒废了,没了武艺,上不了战场,怎么去挣战功升统制?

    其实仔细想想,这几个月不练枪,还是给回易副使这个身份给弄的,自从任了回易副使,做的几乎都是文官的事情,一会儿见这个官,一会儿见那个官,随身带一杆枪,又不是打仗,又没穿盔甲军装,怎么看都会别扭。再往深里想,杨丛义潜意识里,就不愿承认自己是个武官,因此也不想随身带枪,被其他人知道他的武官出身,没枪自然就不练枪,渐渐的也就荒废了。

    几趟枪法练完,慢慢又找回来一些感觉,一个时辰过后,枪法熟练度才恢复到以前的水平,但此时也是大汗淋漓,不能继续再练。

    立枪休息的时候,杨丛义想通了几个月不练枪的症结,完全是自尊心作祟,怕被文官知道他的武官身份,被人低看一等。可如果他都不能从心里承认自己的武官出身,那他以后如何挣军功,升到足够高的位置?纵使他不愿暴露,但他是什么出身,吏部有底,清清楚楚,不可能让他去做主簿、县丞、知县,想做文官,门都没有!

    既然隐瞒着也没用,这点可怜的自尊心还要来做什么?武官就是武官,得正视这个身份和出身!敢正视自己,才有可能赢得尊重!

    武官出身怎么了,不能做好回易督造吗?能不能做成事,显然跟出身无关。

    枪法武艺,以后天天要练,武官就要有武官的本色,怕文官看不起,那还做什么武官。

    休息片刻之后,再舞起枪来,杨丛义只觉得行云流水,心情舒畅。

    天色大亮,旭日升起。

    小小的海港,大小数十艘船聚集,人来人往,上船下船,一片繁忙的景象,几乎都是赶一早去明州的客船。

    有三个身着长衫的年轻人,缓步向海港走来。

    正是诸事安排完毕的杨丛义和前来送行的江恺、沈缙。

    “二位留步,我该登船了。”杨丛义转身。

    “杨兄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们一定全力办好。”江恺回道。

    “杨兄你去忙你的,等你回来,我们再把酒言欢。”沈缙笑道。

    杨丛义哈哈一笑:“营里可是不准饮酒的,把酒就算了。走了。”说完转身登上客船。

    “杨兄,一路珍重!”

    “一路顺风!”

    杨丛义登上船头,回身朝船下二人挥挥手,高声道:“回去吧,再会!”说完走进船舱。

    这两天已经把该交接的事情交接清楚,他二人应当都能做好,不会有大问题。

    军纪在推行,靶场修建已经跟县令谈妥,后勤诸事,也都能一一接手。军事训练有赵安和大叔的教导团在,更不会有问题。所以宣威军已经正式建成,形成战斗力只是时间问题。

    宣威军的事情,黄大人虽然不管,但他好歹也是宣威军统领,宣威军第一号人物,宣威军建成,就得跟他仔细汇报清楚。任何一支军队都不能脱离朝廷的掌控,若他不知道建军具体情况和进度,一旦枢密院或兵部问起,难免不会受到弹劾。

    杨丛义原本想直接去泉州,但一想到军队的事情比较重要,回去一趟也耽搁不了太久,就决定先回临安一趟,把宣威军之事汇报清楚。

    客船离岸,一个时辰左右就便到明州。

    进城之后,未做耽搁,买了一匹马,便一路往临安赶去。

    这天,杨丛义催马急行上百里,临近中午,烈日当空,天热炎热,口渴难耐,道边却未遇见茶铺酒家。

    正焦躁时,忽见前方路边有一凉亭,亭外有马车,亭中有人。

第166章 初见陆游

    杨丛义当即收紧缰绳,在凉亭外停下。抬头一看,亭上有“静湖”二字。

    向亭内看去,只见亭中有三人,两主一仆,一男二女,一男一女年轻靓丽衣着精致,坐于亭中饮羹汤,另一小女子手拿团扇,侍立一旁。

    杨丛义翻身下马,牵马上前几步来到亭外,手拿团扇的小女子见有人来,抬眼看朝他看了一眼,随即移开视线,坐在亭中的一男一女自食羹汤,不时对望一眼,男女眼中俱是笑意,模样十分甜蜜。

    “郎君,这红枣银耳枸杞甜汤味道怎么样?”女子停勺,抬眼望着旁边正在喝汤的年轻男子,微微的笑容在脸上荡漾。

    “味道鲜美,甜而不腻,我很喜欢。是老厨娘做的吧?”男子再喝一口,抬头回道。

    一边打团扇的小女子听到这话,“噗哧”一声笑出了声,一看女主人拿眼望来,赶紧抬手捂住嘴巴,加快打团扇的频率。

    那女子揭开桌上的陶罐盖子,又给男子添两勺,笑道:“郎君喜欢,便多喝一碗,解解暑。”说着看到男子额头有微微的汗珠,便放下勺子,掏出锦帕,抬手给男子擦去汗珠。

    杨丛义在亭外烈日下晒太阳,口干舌燥的看着别人郎情妾意的在亭中晒恩爱,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当即轻咳一声,等亭内男子听到声音转头向亭外看来,杨丛义高声道:“这位兄台,打扰。烈日炎炎,不便赶路,不知在下能否进亭中同坐,稍加躲避?”

    亭中男子见亭外这人虽是风尘仆仆,但举止还算文雅,看着也应该是读过书的人,便道:“兄台请便。”

    见有外人来,坐在一旁的年轻女子当即收敛起笑容,静坐不语。

    杨丛义将马在亭外拴好,轻轻弹去身上的尘土,这才走进亭内,抬手赔礼,道声:“打扰。”

    亭内只有石桌一张,石凳四个。侍女早已将桌上女子喝完羹汤的白瓷碗与勺子收起,放入食盒之中。

    “兄台请坐。”那男子喝完羹汤,将白瓷碗放下,侍女便赶紧收起。

    杨丛义拱手再谢之后,这才在男子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亭内因有女眷,双方互不相识,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天气如此炎热,兄台出来游玩,真是好兴致啊。”杨丛义看着对面的年轻男子笑道。

    而在一边低眉端坐的年轻女子,他却连瞟都没瞟一眼,那女子头发盘于脑后,显然已是婚配之人,近处细看便是无礼,这点礼数,他还是知道的。

    “兄台不也是烈日之下,策马而来。”那男子笑道。

    杨丛义尴尬一笑,接道:“兄台说的是,兴之所至,却是跟天气是否炎热无关了。”

    “不知兄台这是要去何处?”那男子再次打量了几眼杨丛义。

    “在下从明州来,要去一趟临安。”说完低眼见桌上有砚台、白纸,砚台里有墨汁,白纸上写了不少字,看起来排列整齐,像是一首诗。便问道:“这是兄台写的诗吗?可否看看?”

    男子笑道:“闲来无事,胡乱写了几句,怕是难入兄台法眼。”嘴里这么说,但看神情,却是一副随便看的模样,显然他对自己的诗作十分满意。

    杨丛义心领神会,伸手取过那张写有诗的纸来,仔细一看,不由得颂出声来:“浴罢华清第二汤。红绵扑粉玉肌凉。娉婷初试藕丝裳。凤尺裁成猩血色,螭奁熏透麝脐香。水亭幽处捧霞觞。”

    颂完,当即赞道:“兄台,好词啊。”

    那男子摆手道:“哪里哪里,兄台过奖了。”

    “兄台如此文采,不知在哪家书院求学,可曾参加今年科举?”杨丛义将手里的词作放下,忍不住问道。

    那人笑道:“科举之事,暂未曾考虑。兄台参加了今年科举?”

    杨丛义笑道:“也还未曾参加,在下学识浅薄,怕是无缘科举。兄台这般文采,若是参加必能高中,金榜题名。”

    那人哈哈笑道:“借兄台吉言,下次再去试试看吧。”心里一时高兴,便对杨丛义多生出几分好感。

    又见对方风尘仆仆,以袖擦拭汗珠,便道:“天气炎热,兄台若不嫌弃,这里有甜汤,可稍稍解暑。”

    杨丛义口渴难耐,已经偷瞄了好几眼桌上的陶罐,一直不好说明。此时听对方提起,当即谢道:“多谢兄台,烈日高悬,有甜汤可解暑,何言嫌弃。”

    “相逢既是有缘,不知兄台如何称呼?”那人示意一旁的侍女给杨丛义盛汤。

    杨丛义笑道:“在下姓杨,名丛义,蕲州人。兄台又如何称呼?”

    那人笑道:“原来是杨兄。在下姓陆,单名一个游字,本地绍兴府人。”

    “陆游?”杨丛义一惊,面色一变,当即站起。

    一声惊叫和突然起身的动作,把在场三人吓了一跳,满脸惊异的看着杨丛义。

    杨丛义见对方神态有异,赶紧坐下,十分歉意的解释道:“抱歉,方才听到陆兄之名有些失态了。”

    陆游脸上的疑问并没有消失,也没接口,而是等着对方继续解释。

    杨丛义接着解释道:“我在临安曾听人说绍兴有一才子,名叫陆游,自小就通诗文,文采非凡,擅长诗词歌赋,仰慕大名已久,早想前来拜见,不想今日却在此处遇见,当真是缘分不浅!见过陆兄!”说完起身郑重行一礼。

    这番话听的陆游将信将疑,心里暗自嘀咕,他的名声都传到临安去了?他不太相信。见对方行礼,他也只能起身回礼。

    “陆兄毋须多礼,快请坐。近日路过绍兴,但刚好有急事,未能来找陆兄,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难得难得。”杨丛义坐下,忍住心头激动的情绪,再仔细观看陆游,发现他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杨兄谬赞了,陆某虽在绍兴略有薄名,可临安卧虎藏龙,怕是没有我立足之地。”陆游笑道。

    “陆兄过谦了。以陆兄的才气,莫说临安,就是整个天下,也找不出几个对手。”后世学过陆游那么多诗篇,哪一首不是才气满满,在整个南宋的诗词史上,能跟他齐名的也没几人。

    “杨兄此言差矣,陆某有几分本事,我还是清楚的。莫说这天下,就是绍兴府,就是眼前,我也不是第一人。”陆游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子,转眼一笑。

    唐婉?这可是一个大大有名的才女,虽然在历史上她并没有留下多少诗篇,但才华横溢,却是没错的,若不是不幸早亡,在文坛上与李清照并肩也不是没有可能。可命运太无情,注定文坛上没有她的大名,只有风花雪月与忧伤。

    杨丛义心中一动,很想转头看一眼,但最终还是忍住。他不可能从别处听到唐婉的大名,还是不要对她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兴趣为好,装作不知吧。

    “陆兄其实有时间可以去临安看看,当知我所言不虚。”侍女将羹汤盛好,递给放到他面前。

    “杨兄,先喝口甜汤,消消暑。”陆游不再接口,说完却是笑着转头去看旁边的女子。

    杨丛义也不客气,拿起勺子先喝一口,直觉得香甜可口,味道确实不错,一口下肚,体内燥热减去不少,当即大口将碗里的甜汤喝完。

    侍女见他几口喝完,又给他添上一碗。

    “杨兄行色匆匆,有何事这么着急?”陆游见他喝完甜汤,把白瓷碗推到一边,让侍女收起,便开口询问起来。

    杨丛义道:“不瞒陆兄,年初朝廷决定去南洋做远洋回易,我正好受命做回易督造之事。之前在明州督造新军,如今急着返回临安复命,之后还要去泉州一趟,四处奔波,忙不过来,不得不赶赶时间,在烈日下奔行。”由于对陆游有天然的好感,他便一五一十说了自己在做何事。

    “原来是杨大人,失敬失敬!”陆游一听杨丛义来历,立即起身行礼,他身旁的女子,也随之起身。

    杨丛义赶紧起身还礼:“陆兄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相持推让一番后,杨丛义当先坐下,随后陆游、唐婉才先后落座。

    “杨大人说朝廷要远洋回易?我不甚了解,大人能否解释一二,也好让我涨涨见识。”

    “远洋回易便是朝廷要去海外各国做商品贸易。大宋国土虽广,但这天下不止有大宋,东边有高丽、倭国,北边有金国、蒙古诸部,西边有夏国和西辽,南边有大理、安南,再往南边的海洋有三佛齐国等不少岛国,从三佛齐国往西,能到天竺古国,不过天竺已经分裂成了几十个小国,再顺海往西,就到黑衣大食统治的地区,也是国家几十个,继续往西,更有大小国家城邦,数不胜数,这些地方文化各不相同,物产丰富,与我们大宋可以互通有无。

    如今天下安定,正是出海回易,顺道宣威最佳之时。此事朝廷很重视,拨付了巨款,建造大海船六十艘,要六七千人,为此专门组建了一支宣威军,护卫船队,宣威海外。年初加入回易督造处,这四个月多月都在忙这事儿。”

第167章 要好处费

    “听大人这么说,远洋回易似乎是朝廷大事,我在绍兴怎么未曾听说过?”陆游心有疑问,绍兴离临安不远,也就两三日的路程,这等朝廷大事,过了四个多月,怎么会没有一点风声传来。

    杨丛义笑道:“陆兄有所不知,远洋回易,船队一动,来回至少两年之久,前期要做漫长的准备,现在还是督造准备阶段,船队不出发,朝廷也不方便大肆宣扬。况且具体负责督造之人,就只有我与一个同窗,我们受命之前,未曾入仕,根基浅薄,无人相识,我们督造回易,一言一行,也不会有人关注,自然不会掀起风浪,弄的天下皆知。”

    “原来如此。身居高位者,今日坊间一语,明日天下皆知,底层百姓哭天喊地,以头抢地,也无人问津。大人既是初入仕途,此等大事无人关注,也是好事,不然人人都想来要点好处,大人可就疲于应付,无心督造,大事难成。”陆游笑道。

    杨丛义微微一愣,陆游年纪轻轻,倒是什么都敢说。不过他说的话很在理,确实是他们没人脉、没名气,事事亲力亲为,无人请托捞好处,初入仕途,芝麻大的小官,无人关注,纵使有事,身居高位者也放不下身段来找他们计较,不然不是折了身份。因此,从开始督造回易至今,还未曾遇到太大的麻烦,顶多就是去地方办事,地方官员不那么支持,可也不敢名目张胆的破坏。

    “回易督造还要四五个月才能完成,以后会有什么事发生,现在不好说。回易督造处现在正忙,有许多事情要做,人手严重不足,不知陆兄可有闲暇,是否有兴趣加入我们,一起督造回易?”杨丛义发出邀请,但他知道对方不会答应。

    果然,只听陆游笑道:“多谢大人相邀,但我家里有事,还无心外出。”

    杨丛义叹气道:“那真是可惜了,若能得陆兄相助,回易督造定能早日完成。”

    陆游道:“家中确实有事,实在是抱歉了。若以后有时间去临安,一定会去找大人看看。”

    杨丛义道声“也好”。随后问道:“陆兄,你应该是成婚不久吧?”

    陆游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子,笑道:“大人猜的不错,我成婚也只三年而已,算是不久。”

    三年,他们二人的夫妻缘分怕是快尽了。不知能否挽回一二?陆母强逼陆游休掉唐婉,便是因为唐婉影响儿子读书,考不中进士,不能像祖上一样入仕做官。若能把陆游拉入回易督造队伍,等船队出海,请黄大人给他弄个一官半职,应当也不是问题,如此一来,他二人的爱情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于是便话头一转,笑道:“陆兄,既然你已成婚多年,已有家室,正是拼一番挣取功名的大好时候。我所负责的回易督造处,正缺像陆兄这样的俊才,若能一起做成这件大事,朝廷就有许多赏赐的机会,到时候赐个一官半职也不是问题。陆兄,我诚心相邀,你要不要再考虑?”

    功名之事他自然也想,家里也一直催逼,但岂是那么好挣的,即使整日奔波劳苦,三过家门不入,怕也挣不到多大的功名,不如日后再说。

    陆游笑笑,没有立即答话,似乎在认真思虑。

    “郎君,我们出来有些时间了,回去吧。”旁边的女子忽然开口。

    陆游连忙道:“谢大人好意,我回去考虑考虑,若去临安,便去找你。”

    侍女迅速收拾好食盒,笔墨纸砚,拿去了亭外的马车。

    杨丛义又叹一口气,陆游还是太年轻了,也只能随他去。笑道:“好,那我便等着你的消息。若去临安,可去保民坊,回易督造处。”

    “好,我记下了。杨大人,我们先走一步,后会有期。”陆游与身旁的女子先后起身。

    “后会有期。”

    杨丛义起身相送,目送陆游跟那女子,一前一后出亭子,上马车迅速离去。

    这就是命运吧,他们的命运怕是无法更改。成婚三年,今年连科举都不参加,陆母不暴怒逼他休妻才叫怪了。帮不上忙,也许这便是一个男人成长的代价吧。

    恍惚间,他想到之前处了四五年的女友,心口一阵疼痛。随即,猛然醒悟过来,强行把她从大脑中驱除出去。长呼几口气后,内心逐渐平稳。

    又稍坐片刻,起身出亭,催马而去。

    当天太阳落山,天黑之后,杨丛义堪堪赶到钱塘江边,临安城门已关,江船也不再过河,只得在对岸歇息一晚。

    这一日催马奔波,中午喝了两碗甜汤,便再没吃任何东西,杨丛义也是饿的前心贴后背。找了一家客栈,一进客栈顾不得回房梳洗,便先叫了几个小菜,填肚子。

    这家客栈距离钱塘江不远,集吃饭、住宿于一体,大厅里人不少,一眼扫去,几乎全是商贾。

    饿极了的杨丛义在角落大口吃着饭菜,那模样就像几天没吃饭,吃相有些难看,但又有什么呢,他不在乎,反正在这儿也无人认识,况且谁会无聊到看一个人吃饭好看不好看。最关键的是,他肚子饿,顾不得许多。

    不多时,三盘小菜吃的精光,两碗米饭下肚。

    吃完饭,喝杯茶,就准备上去休息,却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客商聊起回易之事,似乎跟他们的回易督造有关,便再倒一杯茶,慢慢喝着。

    “王兄,你言过其实了吧,那回易督造处上个月我也去过,从我进去开始洽谈,到最后签订契约,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就是谈商品种类、数量、价位、运输交割方式和时间问题,谈完当场就签了十五万贯的采购契约,哪有你说的收取好处费。莫不是你数额不够十万,还想要延期支付的优惠?”

    “祝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少茶园,区区十万贯而已,根本不在话下。回易处这生意我是不想做了,打着朝廷的招牌谋取私利,我看啊,他们不亏个血本无归就是好的,你们还想收双倍货款,那是妄想,怕是到最后本钱都要不回来。”

    “王兄,不至于,我托人打听过,出海回易确实是朝廷的旨意,契约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楚,还有他们的官印,朝廷怎么会耍赖,即使不赚钱,本钱肯定还是能要回来。我们相识一场,也有七八年交情,临安城里也有些人脉,回易之事还有挽回的余地。你跟我说说,你谈的是多大的生意?生意没问题,我就能找人帮你。”

    “多谢祝兄。我是抱希望了,但我今天跟你说清楚,我不是垫不起那点钱,是我咽不下那口气。我有五个茶园,不下千倾,一亩茶园每年能产蒸茶二百斤,贩卖给茶商,每斤茶至少也能卖一百文。本想把今年产的茶叶卖一半给回易处,一半也差不多有一百五十万斤,价钱比卖给私商还低两成,都这么优惠了,回易处还拐弯抹角的要一成现钱回扣,你说黑不黑心。谈了半天,说来说去,契约就不给签,还让我好好考虑,我还考虑个屁,我的茶叶全卖给私商一样赚钱。要不是看他们是朝廷采购,量大,想着能一次把茶叶卖出去,也能省些事,我才懒得大老远跑过来。我从老家过来,路上就用了将近一个月,结果来了却是价钱掉三成,还要我自己运到泉州。你说气不气人?”

    “王兄消消气,你这么大的生意,应该不至于刁难你。回易处规定的清楚,十万贯以上的采购,直接就是延期付款优惠,你这也是十几万贯的茶叶生意,按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是不是你说错什么话了?”

    “我就是去谈生意的,能说错什么。本来还想,要是能谈成,今年的茶叶就不卖给私商了,全卖给回易处,谁知道却是这种结果。”

    “你再好好想想,他们都是提前谈定采购意向,签订契约,到时候船要出海,你的茶叶迟迟不来,或者交割的数量不够十万贯,对他们来说就很麻烦,不能整个船队就等你一人,你说是吧,王兄。”

    “我是讲信用的人,谈定一百五十万斤,要是我的茶叶不够交割,我从别处买茶叶也给他送去!谈着朝廷的生意,却大捞私利,一笔十万贯的生意就要一成现钱回扣,船还没出海,他们每天坐着就能赚好几万贯,而我们赚几万贯,却要辛辛苦苦一整年。做不成生意就做不成,我这钱就不给他们赚。”

    “王兄不要赌气,回易处负责采购的人有好几个,我也没听其他人说要回扣,可能是你运气太背了,刚好就遇到要回扣的,明天我跟你再去看看,这么大的生意,要是能谈成,赚的钱能少辛苦好几年呢。”

    “算了吧,不想再去受那个气,我的茶叶又不是卖不出去。来,祝兄,喝酒。”

    杨丛义听的暗暗心惊,一成回扣,这赚钱也太容易了吧!

第168章 请回临安

    他在外面精打细算,钱还要一文一文省着花,回易处的人却每天坐收万贯,落入私人腰包,顿时心里就有些不爽。

    谋私利是小,若是明目张胆吃回扣,把大商贾都得罪了,对回易处失了信任,五十艘船的物资装不满,到时候出不了海,或是赚不回钱,莫说升八品,就是他这小小的九品官位也要丢!

    他与汤鷽虽有分工,但二人都是回易督造副使,他们的任命文书,除了名字不一样,其他的全一样,都对回易督造之事负全责,商品物资采购出了问题,他们二人负责,宣威军出了问题,也同样是他们二人负责,谁也跑不掉。

    回易督造处到底有没有吃回扣的蛀虫,不知道汤鷽是不是知不知道,明天回去必须要跟他谈谈,有就要清除出去,没有就当时警告。

    “二位兄台,打扰。方才我听二位谈到朝廷回易,我也是刚从外地来,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跟官府谈生意。不知二位兄台是否有时间到我房中喝杯茶,指教一番。”杨丛义拿着茶杯来到方才谈论回易那两人桌旁。

    那二人也已吃完饭,正准备起身离开,见有一年轻人前来搭讪,当即将杨丛义上下打量细看一番,年纪轻轻就想跟官府做生意,想来家世不差,有些背景。其中一人问道:“你做什么生意?”

    杨丛义吐出两字道:“玉石。”

    “玉石?没听说回易处要采购玉石,怕是不能做吧。”祝姓商人慢慢回道。

    “所以在下才想请教二位,能不能给指条明路?”杨丛义见二位有些犹豫,接着又道:“二位兄台,找个安静的地方细聊,可好?”

    “都是生意人,聊聊也好。你说呢,王兄。”祝姓商人看了一样王姓商人。

    王姓商人不置可否。

    “好,那就去我房中,就在二楼。请!”杨丛义先走一步,祝姓、王姓商人随后跟上。

    “店家,沏壶好茶送到房间来。”上了楼梯,又回头交代一句。

    一进房间,请祝、王两个商人坐下之后,杨丛义便问了他们去回易督造处洽谈生意的经过,两人说法确有不同,回易督造处,除了汤鷽还有四个他从老家找来的掌柜,跟他们谈的不是同一个人,所以他们的遭遇不同。

    回易督造处来的商人多,为提高效率,基本都是分开洽谈,每个人私下做点什么,没人清楚,同一种商品运输远近不同,采购价格里面包含了运费费用,洽谈时采购价格可以讨价还价,有一定的自由,有人吃回扣,完全有可能,毕竟大单很多,做成一笔大生意,商人也能赚那么多,给他们点回扣,商人也能接受。

    大家都是生意人,跟官府打交道,行贿什么的还是很常见,为了自己好,一般也不会有人说出去,不然坏了名声,下次再请其他人办事,可没人愿意帮忙。如果不是王姓商人生闷气,私下说起,估计也不会有人知道回易督造处有人收受贿赂,吃回扣的事。

    这件事情回去之后一定要查清楚、解决好,不然坏影响扩算开来,一旦出了问题,他们两个小小的九品小官可兜不住。

    三人喝过茶后,只听杨丛义说道:“不好意思,其实刚刚我跟二位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祝、王二人一愣,不知眼前的年轻商人是何意。

    “不瞒二位,我并不是玉石商人,而是回易督造副使。”杨丛义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房内轻松的气氛顿时一紧。

    两个商人对望一眼,不知是不是该信,拿不定注意,什么话也不敢接,保持沉默。

    杨丛义笑道:“刚才二位说的回易之事,我回去之后自会查清,若真有人索要贿赂和回扣,必定将他清出回易督造处。还请二位明日跟我回一趟督造处,做个人证。若真确有其事,你的千倾茶叶我们全要了,可由负责物资采购之事的回易督造副使亲自与你洽谈,你看如何?”

    王姓商人将信将疑:“阁下不是虚言?”

    杨丛义回道:“是不是虚言,明天日一起去一趟回易督造处,一看便知。”

    “若真如此,王某在此多谢大人主持公道!”王姓商人起身行礼。

    “毋须多礼。回易督造本就该公平公正,不然还如何与众多商贾一起赚钱做生意。若二位信得过杨某,明日一早我们一起回去。”

    祝姓商人有些歉意的说道:“杨大人,实在不好意思,我正好有急事要去衢州,晚上才从江那边过来,怕是不能陪你回去了。”

    杨丛义笑道:“既然有事,王员外一人跟我回去,也可以。王员外,你说呢?”

    王姓商人回道:“王某听大人安排,既然由大人做主,回去一趟又有何惧。”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卯时三刻,楼下相见,准时出发。”

    杨丛义这句话说完,王姓、祝姓商人当即起身告辞。

    一天奔波,疲倦异常,二人离开后,杨丛义洗簌一番,便熄灯休息。

    回易督造处发生这种事,他相信汤鷽是不知道的,他只是太相信他家的掌柜,以为他们以前不犯错、不起贪心,现在也不会。

    但他有没有想过,以前他们做掌柜权力是受到限制的,为私人做事,自有老板在时时盯着,而现在的权力没人控制,也没人监管,每天面对的又都是几十万贯的采购交易,这么大笔的钱财,都是国家的,还没人看着,不私下扣点,都对不起自己。

    毫无疑问,汤鷽的监管不到位,发生索贿吃回扣事件,他要负责,把这些消极影响消除。

    但汤鷽是他的同窗,也是他唯一的朋友,怎么跟他说这个问题,还需要好好考虑。

    第二天一早,杨丛义与王姓茶叶商人一起离开客栈,乘船过江。

    巳时,二人赶到清波门,却见门外排起了长队,有禁卫把守,检查进城之人。

    杨丛义以前多次经过清波门,从未有禁军设岗检查进出,不知今天这是发生了何事。

    反观王姓商人,他似乎是一脸从容。

    “王员外,你之前来时,这清波门也有这许多兵将?”

    王姓商人回道:“五天前进城时倒不曾有这么兵将,但昨天出城时就有了,听说是金国人来祝贺天申节。”

    “原来如此。”杨丛义忽然记起今天是五月二十四,五月二十一日是天申节,是赵构的生辰,金国照例是要派使者前来祝贺的。

    去年发生了金国使者遇袭事件,两国合力压下来,今年使者再来,自然不能再出问题,加强安全检查也在情理之中。

    不知道完颜亮如何了,应该回上京了吧,不然他哪有机会接触金国皇帝。以后自己的功名还要应在他身上,等他挥兵南下必败之时,趁乱挣点功名,短期内天下无战事,能不能有足够的功勋转任文官,全靠完颜亮了。

    想起完颜亮,杨丛义就想起他承诺的黄金万两。

    当初救完颜亮一命,他应当不会食言。既然这次金国使者来了,有时间就拿那把刀去看看吧。

    金国抢了那么多金银珠宝,万两黄金也不是多大的数目,但对现在缺钱的杨丛义来说那可是一笔有用的巨款,交代给江恺招募的那支部队,开销花费不在少数,五万军费撑不了多久,需得筹些钱来才行。

    排队等待两刻钟,杨丛义通过禁军一番严格的搜检之后,才放行进城。

    一进临安城,二人直奔回易督造处。

    杨丛义不久之前回来过,守卫还有些眼色,认得这个不常见的回易督造副使,没有阻拦,直接放他进去。

    但后面的王姓茶叶商人却被拦下,不让随便进去。

    等到杨丛义开口,守卫才赶紧放行。

    不知这些守卫有没有向那些商人讨要过好处,怕是也不在少数,就跟去衙门告状一样,不给钱,门都进不去,何况他们是来谈生意,人人都有钱,随手讨要几个钱,那不是很轻松。

    这守卫是回易督造处第一道门户,也得好好考察一番才是,进门他们收钱,到洽谈采购的时候掌柜收钱索贿,督造处风气一坏,但凡出点事,都得他跟汤鷽担着。

    杨丛义将王姓商人带进院内,先让他喝茶休息。

    他去找汤鷽,见他正在房内与商贾洽谈采购,便没有进去打扰。

    随后派人去告知黄大人,他已回临安,有宣威军之事汇报,请黄大人尽早来一趟。

    半个时辰之后,汤鷽才跟商贾洽谈完毕,签定契约。

    不给汤鷽休息时间,杨丛义当即推门而入。

    “汤兄,我又回来了。”

    “杨兄!”汤鷽听见杨丛义的声音猛然抬头,随即起身上前相询:“多日不见,你还好吗?”

    杨丛义笑道:“我无灾无病,生龙活虎,哪有什么不好的。”

    汤鷽上上下下细看了一番,道:“你晒黑了。”

    杨丛义听后哈哈大笑,却摇头,没有接话。

    关上房门,二人在桌边坐下。

第169章 直接挑明

    “你快一个月没回来了,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汤鷽看着杨丛义,问的认真。

    “怎么,汤兄不想我回来?”杨丛义笑道。

    “没有,我们已经好久没好好聊聊了,想跟你诉诉苦呢。”汤鷽淡淡一笑,眼里似有无奈,神色复杂。

    回易物资采购不是简单的事,有多少麻烦杨丛义也能猜到一些,便笑道:“就知道你有事儿,有什么苦你先诉,诉完我们谈正事。”

    “你有正事你先说,说完再跟你诉一诉,真是烦透了。”汤鷽瘫坐在椅子上,虽如此说着,忍不住就要开始诉苦。

    “好,那我就先说正事。”杨丛义收敛了笑容,接着说道:“问句本不该问的话,不知道你对你老家来的这些掌柜有多少了解,对他们有多少信任?”

    汤鷽一听这话,忽然挺背坐起,表情变得凝重:“他们都是家父请来帮我的,有些以前见过几面,有些并不认识。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听到了什么风声?”

    杨丛义道:“那他们与商贾洽谈,你有去看过吗,一言一行有没有问题?”

    汤鷽摇头:“没有,商贾很多,我自己每天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去看他们。他们都是家父请来的老掌柜,采购、洽谈都很拿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每天晚上,契约都会交到我手里,每笔交易我都看了,很正常,没什么问题。你到底听到什么了?”

    杨丛义道:“既然你对他们并不了解,那我就直说了。我怀疑这些掌柜里有人存私心,利用为回易督造处采购商品物资谋取私利。”

    汤鷽眉头一皱,惊声回道:“这不可能吧,他们每天都在院子里,从来不出去,商贾谈完就走了,哪里有时间做私事,私下交易。”

    杨丛义道:“你是不是理解错了,我可不是说他们私下跟商贾谈自己的生意,而是利用手里的权力,直接收受贿赂,甚至索要好处。他们跟你有同样的洽谈和签订契约的权力,延期支付利润很高,大商贾有钱,这对他们有很大的吸引力,来的商贾这么多,谁能签订契约,谁不能,不都是由你和掌柜说了算。十几万贯的交易,两年后支付双倍,就相当于两年赚取一倍的利润,现在到哪去找这么赚钱的生意,我们采购的量虽大,但也不是无限的,有人能谈成,签订契约,有些就不能,这就有了行贿受贿,甚至索贿的可能。”

    “我们采购商品物资,起订契约都有统一的标准,只要是十万贯以上,差不多都能签订契约,受贿索贿,不可能吧。”汤鷽不相信,这些掌柜都是他家请的,他爹专门派来帮他,不至于选些人品有问题的人。

    “那我问问你,一模一样的五万匹丝绸,一个在泉州,一个蜀中,谁能谈成,签订契约?”

    “当然是泉州的,这还用问吗。”汤鷽当即回答。

    “我说不是,很有可能是蜀中的呢。”

    “这怎么可能,蜀中路途遥远,采购要加上运输成本,从蜀中运到泉州,我们多支付的采购费用都有一万贯了。要有选择,怎么会跟给他们签契约。谁采购会增加自己的采购成本,是嫌钱多吗?”汤鷽对这种说法根本不信。

    “对,就是嫌钱多,嫌朝廷钱多,而自己钱少。”说完,见汤鷽没有接话,接着说道:“首先我们来看蜀中商人,同样多的物资,虽然采购价比泉州商人高,由于路途远,他赚的钱肯定没泉州商人多,朝廷多花钱,蜀中商人少赚钱,在我们看来,有更多的选择,选蜀中商人肯定不好。蜀中商人没优势,但他也想跟朝廷交易赚大钱,有什么办法吗?”

    “有。提高物资价位,把成交金额变大,十二万贯的生意,提高五千贯,变成十二万五千贯,然后商人自掏腰包一万贯,把这些钱给能决定他是不是可以签订契约的人,收了钱,这个契约就能签。如此一来,商人如愿赚钱,有权力的人也赚一大笔钱。这个交易有人亏钱吗?显然没有,都能赚钱,只不过朝廷赚钱少了而已。那么问题就来了,朝廷赚钱少了对谁有影响?我们,你和我,这次出海赚不到足够多的钱,这事就不算做成,黄大人的承诺自然就不会兑现。”杨丛义说完就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汤鷽。

    他手上经过的钱太多了,现在估计已经有几百万贯,多付几千贯,那也就是个零头,根本不会注意,因此杨丛义才直接告诉他,任何多花的钱,少赚的钱,最终影响的都是他们的前途。

    “发现了什么你就直说吧,要是这里有人敢收钱,谁的面子我也不给,绝不会包庇。”汤鷽面沉如水,冷冷的回道。

    “好,那我就直说了。昨天我在钱塘江边一家有不少商贾歇息的客栈,听到商人在大厅谈论朝廷回易采购,有人直接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回易督造处索要贿赂回扣,谈了半天,他不愿意给贿赂,原本低价的采购生意也没能签订契约。那商贾是做茶叶生意,一百五十万斤蒸茶,他愿意出八十文一斤,我不懂采购,你看看这个价位是高还是低,是不是合理。”

    “我自己喝的蒸茶是一百八十文一斤,采购价八十文一斤算是便宜的,这么大的供应量,理当谈成,签订契约。”汤鷽隐隐有些愤怒,若那商人真的来过,所言是事实,那他这回易督造处就有大问题。这些老家来的掌柜,相互之间都认识,都有交情,真要出问题,怕不单单是一个人。

    “既然可以签订契约,而现在却没有签订契约,是不是该查一查问题出在哪里,是茶商没有资格,还是有人索贿。”

    “那茶商叫什么,哪里人?有没有说是跟谁谈的?”

    “那茶商姓王,漳州人。跟谁谈的他没有直说,不过我把人给你带回来了,一会儿可以找来问问。”

    “好。”汤鷽随即起身,打开房门道一声:“来人,把五天之内接访名册拿来。”

    先核对接访信息,看看到底这个商人是不是来过,是谁接待洽谈的,也好心里有数。

    不多时,名册送来。汤鷽仔细翻看起来。

    杨丛义坐在一旁喝茶,慢慢等待。汤鷽的人出了问题,这种事他不好插手,不然坏了汤鷽的颜面,他们这朋友之间就有裂隙,还是他自己处理的好。

    “漳州王蔼是吗?”汤鷽找到一漳州王姓商人。

    杨丛义没问过姓名,回道:“没具体问,人都来了,叫过来一问便知。”

    汤鷽看着名册没有说话,继续翻看了一会儿,确定五天之内只有一名漳州的王姓商人后,这才道:“那就叫他过来吧。”

    杨丛义起身出去。

    汤鷽看着名册上记载的接待姓名,心里有些难以接受,这个掌柜算是他爹的心腹,以前每年年终都会去他家一趟,还跟他们一起吃饭,在这些掌柜里,算是汤鷽比较熟悉的人。真发生受贿索贿之事,还真不好处理,把他赶回去,怎么给他爹交代,他爹好心让他们来帮忙,总得要顾及他爹的颜面。

    “王员外,这是回易督造副使,汤副使。汤副使有些问题要问你,如实回复,不要有虚言。”杨丛义将王姓商人带来房中,将门关闭。

    王姓商人赶紧向汤鷽行礼:“见过汤大人。”

    “王员外请坐。”汤鷽回过神来,将名册放下。

    等杨丛义和商人都坐下,汤鷽直接问道:“王员外,你可是叫王蔼?”

    王姓商人答道:“正是。”

    “你把前天来洽谈生意的经过给我们讲一遍,若是我们的失误,定会还你公道。”汤鷽一脸严肃,十分认真的说道。

    王姓商人道:“多谢大人。我是种茶的,做茶叶生意,手里的茶园也不算小,上千倾,每年产茶三百万斤左右,我在漳州一收到回易采购公文,安排好采茶制茶,就立即赶过来。五天前进了临安城,等了几天才轮道我来洽谈。那天我一进屋,谈了我能供应的物资种类、数量和价钱,他就跟我说,我这是大生意,量很大,能赚大钱,但之前收购的茶叶已经不少,回易船队有限,收购茶叶也分品种,并不是所有的茶叶都收,有些到了海外能卖出去,有些就不好卖,并且茶叶在海上容易受潮发霉,喝的东西,一旦发霉就卖不出去。

    还说之前有不少商贾来谈茶叶生意,能供应的数量已经不下千万斤,但因为海外之人跟大宋生活习俗不同,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茶叶这个东西,运到海外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回易处对茶叶采购一直比较慎重,采购哪些茶商的茶叶都还在考虑。

    听他这么说,我就降低了报价,从一百文一斤降到九十文,可谈来谈去,还是需要考虑,最后我把茶叶报价又降低十文,八十文一斤,供应一百五十万斤。”

第170章 都不干净

    王姓商人顿一会儿,接着讲道:“我的报价已经很低了,他说这个报价很有诚意,但会不会采购不是他一个人就能说了算,这是朝廷做的大买卖,盯着的人很多,想要赚钱,上上下下都得打点好,像这种十万贯以上的生意,延期两年付款,就能多赚十几万贯,少不得要拿出一成利润来上下打点一番,想跟朝廷做生意的大商贾很多,跟朝廷搭上关系,以后赚钱的机会更多,拿出一成利润来疏通关系,完全值得。

    还说朝廷组织回易也是第一次,让利很多,抓不住这次机会,后边再想跟朝廷搭上关系就难了。让我好好考虑,如果考虑好了,把疏通关系的钱给他,他打点好关系,就能签订契约,要我抓紧时间,茶叶采购量有限,晚了就要被其他商贾抢走份额,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我的茶叶质量很好,报价已经很低了,再出钱疏通关系,基本就赚不了钱,就跟他说种茶、采茶、制茶、储存、输运的成本都很高了,花费太大肯定要亏本,生意做不成就算了。他却说,生意能不能做成,赚不赚钱,还是要看打点的到位不到位,要是能打点到位,九十文甚至一百文一斤收购我的茶叶,也不是问题,关键是要先拿出钱来疏通关系。

    我远在漳州,来临安也没带多少钱,他要我先出一万贯钱打点,出了钱以后还会不会要钱,能不能签订契约我都不知道。后面想想这生意可能不靠谱,就离开临安,准备回漳州,却在客栈遇到杨大人,又把我带回临安来。”

    王姓商人讲到一半,汤鷽的眉头便轻皱起来,等讲到最后,说老掌柜要涨价收购茶叶,他忽然双目圆瞪,变的有些生气,甚至在心里怨起他爹来,怎么就给他找来这么不靠谱的人。

    “汤兄消消气,人都有贪欲,这也很正常,后面的商品物资采购不要他再参与也就是了。”

    杨丛义看着汤鷽脸色变化,知道他现在很生气,生气的时候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回易督造处现在等待的商贾还不少,院子就这么大,闹起来,收不住,传出去就会出大问题,最终影响的会是整个回易督造差事。

    “王员外,实在不好意思,是我一时不察,差点耽误了你做生意。既然你现在回来了,如果还有意向,我们接下来先谈谈采购茶叶的问题。”汤鷽喝了口茶,驱散心里的闷气,先把眼前的商人处理好,再找老掌柜吧。

    王姓商人当即面上一喜,道:“多谢大人。我的茶园一年能出蒸茶三百万斤,八十文一斤,可以全部卖给朝廷,茶园都在漳州附近,走海运半个月就能运到泉州。货款延期支付,完全没有问题。”

    “现在马上就到六月了,你的春茶还在?”汤鷽问道。

    “不瞒大人,年初接到回易处的采购文书,春茶就没怎么卖,一直在仓库存着。过去买茶的商人不少,但要的量都不大,最多的也不过万斤,每次还都要谈价钱,很麻烦。我就想一次卖给朝廷算了,省些心力。”

    “嗯,全年三百万斤虽然不少,我们也能全部收购,但我还是建议你最好留一些茶叶给其他商人,茶叶全卖给我们,无茶卖给其他商人,很容易造成茶叶价格浮动,价格浮动太厉害,不管是对茶农、茶商、还是百姓,影响都很大。你留下一些茶叶给其他商人,我们收购一百五十万斤、二百万斤都行。”

    “大人高明,想的深远。我卖二百万斤给朝廷,剩下一百万斤留给各地的老客商吧。我这些茶叶什么时候可以送到泉州?”

    “九月送到,务必要在十月之前。若是回易船队前十天,约定的商品物资不能如数运抵,延期付款就不是未付货款的双倍,而是只比未付货款多五成,这个问题你要清楚。”

    “我知道,到时候肯定是如数运过去。”

    “那接下来,我就谈谈契约。”汤鷽打开箱子,取出一纸契约。

    ........

    契约上的条款不少,一条条解释明白,也花了不少时间。

    两刻钟后,价值十六万贯的采购契约签订完毕,盖上回易督造处的印戳。

    茶商的事情解决,杨丛义便带着茶商离开,该怎么处理那个老掌柜,剩下的就是汤鷽的事情,他不好在场,也不好参与。

    王姓茶商一次卖掉了二百万斤茶叶,十分高兴,从汤鷽房间里一出来,就要请杨丛义出去喝茶。

    此时已是午时,烈日高悬,出去太热,杨丛义回来临安暂无他事,就只等黄大人而已,一是汇报宣威军之事,一是取钱付款造船,黄大人不知何时会来,他就不好随便离开,毕竟黄大人出宫一趟也不是很容易。

    出去喝茶就免了,也免得落人口实。结果却是,杨丛义在家请王姓商人喝了一壶茶。

    王姓商人很少来临安,谈妥了生意,心情很好,十分健谈,跟闲等在家的杨丛义聊的不亦乐乎。

    聊着聊着,忽然有个想法从杨丛义脑子中冒出来,他自己现在有官职在身,去见金国使者似乎不太妥当,这王员外既然无事,何不托他去探探口风,若完颜亮是有信之人,就能得到一笔外财,补贴军用,如果无信,那也就算了,反正去看看,也不会少什么。

    杨丛义当即就编了个故事,说他从小有个朋友,关系很好,宋金议和,淮河以北划给金国之后,他们基本就没在见面,前两年听说他在北方当了官,更不好见面,如今物是人非,当年临别时一件信物,也不好一直留着,该还给他了。而他要在回易督造处等个很重要的人,不方便离开,又不知道金国使者什么时回去,就请王员外帮他把信物带去金国使者行馆,交给金国人,让他们给朋友带回去。

    王姓商人心情不错,杨丛义又帮了他大忙,反正闲来无事,去金国行馆走一趟,自然是没有问题,他还没见过金人,能去看看,也算长了见识,所以当即答应,保证把东西送到。

    杨丛义翻出那把用布包裹的镶金弯刀,连刀带鞘递给王姓商人,这是他的一番心意,请他务必送到。

    王姓商人将刀包好,又稍坐一会儿就离去,去找使者行馆送还信物。

    汤鷽的房间里,此时气氛压抑。

    四个掌柜分坐左右,低眼看地,或抬眼望天,一言不发。

    汤鷽又左右看看这几个长辈,五人沉默许久。

    “关起门来,不谈官民,你们都算是我的长辈,家父请你们来帮我,我很感激,对你们也很信任,你们在做的事,我几乎从来都没有过问。但现在出了这等事,我不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不管你们谁收了钱,把钱留下,我就不追究,也不会告诉家父,在家父面前给你们留下颜面,明天一早自己离开回易督造处,回老家去。”汤鷽语气尽量保持温和,但房间里还是感觉到气氛很冷。

    四个掌柜无言无语,不知道他们中有几人有问题。

    汤鷽又道:“我们做的是朝廷的生意,替朝廷办事,本身就是有幸,不要再有任何私心和侥幸,不然就会有人找你,到时候就不是我这般好说话,把钱还回来就能了事。”

    四人还是不说话,不出一点声音。

    “今天下午休息半天,给你们时间好好想想,想想自己对不对得起我对你们的信任。好了,回去吧。”汤鷽把该说的话说完,毕竟都是他爹请来的人,又在他家做了大半辈子的药材生意,再生气也不能把话说的太绝太难听。

    四人相继起身,开门出去,各自回房,没有任何交流。

    汤鷽坐在那里,心情糟糕透顶。

    看四人刚才的模样和态度,明天会怎么样,他心里完全没底。如果最糟糕的情况发生,明天就会只剩他一个人。若真是这样,那以后的商品物资采购全要压在他身上,想想就觉得很绝望。

    “杨兄在吗?”

    杨丛义听到汤鷽在房外的声音,翻身从床上坐起,开门迎他进来。

    “汤兄,你脸色很差啊。”看汤鷽无精打采,杨丛义顿时就有几分担心。

    汤鷽进屋径直坐下,后背往椅背上一靠,闭目不语。

    杨丛义倒了两杯茶,一杯推给汤鷽,一杯自己拿起:“情况很糟糕?”

    汤鷽闭眼回道:“不怎么好,我没点明,有私心的,明天自己走。那他们那样子,估计都不干净。物资采购没有完成,到时候在泉州交割物资也是问题。”

    “全都有问题,那倒不至于,一两个还算是正常。”杨丛义喝口茶,好言安慰。

    “谁知道呢,就怕明天走的一个不剩。”

    “年初到现在采购了多少物资,你有统计吗,若是有五十船,没人也没关系。至于到泉州交割,完全可以找一批头脑灵活的伙计,好好训练几个月,做物资交割应该可以胜任。”

第171章 增船百艘

    “一直在忙,还没仔细统计过,下午休息,一会儿统计了看看。伙计倒是多,等采购完,有时间了在老家选一批。”

    “事不宜迟,赶紧统计吧。要是物资采购的差不多了,我也要去催催造船厂,海船造好,能装船的先装船,免得到后面手忙脚乱。别躺着了,我去帮你看看。”杨丛义一口喝完杯里的茶,将茶杯放下,起身就要出去。

    汤鷽慵懒的睁开眼睛,强打起精神,起身跟上前去。

    一口防水防火的大箱子被拖出来,打开箱子上的锁,只见箱子里放满了契约。

    契约到底有多少,还真是估算不清,想来不在少数。契约有大额有小额,大额是绝大多数,除了延期支付优惠没出来之前的契约有小额外,后来的契约金额都在十万贯以上。看着如此多的契约,汤鷽信心倍增,瞬间来了精神。

    二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立即开始按商品物资种类不同,对所有契约进行分类,然后一类类统计数量,统计价值。

    整整忙到天黑,终于将一箱契约全部计算清楚,最终的结果把汤鷽吓的不轻。

    丝绸二百八十四万六千匹,锦缎一百三十五万四千匹,瓷器五百七十六万两千件,茶叶两千二百六十万斤,其他的小物件诸如折扇、团扇、笔墨纸砚、竹席、乐器等数量不多,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万件。

    所有物资的价值已经达到一千二百八十七万三千四百六十九贯钱,远远超出了当初的全部回易资金三百万贯。

    这个庞大的数据,让汤鷽目瞪口呆,也让杨丛义搓手不及。

    五十艘船根本不可能装的下这么多商品,光茶叶差不多就需要三十艘两千料的海船,瓷器有大有小,更是占地方,这么多商品要装船,没有一百艘,根本不可能装的完。物资出不去就得砸在自己手里,到时候哪里有钱给签订延期支付契约的商贾双倍支付。

    收购了这么多货物,远远超出预期,商人逐利,把大量商品物资都许给回易督造处,如今契约已签,不得反悔,否则赔付就得一笔大数目。

    这可如何是好!杨丛义、汤鷽两人对望无语,面对这等他二人根本不曾想到的预想问题,头大如斗。之前他们一直考虑的还是商品物资不够的问题,转眼间就要为已经确定采购的巨量物资发愁。

    “汤兄,这么多物资,你想怎么处理?”杨丛义很无语。

    “这只是一部分,官窑、织锦院的还没算进来,加起来数量会更多。既然要做大生意,那就用一百艘船,全部运出去!”汤鷽忽而意气风发,一扫之前的阴郁之气。

    “你说的好听,怎么运出去?”杨丛义差点跳起来,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年初他就预定了五十艘海船,用来装运货物,现在都五月底了,哪里有时间再造船。

    “杨兄不要激动,我是这么想的,既然已经采购这么多物资,不拿它们赚钱就太可惜了。一千二百万贯啊,出去转一圈,不说十倍,五倍总能赚回来,你想想那是多大的一笔数字。江河里船只无数,建造来不及,买还来不及吗,我们手里还有不少钱,直接把船买过来就是。”汤鷽非常兴奋,这些物资能赚多少钱,他根本无法想象,毫无疑问,那肯定是一个任何人都没见过的数字。

    “买船?江里、湖里船倒是不少,都是平底船抗不了大风大浪,根本就出不了远海,买过来有什么用。不然这样吧,这些契约我们再挑一挑,把离临安、泉州太远,运输不便的契约毁掉,赔点钱也就是了,我们顺利出海很快就能赚回来,不然这些物资到时候都堆积在泉州,船队今年出不了海,就得等明年,一年时间,所有计划都乱了。”杨丛义有些气恼的看着汤鷽,这家伙真是不靠谱,要不是今天出点事,才来查查契约,不知道后面还会收购多少。

    “毁约?你疯了吧!你知道签契约的都是什么人吗?”汤鷽吓了一跳,手里拿着的茶差点洒出来。

    “不都是商贾,赔点钱,说一声也就是了。”士农工商,商人怎么能跟朝廷争长短高低,现在采购太多,退一部分,赔钱难道还不行?

    “他们是商贾,但他们不是一般的商贾,平民百姓能出手就是十万贯物资,两年之内不用付款?这些商贾都不是一般人,或是背后有人,不是祖上有人当大官,就是现在背后有高官,多数都是高官的亲属,或是替高官赚钱的人。我家祖上没有大官,世代都做药材生意,家产虽然也有数十万贯,但要立即拿出五万贯物资,两年不付款,过不了两年家产就赔完,做生意的没有资金周转,根本做不了生意。

    你看看这些签订契约的,争先恐后,有几个像是缺钱的,不缺钱的几乎都不是纯粹的商人,他们有稳定的收入,大量的积蓄,谁的收入稳定?只有官员、大地主,而大地主有几个家里是没人当官的?所以说到最后,你该明白,这些签订了契约的人,我们都惹不起,两年后得把双倍的钱给他们。”

    汤鷽说完又拿起三份契约递给杨丛义,然后说道:“你看看,他们有什么关系。”

    杨丛义暗叹一声,自己还是想的简单了,后世不也一样吗,哪个大商人背后没有盘根错节的关系,能做大的都有依靠,现在商人地位这么低,还能这么有钱,没点关系、白手起家怎么可能。

    仔细看了看三份契约,好像没有什么关系,便问道:“除了卖的都是丝绸,还有什么关系?”

    “三份契约其实是一家的,同一个人跟我签了三份契约,用了三个名字,每一份契约十五万贯。有四十五万贯闲钱的商人?我是没见过。有些人,家里藏着的闲钱多的是,能拿出四十五万贯闲钱,家里至少就有一百万贯闲钱,你再想想他们有多少资产。良田千倾万顷的豪门巨富数不胜数,这些契约里有多少是同一家的还真不知道,我们哪敢轻易就得罪了他们。还是想想办法,把这些物资全部运出去,赚钱回来才是。”

    杨丛义把契约放下,他们两个芝麻小官确实惹不起豪门巨富,想升官就得给他们赚钱,也许他们赚到钱,高兴了,以后升官还能顺利点也说不定。

    “那我想办法把船凑齐吧。”杨丛义打起精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忙了快半年了,要是功亏一篑,那太不甘心了。

    “那就幸苦杨兄了,要是泉州的海船造好,早日给我个消息。”汤鷽显得很轻松,接下来几个月就等物资交割就行了。

    “好。你这采购要停,再继续怕是一百船都装不下,到时候我可没法变出船来。”杨丛义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五月也没剩几天了,五月三十正式结束吧,明天开始降低洽谈速度,争取控制在一百万贯以内。”

    “行,控制好就行。我们还有多少钱可以支配?”

    “七十万贯左右吧,你需要多少?”

    “多多益善,先拨我十万贯,把船定下来再说。”泉州造船厂的钱要给,再造新船也要一大笔钱,新添五十艘船,今年能不能出海还真悬了。

    汤鷽将契约放进箱子里装好,又用锁锁上,等一切忙完,天色一晚。

    “杨兄,我们出去吃顿饭吧,好久没在一起吃过饭。”汤鷽满面笑意。

    “心情不好,吃不下饭,不去。”杨丛义喝口凉茶,很干脆的拒绝。

    “杨兄不要这么小气,今天我请客,临安城里任你选。”

    “那我们喝花酒去。”杨丛义放下茶杯。

    “没想到杨兄你是这样的人,想去自己去,我不请了。”汤鷽眼一斜,笑容收敛。

    “哈哈哈......那你还说任我选。现在头疼,哪也不想去,请客以后再说吧,我要回去休息。”杨丛义起身就走。

    刚出房门,就有仆人上前道:“杨大人,院外有人找你。”

    杨丛义没多问,想来也就只有王姓商人了。

    到院门口一看,果然是他。只见他两手空空,弯刀应当是还回去了。

    “杨大人,我东西给你。”王姓商人见杨丛义出来,马上开口。

    “进来说。”

    杨丛义一声吩咐,守卫便放行。

    回到房间,点上灯,关上房门,二人坐下。

    “王员外,信物送到了吧。”

    “幸不辱命,送到了。下午就送到金国行馆,给了金人,他们看过之后,还让我留了地址和姓名。半个时辰前,我在客栈,有人给我送来了两车东西和一封信,想来应该是给大人的。”王姓商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杨丛义。

    杨丛义微微一惊,接过信来一看,封口漆封完好无损,信封上一个字都没有写,不能确定是给谁的。但他也没有过多考虑,当即就把信封拆开,取出一封信来,满满一页纸,写的自然都是汉文。

第172章 人之将死

    “杨兄、汤兄:见字如晤......”一看开头,杨丛义立即就知道这是何人来信。

    除了完颜亮,还会有何人!

    仔细将信看完,杨丛义笑道:“王员外多谢了,这正是我那朋友给我的书信。”

    王姓商人道:“杨大人客气,一点小事,不足挂齿。”

    杨丛义起身道:“王员外稍坐,我出去一会儿。”

    “大人,那东西我一会儿给你送过来?”王员外起身。

    “不用,一会儿再说。”杨丛义头也不回出门去。

    汤鷽正在桌前写信,忽听有人敲门,便将笔放下,把没写完的信收起,才起身去开门。

    “杨兄,你不是要休息吗, 怎么又回来了?”

    “给你看点东西。”杨丛义进屋,反身把门关上。

    汤鷽有几分迟疑的接过信,坐下之后,打开一看,惊道:“这不是我们去年救的那人吗,叫什么了?”

    “完颜亮。”

    “对,就是那家伙。你什么时候去找他了?你看,他口气不小,送我们一人一万两黄金,他知道一万两黄金是多少钱?张口就来。”汤鷽对完颜亮一直没有太多好感,

    “你说对了,他还真是张口就来。我今天进城,听说金国使者来祝贺天申节,就想着碰碰运气,现在缺钱,弄点外财也是好的。就请人拿着那把刀去看看,谁知尽然真的带来了书信,还有两车东西。但就不知道车里是不是黄金了。”杨丛义笑道。

    “信里除了说送黄金,还要请我们去金国当官,真是有想法,都是快死的人了,还想让我们去投奔他,怕是想让我们去给他收尸吧。”汤鷽不屑的笑笑,将信递给杨丛义。

    “你别咒人家,他虽然金国人,可好歹也是一片好心,又写信,又送东西,还请我们去金国,也算有情有义的人。”完颜亮明年后年,就应该要做皇帝了,要不是北方又冷又干,等有闲暇去看看倒也不错。

    “我咒他干嘛,两年之内他必死无疑。”汤鷽神秘的笑笑。

    杨丛义猛然想起,去年在淮河边上,汤鷽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说完颜亮快死了,当时还以为是玩笑,如今再听他说起,顿时觉得其中似乎另有深意。汤鷽家中做药材生意,号脉行医他不会不懂一些,难道他能凭气色看出来完颜亮有什么疾病不成?

    “你怎么知道他就要死了,我看他生龙活虎的,没灾没病,再活几十年也没问题。”

    “说了你也不信,说了你也不懂,他两年内必死,你知道就行。”汤鷽说的十分肯定,模样好似确定无疑。

    “你跟我说说,不说怎么知道我信不信、懂不懂。”好多事要等着完颜亮去做,他可不能现在就死,杨丛义虽然不信他两年内要死,但也有些担心成真,毕竟中医实在神奇,能看出什么来也说不定。

    “你记得他受过箭伤吧,当时是怎能么处理的?”

    “用你的家传伤药啊,药效神奇,我还记得他的伤没几天就好了。怎么了?”

    “实话告诉你吧,我这伤药是要配合一种药水使用,不然便会中毒,初时一点事都没有,三年后毒入骨髓,便无药可救。他是金人,让他多活三年,已经是看在你为了维护宋金和平,一心想救他,给的面子。现在天下无事,他死了也跟我们没关系。”汤鷽语态平静的说出这番话语。

    “中毒?你的伤药里有毒?”杨丛义一下跳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我爹跟我特意交代的,这药是保命用的,但有很大的副作用,药方里有一味药含有剧毒,却对治疗外伤很有效,祖上就用珍贵药材另配了一种药水,治伤时配合使用,来化解伤药的毒性。这种药从来不外卖,我也就从家里带出来一点。”

    “那种有剧毒的药是什么药?”杨丛义急切的问道,虽然不确定伤药是不是有毒,完颜亮有没有中毒,但完颜亮不能死,保险起见,还是问清楚,给他提个醒为好。

    “我也想知道,但我爹没跟我说过,全是粉末,我也分辨不出来。”说完之后,忽然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这药又没给你用过,你不用怕。”

    再救完颜亮一命?这话他可说不出口。宋金虽然议和了,可民间的仇恨却没法消解,若不是朝廷内外以秦桧为首的主和派占据上风,将士义士早就打到北方去杀金贼,为皇帝报仇了。这个完颜亮是皇族,杀了他也算是稍微解恨。

    “哈哈哈,汤兄多虑了,我只是好奇而已,没想到那么好的伤药里居然有剧毒,剧毒也能是增添疗伤效果,真是神奇。你家祖上真是厉害!”杨丛义含糊过去。

    他不知道伤药里有毒是真是假,不过他可不相信中毒的人会毫无征兆的突然就无药可救,完颜亮是皇族,身体不舒服,自然有医官诊治,大不了他写封信提醒完颜亮注意一下也就是了。

    “他说送了我们一万两黄金,既然送来了我们就收下,反正也是以前从我们这儿抢的,不要白不要。你说呢,杨兄。”汤鷽脸上有笑意。

    “行啊,当然要收下,我们两个辛辛苦苦护送他回去,他也还算守信义。不过要把钱搬到这儿来恐怕不合适,两车呢,你看怎么处理。”

    “直接存进钱庄,拿纸钞回来就行了,方便又省事。”

    对啊,纸钞,怎么望了这事儿,有大额现钱不用,完全可以存进钱庄,换成方便携带的纸钞,用的时候再取出来,宋朝早就有纸钞了,长途大额贸易,用纸钞很方便。

    “我没进过钱庄,也不懂里面的规矩,要是那两车都是金子,你去一并处理了吧,我就不去了。”杨丛义直接把事情推给汤鷽。

    “也好,钱在哪儿,带我去看看。”汤鷽当即答应。

    这些东西毕竟是金人给的,若被人看见,就会留下一些把柄,杨丛义一心想在仕途上发展,不能留这种隐患。而汤鷽不同,他是求个一官半职就满足的人,宋金之间天下太平,就是被人认出来,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然而像他们这样不入流的小官,临安城里数不胜数,谁会注意到他们,他们怕是多虑了。

    杨丛义把王姓商人叫来,三人简单沟通一番,汤鷽便跟王姓商人离去。

    回到房中,杨丛义又拿出那封信细看,从信中的得知,完颜亮现在已经回上京为官了,回到了京城,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作为皇族,回到京城,就有机会进入权力中心,想必现在完颜亮已经摸到了权力的边角。但现在的金国皇帝年富力强,估计也不到四十岁,宋金不打仗,朝政应该是稳固的。完颜亮估计还没有夺取皇位的心思,不过等到机会一到,杀了现在皇帝他自己做皇帝也是顺理成章。

    等完颜亮登基做皇帝的时候,估计他还在海上,将来能不能转文官,就靠他撕毁和议,挥兵南下那一次了。虽然不是一国人,也相识一场,提前写封信,祝贺一下他吧。

    杨丛义坐下提笔就写,写了几句,又觉得不妥,忽然想起,完颜亮喜欢作诗,那就给他写首诗好了。

    思索许久,写了底稿,改了又改之后,最终写下:试忆当年路迢迢,君心望断钱塘潮,称意需得无所惧,帝乡可攀亦有期。挥手击退障眼雾,兵戈摇曳荆棘除,南望西湖柳尾堤,渡江过河如平地。北方苦寒之地,多疾病侵袭,若有不适,及时诊治,祝君安好,顺心如意,保重身体!

    写好之后,署名杨老五。将信纸装进信封,用火漆封好封口。

    做完这一切已经比较晚了,随即洗簌休息。给完颜亮的信,明天请人送去金使行馆即可,现在该想的是怎么再造五十艘船的问题。

    现在大宋有两大海港,泉州港和广州港,海港出海较多,才会造一些尖底海船,河内航运虽然发达,但用的都是平底江船,尖底船吃水深,在内河航行很容易碰撞或搁浅。要造海船,就只能再去泉州看看,看有没有其他造船厂造海船,时间够的话,还可以去一趟广州,来不及造新船,那就买旧船。

    只是路途太远,时间有限,大部分时间都要耽搁在路上,留给造船厂的时间估计不多。上次去泉州来回一个月,要是去广州来回至少得两个月,路程也不是特别远,但主要是马实在太慢,一天也只能跑两三百里。临安虽有北方好马出售,但动辄万贯、十万贯、百万贯,让人望而却步,也有百贯、千贯的草原马,但奔跑速度、耐力都有所不足。要拿万贯钱去买匹马,他还真舍不得,万贯钱都够宣威军吃一个月的。

    时间这么紧,要想完成造船差事,只能少点休息时间,多多赶路。

    第二日,汤鷽告诉杨丛义,昨晚已经连夜把两马车金锭存放进钱庄,不多不少,足足两万两。

    接着给了杨丛义一沓一百两黄金一张的纸钞。

第173章 再到泉州

    纸钞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就跟废纸一样,完全感觉不到它有多少价值。

    拿着一万两,杨丛义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花,感觉就像身上突然多了累赘,甚至有些不知所措,放在房间里怕被偷,装在身上怕丢。

    当杨丛义为这些外财烦恼时,汤鷽又告诉他,两辆马车他也带回来了,马都是从北方带过来的,比他们之前买的马要好。

    杨丛义听到这个消息大喜,当即出门一看,发现那两匹马虽然不算特别高大,但看起来还是很健壮,马龄也不大,绝对比他骑的马要好上很多,此去泉州可算得一助力。

    两匹好马,当然是一人一匹。

    喜事说完,剩下的就是悲剧。

    四个老掌柜,早上不声不响,全都走了,房里留下了不少纸钞,全是银票,加起来也有四万多两,可见他们这几个月搜刮的钱财不少,汤鷽不相信留下的这些就是全部,他们应该也带走了一部分,但他们都算是家里人,也不能让他爹脸上挂不住,就不想再追究。

    留下的这些钱,不知道是从哪些商人那里来的,还也还不回去。两人一商量,暂列在回易督造处,当作公使钱,以备不时之需。

    马的问题解决了,杨丛义还在为万两黄金纸钞的事儿闹心,悄悄问汤鷽他准备怎么处理这些纸钞。

    汤鷽告诉他,有急用就留着,不急用就用来做生意,他的这部分准备用来做生意,现在回易督造处物资采购的也差不多了,但还有很多商贾在等待交易,他可以私人采购一批物资囤积起来,过几个月,等市场上物资短缺的时候,稍稍提点价,也能卖出去,小赚一笔。

    杨丛义一听,暗叹汤鷽不愧家里是做生意的,就是有头脑。回易处采购了一千两百多万的物资,准备运到海外,那么今年市场上丝绸、瓷器、茶叶等收购量大的物资必然短缺,物以稀为贵,到时候肯定会涨价,也许过不了两个月,等所有物资都往泉州运,全国各地都缺这些物资的时候,商品开始涨价的时候,有这些东西商人就可以赚一笔。

    这么多钱拿在手上不安全,也浪费,可他自己不会做生意,也没心思做生意,当即就留下二十张,共两千黄金纸钞,其他的全给汤鷽,让他帮忙保管一下,能赚钱的话,也帮忙赚点。

    汤鷽也不推辞,直接就接在手里,他了解杨丛义,既然把钱给他,那就是随他支配。

    两人就如此随意的交割了八千两黄金,也就是三十多万贯钱,没有用文字记录下只言片语。因为是两年同吃同睡的同窗,有生死相交的友情,所以彼此信任。

    能不能赚钱,杨丛义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汤鷽会替他保管好这些钱,他自己东奔西走,钱都带在身上实在不安全。

    纸钞交割完毕,汤鷽便接着去忙回易采购的事情,今天就他一人了,该做的还是要做,不能突然就停。

    杨丛义上街找了一闲人,让他把一份信送到金使行馆,然后凭送到的凭证,来领一贯钱。如此,他没去行馆,就把给完颜亮的信送了出去。

    等他半个时辰后回到回易督造处,就见黄大人已经在等候。

    宣威军建军编制情况,杨丛义跟高大人做了比较详细的汇报,军中上下军官名册也给了他一份,这些都是作为宣威军统领必须要知道的事情。

    高大人对杨丛义等人的工作十分满意,当即就是一番鼓励和表扬,军官任职之事,他没有明确表明态度,却说出海之事再正式任命。

    对于军费不足的问题,让杨丛义跟汤鷽协调,从回易经费中支取。

    之后杨丛义又将船只预估不足的问题汇报,打算再建造一批,不然到时候可能有些商品物资无法全部装船运出去。

    海船建造的费用并不算贵,多造几十艘,应该也不会有问题。高大人无异议,让他跟汤鷽商讨之后,自行处理。只是特意强调一次,船队年内必须出海,拖延不得。

    杨丛义听那意思,如过年内船队不能出海,他们不仅不会升官,估计还得受罚,收回授予的官位。他当即保证,一定竭尽全力督造回易船队,绝不会辜负高大人的信任。

    随后杨丛义提出要先支取十万贯银钱,继续用于督造海船,先前预定建造的六十艘船后续钱款要支付,再造新船也要一大笔钱。

    高大人不说二话,自然是同意支取。十万贯是小数目,账上还有多少钱,他很清楚。

    诸事办完,当天杨丛义离开临安。

    乘船过江后,催快马一路直往泉州。

    年初已经到泉州去过一次,再去已是轻车熟路,路上基本不耽搁,但遇到狂风暴雨的天气,就不得不歇在驿站里。

    天气稍好,便日夜赶路,十天之后,终于顺利抵达泉州。

    杨丛义还不休息,迫不及待的就去看造船厂,看造船进度。

    船厂里热火朝天,各种木料堆积,有的已经处理好,有的还是原木,等待加工。造船工匠各有分工,一切都还算有序,全都在忙碌。

    当即找来一个船厂老吏,询问造船信息。

    杨丛义年初来过,找他们商讨过造船的问题,老吏在场,自然认识杨丛义。

    不等杨丛义发问,老史直接汇报道:“杨大人,我们这几个月,造船进度很顺利,已经有二十艘海船建造完成,有十艘正在上油,预计六月中旬这十艘就能建成下水,有十艘船正在建造船舱,另有十艘船已经开始铺设龙骨,预计这些船在中秋之前就能建造完成。”

    看他们建造速度如此之快,杨丛义心里自然高兴。但高兴之余,却忽然想起一事,随即问道:“建好的和在建的都是什么船,有没有战船?”

    老吏回道:“回大人,战船正在准备中,没有开始建。”

    “为什么没有?”杨丛义眉头一皱,没有战船,宣威军如何熟悉大海,练习海战,等九月十月战船造好,那留给宣威军的时间就太少。

    老吏回道:“大人息怒,战船建造需要坚固的上等木料。这种木料船厂里没有储存多少,近处也买不到,这些木料也最近才刚刚运回来不到一半,等全部运回来,也在半个月后。按我们的建造速度,三个月之内肯定能把十艘战船全部建好。”

    “那还有一艘四千料大船呢,有没有动静?”过去了五个月,只建好二十艘海船,剩余的全都没有建好,这十一艘居然还没开始动工,这让杨丛义很不满意,他现在只想让他们越早建好船越好,船造好,什么都好说,能练军,商品物资也能随时装船。

    老吏道:“大船所需的龙骨木料也是前几天才运回来,已经开始处理了,这艘大船肯定能在四个月内建好。”

    杨丛义有些头疼了,他们虽然能卡在时间点上把这些船造好,但对回易船队来说,显然进度有些慢。

    “船厂里有多少人,多招些人能加快造船进度吗?”杨丛义想起了人海战术。

    老史回道:“现在船厂里有将近八百人,勉强够用。造船很费人工,要是人多些,造船肯定快。”

    “好,那就行。”

    随后杨丛义让老吏带他去看造好的船,和在建的船。

    二十艘建好的大船已经下水,停在浅海中,用重锚固定在海岸边。在太阳照射下,整个船身散发出明晃晃的金黄色。那是刷的桐油,防水泡防虫蚀,桐油刷的次数越多,木头的颜色也明亮,也越结实耐用。

    杨丛义乘着小船来到一艘大船边,顺着软梯爬上甲板。三根桅杆,一主两副,全都放倒在船头,没有立起。

    老史也随后跟上,把船上的情况做了一番解释和介绍。

    整艘船里里外外都是全新的,船舱里生活五六十人不成问题,甲板下的空间也很大,能装不少商品物资和生活物资。这海船跟年初看过的海船想比,减少了一些东西,当然也增加了一些,全是根据要适应长时间出海,做的更改设计,年初造船之前大家一起讨论商议过,在造船时也都按当初的讨论结果施工建造。

    站在船头,看着远处那些同样造好的海船,杨丛义心里很满意,只是造好的船还是太少,让他心有忧虑。

    之后杨丛义离开船厂,找到负责造船厂的官员,费大人。

    两人坐下,没寒暄几句,费大人就开始叫苦,说船厂人多,后续造船款项迟迟没付,工匠们的薪俸已经一两个月没发了,材料钱也不够用等等。

    杨丛义当即拿出一万两银票放在桌上,笑道:“费大人,杨某这几个月一直在忙其他事情,没时间来过问造船进度。四月初你派人去临安支取了一万贯钱,所差也不过是五月份的五千贯钱而已,造船厂怎么就如此拮据了,不会吧?”

    费大人一看到桌上的银票,眼睛立马就亮了,干笑道:“杨大人有所不知啊,为了赶进度,船厂招了上千人,每月薪俸就要开支好大一部分。另外还要购买木材、桐油、铁钉等材料物资,又是好大一笔钱。之前那点钱真是不够用。”

第174章 造船招募

    “好,我今天一次给你两万贯。”杨丛义说着就把桌上的银票推过去。

    费大人还没把钱拿到手里,杨丛义又道:“不过我还有要求。”

    “大人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只要能做到,绝不推辞。”

    “多招工匠,扩大造船厂,加快造船进度。”

    “十月份建好六十艘船已经很快了,再加快也不是不可以,但需要扩大场地,增加人手,这要不少钱呢。”

    “扩建造船厂的钱我出,但你需要至少再招五百人工匠,十艘战船八月十五之前要建好,那艘四千料大船也要在九月下旬之前建好。能做到吗?”

    “没问题,只要钱到位就行。船厂边上有不少空地,扩建一点倒是不花多少时间,就是费钱。”

    “要多少钱?”

    “怎么着也的七八百上千贯吧。”

    “也不说一千贯了,我给你两千贯,能扩多大就扩多大。我要你多建造一批两千料左右的海船,价钱跟之前的一样,一千贯一艘,可以是新船,也可以下水不到三年的旧船,但旧船必须保证跟新船一样无任何破损、安全,旧船要重新出水上油。”

    “没问题,多少艘?”费大人一听又下订单,十分干脆的一口答应下来。

    “至少五十艘尖底海船,两千料左右,不要太小,十月初十之前都要建好。能做到吗?”

    费大人思索了一番,回道:“五十艘太多了,泉州一带,近几年建造的海船不多,不会超过四十艘,愿意卖的不会超过十艘,扩大船厂再造新船,四个月时间最多能再多造二十艘左右,这么算下来,我这个船厂最多能再接三十艘海船的建造差事。”

    “好,既然能接那我就把这三十艘两千料海船的建造订单也交给你。钱款先付一万五千贯,中秋节我来接收战船的时候,再付一万贯。你以为如何?”

    “多谢大人对我这船厂的信任,保证完成海船建造差事。”费大人笑的很开心。

    杨丛义又交给费大人七千五百两银票。

    随后两人就造船事宜继续细谈,并签订了造船契约,签名盖印。

    还有二十艘海船没有着落,只能去一趟广州港看看,那里应该有不少海船。

    泉州造船厂的事情谈妥,杨丛义决定去一趟广州,但在去广州之前,他去了一趟市舶司,再次拜访市舶司严大人。年初请严大人帮忙招募一些舵手、水手,这次过来,自然要去看看结果。

    从市舶司出来,杨丛义脸上的神情还算轻松,已经登记的舵手、水手有一百多人,等船队真正组建起来,前来应征的会更多,招募百十名舵手,应该不成问题。

    至于让帮忙招募熟悉去大食水路的大宋商人或舵手、水手却是一个也没有,去过三佛齐国和占城的倒有一些,再往西就没人去过。虽有些大食商人远渡重洋,现在还在大宋,但他们都是乘小船沿陆地边缘行进,他们走的海路,大宋海船几乎不能行走。

    泉州没有,不知道广州有没有。

    两天之后,杨丛义启程离开泉州,催马赶往广州。

    在离开泉州前,给汤鷽写一封信,信中告诉他海船建造进度,现已有三十艘海船可用,若临安无事,可以提前来泉州,做商品物资交割的准备工作,顺便在泉州港附近建立回易督造处。

    半个月后,杨丛义顺利抵达广州。

    从泉州开始,越往南边越荒凉,路过的城镇都很小,一个县城的人口规模还不如江南,甚至连淮西的小镇也比不上,等到了广州,才稍稍好起来,城里的人多了,街市也热闹一些。

    骑马穿街而过,街市上时不时可以见到外国人,看依着打扮和肤色面相,基本也可以看出有来自南洋诸国的,天竺地区的,大食地区的,广州城里的外国明显比泉州要多。

    杨丛义先找去了市舶司,把来意说明,主管市舶司的是一个年纪很大的官员,已经连话都快听不清楚,杨丛义不得不一再提高嗓门。经过好一番折腾,才了解到一些广州港回易情况。

    广州港从唐朝起就是外商很多的南方大港,南洋诸国前来朝贡,必须要在广州港上岸,然后走陆路进京,那时候来广州的外商都由朝廷派宦官管理,跟现在有所不同。经过几百年的发展,现在来广州的外商更多,每年足有上千人,但由于路途遥远,海路不安全,来做贸易的基本都是方便操纵的小船,最大的船也不超过一千料,带来的货物有限,运走的货物也十分有限,每年的外商交易额不超过五百万贯。

    原本想请市舶司帮忙招募几个去过大食等地的大宋客商或舵手,但看年纪大了的官员耳朵不行,交流起来十分不便,也就只有好放弃,等把造船之事确定下来,有时间再自己招募。

    辞别市舶司的官员,杨丛义催马去找造船厂。广州的造船厂不少,大大小小五六个,但会造尖底海船的,还真不多,跑来跑去找了一整天,只找到一个。

    找到主管船厂事务的官员,亮明身份,表明来意后,杨丛义不啰嗦,直接就把三个月要三十艘两千料尖底海船的要求说给对方听,问他们的船厂能不能在三个月建造出来。

    那官员直接就回答不能,他们建造的船不少,但尖底海船不多,一年也就那么几艘,用来做南洋回易。现在三个月就要三十艘,他们三年都造不出来。

    见对方没有造船的**,杨丛义直接告诉他,两千料的尖底海船,一千贯一艘收购,即使是旧船,只要下水不超过三年,也是一千贯一艘收购。

    果然在优厚的银钱诱惑下,对方对建造海船产生了兴趣,开始松口,三个月内凑齐十艘船没有问题,再多就难了,他们平常很少造尖底海船,工匠不多,三个月最多能造出五六艘来,再购买几艘旧船,加起来十艘应该可以。

    杨丛义也颇为无奈,这么大的广州港,建造的海船居然会这么少。十艘就十艘吧,双方当即谈好造船的细节问题,签订契约,先付六千贯钱,等十艘船在九月底之前送到泉州港,再付剩下的四千贯钱。

    造船的事情谈完,杨丛义在闹市打出了月薪二十贯,高薪招募舵手的招募旗号,要求只有一个,要去过天竺或大食。

    如此高的报酬,当即引来许多人围观。

    不多时就有人前来报名,说他去过天竺。当杨丛义问他在海上如何辨别方向时,那人尽然回答说,根本不用辨别方向,沿海边南下,只要能看得到陆地,根本就不会迷失方向。

    一听这话,杨丛义就知道这不是自己想找的人,这种一个人驾着小舢板去南洋的人,对庞大的船队来说根本就没有用。

    后续又有不少人前来报名,稍稍一细聊,就发现他们不是他想找的人。他要找的其实是船队的领航人,去过南洋的人有不少,但能去天竺等地的大宋人真的不多,更别说能带船队的,更是少见。

    在广州一共待了三天,其中在闹市招募两天,却始终没有找到想找的人,杨丛义也只能放弃,准备明天一早离开广州,返回泉州,先在泉州建立回易督造处,把该招募的人力招募到一起。

    广州的天气跟临安、泉州都有所不同,来三天下了三天雨,雨一下完天就晴,第二天接着下雨,下完太阳又出来,气候湿热难耐。才来三天,杨丛义身上就热出了红点,痒痒难耐。这也是他不得选择离开的原因。

    客栈的房间里,杨丛义脱光了上衣,依然汗如雨下,用湿毛巾擦了身体,依然不起什么作用,木盆里的水用过几次之后也就变热了,需得再换一盆井水。

    他现在热的穿不上衣裳,又不好光着身子出去,只好喊伙计来帮忙换水。

    北方来的客商不习惯南方的天气很正常,伙计只是看了一眼房间里光着上身的旅客,就把水盆拿走。

    不多时,伙计端着木盆走进房间,把装满井水的木盆放好后,笑道:“客官,你的水换好了。”

    杨丛义走近水盆,谢道:“多谢小哥了。”不等伙计离开,他赶紧把毛巾浸湿,在脸上擦了一把。

    “客官,你身上起红疹了,最好不要用凉水降温,不然会越来越严重。”伙计走了几步忽然回头。

    “哦,那应该如何?”杨丛义微微一惊,一边拿着湿毛巾擦身体,一边转身看去。

    “客官这是不适应我们这儿的天气,身体里湿气有些重,发散不出来。多吃点辛辣的东西,发发汗,把湿气排出来就好。”伙计笑着回道。

    杨丛义放下毛巾,看着伙计道:“你如何懂得这些东西?”

    伙计回道:“老师傅教的,以前我们出海到南洋去,船上可比地上热多了,又湿又热,就是我们过去也受不了,背上起的红疹比客官身的还大还多,幸好那时候船上带了很多大蒜,就那么生吃,每天发发汗,过不了几天就好。”

第175章 买个伙计

    “你去过南洋?”这广州不愧为沿海大港,连客栈伙计都过去南洋。

    伙计回道:“是啊,去过不少次,不光去过南洋,还往西边去过西洋,那边地上的天气跟我们这儿不一样,干热干热的,才去的时候也不好受,有时候嗓子干的要冒烟,都跟要裂了一样。”

    “你去过天竺?”这伙计还跑的挺远,杨丛义对他有了一些兴趣。

    “应该是吧,客官也知道天竺?”

    “书上看过。那边怎么样?你去过几个国家?”杨丛义继续问道。

    伙计回想道:“那边的人长的黑,都差不多,寺庙很多,都喜欢烧香拜佛,我们去了不少地方,也不知道算是几国家。他们那儿的牛很有意思,不耕地不耕田,吃东西毁庄稼,都没人敢管,还在牛身上戴各种花,怪的很。”

    “嗯,是吗,外面的事儿可真有意思。来,小哥,坐下聊聊,再跟我多讲讲。”杨丛义回身在椅子上坐下。

    伙计犹豫了一下,也过来坐下。

    “你们出海去天竺是做什么去的?回易吗?”杨丛义笑着问道。

    “嗯,做生意,我们这儿的丝绸瓷器在那边很值钱,他们那儿的香料、药材运回来也能卖上好价钱。”

    “那你在船上做什么,船上人多吗?”

    “我一开始就是划船,后来再出去什么都做,划船、掌舵、卖东西买东西,什么都做。船上一般也就十几二十人,不会太多。”

    “掌舵的都是老船工吧,看你年纪也不大,就能掌舵了?”

    “我第一次出海十三四岁,等到二十多岁的时候,已经出海好几次了,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对海路熟悉了,掌舵也不难。”

    “出海沿着海边走,遇不到什么大风大浪吧。”

    “沿海边走太耽误时间,多出去一趟就能多赚点钱,我们出去都用海船,沿海边走也不方便。”

    聊到这里,杨丛义对这个伙计越来越感兴趣,当即再问:“既然在海上做生意能赚钱,你年级也不大怎么到客栈来了?为什么不继续在海上做生意?”

    伙计神情忽然有些黯淡,回道:“海上是赚钱,但危险也多。前年我带船出海,回来的时候船在海上被水贼劫了,满满一船东西都没了。我是替别人做生意,一船东西没了,就得我赔,可我哪里赔得起,只能卖身做工赔偿。”

    听到这话,杨丛义心里一震,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要赔多少钱?”

    伙计回道:“三四万贯吧,我一辈子也赔不起。客官歇着吧,别用凉水了。”说完就起身离去。

    “你还想出海吗?”伙计快到房门口时,杨丛义忽然问道。

    伙计头也没回的说道:“没机会了。”

    杨丛义心里火热起来,这个伙计能带海船出海到天竺,显然对往西边去的海路比较熟悉,也许他就是找了几天的领航人。可惜的是卖身到这家客栈了,不然就可以把他招募过来。

    坐在房间里想了好久,觉得应该把这个伙计弄过来,否则错过了这个,还有没有下一个就真的难说了。

    但身上背负三四万贯的债务,又卖身在这里,想弄出去可不简单,少不得要花一大笔钱,至少得把债还上吧,这不是个小数目,请一个人花这么多钱,账目根本没法报上去。

    最终决定还是先去找店家谈谈再说。

    当即穿好上衣,出了房间。

    “客官,这么晚还要出去?”店家看到杨丛义过来,便笑着打了个招呼。

    “不,找店家聊点事,不知道是否方便?”杨丛义轻笑着走近。

    “客官找我想打听点什么,广州城里的事,也多少知道一些,客官想问什么就直说吧。”店家从柜台后边出来。

    “在这儿不太方便,可否找个地方细聊?”

    店家看杨丛义似乎不是简单的打听点事,想了一息时间,抬手招呼一个伙计过来,对伙计吩咐道:“你先在这儿看着点。”

    之后才对杨丛义道:“客官,去你房里聊?”

    杨丛义笑道:“正合我意。”

    二人一起来到杨丛义的房间,把房门关好之后,没有推让,各自坐下。

    杨丛义笑问道:“店家,听说你这儿有一个卖身还债之人,在店里做伙计,不知道是否属实啊?”

    店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客官打听这个做什么?”

    杨丛义当即解释道:“实不相瞒,我看中一个伙计,想把他带走,但听说他已经卖身在这儿,便找店家来问问,看是否能通融。”

    店家将信将疑,再问:“不知道客官看中的是哪个伙计,我们这儿卖身的伙计可不止一个。”

    杨丛义笑道:“就是刚刚你招呼过去的那个,我如何才能把他带走?”

    店家有些惊讶:“客官,他身上背的有债,已经卖身一辈子了,没法带走。客官想带他走,除非能替他把债还上。”

    “他欠店家多少债务?”杨丛义收敛起笑意。

    店家回道:“也不是太多,四万五千贯。”

    “店家不是在开玩笑吧,四万五千贯不多?他一个伙计每月给工钱有一贯吗?怕是在店里几千年都还不完吧。”杨丛义不由得笑了。

    店家道:“那没办法,还不完也得还。他什么都不会,又没什么手艺,挣不来钱,还不了债,也只能卖身做苦力。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接着还。”

    “人能有几辈子,他这辈子再有三十年也就完了,三十年也只不过能抵三百贯,我看这样吧,他在这儿也挣不来钱,店家也收不回债,我出一笔钱,店家要是觉得可以,我就把他带走,你看呢?”

    店家没有立即回话,考虑了一会儿才道:“客官想出多少钱?”

    杨丛义蘸水在桌上写下一个数字,然后问道:“店家觉得如何?”

    店家看了数字,摇头道:“怕是不行,出价太低了。”

    杨丛义想了想,又蘸水写下一个数字,笑道:“店家要是觉得他在这店里一辈子能抵这么多钱,那就当我没提过。”

    店家看了几眼桌上的数字,想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客官,你这个出价跟他要还的债务差的太多,我做不了主。”

    杨丛义斜眼瞟了店家一眼,他怕是要狮子大开口,于是笑道:“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吧,还是多谢店家。”

    店家微微一愣,只能起身道:“天晚了,客官早些休息。”

    店家刚走几步,杨丛义在后边说道:“店家,麻烦跟伙计交代一声,帮我把马喂好,明日一早我就走。”

    店家应了一声,出门去后,顺便带上了房门。

    那个伙计,是个不错的出海人选,可惜啊,债务多,卖了身,不然就有大用。但为这样一个人,花费几万贯,那就是疯了,想都不要想,根本不可能。

    他担任回易督造副使,一个月的俸禄只有五贯钱,俸禄在临安也只够喝几次茶而已。幸好年初黄大人给了他五千贯公使钱,他才能东奔西走,有钱住店吃饭。

    挣钱哪有那么容易,想当初在太湖县,他差点丢了命,冒险救出落难的莫大人,他给了点钱,才算有些家底,在临安才能苦苦撑了近两年,手里钱不多,他连饭都不敢去外面吃,只能在武学吃食堂,整日粗茶淡饭。

    既然这个伙计卖了身,主家不放,那也只能断了念想,回泉州再说。

    广州天气湿热,蚊虫也多,晚上根本睡不好觉,但杨丛义也只能忍着,通过练功,让烦闷的心绪平稳下来,逐渐平心静气,安稳入眠。

    收拾好包裹,杨丛义出了房门,天已经微微放亮。

    “客官,这么早就走?”店家一看到杨丛义下楼,赶紧打声招呼。

    “一到中午,烈日炎炎,不方便赶路,不得不早出一步。店家,看看这几天,我要付多少钱。”杨丛义背好包袱过来。

    店家翻开账本,翻找一番后回道:“客官住了三天,吃了四顿饭,加上一匹马三天的料钱,一共三贯零三百六十八文钱。付了押金两贯,还要付一贯零三百六十八文钱。八文钱的零头就算了。”

    杨丛义道:“多谢店家。”然后拿出钱袋,数好钱付给店家。

    钱付完准备出门时,店家忽然在后面喊道:“客官留步。”

    杨丛义回头:“店家还有何事?”

    店家过来低声言道:“客官昨晚所说之事,我又考虑了一下,留着他确实没用。就依昨晚谈好的数目,客官可以把他带走。”

    杨丛义没有立即答应,考虑了片刻才道:“好。他人呢。”

    “客官稍候,我马上把他叫来。”店家说完就立即去叫人。

    不多时,就见店家带着那个伙计回来,伙计还一脸的慌张与迷茫,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听店家道:“葛三仔,这位客官看得起你,要把你从客栈带走,你怎么说?”

    叫葛三仔的伙计,听的一愣,回不过神来,嘴里想说点什么,却没能开口。

    “客官,我们先签个契约吧。”店家没去管发愣的伙计,笑着走近杨丛义。

    杨丛义看着那伙计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言语。

第176章 返回泉州

    随后二人回到房间,店家找来笔墨,写下一纸转让奴仆的契约,各自签名,又按了手印。

    付了钱款后,契约一人一份。

    交割十分顺利,前后不到一刻钟。

    二人回到楼下大厅,只听店家道:“葛三仔,从今往后,你就是这位杨爷的人了,跟我再无瓜葛,走吧。”

    葛三仔懵懵懂懂,问道:“我去哪儿?”

    店家道:“你跟这位杨爷走就是了,我管你去哪儿。”说完就向杨丛义笑道:“杨爷,人交给你了, 我们人钱两清,以后怎么样,我就管不着了。”

    “杨某明白,多谢店家了。”杨丛义抬手向店家道谢,然后才道:“葛三仔,跟我走吧,以后就跟着我了。”

    说完,抬手向店家招呼一声,抬步走出客栈。

    葛三仔不是糊涂人,这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想来应该是店家把他转卖给眼前这位杨爷。在哪不是一样呢,反正都身上背的这些债,十辈子也还不清。他毫无留恋的跟在杨丛义身后,出了去客栈。

    早有伙计牵来杨丛义的那匹马,伙计见杨丛义出来,忙把手里的缰绳递过来,笑道:“马已经喂饱了,客官好走。”

    杨丛义道一声:“有劳了。”却没有接缰绳,而是扭头看了一样身后的葛三仔。

    葛三仔抬头,看到杨丛义,又看到身前的马匹,当即醒悟过来,在那牵马伙计奇怪的眼神中,上前接过缰绳。

    杨丛义信步在前,葛三仔牵马在后,两人都没言语,出了客栈,走了很远。

    忽然杨丛义开口道:“葛三仔,看你是个出海的人才,我花了大价钱才把你买过来,以后跟着我,你可以继续出海,做你的老本行。我马上要回泉州,你家里还有什么人,给你半天时间安排。”

    葛三仔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多谢杨爷,我爹娘都不在了,家里没人了。”

    杨丛义道:“那也好,以后就安心跟着我,如果做事得力,十年之内,还你自由之身。”

    “真的吗?”葛三仔一听这话,当即急促的问出声来。

    这急促的三个字里充满了惊喜与希望,他渴望这是真的,他想要自由,就像在海上一样。

    杨丛义停步转身,看着葛三仔满是期望的眼神,郑重的许下承诺:“葛三仔,从今天开始,只要你跟着我踏踏实实做事,老老实实做人,一满十年就还你自由,说话算话,这是我说的。”

    葛三仔看着杨丛义,这次听得清清楚楚,当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多谢杨爷,小人以后一定会好好做事,报答杨爷!”

    “好,希望你记住今天说的话。起来吧。”杨丛义说完转身就走。

    葛三仔起身,抬起衣袖擦了眼泪,牵马跟上去,落在杨丛义身后三步。

    “杨爷,我们这是去哪儿?”走了好一段距离,葛三仔忽然开口。

    “给你买匹马,我们即刻返回泉州。”杨丛义头也没回。

    这次可是花了大价钱,并且花的自己的钱,现在想来就有些肉疼。不过也没办法,用朝廷的钱把葛三仔买出来肯定不行,但为船队下南洋西洋考虑,他又不能随便就放弃这个人,最后只能自掏腰包。

    一早,杨丛义带着葛三仔去马市,挑选一番,买了一匹耐力较好的马之后,二人当天上午便催马离开广州,一路北返泉州。

    杨丛义二人一路不耽搁,七月初十终于返回泉州。

    在客栈住下,稍作休息之后,杨丛义带着葛三仔先来到泉州造船厂,察看海船建造进度。

    虽是七月炎热的夏季,船厂里的工匠们却不避酷暑,大汗淋漓的忙碌。整个船厂比上个月来时,繁忙了许多,工匠也多了不少。

    费大人不在船厂,有事自然是找老吏。

    老史虽然也是满头大汗,但面色很好,精神气很旺。

    “大人,我们已经建好了四十艘海船,另有二十艘在建,十几艘旧船在检查修补,估计在九月中旬左右就能全部造好。”

    不等杨丛义继续问,老吏又道:“十艘战船也在建造,进度也近半了,中秋之前肯定能建好。那艘四千料大船麻烦一些,虽然我们年初就找来了之前建造‘神舟’的图纸,但在建造中还是遇到一些麻烦,进度稍微慢一些,大船估计要在十月才能建好。”

    “是什么麻烦?”杨丛义听这话就有的担心了,若是他们不熟练,建造出来的大船到了海上不安全,那就是天大的麻烦。

    老吏回道:“大船空间太大,内部结构太复杂,建造一艘大船的难度比建造十艘小船都难,配件太多,内部拼接安装十分麻烦。”

    “有没有安全隐患?”杨丛义有些顾虑。

    老吏赶紧摇头摆手,回道:“那倒没有,龙骨我们采用的是合抱大木,然后用特殊手法进行拼接,船长二十一丈九尺,这种大船在海上就跟在地上不一样,不一般的风浪不受影响,大风大浪也只能让它晃一晃,关键部位的船板都是一尺厚,有些特殊部位更厚,只要不是风帆全开,顺风撞礁石,一般的碰撞不会有任何事,撞不坏。所以大船在海上的安全问题,大人尽可放心,担保无事。”

    这么一说,杨丛义就放心了,一尺厚的船板,确实没有什么东西能撞破,除非故意往礁石上撞,这艘船要是建好,那肯定无比雄伟,长二十多丈,那在海上真可称得上的是庞然大物,要比这两千料的海船大的多了。

    通过老吏,杨丛义又了解到,现在船厂的工匠已经有一千四五百人,船厂也扩大了不少,很多人吃住都在船厂,天亮开始做工,一直做到天黑,有这些人在,完全能保证造船进度,基本不用太担心。

    他们一起去看了已经建好的海船,四十艘停靠在海边的海船,一眼望去,黄橙橙一片,十分壮观。造船厂外的海区快被沾满,只留下一个进出的航道。

    这些建好的船可以换个地方停靠了,该去找找市舶司的严大人,协调几个专门用来停靠回易船队的港口,到时候商贾把物资运来也好暂且存放,以后分类装船。

    杨丛义打算暂时留在泉州,先建立泉州回易督造处,在泉州就有时间随时察看船厂造船进度,是以,在船厂转了一圈之后,就告别老吏,离开船厂回到住处。

    葛三仔已经知道杨丛义的身份,所以对他也越来越尊敬。若不是杨丛义坚持,他连饭不敢跟杨丛义一起吃。

    “爷,我们这是要弄多少船,刚才在船厂听说的都有七八十艘,这么大的船队真要出海去南洋?”葛三仔憋了好久,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对,不光要去南洋,还要去西洋,天竺要去,大食也要去,甚至还能去更西边的罗马。这次的船队很大,估计会超过一百艘大船,南海、西洋的海路你熟吧。”

    葛三仔回道:“我自己带船去过三趟,还算比较熟悉,以前船从广州出发,顺风二十天左右就能穿过千里长沙,然后会进入万里石塘,进入万里石塘后小岛暗礁很多,速度可以慢点,去了几趟,也找出了一条比较安全的水道,到三佛齐国后,往西边去还好,那边好像是海湾,直接西行就能到天竺,不用沿着海边绕行。”

    接着又问道:“这么大的船队,去南洋西洋,速度要比去一艘船慢,一艘船出去一趟,回来一年就够了,一百多艘船,至少得两年,要是运气不好错过风季,花的时间更多。”

    杨丛义道:“早一年还是晚一年,都没有关系,关键是要安全。这次回易是否安全,关系到以后还要不要回易,如果这次船队出去,再顺利回来,以后出去的人会更多。我让你跟我回来,就是看中你去过南洋和天竺,今年冬季如果能出海,你要跟着去。”

    葛三仔道:“爷安排就是,你让我去哪我就去哪,水路我熟,只要跟着我走,船队肯定能安全出去,安全回来,不会遇到大风浪,也不会触礁。”

    “好,以后出了海好好做,自然有你的好处。”杨丛义笑道。

    “爷就放心吧。海上我熟的很,保证不会有事。”

    “船造好了四十艘,舵手和水手现在还一个没有,等我找好落脚的地方,你替我招募一些。”

    “是,爷。”

    第二天,杨丛义找到市舶司严大人,跟他说协调港口的问题。

    整个泉州湾有五六个港口,离泉州城近的几个港口比较繁忙,舟来船往的也不方便,航道也不是特别宽。靠外海的秀涂港、蚶江港、石湖港,三港一北两南,厄守泉州湾口,虽然离泉州城稍远,较为偏僻,但水域开阔,船只进出方便。

    杨丛义与严大人协商之后,当即确定了这三个港口作为朝廷回易船队的专用港口,其他商船一律不得在这三个港口停靠。

    港口确定下来,杨丛义还得亲自去看看具体位置和情况。

    这次采购的物资很多,商贾运来的物资不可能直接从他们的船上搬上回易商船,也需要经过仔细检查,然后才能交割,商贾的货船一来,随时检查,随时搬上回易商船交割,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回易督造处的人再多也忙不过来。

第177章 修建港口

    最好的办法,就是所有商贾运来的物资在港口卸货,先来的先检查交割,然后分类集中保存,等所有物资都运来之后,再统一装船。

    如此一来,三个港口都要修建仓库和货场,不然到时候肯定乱成一锅粥,难以交割清楚。

    等看完三个港口之后,杨丛义发现要做的事情很多,三个港口都不存在货场,仓库就更不要说了,所有的一切,都必须他们自己来做。

    回易督造处没有那么多闲钱来给泉州建设港口,他再次找到市舶司严大人,讨论建设港口货场和仓库的问题。杨丛义把建设货场和统一管理仓库的利弊跟严大人分析一番之后,严大人虽然明白这对港口后续发展来说是有好处,但三个港口一起建设,需要花费一大笔钱,市舶司拿不出钱来。

    更关键的是,建设港口也不是市舶司说建就能建的,需要层层审批,先报泉州州衙,再报福建路转运使司,再报工部、户部,经朝廷审批同意之后才能拨付钱款,然后才能征调劳役开工,像泉州这种沿海大港,必要的时候还需要工部派员前来勘察督造,又得另外再走一番复杂的程序。

    总之一套申报流程走下来,没有三五个月是完不成的,朝廷同意建设了,官府发布公告征调劳役的时候又要看季节,春季不能征调,秋季更不能征调,只有在农闲的时候才能征调劳役。如此一来,这三个港口要建成,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回易船队几个月后就要用,如何等得到官府来建设。

    不得已,杨丛义便提议,由回易督造处自己来清理一下三个港口,以便商船进港,交割商品物资。

    回易督造处要自己清理港口,市舶司当然是乐见其成,这本来是他们的事情,既然有人主动帮忙做,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清理跟建设是两个词,是大不相同的两件事,港口建设是朝廷的工程,但港口清理就是地方主管衙门的事儿,可以是衙门组织清理,也可是雇人清理。

    杨丛义跟市舶司严大人一商量,就把三个港口清理的工程揽了过来,市舶司还象征性的给了一百贯钱清理费用。

    回易督造处没有征调劳役的权力,杨丛义也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没人没关系,只要舍得给钱,有得是人。

    港口建设也迫在眉睫,杨丛义做了粗略的规划之后,就全城发布招募工头的告示。

    内容很简单,招募会平整地面、会建库房的工头,每天一贯钱。

    招募告示贴出去的当天,就有不少人前来应征,每一个来报名应征的人,杨丛义都要细细聊一聊,问他们三个问题,做过什么,会做什么,现在在做什么。第一天留下了一个人。

    后面几天,连泉州附近的几个县城和小镇也陆续来了不少人报名应征。同样的三个问题问完,说的清楚,说的明白,又跟工程建设有关的,当即就留下。

    四天时间,一共招募了六个工头。杨丛义也在招募完成之后,跟他们表明了身份,他是什么人,来自什么衙门,他跟六个工头说的一清二楚,重点是要告诉他们,他是官,工头是民。

    之后带他们一起看了三个港口,开个小会,当即分配差事,三人负责清楚港口附近的杂物、平整地面,另三人负责在港口建设库房。明确了差事,杨丛义又提出了每个港口的建设要求和工期。差事分配完毕,六人各自回去招募人手,准备开工。

    关于工钱的问题,杨丛义也跟他们说的清楚,工头的工钱一天一贯,十天一发,工人的工钱一天三十文,五天一发,工人由他们自己招募,自己管理,每个工头招募的工人不能超过一百人。除了工钱之外,杨丛义又设置了激励措施,第一个按要求平整好港口地面或建好库房的工头,奖励三十贯,第二个奖励十贯。吃饭问题,回易督造处也帮他们解决一半,每天给每个港口送去粮食三担,其余的自己解决。

    六天之后,港口清理工程陆续开工。

    开工之前,杨丛义特意强调,任何杂物和泥土不得倾倒进港口水中,一经发现,罚工头一贯钱。

    开工之后,三个港口的粮食运送,有葛三仔负责。杨丛义则天天在三个港口来回转悠,发现问题就找工头调整整改,每个港口,每天至少去一次,一次呆一个时辰。

    建设库房需要的木才,杨丛义让船厂帮忙联系木材商,有木材商一船一船直接运到港口来,其他零碎的东西,工头自己去采买。

    十天之后,港口就渐渐的变了样子,芦苇杂草被清除一空,杂木杂树也被清理干净,接着就开始平整地面,清理乱石头,修筑港口道路。建库房的也平整好了屋基,埋下了柱梁。

    港口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对于克扣粮食的工头,当然少不得进行批评教育,第一次发放工钱工人比较激动,现场比较混乱,由于没有名册,有些人就二次冒领,被发现当场就被驱逐出去,取消其在港口做工的资格,罚工头一百文,等到第二次发钱,现场就安静了许多,工头也在一旁盯着。

    港口建设期间,杨丛义也没有闲着,每隔今天就会去造船厂察看海船、战船建造进度,海船建造的很快。八月初时,五十艘海船建造完毕,还有十几艘旧船在进行最后的整理修缮,另有十艘新船在安装甲板,最后的十艘海船龙骨也已经铺好。

    十艘战船建造的进度也很快,其中四艘一千料的车船已经建完,按要求装上了铁轮,杨丛义上船去看了,铁轮做工还比较精巧,在船上安装的也很好,很牢固,操作也很方便,三人合力就能转动铁轮,车船左右两侧各两个铁轮,十二人一起催动,车船便是在逆风时也能快速进行。另外六艘两千料战船也到了最后安装甲板和桅杆的阶段,安装完,再整体刷三遍桐油,战船便也建成,如果没有雨天,中秋之前肯定可以全部造好。

    至于那艘二十多丈长的大船,建造的也还算最顺利,加上又投入了不少富裕的人力进去,建造速度也在加快。

    总之,杨丛义对造船上下都比较满意,他也一再告诉费大人,现在正是培养建造大海船工匠的好时候,只要朝廷的回易船队两年之后回来,到时候出海回易肯定是蔚然成风,一年肯定有建造几百艘海船的订单,现在不抓住机会多培养一些工匠,到时候订单多了,造不过来,就只能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溜走,流进别人的口袋。

    费大人是明白人,杨丛义建设港口的事情他也听说了,朝廷又造海船,又建泉州湾港口,弄这么的动静,所图必然不小,豪门巨富平常跟朝廷关系就紧密,朝廷的回易船队出海再回来,一旦看到好处,他们肯定要跟风出海。如今建造海船最多的就属他的泉州造船厂,到时候要造船出海,不找他还能找谁。

    等他想明白,便也时常会去船厂走动走动,见到一些肯做事,技艺又高超的年轻工匠,就格外关注,这些都是以后帮他造船发财的人才,一一都记下来,发工钱的时候额外奖励一些,把他们的笼络起来。

    杨丛义回到泉州之初,就给汤鷽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若临安无事,请尽快赶来泉州,他一个人已经忙不过来。

    八月初,汤鷽匆匆赶来泉州。

    两人见面之后,杨丛义将泉州造船厂和港口建设之事悉数跟他说清楚,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快要完成,眼下最紧迫的便是招募各类人才。

    这些招募工作,本来年初分工时都分给了杨丛义,没想到后面的事情越来越多,他一个人根本顾不过来,不得不把汤鷽叫来,刚好他也要来坐镇泉州,继续负责商品物资交割。

    为方便招募各类人才,二人商量之后,决定暂时在城中租一个院落,作为临时的回易督造处,等人员招募的差不多了,再全部带去港口。

    当天就租了一个院落,在门口挂起回易督造处的匾额。

    提前印刷好的招募各类人才传单文书,还有提前写好的招募标语和告示,开始在泉州城散播。同时也雇佣了一些人拿着传单告示去周边城镇传播。

    传单上写明了招募人才的职位、资历、工作内容和薪俸。招募的人才有郎中、道人、僧人、舵手、水手、船工、铁匠、木工、江湖异人等,种类繁多。

    除了舵手、水手外,其他人才的招募可以细水长流慢慢来,船队之前招募齐全都可以。现在海船大部分造好,港口也建设的差不多了,造好的海船随时可以离开造船厂进港,让水手和舵手先对海船熟悉起来。

    造好的战船也需要一大批舵手和水手,把它们送到昌国去,顺便要舵手、水手教宣威军学习操纵风帆和尾舵。如此一来,舵手和水手的招募就显得特别紧急,刻不容缓。

第178章 全权接手

    市舶司之前已经帮忙招募登记了一批舵手、水手,杨丛义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等回易督造处的牌子挂起来,开始满城宣传,没过多久,没出海的那些人便陆续赶来报到。

    泉州不愧是少有的大港口,舵手、水手很多,前来应征报名的络绎不绝,回易督造处十天时间就招募了舵手六十余人,水手三百余人,收获颇丰。

    水手舵手招募的差不多后,港口清理地面平整也基本做完,就剩库房建设,杨丛义带着汤鷽把三个港口全部走了一遍,港口后续工作直接就交给他,马上到来的商品物资检查交割都是他负责。

    汤鷽对泉州的情况不是特别熟悉,但好在南剑州离泉州并不很远,上次被赶回去四个掌柜,顿时没了得力的帮手,一封求援信寄回家,他爹居然亲自带了好几十号人过来免费帮忙,正是因为如此,杨丛义才能从港口脱身。

    宣威军海战一直没练,他们还在等着泉州的战船。杨丛义准备把全部战船和一部分商船带去昌国,让宣威军开始操练,如此一来,造船厂的海船督造和接收,自然也一股脑交给汤鷽来负责,谁让他人多呢。

    在离开之前,杨丛义与汤鷽一起拜访了市舶司严大人,泉州八月底、九月初左右就要迎来全国各地的商贾,到那时就有大量的物资聚集泉州港,港口可能会比较混乱,所以需要市舶司协助管理。杨丛义跟严大人算是比较熟了,海上回易本来就是该他们管理,回易督造处提出需要协助,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此后再有关于港口管理的任何问题,汤鷽就可以自己去找市舶司。

    后面几个月里,泉州港肯定是商贾云集,船塞港口,一船船物资靠岸卸货,检查无误之后交割,分类搬进库房保管,等船队出发前半个月统一装船。港口忙碌杂乱的景象,不用看就能想象的到,期间不知会出现多少麻烦和失误。但这些问题都由汤鷽来处理,他家世代做生意,商品物资交割与管理应当不成问题,即使他不是很懂,他爹带几十个人来可不是看热闹的。

    泉州该交接的事情交接完毕,与汤鷽家人一起过了中秋节后,杨丛义留下四万贯钱,带着十艘战船、五艘海船和二十个舵手、两百名水手离开泉州。

    “汤兄,泉州之事就全仰仗你了,我此番离开,少则一个半月,多则两个月,便能返回泉州,到时再叙。”杨丛义站在岸边微笑道别。

    “杨兄只管去,泉州诸事你不用担心,由我家父在,应当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一路顺风!”汤鷽抬手行一礼。

    “珍重!”杨丛义还礼。随后转身跳上小舟,小舟迅速离岸向海边的停着战船划去。

    看着杨丛义爬上战船,消失不见,不久之后十几艘船启动,徐徐离开海边,向远处驶去,汤鷽方才转身离开。

    港口建设已到最后收尾阶段,这两天就能结束。只是港口无人看守,从明天开始就需要派人驻守港口。

    汤鷽在船厂随意走着,船厂来过两次,今天来,也不急着离开。看看忙碌的工匠,看着正在建造中的商船,杂事暂且抛诸脑后,置身于忙碌的船厂,心绪渐渐平静。

    “大人,有问题吗?”身后忽有声音传来。

    汤鷽回头一看,却是管事的老吏,便回道:“你们已经造好和在造的海船共有多少艘了?”

    老吏笑道:“造好的新船和半新船已经有六十七艘,还有二十艘在造,十月之前肯定能造好,大人不用担心,我们现在人手充足,再多造几艘也没一点问题。”

    “那就再多造十艘。”

    老吏看汤鷽一脸平静,不像是说笑的样子,便问道:“大人,真的要再建十艘?我们建造的已经有八十七艘。”

    汤鷽回道:“对,再建十艘跟这些一样的两千料大船。”

    老吏道:“大人,船厂里的工匠是足够多造十艘船,可造船的事要跟费大人谈,他确定了我们才能开始造。”

    汤鷽没再说什么,随即出了造船厂,催马去找费大人。

    当听汤鷽说出要再造十艘海船的时候,费大人十分高兴,当即答应,并保证在十月中旬前造好。

    造价都是一样,一艘一千贯,不论新旧。

    当费汤鷽直接将五千两银票放在桌上的时候,费大人立即改口,保证在十月初一之前交船。

    汤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强调,希望能准时收到十艘船,之后便告辞离去,留费大人一人拿着银票兴奋。

    随后,汤鷽又出现在石湖港。

    石湖港港口地面早已平整完毕,工头带着工人结算了工钱已经离开,整个港口就只剩下修建库房的一百来人。库房已经基本修建好,再有半天也就差不多了。

    大致看过之后,叫来工头,当即吩咐道:“今天做完工后,只留十人,其余的明天就不用来了。一会儿把工钱结算之后,都散了。”

    剩下的事情明天十个人肯定做不完,但工头不敢反驳,只得笑着应承。

    从石湖港离开,直接到了旁边的蚶江港,这个港口整个工程进度的都比较慢,地面平整还没有完成,库房建设也还有一少半不见动静。

    汤鷽当即叫来两个工头,冷声吩咐道:“今天做完工后,你们自己把那些不出力不用心的遣散,各留五十人,限你们十天之内完工,要是你们觉得做不完,今天就结算工钱,明天都不要来了。听懂了吗?”

    两个工头满头是汗,连连点头,诚惶诚恐的答道:“是,大人,小的明白。一定在十天之内完工。”

    汤鷽又道:“不要偷工减料,心存侥幸。去吧。”

    两工头口称不敢,赶紧离开,招呼工人们大干起来。毕竟每天工钱一贯,离开这儿,哪儿都找不到,他们可不想失去这份差事。

    汤鷽远远的看着工人们动作快起来,这才颇为满意的离开。

    接着又乘船去了秀涂港,秀涂港进度最快,库房已经建完,最只剩一点地面没有平整完。

    但看着一百来人慢慢悠悠混工时,汤鷽当即叫来工头:“赶紧把最后这点做完,今天做不完,工钱减半,明天也不用来了。”

    听着眼前这位大人冰冷的语气,工头不敢多说什么,点头应承之后,赶紧离去。

    泉州湾的三个港口,当天就有两百**十人领完工钱之后离开,石湖港留下十人,蚶江港留下一百人,秀涂港一人不剩。

    忙碌了一天,天渐渐黑了,月亮升起时,汤鷽方才回到回易督造处。

    回到住处,汤鷽刚刚坐下,还没喝上一口水,就听门外有人喊道:“四郎,老爷找你。”

    “来了。”汤鷽放下茶杯,起身出去。

    回易督造处所在的院子虽然有些偏,但不算小,他爹从老家带来的不少人都住在院内。

    来到他爹所在的屋外,见房门虚掩,便轻轻推开门进屋。

    只见屋内有一年长的男子坐在桌旁,胡须不长,脸型清瘦,头发花白,一只蓝田玉簪横插而过,身着蓝杉,年纪当在五十上下,一双眼睛不大,却精光外露,十分有神。

    汤鷽上前站定,恭恭敬敬行礼道:“爹,四郎回来了。”

    汤父轻点头道:“嗯,坐下说。”

    汤鷽这才在桌边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汤父看着汤鷽问道:“四郎,杨大人走了?”

    汤鷽回道:“是,今日一早带着船队去了明州。”

    汤父道:“也好,他一走,你便是回易督造处在泉州的主事之人,你当好好做事,不要被人抢去风头,也不要辜负朝廷的托付。汤家世代经商,如今虽有一些积蓄,在家乡也有些名望,但无人为官,终究是没有底蕴,无所依从,再难更进一步。到了你这一代,又有诸多波折,难以入仕为官,好不容易天上掉下来一个机会,花了汤家近半家财,才给你换取一个进入武学的机会。

    现在你得到这么好的机会,学成授官,朝廷授予回易督造副使之职,若能把握住机会,将此事圆满办成,再升官也指日可待。汤家是否能扬眉吐气,更进一步,是不是能光宗耀祖,全看你了,千万不可懈怠。要时刻记着,你身后是汤家上百号人,他们以后能不能抬着头跟人说话,就看你能走多远。”

    汤鷽答道:“是,四郎谨记在心,不敢稍有松懈。”

    汤父又道:“年初你授官的消息传回去,整个汤家不知道有多高兴,你需要人手,为父把汤家的药材生意都停了,派给你几个跟了我十几年、几十年的掌柜,又从家里给你派来仆人,前前后后都在帮你,就为了你能把事办好,攒点资历。你呢,受人蛊惑,把那几个帮了你好几个月的掌柜赶回去,他们不过是收点钱,多大点事,为父这些年疏通关系花了多少钱,十倍不止,他们不也都是心安理得的拿去了。”

    汤鷽双眼看地,沉默不语。

第179章 商船进港

    汤父看看他,接着说道:“为父也不是说他们收钱没错,初入仕途是该手脚干净,清清白白,但他们没日没夜帮你那么多,提醒他们一下也就是了,都是跟汤一起家风里雨里走了几十年的人,何苦要撕破脸皮,把他们赶回老家。你这么做图的是什么?姓杨的小子是副使,你也是副使,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如此低他一头,以后事成,论功行赏,你不是更低一头?”

    汤鷽忽道:“爹,他们手脚不干净,捞那么多钱,传得沸沸扬扬,杨副使在一家客栈投宿时刚好听说了此事,回来提起,四郎才知道此事。朝廷投入这么大本钱做远洋回易,盯着的人不在少数,况且参与的大商贾又那么多,商贾背后有没有豪门勋贵谁能知道,不小心收到他们头上,他们要是有人心眼小,追究起来,四郎这个刚刚授予的芝麻小官能顶什么事,直接就要回家去。

    杨副使,家境不如四郎,他一心都在仕途,年初私下分配差事后,四郎一直就留在临安,而杨副使呢,马不停蹄,风餐露宿,先从临安到泉州联络造船,又从泉州回临安,再到淮西安庆军募军,之后又从安庆一路到明州,出海到昌国县建军,而后又回临安再到泉州,又去大宋南边沿海的广州,从广州回来泉州后,又是船厂、港口来来回回,没有半日休息,泉州事繁杂无比,爹带人过来,杨副使见四郎有了帮手,又即刻带船队去明州。

    这几个月来,杨副使整日奔波在外,不论晴雨,四郎未曾听他言过一声苦,全无半点私心,一心一意全在做成回易之事,若一切顺利,真到封赏之时,低他一等,四郎也心服口服。”

    汤父双眉微皱:“这么说来,你就甘心低他一等?”

    汤鷽道:“并无不可,杨副使无论才华、毅力、心智均高出我不止一筹,多听他的意思,何错之有!”

    汤父忽然怒道:“你敢跟为父顶嘴!”

    一声怒喝,汤鷽当即醒悟,连忙跪下:“四郎不敢,爹爹请息怒。”

    汤父怒气未消,一挥手:“出去!”

    “爹爹请息怒!”再谢罪一次,汤鷽立即起身,转身出去。

    汤鷽快步回房,一把将门关上,背靠门窗,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默然无声,任泪水肆意流淌。

    过了片刻,方才止住眼泪,用脸盆中的清水洗去泪痕,也将脸面清理干净。

    眼眶微红,坐在桌前怔怔出神。

    再伤心,再委屈,自己也是汤家的四郎,这是摆脱不了的命运。当初自己做出了选择,就只能义无反顾的走下去,想回头,那汤家就不会有他的立足之地。

    汤鷽努力将杂念驱散,研磨展纸,泉州的一切两个月内都要靠他一力支撑,事务繁杂,需得再做详细规划。

    三个港口物资检查、交割、搬运、保存等事,都需要得力之人,需得一一做好安排,他爹带来的人手虽有几十人,但他们接触的多是药材,与丝绸、茶叶、瓷器等物大有不同,有些事情他们怕是难以胜任。

    夜深人静,仔细推敲一番,就发现三个港口所需人手众多,该招募的还是要再招募。当晚汤鷽就写了几份招募文书,所需人手不够的要全部自己招募。

    等文书写完,夜已经深了,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却是难以入眠。

    “爹,昨晚可还安好?”汤鷽晨练完毕,洗簌一番之后,天色大亮,东已现云霞,便去向他爹问安。

    汤父端坐,手拿茶杯,回道:“嗯,尚好。昨天是为父失态,四郎不要放在心上。汤家原本人丁兴旺,可传到我这代,上天作弄,连生三女,眼看我这大房的香火就要断了,幸好四郎出生,为父才得以接任族长之位。这些年为父积下不少家产,你三个姐姐三个妹妹,她们出嫁以后,于汤家来说都是外人,这些家财她们谁都带不走,以后都是你的。如今四郎出息了,当官了,为父出门脸上都有光,谁家敢再低我汤家一眼,在剑蒲县汤家也能挺值腰杆,以后未尝不能成名门望族。汤家就靠你了,四郎。”

    汤鷽点头回道:“四郎知道,爹爹放心。”

    汤父道:“昨天也是为父心急了,你与杨副使的确不同,他天南海北能拼命,可为父舍不得让你跟他一样奔波劳累,打下手的人,汤家多的是,我带来的三十七人尽可供你调配,要有需要,为父也可任你调用,只要你把汤家放在心上,为父也无怨无悔。”

    这一番话说的真诚,汤鷽眼睛一酸就要流泪,但泪水在眼中打转,最终却强行忍住,回道:“四郎明白。”

    汤父道:“好了,需要人你跟为父说一声,不够再回去找。”

    汤鷽道:“多谢爹爹。”行一礼后,退出屋去。

    一出房门,在无人处,汤鷽抬起衣袖将眼角将出的泪水拭去。

    吃过早饭,汤鷽将他爹带来的人召集起来,选出三十人,根据各自能力和具备的经验分配差事,九人负责按采购清册检查商贾运送来的商品物资,九人负责搬运物资入库,六人负责港口库房管理,六人负责维护港口安全秩序,不足的人手,逐步在泉州招募补充。

    每个港口十人,三十人当天就分别入住秀涂港、石湖港和蚶江港。

    所有采购到的物资主要分为丝绸、瓷器、茶叶三类,为方便交割与管理,所有物资按类别进港交割,秀涂港交割瓷器,石湖港交割丝绸,蚶江港交割茶叶,三大类以外的其他物资在石湖港交割。

    汤父带来的人几乎都是他家做药材生意,对丝绸、茶叶、瓷器等物资不甚熟悉。汤鷽便在泉州城里请了六个店家掌柜,带着物资样品去各个港口,跟各项差事负责人一一讲解教授怎么检查验收,怎么安全搬运,怎么防火防水,怎么储存管理。连讲五天,并一一检查,确定众人都完全掌握之后,方才结束培训。

    这些天的招募工作,汤鷽也没有放松,陆续又招募了两百多舵手和水手,这些招募到的舵手、水手直接要求入住港口,此后的两三个月,他们就算没事也要待在港口。

    他们当然不可能没事做,船厂的海船已经造好,准备择日带他们去船厂接收海船,先去外海熟悉海船,然后就进行航行演练。

    葛三仔被杨丛义给留下了下来,舵手、水手管理的差事自然落到他头上,汤鷽也能身些心力,不用去管那几百水手。

    三个港口所有人的吃喝都有回易督造处集中采购,然后用船送去,这些差事交给汤鷽他爹带来的剩余几人,有他爹在回易督造处盯着,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八月底,第一艘交付回易物资的商船进入泉州湾,由于来的较为突然,港口没有标识,也无人引导,商船进了泉州湾内港,转来转去,转了整整两天,不知在何处靠岸,在何处交割,最后市舶司衙门差役发现这艘商船靠岸不卸货,在泉州湾内几个港口四处转悠,影响其他商船正常通行,登船询问后,才得知他们是来泉州交割回易物资。

    回易督造处大半年来在泉州造海船百艘,修建三个港口,又在城内大肆招募,宣传告示随处可见,招募文书满街都是,动静不小,市舶司没人不知道。

    最终这艘第一次来泉州的商船被告知,回易督造处的人都在泉州湾口的港口等着,商船要去那儿卸货交割。

    这艘商船驶出泉州湾,选择在北边的秀涂港靠岸,靠岸之后却被告知,交割丝绸要去江对面的石湖港,商船又调头出港,好不容易才到石湖港靠岸卸货,由于来得突然,港口人手有限,一船丝绸卸货、检查、点货费了不少时间。最终第一艘前来交割货物的商船,从进入泉州湾到完成交割出港,用了整整四天时间。

    当汤鷽隔天来到石湖港见到正在交割货物的商船,看到港口的乱象,听说了商船来到泉州的遭遇,当即对港口各项差事重新调整。

    卸货、搬货的劳工,一律从城里招募到港口,五十人一队,不管有事无事,每人一天十文,有商船进港,则按船只大小、货物多少,指定该船卸货搬货总费用,每艘货船搬运费从十贯到二十贯不等,船上卸货多少,进库多少,要一件不少,全程有人看着,若有进库数量与卸货数量不同,整队劳工搬运费用扣除,若查出有人故意藏私,按偷盗罪送衙门查办,查不出,则整队赶出港口,不得再进港口做工。

    各个港口边随后竖起大旗,大旗上有猩红的大字,秀涂港旗上绣“回易瓷器”,石湖港旗上绣“回易丝绸”,蚶江港旗上绣“回易茶叶杂货”,商船一到泉州湾外,就能看到大旗,大旗相当于进港指示标识,进港的商船见到大旗自然会往大旗驶来,挨着大旗停靠。

    但泉州湾外的商船要看得清楚大旗上面的字,还得靠近一些。于是一些在港口暂时无事的水手就有了差事,每天派出数十艘小船在泉州湾外转悠,船上插“回易”大旗,一遇商船从外海进来,就靠近询问是否是来回易处交割货物,若是,则再问货物种类,之后引导进相应的港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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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顺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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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过去会死的!他在那边很好,他会完成任务的,放心吧!不聊了,我要下副本了,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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