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进军济南府
“济南不取了?从益都府到济州、淮北,中间有群山相阻隔,路途不便,不管是递送消息,还是调集兵力都十分不便。”
“济南并不好取,何必死磕?取了济州不是也一样,只要能协助大军恢复中原不就行了?”
“不一样!如果不能将济南府拿下,山东义军就跟宿州大军之间就被隔开,不可能经由济南府,从北边给金军压力,不能从北边配合恢复中原大计。还有,如果我们分兵泰安之后,再兵进济州,山路难行,不能及时回淄州、益都,济南或是其他金军趁机进攻山东,我们就危险了。”
“不要争了,按之前既定方略,取济南府,筑城待命!”沈缙制止二人继续争论。
“济南怎么打?城高墙固,硬拼是要死人的?”
“打仗能不死人吗?刚到山东之时,我们已经确定了方略,济南府必取!取了济南才能配合恢复中原大计,此事不容商量,即使淄州、益都府全都保不住,济南府也一定要拿下!”沈缙态度坚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那我们要死很多人。”罗聪回道。
姚昶也表示认同
“死再多人,也要拿下济南府。恢复中原,不死人不流血怎么可能?我们有十万人,不比济南城三万守军和六万百姓厉害?况且那六万百姓多是老弱妇孺,他们想拿起刀枪,能拿起刀枪吗?”
沈缙看着罗聪、姚昶二人,沉声道:“我们付出这么大代价,筹集这么多粮草、武器、军备,不是让他们吃白饭的,一个月内必须攻取济南府。攻城器具,已经制造好了,只要敢打,十万人拿下济南府根本不是问题。”
“如果我们攻济南城,周围的金军来救援怎么办?一旦被前后夹击,我们必败无疑。”
“据我所知,济南府周围两百里只有西边的大名府驻军较多,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附近的恩州、滨州并没有多少可用的兵力,南边的泰安距离济南虽近,但兵力也只有两三千人。我们只要速度够快,在他们从真定府调兵之前一举夺了济南,金人只能乖乖退走,他们要堤防燕京方向的叛乱和淮北的宋军,不可能跟我们在济南城下相持,一旦进攻不利,马上就会放弃。”沈缙打消他们的顾虑。
罗聪、姚昶二人不再反驳。
“如果没有异议,十天之内动身,淄州、益都府各留五千守军,其他的军队,你们可以全部带走。记住,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夺取济南府,协助实现恢复中原大计!”沈缙再次强调。
“你们回去看看,还需要什么,直接报过来,我尽快筹备。”
“是。”
罗聪、姚昶二人应承。
随后二人离开节度使衙门,回左右府,共议具体攻城之计。
山东义军右府。
“我们这大哥是不是魔怔了?现在让我们直接打济南城,不死伤几万人,怎么可能拿的下来?即使真死几万人,也一不定拿的下来。你我好不容易聚拢十万兵力,怕是这么一打,死的死,跑的跑,最后剩不下多少人了。”
“我隐约猜到了他的意思,去年他来这么一出,将整个义军置于节度使衙门之下,恐怕就是为今天准备的。我们的兵力太多了,十万人,徐州、宿州、亳州、陈州驻军加起来恐怕都没十万人,我们拥兵十万,朝廷不会高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除了他谁能让我们十万军队有饭吃?现在啊,除了朝廷还真没人能养得起山东这十万军队,金人不行,我们自己也不行,只要朝廷了。他是朝廷命官,代表的是朝廷,又跟魔怔了一样要恢复中原,青史留名,我们能不听他的吗?”
“青史留名固然没错,但不是靠几万人、十几万人的血,来给他留名。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有朝廷的粮草,我们这十万义军还真维持不下去。他要打,那就打吧,人都打没了,再让朝廷掏钱征募,到时候着急的是他,不是我们。”
“行,那就听他的,十天之后,我们各带四万兵力去打济南城。”
“具体怎么打,我们还是合计合计,这些兄弟都是我们一个一个招募来的,死了可惜。”
“我也是这么想的,能不死那么多人最好。不管将来如何,我们有这八万兵力,谁也不敢小瞧了我们,也许在这天下将乱之时,靠他们,我们还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南金正隆八年,北金大定三年,宋隆兴元年,三月初五,八万山东义军从益都府、淄州出动,向西进发,益都府、淄州封闭城门。
三月初七,从淄州出发的五千先头部队来到章丘县城外,城内守军闭门不出。
三月初十,三万大军围困章丘城,劝降一个时辰,守军不为所动,大军攻城,两刻钟后城破,城内鸡犬未留。
当天一万军队从章丘南下,翻山越岭,偷袭泰安。
其余七万大军继续向西推进。
三月十一,山东义军五千先头部队到达济南城西五十里外的历城县,未及围城,城内官吏守军逃散,百姓奔走,历城不攻自破。
三月十二,义军先头部队抵近济南城下五里,济南城东西南北全部封闭,吊桥升起,任何人不能进出。
三月十六,陆续赶来济南城下的七万山东义军将济南四门封堵,七万大军一分为四,各在城门两里之外扎营驻守。
全军在城外休整三天后,全新的攻城器具在阵前一一组装完毕,在高大的攻城云梯和巨大的投石机面前,三丈高墙,不足为惧!
攻城之前,义军向城**书劝降:“攻城前三天,每天午时之前半个时辰,是城内军民出城逃命时间,午时一到,攻城继续。三天之后,不接受任何人逃命乞降!”
劝降一天后,三月二十日,午时一到,义军阵前的投石机率先攻城。
数百斤重的石弹从阵前投石机上飞出,呼啸着,飞向前边的三丈高墙,有些飞进高墙之内,有些落在护城河里,有些砰然砸在厚厚的城墙上,崩裂大块的石头,同时也将城墙砸出坑来。
投石机攻城两刻钟,四门阵前先后响起号角,义军攻城部队举着盾牌,抬着登城云梯朝城吓稳步推进。
正式攻城开始了!
随着义军带着攻城器具来到城下,距离护城河不到三十丈距离之后,城上守军张弓搭箭,一轮轮箭雨疯狂射击,企图阻挡义军进一步靠近。
而义军头顶盾牌或木板,根本不惧城上如雨滴般落下的利箭,听着利箭击中盾牌和木板的声音,攻城士兵们莫名还有几分兴奋。
义军很快靠近护城河边,而这次他们遇到的不再是淄州城外那样的两三丈宽的护城河,而是五六丈宽的护城河,只有三丈多长的云梯,不能再飞架护城河两岸。
各门外攻城义军被拦在护城河边,不得寸进。
在城下僵持半个时辰之后,鸣金收兵,义军留下一些尸体,退回阵中。
山东义军第一次进攻济南府宣告失败。
当天下午,各军将帅聚集,商议攻城之策。
同一天,从章丘南下,翻越山岭的一万义军,在攻取莱芜之后,迅速西进,趁泰安守军不备,一举攻破泰安城,夺取粮草辎重无数。
取泰安后,分五千兵力继续夺取周边县城,搜集粮草物资,其余兵力驻守泰安城。
泰安五千义军先后攻占肥城、平阴两县,而后一部南下骚扰东平,一部骚扰泗水,以牵制济州大军北上济南府。
围困济南城的七万义军首次进攻失利之后,调整进攻策略,誓将护城河填平,而后再破城。
策略议定,各军开始四下收集锄头器具,砍树、运石。
义军之中绝大多数都是种地的百姓,使用锄头农具,比拿刀枪武器舒服,他们很快发挥出了他们独特的能力。
石头、木头、装满泥土的麻袋,在义军掩护下,纷纷丢进护城河里。
三天之后,东西南北四门外,各有一段数二十余丈宽的护城河被填平。
义军休整一天,向城**书喊话:“明天午时开始,山东义军将大举攻城,在攻城之前,人人都可以从南门出城逃命,到时若拒不出城,城破之时,城内所有人,一律按金狗处置!”
当晚,城南有百姓趁夜从城上索降,出城逃命,被城上守军发现,射杀在城下,射杀总数超百人,只有十几人逃脱城上箭雨,越过义军阵地,向南部山区逃命。
第二日,午时一到,义军先用投石机攻击一刻钟,投石机方停,四门义军几乎同时发动攻城之战。
每门阵前各有一军率先出动,他们携带攻城器具,在盾牌掩护下,迅速抵近城下,第一个登城云梯很快立起、加固。
半个时辰之后,几十个登城云梯架在济南高墙之上。
鸣金,完成攻城第一阶段任务的先头部队,留下一些尸体后,迅速从城下撤离。
第666章 兵败城下
前军退回,后面等待的第二支义军携带登城云梯,马上做好进逼城下的准备。
只听一声号角响起,等待多时的义军迅速向前逼去。
城上的箭雨虽然对义军没有多大杀伤力,但也延缓了他们进攻的速度。
一刻钟后,数千义军抵达城下,短时间内,纷纷将登城云梯架好,又进行加固。
在架登城云梯期间,盾牌、木板护持不到,数百士兵被射杀在城下。
未及登梯攀城,鸣金之声又起,架梯子部队撤离。
片刻之后,又一支架梯部队来到城下,在付出数百条人命后,云梯架起、加固。
三个时辰后,及至傍晚,四门外共有五六百架云梯建成,一头埋在护城河岸边,一头搭在城头上,攻城器具,布置完成。
当晚,城上城下,灯火通明,四门同时发起了第一轮攻城之战。
数千义军一手拿武器,一手举盾牌,顶着箭雨登上云梯,竭力向城上登去。
可刚刚爬上一丈多高,城上圆木、乱石蜂拥而下。
正想登城的义军将士虽有准备,却也被砸了个措手不及,纷纷从云梯被砸落到地上。
黑暗之中,躲避不及的士兵,当场被砸死于城下。
圆木、乱石纷纷落下,受伤未死者,不断哀嚎,其余士兵哪敢再上,很快退至护城河边。
城墙下,一片黑暗之中,忽然一阵火箭落下,将城下躲避的义军照的清晰可见。
城上守军见他们不再攀爬云梯,当即停止圆木、乱石攻击,只以火箭射击、压制,不让他们爬上云梯。
不过多时,鸣金收兵,义军留下数百伤亡的将士,退回营中。
前军方一退回,进攻号角声又起,下一支义军再次举着盾牌向城下出击。
两刻钟之后,到了城下的义军将士挡住从城上设下来的羽箭,举盾攀云梯而上。
登高不到两丈,城上再次圆木、乱石齐下,士兵在云梯之上,根本无法躲闪,也不可能阻挡,惨叫声中纷纷坠地。
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受伤,又有多少人死亡。
登城不成,这支义军也踌躇不前,躲在护城河岸。
不多时,鸣金收兵,留下数百同伴,义军退回营中。
眼见夜间攻城伤亡惨重,却没有半分战果,甚至连一个敌兵都不能杀死,姚昶、罗聪下令停止进攻,待天明再战。
城内城外堆堆篝火,映红天空。
山东义军、济南守军各自堤防,唯恐对方偷袭。
但一个攻一个守,显然兵力处于弱势地位的济南守军更要劳神费力,深夜也不敢休息,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放亮,义军便埋锅造饭。
待吃饱了肚子,东边天空现出霞光。
一刻钟之后,东西南北四门外,每门之前同时出动三支军队,一同攻城。
都统制大人已经下了命令,三天之内必须拿下济南城!
各军统制官没有反驳的余地,要么攻城,南下济南,要么离开山东义军。
进攻号角响起,三支军队近万人,举着盾牌,潮水般朝城下冲去。
不多时,先头部队便到了城下,他们只听身后喊杀声震天,一时热血上涌,士气无比旺盛。
身后数万兄弟,给了他们无穷的勇气。
先到城下的士兵,顶着盾牌,拿着武器,迅速登上云梯,快速向城上爬去,身后的士兵随后跟上云梯。
城上守军先是用弓弩射击,阻挡义军攻城,眼见弓弩不顶用,对方从云梯上迅速向上接近,他们马上换圆木、乱石,一股脑往城下丢去。
守军丢下圆木、乱石,云梯上的许多义军将士瞬间被击中,跌落下去,生死不知。
义军杀声震天,士气高昂,云梯一空,旁边的士兵马上攀梯而上,身后的士兵随后紧紧跟随。
见义军不退,守军再抬圆木、乱石,朝城下云梯砸去。
由于云梯是在太多,登梯义军前赴后继。
城上守军眼见弓弩压制效果不大,纷纷加入圆木、乱石大军,居高临下,扔起圆木乱石。
登梯士兵,一批又一批被从云梯上砸落地面,城下许多士兵也伤亡于乱石圆木之下。
虽有伤亡,但数万大军齐压向城下,前边的将士根本没有回头或退后的机会,退不了半步,也回不了头,只能被裹挟着,推搡着向前,一直到云梯之下。
到了云梯下,便只有一条路走,攀上去,登上城池,结束战争!
然而很多人等不来战争结束,便倒在登城的途中。
义军在城下被圆木、乱石杀伤严重。
但与此同时,城上大部分守军放弃了弓弩压制,一见如此,城下距离护城河十几丈远的义军放下盾牌,举起弓弩便向城上射击。
城上正在全力抬木头、抱石头的守军士兵,被飘忽而至的利箭穿透身体,瞬间就有百十人伤于乱箭之下,同时怀里的圆木、乱石落地,不是砸伤自己,便是砸伤了别人。
城下几轮利箭射上城,正全力阻挡攀登云梯的义军,措手不及的守军伤亡几百人,守军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继续进行远程弓箭压制。
城上乱的那一瞬,云梯上的士兵不再感觉到城上的危险和压力,纷纷加快迅速,全力攀登,都想第一个登上济南城,夺取第一厚重的功勋。
就在那被城下义军弓箭压制的极短时间内,几十名义军将士手脚并用,冲上了城头,跳入敌群,左右冲杀!
城下义军一见有人登城,信心大增,纷纷朝云梯涌去,都想藉由云梯登上济南城,也夺点功勋。
然而就在,第一批义军将士登上城头与守军拼死厮杀,城下义军不顾一切,甚至丢掉手里的盾牌,全力往城上强冲时,城上落下了让他们终生难忘的东西。
只见,一桶桶桐油从城上倾泻下来,有的滚烫,有的常温。
滚烫的桐油泼洒而下,城下的士兵顿时哭爹喊娘,丢掉盾牌,丢掉武器,痛得转身就逃,痛的撕心裂肺!
虽然城上的滚油并不多,但随着一桶桶桐油倾倒在城下,城上亮出了火把。
火把落地,地上的桐油瞬间燃烧起来,红彤彤的火苗超过三尺,瞬间就将拥挤的义军衣服引燃。
火光与黑烟中,着火的义军将士哭喊着,再也顾不得攻城,丢下武器、盾牌,转身就要朝护城河对岸逃去。
怎奈攻城义军实在太多,后军还在往前挤,城下着火的士兵哪能退后半步。
城下燃烧,城上还在火上浇油,一桶桶桐油倒下来,火苗迅速蔓延。
加之义军士兵挤在一起,身上着火的士兵紧张害怕之时,想要寻求其他人的帮助,便朝他人身边靠去,身上无法扑灭的火,很快又将周围原本没着火的人引燃。
城下的大火迅速蔓延。
待义军后方两里外的军阵里发现异样,鸣金收兵,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刻钟。
义军在鸣金之声中匆忙撤走,城下大火中仍然有人没有毙命,还在哀嚎,但没人能救他们性命,他们也只能保证自己逃命而已。
义军从城下撤退了。
率先攻上城头的最勇敢的义军将士,没有后援,被十倍百倍于他们的守军围攻致死,并且死后被守军从城上,丢进了城下还在燃烧的火堆之中。
城下的大火持续燃烧了数个时辰,依然浓烟滚滚。
东西南北四门一战损失兵力一万余人,五六百个登城云梯几乎被大火烧毁殆尽。
经此一场攻城惨败,退回营内的义军将士,士气极度衰落,与此同时还有数千人伤势严重,在营中哀嚎不断,进一步打击义军士气。
安抚过军中将士之后,姚昶、罗聪于营中相会,脸色黑如锅底。
这一仗为什么会打成这样?
他们明明已经做了准备,为什么还会遭遇惨败?
两人想不通,山东其他城池,几乎都是一攻即下,为何这济南城这么难打,一战就折损义军一万余人?
他们之前也想象过济南城难打,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难打,难打的使他们丧失继续攻城的信心。
不过随后他们就明白了,济南城也许从去年益都府被义军占据之后,就开始准备对付山东义军,不然他们哪来的那么多圆木、乱石和桐油。
济南守军应该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囤积物资,据城坚守。
如果是这样,纵使再多一倍义军,也攻不下济南城。
况且现在攻城器械几乎全被烧毁在城下,仅凭人力,怎么可能爬上两三丈高的城墙,怎么可能攻取济南城?
难道要带着耻辱,无功而返了吗?
姚昶、罗聪陷入了两难之中。
进,以目前的情况,云梯尽毁,根本无法攻城,而想撞破城门也不可能,因为济南守军已经从城里用土堆把城门彻底封死,就是他们自己想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这种做法就跟当初宣威军在凉山城抵御数十万李越打军时一样,从里面封死城门,据城死守,外面的人要想进城,除了爬城而上,别无门路,所以攻城不可能了。
退,带着失败回去,不甘心,很不甘心!
第667章 破城之计
打,一定要打!
带着八万人出来,不可能就这么回去。
但怎么打,是个问题。
二人一筹莫展,济南守军已经将城门彻底封死,不把守军全灭了,他们根本不可能进得了济南城。
还是前期缺乏足够准备,若是在拿下益都府之后,迅速派遣成百上千人装作百姓进入济南城,也许战况就不是现在这种结果。
可事实已经如此,该怎么打这一场,成了压在姚昶、罗聪二人心头的大石。
二人最终还是没有商议出什么好结果来,但也有了一些思路。
于是左府、右府合力召集众统制官商议破城之事。
一场惨败,让众统制官士气低落,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豪气。
“一场小小失败,就把你们击溃了吗?拿下济南,我们都有饭吃,拿不下济南,全都得饿肚子。不光饿肚子,拿不下济南,等金狗派兵南下,我们都得死。那时被金狗逼死、杀死,跟现在拼命搏一次,拿下济南城,获得生机,哪种选择更好?”姚昶高声责问。
众将无言,他们可没打过这么惨烈的仗。
“这一仗无论如何都要打赢!必须拿下济南城!谁有异议?”姚昶随后扫视众将。
营内沉默片刻,随后有人仗着胆子问道:“大人,我们根本没法攻城啊,他们有桐油,兄弟们一到城下,他们就倒油放火,我们怎么靠近?还有,我们的攻城云梯都烧掉了,即使城上没桐油了,我们也上不了城墙。”
此论一出,见姚昶、罗聪二人无言,众将随即开始应,交头接耳议论。
“都静一静!”罗聪开口。
营内很快安静下来,众将把目光集中到左右府都统制大人身上。
只听罗聪道:“拿下济南城不一定非要强攻,强攻不成,我们也不会要兄弟们再拿命去拼。现在我们有一个办法,大家一起讨论讨论。既然难以攻城,我不妨主动撤退,以退为进,引诱城内守军出城,而后将他们歼灭,等城内兵力薄弱之时,再一举拿下济南城!”
“以退为进?他们又不傻,怎么会出来。”有人小声说道。
“我们有六万人,完全可以攻击周边州县,除了济南城,方圆两百里之内,谁是我们的敌手?攻占了那些地方,济南城里的金狗会无动于衷吗?对一些稍大的城池,我们可以围而不打,让他们去请援兵,若济南城派兵来救,我们则可以把援军歼灭,若济南城不救,就可以争取被我们围困的城池归附山东义军。等济南城周边所有城池全部归附山东义军,济南就是一座孤城。”
罗聪稍作停顿,而后继续道:“一座孤城,即使他们储备的粮草再多,够十万人吃多久?外无粮草援兵,他们最终都要开城,到那时,济南就是我们的!”
“大人,他们在城里存的粮食不少,我们不退,他们不会出来的,他们把城门都封死了,就是要跟我们耗,我们在城外,他们在城里,我们怎么耗得赢?”马上有人质疑。
“是啊,要是我们在这儿耽搁太长时间,城打不下来,其他地方再派兵过来打我们,怎么办?听说金狗在几百里外的真定府有二三十万大军!”
“对,我也听说了。我们要么赶紧拿下济南城,要么退回去,好好守城,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他们封了城门,躲在城里不出来,我们攻城云梯也没了,再拖下去,也赢不了。”
..........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无外乎是,赢不了,打不下来,不如赶紧撤退。
“我刚才说了,济南城必须拿下!”姚昶声调升高,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
而后又道:“既然大家都觉得拖下去对我们不利,那我还有一个办法破城,挖地道入城!”
“挖地道?”众人大惊。
“护城河那么深,水又那么多,怎么挖地道?地道不塌,也得被淹死。”稍一思索,马上有人提出异议。
“先不说怎么挖的问题,我只问你们,挖地道能不能进城?怎么挖,我们后面再想办法,再详细商议。”不等众人议论,姚昶随即出言制止。
“挖地道能攻进济南城吗?”众人不言,姚昶再问。
话音落下,一张济南城详细地图展示在众人眼前。
“我们有济南城地图在手,只要地道能通进城里,我们的人就能进城,到时候内外夹击,济南城必破!”说话间,姚昶举起了手里的地图。
只要地道能挖通,自然能入城,对此众人没有异议。
但如何挖通地道却是问题。
护城河两三丈深,四五丈宽,河里全是水,挖多深才不会塌陷漏水,没人知道。
挖的深了,耗费时日,也不好运土。
挖的浅了,一旦挖通护城河,不但要死人,费心费力挖的地道也毁了。
人人都知道地道挖好就能潜进济南城,可怎么挖,却是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对于怎么挖地道,营内很多人说不出好办法,只能沉默不语,听其他几个脑子灵活的人在那里讨论。
不多时,就商讨出一些眉目。
随后议事结束,除了少数几人,其他人先行回营,稳定将士情绪,等待命令。
留下的几名统制官与姚昶、罗聪一起再议挖地道之事。
在确定了几个方向之后,他们详细商讨每种方案的实施难度和可行性。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商讨和推测论证,最终确定了一种较好施行的挖地道方案,可以完美避免渗水、漏水和塌陷等问题。
第二日,城南城东城西调整兵力部署,各调两军赶往城北,在距离城墙大约一里处扎寨安营,准备长期与济南城守军对峙。
大营扎好之后,义军再次发动攻击,一支支队伍冒着箭雨,带着盾牌木板冲至护城河边。
但他们进攻的脚步也仅限于此了。
前面的护城河宽四五丈,而他们所在位置,又距离之前填平的护城河通道数百丈远,况且那通道之前的城墙下全是尸体,根本无法靠近。
护城河挡路,义军若想继续攻城,就必须另通过河之路。
义军顶着盾牌在护城河边把两三丈长的圆木三三两两拼接在一起,长度达到七八丈。
而后众多义军将士合力将拼接好的圆木推入护城河,前端虽不能架上护城河对岸,但离河岸的距离也不算太高,不足一丈。
接连几根圆木推到河对岸之后,并排在一起的几根圆木上已经能过人。
于是义军将士在继续推圆木过河的同时,有些将士举着盾牌,踏圆木渡过四五丈宽的护城河。
过河之后,义军士兵相互托举,先将数人推上护城河岸,再将绑住圆木前端的绳子丢上去。
在又一批义军士兵踏圆木过河,爬上护城河岸之后,一声吆喝,上下合力,两岸合力,一根圆木迅速被拉起来,架上护城河岸。
城上的守军一开始还射箭压制,阻止城下义军的行动,但不多时,他们停止了攻击。
因为用弓箭压制就是浪费,没有攻城云梯了,即使把桥架到城下,他们也不可能爬得上两三丈高的城。
不久之前的一场添油火攻,让守军信心大增,在他们看来,只要城内桐油充足,不管城外有多少人攻城,都不可能爬上城头来。
如今,城上的守军看着城下的义军拼死拼活,没人不认为他们是在白费力气。
到城下,并没有什么用,能上城才是本事,等义军上城还早着呢,守军根本不担心。
城上的箭雨攻击停止了,而城下的义军却还不敢放下盾牌,以防对方忽然射击。
没有城上弓箭压制,拖拽圆木架桥的速度不断加快。
半天时间,二十根圆木架在护城河两岸。
一天时间,架好了五十根。
两天时间,百根圆木飞架护城河,并在一起的宽度达到二十丈。
而后在圆木之上横铺木板,仅用一天时间,就将桥上铺满木板。
与此同时,义军在河岸取来泥土,在桥上铺了五六存厚的一层,以防城上守军以火攻桥。
护城河上的桥架好,几天之内,义军又运来无数木头,从营窄旁一直堆到桥头。
随后,义军将士就在营寨与济南城之间无遮无挡、平缓的空地上,在济南城守军视线之内,毫不隐藏的制造攻城器械,数百人同时动工。
从此之后,一连半个月,制造攻城器械的场地上,从早到晚,不分昼夜,斧凿嘈杂之声传遍城上城上、营内营外。
义军不顾一切加紧赶工,赶制攻城器械。
济南城上的守军看到城外义军不分昼夜的势头,多多少少有些担心,但一看到城墙下烧黑的尸体、烧毁的云梯,这点担心很快抛出九霄云外。
在守军看来,即使义军建好云梯,又能如何,不过是再烧一次罢了,对他们来说只是费些桐油而已。
山东义军,东南西北四营,除了北边大营外,其他三营也在营外建造攻城器械,只是不似北营那么拼命,他们白天建造,晚上休息。
第668章 密道已通
宋隆兴元年,南金正隆八年,北金大定三年,四月十六日,济南城北,山东义军大营。
“大人,密道已经挖进城内,从密道长度来算,直通城内一处宅院,正好在其中一间房屋底下。请问大人,何时可以挖通最后一丈土?”一个满身泥土的统制官站在姚昶身前,兴奋的神情掩去了身上的疲惫。
“好!密道坚固吗?”姚昶闻言起身,掩不住的激动。
“密道七尺高六尺宽,末将亲自走了一遍,一直从城下走到密道尽头,顶上没有落土,十分坚固!”那统制官回道。
“好!拿下济南城后,给你部记一大功,人人有赏!”一听密道无误,姚昶兴奋之余,当即许诺奖励。
“末将代兄弟们多谢大人!”那统制官抱拳行礼。
“最后一丈路不要直接往上挖,想办法斜着挖,方便大军潜入。”姚昶忽然想起一事,专门交代。
“末将明白!”那统制官应是之后,马上又问:“那兄弟们什么时候挖通最后一段?”
“暂时不要挖,等我的命令。”
“是。”
负责挖地道的统制官接令离去。
姚昶马上传令,让罗聪过来议事,共商攻城大计。
罗聪一到,姚昶便将密道挖通的好消息告知于他。
对于何时发动进攻,二人想法不谋而合,宜早不宜迟。
稍一商议,便共同决定晚上二更发动攻击,东南西北四门,同时攻城!
随后,左府、右府同时传令:今晚攻城!
日暮时分,姚昶找来李铁枪、王大锤、朱一刀三名义军头领,安排攻城任务。
“今晚攻城,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但你们今晚另有任务,不参与城外攻击,你们三人要带领手下兄弟从密道潜进城内,这次能不能一举拿下济南城,就看你了!”姚昶开门见山,直接安排任务。
而后接道:“你们三人在义军中势力靠前,这是公认的事实,你们手下的兄弟也都能拼命,密道窄小,时间有限,顶多只能有你们三军八千余人能进城,进城之后,能不能牵制城内守军,形成内外合击之势,全看你们了。若攻下济南城,给你们记首功!”
“是,保证完成任务,拿下济南城!”
“大人放心,兄弟们一定冲在最前面!”
“是,兄弟们的命是山东义军给的,就算拼了这条,也要把这座城夺下来!”
李铁枪、王大锤、朱一刀纷纷接令表态。
“城里密道出口有我们义军的人接应,但也要小心。这是济南城地图,做了标记的地方就是密道出口所在位置,入城之后先不要贸然攻击,等聚兵一千,或是聚齐一军之后,再将军队开出院子。前军若没被敌军发现识破,暂时不要进攻,等后边两军入城,三军同时猛攻北城!”姚昶拿出地图,进一步作出部署。
“大人,出口的院子有多大,能聚多少人?”李铁枪提问。
“从地图上看,不算太大,顶多是个三进的院子,十几间房,能聚千人左右。所以入城之后,一定要小心,特别是从院子里面出去的时候,千万注意守住院门,不要让敌军发现端倪,更不要让他们靠近院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能聚千人,那我们一千人聚齐,不就要走出院子?被敌军发现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们的衣甲武器跟城内守军并无不同,即使碰到,他们也很难分辨出你们是义军还是自己人。另外,一旦东南西北同时攻城,城内军队调动频繁,很难有人会注意到你们是哪支军队,毕竟城里有三万守军,不可能有人全都认识,何况还是在黑灯瞎火的晚上。”姚昶为三人宽心。
“明白。”
“你们三军谁为前,谁为中,谁为后?”
“我做先锋!”李铁枪请缨。
“那我为中军。”王大锤抬手到。
“既然两位在前,朱某就殿后好了。”朱一刀抬手接令。
“好,那就这么定了,李统制在前,入城之后迅速在出口和院门处建立防御,保证密道畅通。王统制居中,朱统制殿后。如果一切顺利,全都入城之后,密道也不要暴露,后续会有其他部队入城。”姚昶再次补充,对于这次攻城,他极为重视,容不得半分闪失。
“末将明白!”李铁枪抱拳领命。
“好,速去准备,二更左右入城!”姚昶下令。
“是!”
李铁枪、王大锤、朱一刀抱拳领命,迅速回营准备。
天黑之后,挖通密道最后一段的命令传到护城河中,正在木桥下等待着的义军将士耳中。
手提锄头、铁锹、土筐的义军将士迅速钻进密道之中,在昏暗的火光中,快速朝城内密道尽头跑去。
“从这儿挖一个向上的斜道,不要太陡。”
一到密道尽头,头目一声令下,士兵马上开始挖土、装土、运土。
运出密道的土直接倒在木桥下的护城河中,由于倾倒的泥土太多,桥下的护城河已经被填平十多丈宽,填出了一条土路。
土路之上**尺高,就是百十根圆木搭成的木桥。
二更,明月高悬。
义军大营中一声号响,一支军队忽然从打开的营门中冲出,他们举着盾牌、托着云梯,嘴里高喊着“杀”,朝护城河边慢慢前进。
月光映照下,山东义军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几乎同时向济南城发动声势浩大的进攻。
城上守军一见这阵势,心里莫名激动,又到打胜仗,得赏赐的时候了!
不等上级下令,个个张弓搭箭,准备进攻,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要向帅府通报军情。
“大家小心戒备,不要大意,这帮乱民准备大半个月,手里应该还有东西。”一个头目盯着城下,望着列阵向前,慢慢朝护城河前推进的义军,心中莫名一颤,今晚的进攻恐怕不同一般。
但与之前的进攻有什么不同,他一时之间又说不出来。
“不怕,只要他们敢来城下,几桶桐油下去,还不是都要死在火里,乱民就是乱民,没啥好怕的。”旁边另有头目笑道,看着城下义军的阵势,没有半分紧张。
“还是小心些吧,我总觉得这次进攻不同寻常,太急了,又太慢了,具体有什么问题,我说不出来。”那头目盯着城下,脑筋急转。
“哪有什么问题,自己以为建好了攻城云梯,就想来攻城,真有这么容易得手,上次就不会死上万人了。一帮乱民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等着他们渡河到城下来吧。”另一头目笑道。
“但愿吧。”望着城下的义军阵型,那头目脸上越发忧虑。
一刻钟后,城上喧嚣起来。
“让一让,桐油来了,小心小心,五尺之内,火把不要靠近!”
义军攻城之际,一桶桶桐油再次上城。
见守城利器到了,城上的守军无不兴奋,看来今晚又是一场大敌乱民之战!
谁知,城下义军慢慢推进至距离护城河二十余丈远的时候,忽然停步不前。
片刻之后,黑暗中,利箭如雨般飞上城头,瞬间就有不少守军伤于乱箭之下。
“注意保护桐油!以防他们用火箭攻击!”慌乱之中,城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话音方落,只见城下黑暗中飞起一片火光,直向城上飞来。
“火箭!保护桐油!”一头目大喊。
与此同时,急忙从士兵手中夺过盾牌挡在装有桐油的木桶之前。
火箭倾泻而下,射中躲避不及的士兵,射中盾牌,却也被挡在木桶之外。
“保护桐油!保护桐油!”得知义军攻城,守将从城下赶来,一见城上火光,当即大声嘶吼。
“反击!射死他们!”守将躲在几个盾牌之后,看了一眼城下的情况,立即下令反击。
守军将士得令,在盾牌掩护下,马上张弓搭箭还击。
城上城下开始了以弓弩为主的相互压制,四方的情况大致相同,几乎全是相隔几十丈远的弓弩对射,多数乱箭被盾牌所挡,也有少数钻进了士兵身体。
在东南西北四门左右,城上城下紧张对射之时,山东义军北营,三支军队,两人一排,排好了行军队形。
所有将士的脖子上,都缠了一圈白纱布。
“大人,密道已经挖通,城内已有人接应!”负责挖密道的统制官满头大汗,跑步过来通报喜讯。
“好!入城!”姚昶当即下令。
“遵命!”李铁枪抱拳接令。
随后快步走向队伍最前列,举手一挥:“出发!”
令出,李铁枪一马当先,带着手下的兄弟迅速动身,从十几丈外堆成小山的木头之后,步入土坑之中。
土坑一丈多宽,将近一丈深,坑下平坦,坑顶上全是横向堆积的圆木,相当于整个坑道被圆木遮顶。
李铁枪带着手下的兄弟在昏暗的火光中快速奔跑,一直跑到地势宽阔的护城河中,而后一眼便看见了前面一个有火光的洞口。
李铁枪二话不说,直接朝那入城洞口奔去,身后的将士拿着武器,紧紧跟上。
第669章 攻取济南城
入城密道变低了,变窄了,只够两人低头并行。
密道之内土腥味重,空气也不流通,再有火把燃烧,很是气闷难受。
李铁枪提枪在前,在昏暗的密道中奔行一百多丈之后,密道忽然转弯,由一个斜坡向上。
根据之前的描述,李铁枪知道已到密道尽头。
于是提着铁枪,小心翼翼朝密道口跑去。
片刻之后,来到洞口之前,外有微弱的火光。
身后将士都在急奔而来,容不得李铁枪犹豫,只见他举着铁枪,以铁枪护体,足下用力,几步跳出洞外。
“李将军!”
李铁枪一出洞口,不及细看,便被洞口五尺之外一个队将叫破身份。
“城内情况怎么样?”李铁枪的眼睛很快适应了院内的光亮,看清了院内义军的身份,他们正是满身泥土挖地道的那批人。
“一切正常。这个院子离主街几十丈远,比较偏僻,无人注意。”那队将回道。
“好。内应在何处?”李铁枪见眼前人不多,忙再问。
“他们都在前院设防。”队将答道。
说话间,已有十几人从地道进入院中,后续源源不断。
“带路,去前院!”
李铁枪令下,那队将马上在前,先行一步,带着众人在昏暗的灯光中向前院跑去。
一到前院门前,李铁枪马上派人出院外探路戒备,不得让任何人靠近这个院子。
半个时辰后,有千人从密道进入院内,不大的院子,很快就无立足之地。
眼见如此,李铁枪迅速率领千名义军入城,在主街附近的昏暗小巷潜伏,等待更多义军入城相聚。
城内大街上的奔跑声、呼喊声,喧嚣嘈杂,引得潜伏于暗处的义军将士,热血沸腾。
子时,近四千义军入城。
潜伏于暗处的义军尚未暴露。
李铁枪、王大锤商议之后,决定义军暂时按兵不动,待更多人入城,再一举攻杀城北守军。
四更,城上城下,守军与山东义军仍然在对射进攻,只是强度已经大大降低,一是疲惫,二是痛惜箭矢。
可就在这时,北门外的义军忽然听到城上响起刀兵相交之声。
随着刀兵之声响起,城上的弓弩箭矢瞬间减弱。
片刻之后,后方传来军令:“全力攻城,夺取济南城!”
一声号响,义军将士举着盾牌,以最快的速度攀云梯而上。
就在方才,五六千义军将士来到城北,守军还没搞清楚状况,以为是来增援或是换防的,谁知与他们穿着同样衣甲的义军突然对他们发起攻击。
被袭击的守军愕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未曾反抗便死伤几百人。
等他们想要抵抗之时,却难以辨别敌我,根本不知道手里的刀枪该面向何人。
片刻之间,城上近两千人死伤过半,哪里还顾得上城下的乱民。
城下义军接到攻城命令,第一批死士迅速经由云梯登城。
上城探头一看,城上一片混乱,当即手搭城墙,跳上城头举刀便将城墙边的守军砍翻在地,护住登城云梯。
“快!”
第一批登上城头的义军死士向云梯上的义军招呼过后,迅速杀入乱阵之中。
城上更乱了。
随着城外义军将士源源不断,迅速从云梯翻进城上,很快与从密道进城的义军将士,对仅剩不多的城北守军形成前后合击。
不消一刻钟,两千守军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全部丧命。
“大家跟我来!”
昏暗中,李铁枪高喊一声。
随后将见大批义军将士从城北往城南奔去。
但他们并没有直奔城南,到了中心街道之后,义军先是将通往城东、城西、城南的街道封锁,而后几千义军直奔州府衙门,如今济南城的帅府。
“你们不去守城,来这儿做什么!”
帅府门前值守的一队卫兵小头目一见军队直冲帅府,顿时感觉有大事发生,可惜他话刚出口,便把一枪结果了性命。
其余卫兵大惊之下,未及逃跑,就扑街丧命。
“杀!一个不留!”
李铁枪一举手中铁枪,一声令下,当先朝帅府内冲去。
府内守军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根本没有做好反击的准备,毫无抵抗之力。
听到动静,从府内各处赶来的守军,未到近前,还不知道发生何事,便死在冲进府内四处寻人的义军刀枪之下。
深夜中,一场杀戮开始了,没有哭喊,只有流血。
几刻钟之后,府内除义军外再也找不到活人,济南守军帅府被山东义军占据。
城内中心街道忽然出现的五六千军队引起了一些守军的注意,但城内三万军队,夜间谁能辨别出谁来,一句“上级命令”就将一些守军的质疑顶回去。
山东义军在攻取帅府之时,城内中心区域交通枢纽被完全切断,东城、西城、南城、北城完全失去联系。
由于义军攻取城北速度较快,又在第一时间占据街道中心,使信息流通不畅,城东、城西、城南守军暂时并不知道城内出现变故,还在与城外的义军以弓弩对射。
但大批军队冲进帅府,随着而来的杀戮之声,终究是隐瞒不过去的,毕竟帅府不是一般地方,除了守卫,周围还有其他人盯着,义军杀守卫入帅府,他们就知道城内出现叛乱了。
叛乱的军队是哪些人?他们无从知晓。
半个时辰之后,济南城内有军队叛乱夺权的消息在几个军营传开。
城内乱糟糟一片,中心街道被近万军队强行封堵,各种消息谣言乱飞。
得到消息的几个最高统兵官谁也不敢在夜间走出府门,生怕被其他人埋伏,到时候不光兵权不保,性命也得丢,于是下令死守军营,又命亲卫队严守府门,天亮之前,不得让任何人入府。
帅府被义军占据,最高统兵官不知城内详情,不敢贸然出门,也不敢夜里调兵,被其他人所趁。
除了北门外,另外三城听说城内有叛乱,不知是否会牵连到他们,顿时惶恐不安,士气骤降。
济南城中心区域和城北被山东义军控制,城头、密道源源不断的兵力进入济南城。
到五更天,入城义军已达一万五千余人,北营将士只剩两军还在等待入城,
城内拿下,姚昶当即传令,要求东营、西营速派一万人来北城,由此入城,一举将城内守军歼灭!
黎明之前的一刻,聚集在城中心的一万多义军兵分三路,直奔南城、东城、西城。
虽然三城守军已知道城内有叛军,但当义军出现在他们前面,自以为跟对方无冤无仇的他们不敢贸然向对方发起攻击。
而山东义军则毫不顾忌,简单聊过几句,马上发动攻击。
昏暗中,短兵相接,三场混战同时开演。
义军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而惊慌之下,济南守军两眼一抹黑,只能是谁打他们,他们就打谁,如果没人打他们,就只能站在原地戒备,对他们造成的精神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城外义军听到城上刀兵相接之声,又见弓弩减弱,马上便明白有其他义军攻上了城头,于是纷纷将登城云梯搬至城下,立在满是腐烂尸体的护城河岸。
当云梯搭上城头,义军将士争抢着爬上云梯,以最快的速度朝城上爬去。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十个、二十个......
义军将士借由云梯爬上城头,加入乱战之中,与城内义军将士合击守军,战场形势更加混乱。
当天空露出光亮,东南西北四座城门全都掌握在山东义军手中,城上守军全部被剿灭,但义军将士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城上守军被灭,东营、西营、南营近三万义军将士蜂拥而至,纷纷通过云梯爬上两三丈高的济南城。
当第一缕霞光从东边的天空放出光芒,聚集城内的近三万义军,分兵直击城内守军军营。
城内乱了好几个时辰,至天亮,各营守军已经有了一些准备。
见义军靠近军营,根本不给谈判的机会,直接展开攻击,心里还糊涂着的守军当即反击,一场更大的混战开始了。
这一战从霞光升起的清晨,一直打到烈日悬空的正午。
从军营内厮杀到街道上,又从街道上厮杀到小巷中,再从小巷厮杀到城门附近。
东西南北四座城门早前就已经被守军从内部用土堆封死,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打开城门。
城内四处都是山东义军,战到最后,济南城守军终于知道他们的对手是谁了,不是叛军,是城外的乱民!
但等他们终于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所有守军已被分割包围蚕食,根本无法再聚在一起,组织起像样的反击,并且他们根本就找不到上级,找不到将军,更别说统帅。
守军在城内乱窜,做最后的殊死搏斗,有人想冲进民宅躲避,有人想要冲上城头越城而去,可最终都逃不过一死。
太阳偏西,一场恶战终于结束,城内再无一个活着的济南城守军。
而精疲力尽的山东义军,来不及打扫战场,便躺在死人堆里休息。
济南城,拿下了!
第670章 宣战北伐
宋隆兴元年,南金正隆八年,北金大定三年,四月二十三日,济南城内外清理完毕。
此一战,济南城守军全灭,山东义军死伤近六千人。
以一万五千人的代价,山东义军用一个半月时间拿下济南城。
五万五千人正使入驻济南之后,以山东义军名义通告周边州县县衙和百姓:归附山东义军,三年免赋!
几天后,原属济南府管辖的剩余县镇望而归附。
四月二十五日,益都府节度使衙门派遣官吏入驻济南城,接管济南府政务,命各路义军收缩战线,将主要兵力集中于济南城、益都城,以防金军反扑。
不过令山东义军较为奇怪的是,七万义军围攻济南城一个多月,愣是没见金军前来救援,直至城破,都没在黄河以南看到金军的影子。
拿下济南,山东义军在北边的任务基本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守住城池,等待宋军命令,而后配合宋军收复济州、兴仁府,威胁黄河以北的开州。
在没有宋军北伐消息之前,山东义军不宜再轻动。
节度使衙门令左府率六万人驻守济南、泰安,右府驻守益都、淄州、潍州。
山东节度使沈缙得知义军攻陷济南城经过,了解到城防、护城河损毁严重之后,亲自设计了城防图,与此同时还派遣了数十名流求来的工匠,带着一批建城物资。
十多天后的四月底,三十多艘大海船在莱州湾靠岸,船上装满了从流求送来的大批粮食,山东义军和百姓面临的粮荒,为之一缓。
这批粮食一到,分批送往各州各府,除了补充守军粮饷,还有一部分用来外借,借给家里没粮下锅的百姓,粮食到手,整个免税的山东彻底安稳下来,百姓安定,农业生产迅速恢复。
就在山东义军拿下济南府半个月之后,五月初二,宋朝对南金下达战书。
战书言:中原乃大宋故土,金无端夺占三十六年,暴虐不仁,中原之地屡遭盘剥,百姓流离失所,无不望归大宋。后,宋金盟约,二十余年无战事,金又撕毁盟约,统兵百万南侵,祸害天下苍生,使长江淮河生灵涂炭,十室九空,所做作为,天人共愤。今,大宋发兵五十万,北还中原,讨伐不仁!
战书发出的同时,皇帝赵在张浚、陈康伯等激进主战派大臣支持下,不顾杨存中、史浩等群臣反对,绕过三省和枢密院,直接向张浚和诸将下达北伐诏令。
宋隆兴元年,南金正隆八年,北金大定三年,五月初五,大宋老相老将张浚接到诏令之后,于扬州调江淮军八万,号称二十万,直上徐州。
五月十五,张浚亲率大军至徐州。
召诸将议事之后,命李显忠领兵三万取兰陵县,命邵宏渊领兵三万取藤县。
而名义上拥兵四万,驻守宿州、亳州、陈州的杨丛义未得张浚调令。
只在李显忠、邵宏渊两路大军从徐州北上十天后,接到北伐统帅张浚的一个口头命令:严守宿州,不得让金人南下,断徐州后路!
至此,张浚完全把杨存中的殿前司旧将、异军突起的宋军新人杨丛义排除在他主导的北伐之外。
杨丛义自接到沈缙送来的八万山东义军攻济南府的消息之后,就一直在筹备挥军北上,直取济州之事,如今终于等到朝廷下诏北伐,他有七万军队,却被排除在北伐之外,这是何等郁闷!
不过杨丛义很快就平静下来,张浚、李显忠、邵宏渊等人虽有八万大军,但若想攻占中原,根本不可能,从徐州到济州,再从济州到兴仁府,而后再到汴京,没有二十万精兵,不可能打到汴京,要想北伐成功,他的宿州大军必然会被调动。
就让他们先取济州吧!
等他们从济州西进,攻打兴仁府时,肯定要调宿州大军北上,牵制归德府金军,要是胜上一两场,他的机会或许就来了。
随后杨丛义向苏仲、潘诚、袁华、薛望下令,命他们积极备战,做好随时北上的准备。
五月二十日,李显忠率部抵达兰陵县城下,休整两天之后,对县城展开猛攻,城内一万余金军殊死抵抗。
五月二十五日,兰陵县守军损兵折将,援军迟迟不到,出城投降。
自淮北失陷于金人之手三十五年来,大宋军队首次收复兰陵。
战报送至徐州,张浚大喜,北伐第一仗旗开得胜,是个好兆头,于是以八百里急递,星夜将兰陵战报送回临安。
而邵宏渊率领的另外一路大军,在五月二十四日抵达藤县之后,很快展开猛攻,但收效甚微。
大军猛攻三天不但没能攻陷藤县,反而损失惨重,伤亡三四千人。
五月三十日,李显忠率军从兰陵北上,见邵宏渊部迟迟攻藤县不下,于是派遣兰陵降兵前去劝降,藤县守将放弃抵抗,藤县重归大宋手中。
而后两军同在藤县境内休整,等待后勤补给。
攻取藤县之后,李显忠建议趁胜取济州,邵宏渊以将士疲惫,需要继续休整为由,按兵不动。
实则是邵宏渊以藤县战功不出于己为耻,对李显忠心怀怨恨。
李显忠无奈,只能独自率部北上攻打济州。
苦战五日,城将破,邵宏渊率部姗姗来迟,投入战斗。
一刻钟之后,济州守军败退,突围而去。
六月初十,济州重归大宋。
战报经徐州星夜送回临安,大宋君臣得知消息,大受鼓舞。
由于李显忠在夺取兰陵、藤县、济州之时,功勋卓著,皇帝赵升任李显忠为淮北、京东、河北招抚使,以邵宏渊为副,命他二人继续收复失地。
然而就在李显忠筹划继续北进之际,邵宏渊以其资历不低于李显忠,而耻居于李之下,并且明确向北伐统帅张浚表示拒绝接受李显忠节制!
张浚以北伐大计考虑,迁就了邵宏渊的要求,让他独领一军,不受李显忠节制。
但随后在济州府库赏赐的问题上,李显忠与邵宏渊产生纠纷。
连打胜仗的两路北伐军队,粮草物资充足,都是吃饱拿足的骄兵悍将,一经有心人挑唆,立刻人心浮动,俱为利益分配相争。
与此同时,金将纥石志宁从兴仁府率先头部队万余人来攻济州,李显忠率军于嘉祥将其击败。
一天后,金军主力五万余人赶到,李显忠率部与金军激战嘉祥附近。
李显忠部与金军苦战,邵宏渊因为心怀怨恨,于济州城内按兵不动。
对于李显忠连番派人让他率军出战,共击金军的请求,邵宏渊拒不理会,还口出风凉话:“这大热的天,摇着扇子还嫌不凉快,何况在大日头下披甲苦战!”
风言风语传出,济州城内的宋军当即人心溃散,原本心怀斗志的一众将领,心气泄地。
信使带回消息,李显忠大怒,却无济于事。
金军势大,李显忠独军难支,无奈之下,不得不撤回济州城。
当夜,邵宏渊部中军统制周宏私下密聚诸将。
“从徐州北上一来,我们虽然连胜几场,但现在邵宏渊躲在城里乘凉,根本无心再战,而李显忠一心立功,要继续北进,想拿兄弟的性命换取功勋,如今两个主将不和,北伐必然会败,此时金军又大举来攻,如果不及早撤离,我们的性命都会丢在这里!”周宏鼓噪道。
“周统制这话不错,这邵宏渊历来如此,一到打仗的时候拖后腿。记得当初镇守真州,他每日醉酒,根本不管军务,等到金军来犯,他才醉醺醺的聚将,领兵接敌。结果可想而知,刚跟敌军打个照面,他就坠于马下,幸亏兄弟们拼死抵抗,才将他从乱军中救出来,此事一出,全军士气当即涣散,各自逃命,哪里还顾得上阻击敌军。”一统制叹道。
“原来当初真州那么快就丢了,累得刘帅下令让我们匆忙撤退,就是因为邵宏渊醉酒误事?”另一统制惊问。
“他娘的,你们不知道,当初我们在淮阴跟金军大战几场,杀的难解难分,先是忽然听说淮西丢了,金人长驱直入庐州,逼近和州,刘帅不得不让我们撤退。当时准备退守扬州,在扬州跟金人死战,谁知还没进扬州,就听说真州丢了,急的我们匆忙退守瓜洲,在瓜洲建造大营,镇守瓜洲渡口。就是因为真州失守,我们的大军没进扬州城,扬州城守军一见金人先头部队来攻,直接弃城逃跑了。原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邵宏渊!亏他娘的还有脸拿走一半府库战利品,恶心!”另外一个统制官顿时破口大骂。
“好了,既然大家都知道邵宏渊的为人了,就不要再犹豫了吧,等金军来攻济州城,他肯定第一个逃跑,要我们给他殿后保命,与其如此,不如先走一步!”周宏继续鼓噪。
“临战丢弃主将逃跑,就算活下来,也是要杀头的。就这么先跑,我们怕是一个都活不了。”一统制官犹豫道。
第671章 溃逃
“金军不是已经到济州城附近了吗?待到午夜时分,我们就扬言金军来攻。到时候大家一起走,我就不信邵宏渊不走,只要他跑,朝廷要治罪也是先治他的罪,哪里轮得到我们。”周宏再次鼓噪。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觉得有理。
以邵宏渊的性子,再加上跟李显忠不和,两人又同处一城,况且这金军也是李显忠引来的,只要听说金人来攻,他肯定是要跑。
他逃跑一定不会通知属下一起逃跑,必然是要先逃,留下军队替他抵挡金人,与其如此,确实不如先走一步,到时候他以为手下将士都在城里抵挡金人,自然不会想到他们早已第一时间出城,他不知道,朝廷又怎么会追究?
“行,那我就听周统制的,今晚一起走!”
“好,一起走!”
“我可不愿死在这儿,我也走!”
“我也走!”
........
二十多个统制官很快达成共识。
最后商定,子时三刻,准时在南门附近汇合。
当晚,是时,二十余名统制官各带亲卫聚于南门。
负责镇守济州南门的统制官命令守军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金军杀过来了,快跑啊!”
“金军来了,快跑啊!”
“金人来了,快跑啊!”
..........
南门昏暗中,不知是谁,一嗓子喊过,随后多人放开嗓子应和。
喊完之后,一众统制官在亲卫掩护下,策马出城,直奔南边而去。
城内宋军深夜熟睡之际,忽听金人杀来,害有人呼喊逃命,哪里会多想,翻身坐起,拔腿就往城门跑,连武器都弃之不顾。
“金人杀来了,跑啊!”
“快跑啊!”
热心的士兵们边跑边高声呼喊,提醒还在熟睡的人赶紧起来逃命。
片刻之间,济州城南就乱了,昏暗中无数人空着手直奔城门,想要夺门而去。
然而城门就那么宽,由于逃命的人太多,推搡争抢,城门为之不畅。
在不停的呼喊、提醒下,几万人几乎同时从睡梦中醒来,这其中也包括右路军都统制邵宏渊。
他从喧嚣吵闹声中醒来,由于好梦被搅,怒问:“何事喧嚣?”
亲卫校尉急忙答道:“大人,金人杀来了!”
“什么!这么快就来了?快召集众将迎敌!”一听金人杀来,邵宏渊昏昏沉沉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
“营里都乱套了,找不到人了!赶紧走吧,大人!”亲卫校尉急道。
“吩咐下去,把东西都给我带上!”
邵宏渊在亲卫帮助下,很快将盔甲穿戴好,迅速出营,走时不忘营内堆内的个人战利品。
“大人,来不及了,金人马快,带上东西我们就跑不了!”亲卫校尉急道。
“那就只带这五个箱子,千万别我弄丢了!”邵宏渊很是不舍,但还是很快选了五个大木箱,其他的只能忍痛放弃。
亲卫校尉无奈,只得应是。
片刻之后,邵宏渊在亲卫护卫下策马直奔南城门。
昏暗中,南城门数万人拥挤在一处,争相逃命,都想先一步逃出城去,在数万人面前不足两丈宽的大门显得十分狭窄。
就这不足两丈宽的大门,不知什么原因,其中半边还给关上了,由于所有人都在往外挤,被关上的这半边门顶的死死的,不论后面的人如何喊叫开门,大门附近的人只差几步就能出城,全都在争抢,根本无人理会,就算有个别人听到了呼喊,也无能为力,因为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敌的过一心逃命的数百人、数千人。
邵宏渊在亲卫队护卫下快马来到南城门,一见城门堵的全是要出城的人,顿时心慌不已。
“都统制大人到!闪开!闪开!”亲卫催马于乱军中高声呼喊。
此时乱军都想着逃命,谁还会理会什么大人不大人,是以根本无人让路,全都在拼命往前挤。
“都统制大人在此!闪开!闪开!闪开......”亲卫仍在焦急的大声呼喊。
乱军之中依然无人理会,他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逃出城!
“闪开!闪开!闪开......”焦急无比的数名亲卫出手了,他们的马鞭奋力朝背对他们往前挤的乱军劈头盖脸抽去。
正在拥挤的乱军士兵,忽然被人从背后猛抽,吃痛之下,顿时大怒。
一回头,就见马鞭再次抽到,想也不想,抬手就将马鞭抓在手里,使劲一拉,就把对方的马鞭夺了多来。
“找死!”亲卫马鞭被夺,当即拔刀在手,举刀直劈下去。
士兵出营匆忙,急着逃命,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取武器,手中只有刚刚夺来的马鞭,哪里挡得住对方的一刀!
献血飞溅,那夺了马鞭的士兵,惨叫一声,瘫倒在地。
“闪开!都统制大人在此,再不闪开这就是下场!”那亲卫骑在马上,昏暗中举着沾血的刀嘶吼。
“杀了人!”
“金军奸细进城了!”
“金军杀进城了!”
“金军进城了!”
........
挣挤着逃命之时,不知谁沾染了鲜血,紧张之下当即大喊,其他不明所以的人为了逼迫前边的人赶紧出城,好给他们让开一条路,马上附和高呼。
南门附近的场面,因为亲卫杀了一个士兵,一时间更加混乱。
与此同时,邵宏渊身后的街道上越来多的人从梦中醒来,朝城门方向蜂拥过来。
“杀开一条路,让大人先走!”邵宏渊的亲卫校尉眼见身后的人越来越多,正在迅速靠近,若不能马上出城,他们肯定要被困在城里,紧张之下,向手下亲卫下达了疯狂的命令。
亲卫眼里只有邵宏渊,谁威胁到他们的主人,谁就得死。
于是一场杀戮在城门前的混乱与喧嚣中开始了。
亲卫冲锋在前,手中长刀不择目标,直接斩向身前背对他们的任何一个人。
他们一边挥刀乱砍,一边高喊:“闪开!闪开!都统制大人在此!”
片刻之间,亲卫身前躺倒数十人。
一心逃命的士兵,听到身后惨叫和呼喊,心下极为震动。
回头一看,见邵宏渊的亲卫正在挥刀乱杀,顿时心悸。
他们如今吃手空拳,若不把城门让开,不等金人杀到,他们马上就会死在自己人手中。
于是机警的士兵匆忙之间,拼命向左右挤去,避开邵宏渊亲卫正前方向。
但由于城门前拥挤的人实在太多,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让开多少。
邵宏渊的亲卫见路不够宽,况且前方还有人挡路,故而他们没有丝毫手软,也没有留对方一命的意思,时间就是生命,早一刻出城就多一些活命的机会,他们的刀,刀刀致命。
眼见邵宏渊的亲卫为了抢到逃命之路,疯狂杀人,争抢的士兵们,迅速清醒过来,他们的只有肉脖子,哪里争的过对方的钢刀?
不到一刻钟,疯狂的亲卫队在万人争抢出城的南城门为邵宏渊杀开了一条血路。
而后,邵宏渊在亲卫队护送下,催马出城,急往南方逃去。
南城几万士兵,眼见都统制邵宏渊不惜从宋军里杀开一条血路逃跑,可见金人来势凶猛,根本不可能有半点抵抗的能力。
于是,在邵宏渊离城之后,几万为了活命的士兵再次想先恐后,争相逃命,拥挤向关上了半边大门的南城门。
就在南城混乱之际,邵宏渊带兵逃跑的消息传到北城,同时宋军从南城撤退的消息也送到数里外扎营的金军手里。
得知消息的李显忠愤怒至极,当即带领军队来城南弹压逃兵。
可城南聚集两三万人,他们亲眼看着他们的主将不惜杀自己人跑路,如今又见左路大军主将到来,以为城北已被敌军攻破,李显忠也要从城南逃走,是以根本无人听李显忠等人呼喊,闷头往城门口挤。
李显忠看着身前直至南城门数百丈距离内,全是黑压压的人群,他的人根本上不去,前边也没人听他们的呼喊,无可奈何之下,顿时气急败坏,当即大骂邵宏渊无耻。
刚刚骂完,就听属下来报:“金人逼近,快马攻来,先头部队距离城北已不到一里!”
无奈之下,李显忠只得恨声叹息:“邵宏渊误国啊!”
“走!回城北御敌!”
令出,李显忠调转马头,带着亲卫往城北而去。
一路上,他亲眼看到无数士兵还在往城门急奔,却已不想再劝说,或是命令他们回去。
逃跑的士兵,士气已经涣散,纵使逼他们回去,也是送死。
李显忠带着自己的部队回到城北,没有据城死守,而是下令打开城门,出城迎敌。
敌军五万人若倾力攻来,以济州城眼下的混乱情况,必然不可守,但在也不能让他们轻易围困济州城,不然几万军队全都得葬送在济州。
李显忠火速带领军队出城,在城北不到一里处,与金军先头部队相遇。
两军来不及布阵,当即在昏暗的月光下展开激战,混战一团。
金军先头部队不到三千人,与李显忠所部交战不到一刻钟,便发现宋军源源不断的从城里出来,由左右两侧直扑过来,意图将他们包围,顿时心惊不已。
第672章 精武军出动
是夜,李显忠率部众与匆忙赶来济州城北的金军激战一个时辰,杀敌两千余。
之后金军主力赶到,人多势众,宋军不敌,选择退回济州城。
敌军得知宋军撤退,方才连夜追赶,如今被阻城北,不知对方是阴谋诡计,还是真在撤退,一时间之间难以定夺,不敢猛烈攻城,更不敢分兵去城南追击。
在金军看来,如今的宋军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城里坚守,一部分南撤,如果他们分兵去追正在撤退的宋军,那支宋军忽然回头,与济州城内的宋军形成前后夹击,或是在撤退的路上设置陷阱埋伏,那么深夜贸然追赶,必败无疑。
追至济州城下的金军,未敢在继续靠近,更没有贸然攻城。
金军主将以为,不管宋军是真撤退,还是阴谋,只要他们撤出济州城,等到天亮,再想回城就不可能了,到时候城内宋军力孤,除了弃城而去也不会有其他办法,如此一来,他就能轻轻松松夺回济州城。
于是下达将令:全军天亮之前不得主动攻击,小心戒备,以防宋军偷袭!
月光下,远远望去,济州城上人影绰绰。
两个多时辰后,黑暗散去,黎明到来。
抵近城下探查的士兵飞马回报:“大人,城上都是假人!”
“什么?再探再报!”金军主将一惊。
“大人,宋人肯定是怕了我们,逃了!我们马上追击,兴许还能半路追上他们。”有将领提议赶紧去追宋军。
“不能贪功,我们兵力有限,后无援军,粮草补给也是问题,若追击途中遇伏,麻烦就大了。拿下济州城,能守住就是胜利。”金军主将不为所动。
一众将领见此,只能恨声叹息。
片刻之后,前去探查的士兵飞马回报:“济州城已经是一座空城,城里没有宋军,他们撤退匆忙,许多粮草辎重还在城里!”
“大人,追吧!”一听回报,有将领再次请命追击。
金军主将主意已定,没有理会追击的请求,反而下令:“全军进驻济州城!”
一刻钟后,济州城重新回到金军手中。
金军主将即刻派出小股骑兵向宋军撤退方向追去,探查敌情。
半日后,骑兵回报:“宋军一路难逃,路上丢弃粮草辎重无数!”
傍晚,骑兵回报:“宋军过藤县不入,直奔徐州而去!藤县守军也撤退,藤县已重归大金!”
得知此等消息,金军主将顿时有些懊恼。
早知宋军溃逃,就该趁胜追击,现在再想追已经晚了,徐州城可不比济州,宋军已经占了一年多,五万人去打徐州肯定要吃亏。
如此一想,只得作罢。
好在他们已经夺回济州,挫败了宋军北伐的势头。
于是金军主将,当晚便派人飞马回汴京,将击退北犯宋军,夺回济州、藤县的消息送回朝廷。
话说从济州城一路溃逃的宋军,路上不吃不喝,日夜兼程,一日逃窜两百里,从济州城逃到藤县,又逃到兰陵县境内,路上没有任何停留,直到第三日逃回徐州城。
这一路溃逃从济州城开始,数万士兵互相拥挤踩踏夺路,死伤近万人,难逃徐州的路上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抢渡河流,被推入水中淹死。
济州治所为任城,此次溃败史称“任城之溃”。
五月十五由李显忠、邵宏渊分兵两路北上的六万宋军,等六月二十二回到徐州城,只有三万余残兵,死伤溃散近半。
徐州城内,残余的北伐将士以及守军,士气衰落,再无半点斗志。
愤怒之极的李显忠在北伐主帅张浚面前历数邵宏渊罪状八条,提议将邵宏渊在北伐众将面前以军法斩首示众,以谢北伐战死的无数将士!
张浚闭营独坐数个时辰。
而后令李显忠接管徐州防御,率军两万在此阻击金军,以防金军再入江淮。
他自己则在两天后,带着邵宏渊退回淮河以南的盱眙驻守。
张浚在新皇赵大力支持下主持的北伐,不足两个月,即以他率军退回盱眙,宣告失败。
北伐失败的消息传回临安,朝野震动。
主和派势力再次抬头,以杨存中、史浩为首的主战保守派,也对陈康伯、张浚大肆批判,指责他们不顾群臣劝阻,在尚未准备完全之际便匆忙北伐,不但将无数粮草辎重葬送敌手,还损失三万大宋将士,若敌军南下,恐怕徐州也要丢。
六月二十六日,赵下令降张浚为江淮宣抚使,督视两淮防线,阻止金人南下。
同时降邵宏渊为武义大夫,军中职务未变。
“任城之溃”其则不在李显忠,故其官职、军职未有变动,为嘉奖其忠勇,赐钱万贯,以激励徐州守军士气。
就在大宋君臣为是战是和再起激烈争论之时,身在亳州的杨丛义开始了他的冒险一击。
六月二十三日,杨丛义命三千精武军一人双马北渡涡河,向东到永城县,而后从丰县和砀山县之间北上司马镇,绕过成武县,奇袭兴仁府。
整个行军路线由西向东,看似支援徐州、兰陵,实则绕过归德府,直击北边的兴仁府。
六月二十五日,三千精武军在向导指引下,一路疾驰至成武县北边二十里外的南鲁集。
此地距离兴仁府所在的定陶县已不足八十里,快马加鞭,一个半时辰便能到达兴仁府城下。
“张指挥,你率一营三百人北上巨野,不要入城,只在周围拦截济州与兴仁府之间的传令兵,保证两地之间半个月之内不得互通任何军情!”精武军统领陈冲在南鲁集,聚将分派任务。
“得令!”张暮林抱拳领命。
“韩指挥,你率二营三营六百人北上,先取鄄城县,拿下之后,不要过多停留,迅速向东进军,取郓城县。待拿下郓城之后,可以亮明宋军身份,召集城内百姓建立城防,而后守城待命。期间若有强敌攻城,实在抵挡不住,可与敌军周旋,不必力拼,拖到七月初十左右,大军便会赶去支援。”陈冲继续部署。
“得令!”韩松抱拳接令。
“其余各营分兵两路,一路由我率领从兴仁府东门入城,夺东门和北门,另一路由王皓率领从南门入城,夺取南门和西门。夺四门之后,潜伏在城内的宋军会配合我们拿下州府衙门。夺下兴仁府,坚持到七月初十左右,大军北上巨野,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明白了吗?”陈冲迅速按照杨丛义的规划,对各营做好安排部署。
“明白!”王皓等一众将校指挥齐声应是。
“好,再休整半个时辰,各营分头行动!”
陈冲一声令下,众将应声散去。
半个时辰之后,三千换装金军衣甲的精武军策马而去,分头行动。
当天午时之后,烈日骄阳之下,精武军赶到兴仁府。
而后,趁城防松懈,陈冲率一千余精武军将士由兴仁府东城门入城,片刻之间将城门附近几十名金军守军斩杀,夺取东城门,而后分一营将士直奔北城,顷刻夺下北城门。
与此同时,王皓率一千精武军将士由南门入城,迅速夺取南城门和西城门。
夺取四门之后,吊桥拉起,城门关闭,城内城外消息断绝。
而后王皓率军直奔军营,将营门挡住,稳住营内守军,等待陈冲的消息。
陈冲则率军冲进兴仁留守府,一举将兴仁府留守徐童抓获。
“你们是谁的兵?想造反吗?”徐童怒斥眼前的金军。
“我们是谁不重要,只想问徐大人,你是汉人还是蛮夷金人?”陈冲不苟言笑。
“徐某虽是汉人,如今身在金国,也是金国官吏,你们受谁指使,如此胆大妄为?难道不怕朝廷砍你们脑袋吗?”徐童毫无俱意。
“徐大人知道自己是汉人就好,我们也是汉人。自从中原沦陷于蛮夷金人之手,百姓受尽盘剥、屈辱和杀戮,我们在金人面前,当真是猪狗不如,这样的日子,徐大人身居高位想必没有亲身经历过,不过应该也见过汉人百姓凄惨的模样,不知徐大人对此作何感想?”话说到这里,陈冲双眼微微泛红。
徐童沉默了。
“如今金人擅自撕毁和议,横征暴敛,挥军南下,再次侵扰江淮百姓,已失天下民心!徐大人张开眼睛看看,山东、河北、淮北哪里不是民怨四起,哪里不是抗击金人残暴统治的义军?我们都是汉人,整个兴仁府也没有多少真正的金人,如果徐大人想做回真正的汉人,你就来领导我们起义,汉人必须要汉人统治!北方蛮夷,必须赶回北方去!”陈冲双眼泛红,神情激动。
他盯着徐童看了一会儿,见徐童面现犹豫之色,马上又道:“如果你担心家人亲眷,我们可以马上派人把他们接来兴仁府汇合。”
说完,稍稍停顿后,威胁道:“如果徐大人执谜不悟,一心想做金人的走狗,置汉人百姓性命于不顾,那我们只能自己起事。不过要是这样,留徐大人在世上也就没什么用了。”
第673章 大军北进
“起义之后如何?如何保证我们不被金人镇压?”
沉默许久的徐童终于再次开口,身上已无之前的一身胆气。
“徐大人不用太担心,我们已经跟山东义军取得联系,也跟宿州、亳州宋军联系,南面和东面有他们策应,只要他们有所动作,金人就不敢调集大军来打兴仁府。”听对方这么一问,陈冲马上透露了一些信息,但有所保留。
“驻守兴仁府的五万大军十天前才将进犯济州的六万宋军打败,他们要是回来,我们还哪有命在?”徐童疑虑之下又问。
“宋军虽从济州败退,但未伤筋骨,他们是主动撤退,大军回撤徐州城,随时都能再次北上,留在济州的金军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回来。”陈冲随即为其解惑。
“要是他们以后从济州回来,我们又如何?”徐童再问。
“没有以后,十天半月之后,身在济州的金军就没了。到时候徐大人携完整的兴仁府投宋,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功勋,升官加爵,高官厚禄,荣耀加身,可比大人在金国虽有留守之名,却无留守之实要好的多!”陈冲没有明言,并以名利相诱惑。
“半个月后济州的金军为何会没了,将军能否说的明白些?”徐童追问,似乎他很怕济州的那支军队。
陈冲摇头道:“现在还不是告诉徐大人的时候,如果大人振臂起义,半个月后,自然见分晓。要是到时候济州金军不灭,在下献上这颗头颅,让大人送到金人手中邀功,再继续做你的金人便是。”
“不敢不敢,将军此话严重了!”徐童急忙摆手。
“徐大人做个选择吧,城内还有不少汉人士兵等着你救命。”话说到这里,陈冲已不愿再多说。
徐童又思虑片刻,再问道:“将军真能把徐某的妻儿接来兴仁府?”
陈冲点头道:“只要徐大人一句话,在下马上派人去接。”
“好,徐某跟将军起义!将军有何吩咐,徐某照办就是。”斟酌权衡许久,徐童终于下定决心。
“两件事,一是即刻传令,向全城百姓宣告起义!二是与在下同去军营招降城内汉人守军!”陈冲当即宣布两件事。
徐童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道:“行,徐某马上去办。”
“那就有劳徐大人了。此两件事办成,徐大人就是兴仁府真正的留守大人,日后到了大宋朝堂之上,忘大人莫忘今日之恩情!”陈冲抱拳朝对方行一礼。
“但有来日,徐某怎敢忘记今日之恩遇!”徐童慌忙辞礼。
眼下是乱世,乱世是兵和武人说了算,不是读书人和文官,况且徐童也不信起义之后,他就能成为兴仁府真正的留守,还是小心些的好。
留守衙门守卫换成了精武军,在他们的监视协助下,徐童召集兴仁府属官,当众宣布起义,与金国朝廷断绝关系,而后由吏员衙役向全城百姓广泛宣告。
城内军营里的近两千守军在徐童到来,宣布兴仁府起义后,有人不服也不理解,颇费一番一口舌,还是没能将一个将领说服。
精武军并没有那么多耐心,在城门稳固,城内没有其他反抗势力之后,一千五百余将士全部汇集到军营附近,那个铁了心要见金军统帅的将领被精武军将士射杀当场,其他人顿时不敢动弹。
随后徐童代表兴仁府义军劝降守军近两千人,归属陈冲统领。
当晚,降军反叛,意图夺城,阴谋败露,牵头起事的降军将领被精武军当众处斩,首级传示降军,警告众人:“还想跟着金人做狗的,这就是下场!”
经此一事,降军内的几个统兵官全被处死,普通士兵很快被收复。
与此同时,起义后的徐童会同精武军统领陈冲发布招募动员,广招义士加入义军,抗击金人,坚守兴仁府,共谋大事。
就在精武军悄然北上两天后,苏仲从陈州率军八千北攻太康,薛望从亳州率军八千北攻下邑,从东西两个方向牵制归德府守军。
六月二十七日,精武军顺利夺取兴仁府的消息送回宿州。
六月二十八日,杨丛义亲率从陈州、亳州调集的各一万军队,会同宿州、临涣等地军队,共计五万人,经临涣北上丰县。
同一天,杨丛义派信使入徐州,请李显忠出兵兰陵,牵制藤县金军。
六月三十日,宿州大军到达丰县城下,丰县县令率属官吏员开城归降。
七月初二,袁华率前军一万人兵不血刃,占据金乡。
七月初三,杨丛义亲率大军入驻金乡,同一天袁华分兵五千取成武,余部转道向西,直奔兴仁府。
七月初四,袁华率军五千入驻兴仁府。
七月初五,杨丛义率四万大军直取巨野,一战而下。
七月初六,成武宋军分兵两千攻单县,一战而下,单县县官率众归附。
同一天,潘诚率军两万从巨野往东,夺取嘉祥,占据济州与兴仁府之间唯一的路桥通道。
七月初八,杨丛义分兵四千,北上鄄城县、郓城县,迅速剿灭先前从巨野、嘉祥反攻两县的数千金军,将两地完全占据,留下少量守军后,大部宋军撤回巨野。
同一天,归德府派兵五千攻成武,未得战果。
七月初九,归德府派兵五千攻单县,激战数个时辰,败退而归。
同日,聚兵滕县,准备攻取兰陵,继而直扑徐州的济州大军得知嘉祥被宋军占据,后路被抄,放弃攻兰陵,匆忙回军,但又不舍藤县、济州,于是分兵驻守。
七月十二,济州金军发兵两万横渡大野泽,与嘉祥宋军激战数个时辰,宋军慌不择路,向北边梁山方向败退,金军没有贸然追击。
夺回嘉祥的金军听闻巨野也被宋军占据,略作休整后,旋即挥军向西,直奔巨野,意图一举打通济州与兴仁府之间的退路。
当天傍晚,济州金军前军统兵官纥石志宁率军一万五千人抵达巨野城下。
见守城宋军不多,金军未及休整,纥石志宁便下令对巨野发起猛攻,意图在天黑之前拿下巨野。
不想宋军在高墙之上,以强弓劲弩,殊死抵抗,金军强攻一个时辰,损兵折将,未能破城。
金军将士从济州一路急行军,未及休整,又连番战斗,十分疲惫,于是天黑之后便在城下扎营休整,准备养精蓄锐,第二天一早破城,夺回巨野。
谁知就在当夜,子时左右,巨野城东门忽然大开,数万宋军冲出城门,冲入百丈外的金军营地。
由于宋军忽然出城,攻入营地,疲惫不堪正在熟睡的金军士兵措手不及,很多前营士兵刚刚睁开眼睛,还没拿到兵器便被刺杀于当地。
金军前营一刻钟不到便彻底沦陷,毁于宋军之手。
中军大营内,得知宋军出城偷袭,统兵官纥石志宁很快由惊转喜,迅速下令:“全军反击,夺取巨野!”
纥石志宁率领的这支军队是从北方调来专门驻守兴仁府,拱卫汴京的精锐强军,是以虽然遭受半夜偷袭,但中军、后军并未受到侵袭,将令很快得以执行。
只见这支金军见前军营地沦陷之后,马上中军变前军,后军变中军,摆出攻击阵型,迎面向直冲过来的宋军掩杀过去。
双方随即在营地之中展开了一场势均力敌的混战。
原本这支拥有战马的精锐金军势力要强于宋军,但在夜半,又在自己的营地内匆忙应战,障碍物颇多,根本无法发挥骑战优势,反而因为帐篷燃烧刺激了战马行动,使金军将士大受拖累。
金军在自己的营地内与巨野宋军激战两刻钟之后,忽听南面有进攻号角响起,一支宋军忽然从南面出现,从侧翼加入混战。
“将军,南面出现一支敌军,人数不下万人!”宋军从南面加入战场的消息很快送至中军营帐。
“将军,此地恐怕有埋伏,我们还是先撤推,暂避一时,等弄清情况,明日再攻!”一将官听闻此军情,马上向纥石志宁建议后退暂避。
“城内宋军不多,傍晚攻城,他们尚显兵力不足,哪有万人从南面来袭?不过是趁夜,虚张声势罢了,没什么可担心。本来还想明日攻城,既然他们要出城送死,那就成全他们好了。”纥石志宁不为所动,十分镇定。
“大人,巨野情况不明,不可不防,宋军势众,还是暂避为好。”那将官再次建议后退。
“此地距离宋军驻守的宿州、徐州至少五百里,他们一向胆小谨慎,敢调宿州、徐州大部分兵力深入巨野?况且他们也不可能短时间内调集几万兵力北上,北上偷袭嘉祥、巨野这一招,不过是冒险为徐州解围,想迫使济州军队退出济州而已,嘉祥宋军一击便逃,可见他们的用心,巨野也不会例外,只是依据坚城拖延时日而已,此番出城正合我意!”纥石志宁不急不躁,耐心解释。
“传令,全军出击,一举歼灭来犯宋军!”纥石志宁高声下令,意气风发。
第674章 四面合围
金军得令后匆忙改变阵型,又向南迎战来袭宋军。
月光下,烟火间,宋金士兵短兵相接,双方交织在一起,一场混战、恶战,打得难解难分。
又激战几刻钟,双方在金军营地内相持不下,谁都无法取得明显优势。
就当纥石志宁要亲自上前线督战之时,忽听士兵来报:“大人,后方出现一支身份不明的军队,正向我们快速逼来,已不足一里,估计不下万人!”
“哪里来的万人?再探再报!”纥石志宁心下一惊,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这支军队会是谁?济州援军吗?应该不可能,他们刚出济州没多久,也没请求支援,济州没道理会再派一支援军过来。
“令后军准备迎敌!”稍做思索,纥石志宁当即下令后军戒备。
令出不过片刻,又有士兵来报:“大人,后方来的是宋军!人数过万!”
“令后军迎战!临阵脱逃者,斩!”
“是!”
宋军三面夹击,纥石志宁脸色大变,但他并没有太过惊慌。
他率领的这支军队是拱卫汴京的精锐,若不是趁夜入营偷袭,让他们施展不开,宋军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敌手,只要坚持到天亮,待大军重整队形,宋军必然一击而溃。
不久,烟火中,昏暗的月光下,匆忙之间还没来得及调整好队形的金军后营将士,便与后方袭来冲进营区的宋军将士短兵相接,生死搏杀。
一时间血肉横飞,无时无刻不有宋金士兵扑地丧命。
宋金两军三面激战约半个时辰之后,纥石志宁越发心惊,根据前线战情汇报,他发现眼前这支宋军并不同于一般宋军,他们之顽强超乎想象。
不但如此,夜色昏暗,虽不清楚宋军具体数量,但从前线反馈来看,绝不会少于两万人。
宋军两万人就能跟他的精锐之师势均力敌,甚至在夜晚还能占据优势,足以说明,这支宋军不一般,可能并不是单纯北上巨野、嘉祥迫使济州金军后撤,策应徐州宋军守住徐州,也许他们有其他目的或是野心。
就在纥石志宁思索宋军先前示弱,埋伏在巨野的目的之时,忽然又有战报。
“大人,北边发现敌军,正向我们杀来!”
“多少人?”纥石志宁一听这个消息,心下顿时有些惊慌。
“不清楚,黑压压一片,估计有几千人。”
“传令下去,坚守大营,等天亮,宋军自会败退!”
纥石志宁一声令下,传令兵速去传达命令。
宋金两军又在城外激战半个时辰,死伤无数。
“大人,北边和东边的宋军越来越多,我们好像已经被重重围困!”
正在思考对策的纥石志宁被不断从前线传回来的消息搅的心神不稳,心下犹豫不定,在继续坚守营地和马上退走之间,难以做出决断。
因为他根本不相信宋军能有兵力将他一万五千精锐团团围住,宿州离巨野四五百里,宋军短时间内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聚集几万大军北上,兵力不够,怎么可能围困他们?
也许就是因为兵力不够围困他的一万五千人精锐,所以宋军才会故意示弱,而后趁夜间视线模糊之时,制造大军合围的假象,诓骗他们后退,再从济州调集更多兵力,为防守徐州减轻压力。
当然,另一种可能就是宿州宋军放弃了宿州防卫,全军日夜兼程,北上巨野、嘉祥,冒险一搏,可即便如此,对方能调动的兵力也不会太多,多则三万而已。
三万兵力比他的精锐部队多一倍,若在白天,他一点都不担心,也许不消一个时辰就能把宋军杀的溃不成军,但现在是夜晚,又是匆忙应战,骑兵优势无法发挥,才会陷入包围之中。
不论如何,此时撤退都不是明智之举,夜晚匆忙撤退,丢弃的东西太多,况且陷入包围之中,一旦选择撤退,若宋军追的猛,撤退再无章法,必然会变成溃败,就跟之前的济州宋军一样,后果无法想象。
多番思虑之后,纥石志宁不顾众将突围撤退的建议,下令全军坚守,等待天明,敢有私自脱逃者,杀!
这支金军不愧是拱卫汴京的精锐部队,主将一声令下,纵使身处包围之中,也没有哪支队伍私自突围脱逃,全都遵从将令,一边苦战,一边收缩防御,阻止宋军攻入中军营地中心。
双方苦战至四更天,宋军不能再继续向前,金军也无法将宋军杀退,在围与被围之间,形成攻守平衡之势。
又战半个时辰,西面和南面的宋军随着一声号响,渐渐脱离战斗,迅速向后退出百丈,金军不明所以,担心有诈,未敢追击。
但在片刻之后,金军便绝望的发现,不追击宋军绝对是个错误,可为时已晚,已经没有后悔药可吃。
就在西面和南面宋军后退不久,无数利箭从西、南两面窜入金营。
昏暗之中,根本无从防御,转瞬之间就数千人中箭倒地,或是跌落马下。
这支金军近万人是骑兵,步兵数量较少,拥有的盾牌本就不多,一场混战下来,所剩无几,营地之内,无遮无挡,无法防御宋军的弓弩。
但这支金军毕竟是精锐之师,片刻之后马上张弓搭箭,展开反击。
宋金两军西、南两面以弓弩对射,东、北两面还在短兵相接,拼死力战。
如果此刻是白天,金军定然不会呆在原地与宋军对射,在夜间他们不可能知道,他们射出的箭矢根本不能飞到宋军头顶,而宋军凭借神臂弓和强弩远超金军弓箭的射程,每一轮箭雨下去,就有成百上千金军中箭,虽不能立即致死,却足以让他们失去战斗能力。
金军眼见无法抵挡宋军弓弩,节节后退,拉远双方之间的距离。
天色昏暗,西面和南面的宋军已经退出混战,由于不知金营内情,数十轮箭雨之后,他们也不敢贸然向前推进。
又张弓数次,弓弩兵停止射击。
随后,月光下,只见弓弩兵左右闪开,匍匐于地。
在弓弩箭阵之后,出现了数十五具巨大的床弩,每具床弩边操控士兵多达数十人。
很快,鸡蛋粗、一丈多长的**装上弩床。
一声令下,**迅疾从宋军阵营中电射而出,飞越百丈距离,直奔拥挤列阵的金营。
粗大的**,从昏暗的夜色中,犹如幽灵一般,朝金军士兵急窜而进,瞬间穿透数个金兵身体,余势不减,继续向远处飞去。
最终**在穿透数十个金军士兵的身体之后,再无力飞越,钉在一个士兵身体之内。
被**刺穿的人,不论从何处穿透,即使还有几口气在,显然已经没有活命的可能。
昏暗中,不及反应,一支**瞬间夺取十几条金军性命。
与此同时,西、南两面几十支**如死神般飞入金营,速度之快,无法躲闪,力量之强,无法抵挡,眨眼之间,几百人金兵命丧**之下。
这支金军从未与宋军打过这等硬仗,**这等武器更是从未见过,况且在夜色昏暗之中,除了中枪金兵身旁的士兵,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结阵防御。
宋军弩床旁的士兵在第一支**射出后,马上合力转动绞轴,拉动绞索,张开弓弦,挂上牵引钩。
鸡蛋粗的**再次装上弩床。
随后一声令下,发射手击发板机,**随着弓弦回弹,离床而出,飞入夜空,直奔敌营。
几十支力有万钧的**再入金兵阵营,一举击杀几百敌兵。
数轮**飞入金营,金兵无力抵挡,更无法反击,只能拼命张弓射击。
然而弓张的再开,即使射程增加几丈距离,射出的箭矢也根本无法飞越两军之间近百丈距离,落进宋军之中。
宋军神臂弓和强弩专为抵抗北方辽人、金人而制造,两百年来,数次改进,早已在无数次守城之战中检验过,以远超金人弓箭的射程,多次击败敌军。
北方军队强的是骑兵机动冲阵,来去如风,一旦展开对峙,或据城而守,宋军依靠神臂弓和强弩占据绝对优势,若辽人或金人冲城冲阵强攻,必定要付出较大的代价,还不一定能成功。
此时也是一样,一旦拉开距离对峙,金军不占优势,何况还是夜中匆忙之间被围困。
金军无法抵挡应付的**,暗夜中不停的飞入金营,金兵一串串倒下丧命,根本没法应对。
西、南两面的战况送回中军大营,纥石志宁大惊,头疼不已。
若是夜里冲阵,战线拉长,他们兵力比宋军少,很可能被宋军分割包围,到时候各部不能相顾,纵使坚持到天亮,由于相互之间不能策应,全军得不到统一指挥,各打各的,恐怕也无力组织反击。
但若不向西、南两面冲阵,拉近距离混战,不知宋军的**还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夺取多少条金军将士的性命。
纥石志宁又处于两难之境。
宋军能在趁夜偷袭之时布置弩阵,可见确实有备而来,他们到底有何目的?
第675章 歼灭金军
占据嘉祥的宋军跟他们接触不到半个时辰就向北逃跑,此时想来疑点重重。
嘉祥城虽不高,以宋军兵力来看,守上几个时辰还是没多大问题的,他们匆忙撤退,并没有损失多少兵力。
如今北面和东面出现的宋军比西面、南面晚了不少时间,极有可能就是从嘉祥北撤的那支宋军。
从结果来看,他们从嘉祥北撤,很可能便是引诱金军西进巨野,而后再尾随金军,与巨野宋军对金军形成合围。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金军目前的处境便十分危险了。
首先是嘉祥宋军使诈,示弱在先,让金军放松警惕,大胆西进,而后又是巨野城内的宋军示弱,只派少量兵力在城上苦苦支撑,以示兵力薄弱,再次让城下的金军失掉该有的戒心。
等金军放松警惕,没有戒心之后,先是城里埋伏的大量宋军趁夜出城偷袭金营,而后西、南两面合围,短兵相接,随后东面、北面相继出现宋军,最终对金军形成合围之势。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合围金军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一想到这里,纥石志宁顿时冷汗直流。
“令!全军向南突围!”纥石志宁迅速将这场战斗从前到后捋清楚,马上就明白了宋军的意图,当即下令突围。
“大人,为何向南突围?北方兵力薄弱,我们应该向北突围。”令出,便有参军提出异议。
“以后再跟你们解释,执行军令!”纥石志宁的命令不容质疑。
将令传出,全军迅速向南集结。
匆忙间,数千骑兵短时间内在拥挤的营中列好队形,一声令下,直扑南面宋军而去。
暗夜下,火光间,南面列阵的宋军见金军想要突围,当即**弩箭齐射,铺满两军之间,百丈距离。
数千骑兵尚未提速狂奔,便有数百骑命丧**之下。
等骑兵奔出几十丈远,迎接他们的是铺天盖地的箭矢,瞬间又有一片金兵中箭,跌落马下,命丧随后赶到的骑兵铁蹄之下。
短时间内,宋军弓弩手几番张弓搭箭,辅以凌厉无比的**,数千骑兵未近二十丈内,便折损大半。
剩下的几百金军骑兵英勇无畏,继续前冲,但在数万人的阵前,他们纵使射出几箭,也改变不了乱箭临身的下场。
最终,只有最后一名骑兵冲至宋军弓弩兵箭阵三丈之内,不等他张弓将箭羽射出,便被百支乱箭穿身,死于马背之上,战马中箭受惊转身,那士兵从马背跌落,被战马拖走。
“大人,南面有箭阵、弩阵,激战许久,将士们伤亡惨重,无法突围!”
听士兵匆忙来报军情,纥石志宁大惊。
原本他还想从南面突围之后,配合归德府守军,截断这支宋军南归的退路,将他们彻底困死在巨野、嘉祥,难道他的想法要落空?
南面无法突围,向西突围进城更不可能,向北突围,北边五十里外就有县城,但几乎没有守军,恐怕已经落入宋军之手,即便能突围成功,也讨不到便宜,如果向**围,那就只能回嘉祥,或是直接渡过大野泽,退回济州城。
“令!全军向**围!返回嘉祥!”
纥石志宁令出,迅速传至各将耳中。
几刻钟后,西面、南面、北面的金军慢慢向东边撤退。
与此同时,东面的宋军压力骤然增大,面对一浪接一浪的金军冲击,宋军将士顿感力不从心。
就在这时,正面抵御的宋军接到命令:“放开通道,让敌军撤退!”
一声刺耳的号响,东面从正面抵抗的宋军迅速向南北后撤,四面合围的包围圈,放开了一个五六丈宽的缺口。
负责冲阵开路的金军大喜,匆忙沿着包围圈缺口向东逃离。
金军一见缺口,顾不得再做抵抗,蜂拥向缺口,突围而去。
短时内,就有两三千人逃出包围圈,后续仍有源源不断的金兵朝包围圈缺口汇聚。
“将军有令,马上堵住缺口!”传令兵朝包围圈缺口附近宋将传令。
接令后,只听一声进攻号角响起,缺口南北两侧的宋军迅速向缺口推进。
金军要冲破包围圈,扩大缺口,宋军要堵上缺口,形成完整的包围圈。
一时之间,一场更加激烈的搏杀再次上演,
一心逃命的金军战斗意志已失,随后宋军重新向缺口推进,留给金兵逃命的缺口越来越小。
约一刻钟后,东面金军逃脱包围的缺口被堵上,金军被重新拦着包围圈内,与宋军苦苦拼杀,就为了再次争到逃出包围圈的机会。
纥石志宁在中军大营中听闻冲开不久的宋军包围圈缺口被宋军重新堵上,当即下令:“令!不惜代价,打开缺口!”
金军将令传出,很快到达前线,金军再次组织起猛烈攻击,企图打开缺口,冲出宋军包围。
几刻钟后,宋军抵挡不住,一声号响,不得不再次后撤,放开一个五六丈宽的缺口。
金军随即蜂拥而出,向东逃窜而去。
消息传至金军中军大营,参军、亲卫马上劝说纥石志宁赶紧先走。
纥石志宁几番推辞,终是执拗不过,在亲卫拥簇下,从金军闪开的通道抵达东面缺口处,而后裹挟在匆忙遁逃的金兵之中,冲破包围圈缺口。
就在他逃出包围圈不久,只听一声令下,缺口南北两侧的宋军再次向缺口压去,拼死力战之后,很快又将无心恋战的金兵击退。
缺口再次堵上,包围圈又一次形成。
“将军有令,全军进攻,剿灭敌军!”
军令一出,宋军将士急速收缩包围圈,向金军杀去。
如果是白天,就能看到东南西北四面合围的宋军步步紧逼,包围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将几千金军压缩在不大的一片区域内。
昏暗中,经过激烈的搏杀,半个时辰之后,包围圈内的敌军已经只剩下千余人。
未免出现不必要的伤亡和误伤,宋军再次后撤三十丈,停止进攻,等天亮,再一举将包围圈内的金军彻底剿灭。
就在宋军后撤之时,第一批逃出包围圈的金军,一口气逃出二十里后,精疲力竭之时,被一支宋军埋伏,遭遇灭顶之灾,一到半个时辰,便全军覆灭,无一逃脱。
之后不久,在同一个位置,纥石志宁率领的第二批冲出包围圈的金军同样遭遇宋军埋伏。
双方激战至东方发白,纥石志宁负伤,只率百十人突围而去。
对他来说,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惨败。
天明,巨野城下的宋军对包围圈的内金军发动了最后的合围攻击。
金军突围无望,早已失去斗志,拼死抵抗两刻钟左右,战死几百人后,剩余的金兵刺死了督战统兵官,向宋军投降。
太阳升起,降兵受缚,巨野城下的这一场惨烈的战斗宣告结束。
正午,战场清扫结束。
巨野城内,宋军诸将聚众庆贺此仗胜利。
“此战杀敌一万四千三百六十三人,俘虏六百五十二人,只有金军主将和数百金兵逃脱,几乎将这支金军全部歼灭。此战能有如此巨大的战果,离不开将士们的拼死奋战!这场胜利属于你们!”杨丛义当众公布战果。
众将早知战果巨大,当从杨丛义口中听闻一战杀敌近一万五千人,还是激动莫名。
要知道,他们面对的这支金军绝对不是先前占据宿州、亳州等地的那些军心涣散的金军,而是一支绝对强大的金军,能将这样的一支金军几乎全部歼灭,在此战之前,他们根本无法想象。
“此战能胜,是大人部署指挥得当,若没有大人连番部署,此战恐怕还不能胜的这般容易。”有统制官满怀敬意的朝杨丛义笑道。
“李统制这话说的不对,要是没有大人亲自部署指挥,这一仗能不能胜都还两说,这支金军有多顽强多拼命,你我可都是亲身接触过的。要我说,此战能胜,首推大人之功!”马上有统制官附和,为杨丛义争功。
“好了,该是你们的功勋就是你们的功勋,我不会少你们任何人一笔。”说完,杨丛义脸上神色忽然变得颜色起来。
而后又道:“这一仗从结果来看,我们虽然胜了,杀敌很多,可我们的损失也不小,一战伤亡将近五千人!一场精心策划布置的包围陷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伤亡?你们每个人都该反思,好好想一想,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哪些伤亡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哪些是不可避免的。打仗要勇敢,要敢于拼命,但不是要将士们白白送命。我们此番北上,全部兵力只有五万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也不会有援军,每一个士兵对我们来说都很重要,经不起多大的损失。”
“我们希望从这一战之后,不要有人为了抢功,再让将士们白白送命。如果再让我发现为了争抢功勋,让将士无谓送命,必将严惩。我们的志向是恢复中原,你们要记住,只要一直往前,攻城略地,保证你们有拿不完的功勋多!”
第678章 夺取归德府
宋隆兴元年七月十九日,就在临安君臣为战、和争论近一月,准备重新启用主和派,派遣使者北上沟通金国,筹划议和之时,宿州大军夺取兴仁府的消息传回临安城。
一时间朝野震动,君臣震惊。
主战派陈康伯、杨存中、史浩等人,因此一胜,迅速反扑,一天之内重新夺回朝堂主导权。
原本主和派极力推荐的汤思退,皇帝赵已经有意召他回临安为相,主持议和之事,被这个忽然传来的消息压了下去。
赵心里再起犹豫。
跟金人打,真的能胜吗?
但不打,他绝对不甘心。
太祖留下的江山,如今只有半壁,皇位重回太祖一脉不易,若不能有所作为,有何颜面入太庙,拜谒太祖!
赵心里对金人有一百个不服,但朝中主和派势力实在是太过强大,满朝文武,除了少数几个人,没有几个真正想跟金人打仗,就是嘴里嚷嚷着要跟北伐中原,收复旧地的人,又有几个不是为了名和利?
登基一年,他就已经将朝中文武大臣的真面目看清楚,但为了朝廷稳定,巩固皇位,他不得不一再妥协。
原本他对张浚北伐给予厚望,甚至不惜得罪众多大臣,绕过三省六部和枢密院直接下达北伐诏令,可张浚回复他的却是一场溃败,准备了一年多的北伐,不到两个月就宣告失败。
北伐失败的这将近一个月,主和派连番弹劾主战派张浚、陈康伯、杨存中、史浩等人,表面是弹劾他们,实则是在指责赵不该下诏北伐,这些天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以至于,不得不向主和派妥协,准备将他讨厌的汤思退召回朝中。
但就在这个对赵来说,无比黑暗的时刻,远在千里之外的杨丛义用一场深入敌后的胜利,响应了他的北伐之策,挽回了他因支持张浚北伐丢掉的颜面。
因为主战派大臣和赵收到杨丛义送来的战报之后,很快就发现,北伐并没有失败,形势甚至远超预期的好。
杨丛义率领的宿州大军一面在亳州牵制了归德府守军,一面北上夺取兴仁府,又在巨野剿灭支援济州的一万五千金军精锐,将济州金军阻挡在大野泽以西,与徐州李显忠部将济州金军困住,若海州、沂州宋军、忠义军北上,三面合击,济州金军必定败落,济州唾手可得,到那时,济水以南的土地上再也没有金军,而后宋军由东向西,由南向北,由西向东,三面合围,汴京必能恢复!
赵当晚召陈康伯、杨存中、史浩等人入宫,商讨继续北伐之事。
细商至深夜,一直到四更天方才结束。
第二天,赵连下六道诏令。
一诏浙东、浙西、淮东、淮西各州各府筹集粮草军资北运徐州、宿州、亳州、陈州等地。
二诏河北、京东招讨使李显忠统御海州、沂州、徐州兵马,配合杨丛义的宿州大军夺取济州,而后坚守济州。
三诏张浚巩固江淮防线,抽调三万兵力,半个月内北上宿州,配合亳州、宿州守军夺取归德府。
四诏升任杨丛义为京南、京北招讨使,节制淮北、京南、京北宋军和各路忠义军,坚守兴仁府,夺取归德府,另诸军有战功者,各有升官、赏赐。
五诏虞允文督视襄阳、信阳、蔡州、邓州、唐州诸军,伺机北上,收复更多旧地,与杨丛义所部,对汴京形成东西夹击之势。
六诏京南京北降官降吏,既往之罪不究,仍任原职,若有意向,也可提请来江南为官。
诏令即出,朝中气象大变,主和派再次偃旗息鼓,蛰伏起来,等待北伐失利,他们再趁势而起。
朝堂虽为主战派主导,但各州各府地方主官却大都是几十年来主和派陆陆续续安插的人,临安发出的诏令能不能得到及时、不打折扣的执行,其实是未知之数。
主和派占据朝堂几十年,他们的门生故吏遍天下,主战派仅仅只在临安朝堂有声音,出了皇宫,别说天下,就算在临安城里,也没有几个官吏会在放衙之后,与同僚、故友相聚时谈论北方战事,毕竟临安离北方千里之遥,几十年不见战火,在江南美景之中享受太久,况且北方跟他们已经没有太大关系,恢复不恢复,无关紧要,只要金人不南下长江就好。
北伐军队夺取兴仁府的消息,刚刚传到临安时,是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仅仅几天之后,北伐之事便在临安消于无形,似乎再也无人谈起,歌舞游船、品茗饮酒,临安百姓和官吏的生活继续,没因北伐有多少变化。
北伐胜利与江南百姓和官吏,没有关系,他们生活不会变坏,也不会变好,故而他们的态度与金人南下淮河、长江时大大不同。
金人南下,会抢他们的财物,烧他们的房子,毁他们的田地,杀害他们的亲人,若宋金和平,他们都不会丢,也不会增加额外负担,但北伐会增加他们的负担,如果一直胜利,仗就一直要打下去,他们会交更过的税,如果北伐失败,金人可能会打过来,也可能就此签订和议盟约。
所以对江南百姓没有好处的北伐,得不到江南百姓的支持,之前筹备一年的招兵募军,在江南各地极少有人响应,能招募到新军的地方只有两淮而已。
然而对杨丛义来说,江南出不出人,他并不是太关心,只要他们出钱粮物资就行,打仗自有江淮各军冲锋陷阵,收复中原,也得靠他们。
七月二十五日,朝廷的升官赏赐诏令送达兴仁府。
徐童被正式封为天章阁待制,任京北路宣抚使,兼任兴仁府知府,领周边已经归降或被宋军占据的单县、成武、巨野、嘉祥、鄄城、郓城等州县,各州县官员各有升任封赏。
袁华、潘诚、陈冲等一众将官各有赏赐。
当晚诸将与全军将士共贺,以振士气。
四天后的七月二十九日,潘诚从梁山传来消息,从东平县横渡大野泽的金军在大野泽中遭遇忠义军,满载士兵的船只被凿穿,落水溺亡者,不计其数,只剩少数船只北逃,不知所踪。
八月初一,潘诚再次送来消息,济州金军只有不到三千人渡过大野泽,从梁山北边的银山附近,狼狈渡济水而去。
得知这个消息,杨丛义心下大定。
济州这支三万多人的金军大半折损于大野泽中,余部北逃,济水以南、兴仁府以东已经没有金军,宿州、兴仁府、徐州、济州、沂州、济南、泰安等地,终于彻底连成一片。
若完颜亮不能剿灭辽阳的完颜雍,召集大军南下,以他目前部署在汴京周边的兵力,恐怕再难进入济州、徐州。
等宋军收复济州、归德府,经营一两年,局势稳固,完颜亮即使灭了完颜雍率军南下,也无济于事,大宋要恢复中原,指日可待!
同一天,济州传来消息,李显忠领军一万进驻济州城,并派遣参军手持东京、河北招抚使手令,北上东平县,接触山东义军,希望说服义军前来济州,投奔宋军,共抗金人。
残余金军北渡,李显忠领军入驻济州,潘诚在嘉祥、梁山便无必要驻守大军。
于是杨丛义下令将他的一万六千兵力调回兴仁府附近,梁山、嘉祥、郓城各驻两营兵力,敌方金军从北方南下袭扰。
潘诚率军来到兴仁府后,加上招募的行军和各地前来投奔的义士,宋军在兴仁府的兵力很快达到六万余人。
八月初七,袁华奉命率军三万围攻曹县,驻守曹县的金军避不出战。
八月初八,归德府派兵一万驰援曹县,被宋军击败,退回归德府。
八月初九,陈州苏仲率军攻取归德府柘城县的消息传到兴仁府。
八月初十,亳州薛望率军攻取归德府下邑县的消息传至兴仁府。
八月十一,杨丛义命袁华分兵两万绕曹县而过,直逼归德府,命薛望率军进逼虞城,命陈冲率三千精武军奔袭民权、宁陵,截断汴京方向与归德府的联系,直接打通柘城苏仲与曹县袁华之间的联系,共击宁陵。
八月十三,陈冲率军奔袭民权,守军闭城不出,没有强攻,转而奔袭宁陵,宁陵封闭城门,宋军未得战果,游奕于归德府与宁陵之间,截断两地之间的消息。
八月十四,陈冲入柘城,面见陈州都统制苏仲,请他分兵北上,攻取宁陵,对归德府形成四面合围之势。
八月十五,苏仲分兵一万北上宁陵。
同一天,袁华率军两万抵达宁陵城下。
八月十六,柘城一万宋军在宁陵城下与袁华军汇合。
当晚子时,宁陵守军忽然弃城西逃,陈冲领精武军随后追杀二十里,杀敌千余,宋军收复宁陵。
八月十七,闻知宁陵丢失,当晚归德府留守率两万五千金军连夜由城北出城,从曹县与宁陵之间,撤往民权。
八月十八,薛望破虞城,领军直入归德城,宋军收复归德府。
第679章 闭营拒入
宋隆兴元年,八月二十二,北伐军收复归德府的消息送达临安,朝廷为之沸腾。
主战派纷纷提议趁胜追击,一举收复汴京!
就连杨存中、史浩等主战保守派也被北伐军此番胜利所裹挟,放弃了之前“积蓄实力、徐徐图之”的坚守。
年轻气盛、登基只有一年的赵,急需胜利来积累声望,稳固他在朝臣心中的地位,也想迅速向天下人证明他是一位有为的皇帝。
北伐军连取兴仁府、济州、归德府,对汴京已形成东、南合围之势,赵信心大增。
朝中主战派大臣和皇帝迅速达成共识:北伐军趁胜追击、年内收复汴京!
诏令隔天从临安发出,八百里急递,直奔盱眙、宿州、归德府、兴仁府,令全军北上,直扑汴京。
令到盱眙,张浚提江淮三万兵力随即从盱眙北上,经宿州,进入归德府境内。
入城当天,张浚以北伐军统帅名义聚将议事,诸军都统制、副都统制及统制官入营见礼,纷纷声言,受其节制。
聚权之后,陈州、亳州、宿州守军大部抽调入归德府,张浚手中兵力达十二万之巨,若加上兴仁府宋军,总兵力达十六万。
手握重兵的张浚随即开始筹划恢复汴京之事,但他自始至终没有召见身在兴仁府的杨丛义,也未向他下达过任何军令、口令,好似兴仁府根本就不存在一支四万宋军。
就在归德府紧急筹备,准备收复更多旧地之时,兴仁府只是练兵,却不见有多少大动静,各县也都是以防御为主,不再主动出击,骚扰金军。
九月初五,张浚与襄阳虞允文、吴拱相约,两军一东一西两路北伐,分兵合击,共取汴京。
九月二十三,江淮第一批粮草辎重运抵归德府。
九月二十五,张浚坐镇归德府,令陈州都统制苏仲领兵两万、宿州都统制薛望领兵两万、步军司都指挥使成闵领兵四万,共八万兵力合攻三万金军驻守的睢县。
金军弃城逃走,睢县一战而下。
九月二十九日,苏仲、薛望、成闵,奉命再攻陈岗。
十月初二,宋军未到陈岗城下,金军便弃城退走。
不到十天时间,北伐大军连下两县,距离汴京已不足两百里,眼见马上就能直逼汴京城下,张浚意气风发。
十月初三,张浚下令成闵、薛望、苏仲领兵追击,趁胜夺杞县。
十月初五,八万北伐大军在成闵、苏仲等人率领下追至杞县,与从归德府、曹县、宁陵、睢县、陈岗等地一路撤退至此的六万金军,在城东十里隔河对峙。
眼见金军扎好大营,已提前做好准备,成闵不敢贸然进攻,令全军与金军相距三里,隔河扎营,苏仲、薛望建议后撤五里,无奈二人军中资历与成闵差距巨大,他们的提议被无视。
八万宋军匆忙扎营,河对面的金军闭营不出,未敢派兵骚扰。
双方兵力相差不大,谁都知道,己方不可能一战而胜,纵使胜也是惨胜,若败必定是惨败,是以都不敢轻动。
隔河对峙五天之后,张浚从归德府发书催战,令成闵、苏仲、薛望等人两天之内务必击败金军,夺取杞县。
然而,杞县是汴京东南方向最后一道门户,金人聚六万兵力驻守,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攻取的?
但军令已下,成闵、苏仲、薛望等人不得不从。
十月十二日,成闵令苏仲、薛望率本部人马率先渡河,向敌营发起冲击。
苏仲、薛望资历浅薄,不敢不从,明知此战可能不胜,依然各率本部两万人马,渡河攻向敌营。
金军拒不出战,据营而守,苏仲、薛望几番冲营不下,将士死伤惨重,不得不退回大营休整。
谁知就在苏仲、薛望后退之时,金军大队人马忽然从营内冲出,以数千重骑兵冲阵。
正在撤退的宋军本就士气有些消沉,听闻身后战马嘶鸣,金军杀出大营,根本无心抵抗,直接就往河对岸的宋军大营撤去。
宋军撒腿猛跑,直冲大营,身后金军猛追,特别是那数千重骑兵,士兵和战马俱是身披铁甲,根本无人敢挡锋芒。
而那数千重骑兵随宋军过河之后,并没有采取穿插分割之术,冲散宋军阵势,而是驱马向前,从撤退的宋军之中冲出一条道来,直奔宋军大营!
由于金军这数千重骑兵身下皆是上品战马,撤退的宋军将士仅凭两条腿,根本跑不赢,不多时,便被他们冲到前面。
于是便有了一个奇怪的画面:金军重骑兵冲锋在前,宋军将士狼狈追击在后,而在四万宋军后面还有无数金军尾随,骑兵、步兵相间,阵型丝毫不乱!
撤退的宋军在跟策马驰骋的金军重骑兵争抢时间,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一旦数千重骑兵甩开他们百丈距离,有时间完成转身,重新排兵布阵,他们将很难冲破前面的铜墙铁壁,回到大营之中。
此时撤退的宋军阵型虽然没有大乱,但再想指挥已经不可能了,因为他们距离大营已不足一里,顷刻之间就能回到营内,金军胆子再大也不敢强行冲营,此番趁宋军撤退出营,应该只是想找些场子回去,激励一下士气,毕竟宋军大营也不是说闯就能闯的。
苏仲、薛望眼见金军重骑兵冲到宋军阵前,似是引导宋军撤退,他们并不担心,虽不知道这支重骑兵有何意图,但只要他们再前冲百丈还不向南或向北撤走,必会陷于四万宋军和大营之间,逃不出全军覆没的下场。
但在片刻之后,苏仲、薛望便迎来了他们人生中至黑至暗的时刻。
金军重骑兵距离宋军大营百丈之时,宋军大营关闭了营门!
随后,重骑兵调转马头,重新布阵,分成几十个小队,向撤退而来的宋军冲杀去。
宋军将士眼看大营就在百丈之外,哪里有心与金军作战,纷纷避开重骑兵冲阵路线,拼命向大营跑去,完全顾不得身边的同伴,哪管他们是被金军砍死,还是被重甲战马撞死、踩死,此刻他们只想回到大营之内,回去就安全了。
撤退的宋军阵营,很快被金军重骑兵分开几十道口子,原有的阵型不复存在,毕竟大营就在几十丈外,一股脑冲回营内就行了,敌军在追,难道还要列队回营不成?
撤退的宋军几乎没有抵抗,付出数千伤亡的代价,避开重骑兵冲击后,很快回到大营门前。
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紧闭的营门,不管宋军如何叫门,营内宋军拒不理会。
营门前撤退回来的宋军越来越多,瞬间就聚集数千人,而营门不开,将他们完全挡在门外。
“开门!”
“开门!”
“开门!”
...........
撤退回来的宋军将士眼见营门不开,马上高声怒吼,高叫开门。
可营内没有任何回应,营门紧闭纹丝不动。
“金人追来了,为何不开营门?”一名将校举枪嘶吼。
“大人有令,击退敌军,方可打开营门!”质问之后,营内传出了回应。
营门前聚集的将士此刻根本不想战斗,只想回到营内,听到这话传来,当即怒不可遏,或以手中兵器砍击营门,或徒手攀爬营寨,准备翻越。
“大人有令,速速退敌!敢有击毁营寨者,以逃兵论,立杀无赦!”
营内宋军发现营门被攻击,当即高声警告,数十人异口同声的呼喊,在嘈杂的营寨前,传出十几丈远。
撤至营门前的宋军将士哪里会听,攀爬营寨,攻击营门不止,口中高呼“开门”,声震十丈。
宋军在营门内外形成对峙,而两里外,金军严阵步步紧逼过来,重骑兵分成几十个小队肆意冲阵,营外四万大军渐渐开始混乱起来。
“大人,营门关闭,无法入城!”
身在军中的苏仲听得这个消息,顿时脸色大变。
“为何不开营门?”
“营内喊话,让我们退敌,敌不退,营门不开!”
“混账!”
苏仲怒不可遏,此等情况,如何退敌!
“速去喊话,让他们速开城门!否则后果自负!”
将校得令而去。
片刻之间,营外更加混乱,全军毫无斗志,没人敢回身挡金军重骑兵锋芒,他们一靠近,宋军全在躲避,躲避不及的当场殒命。
眼见撤退阵型全乱,苏仲气急败坏。
可大营就在眼前,将士们的士气已经完全丧失,即使下令回身战斗,恐怕也无人遵从。
急切间,苏仲不得不做其他打算。
正当他脑筋急转时,那将校忽回报:“大人,营内传话,成闵大人有令,为全军安全计,敌军退走,方可打开营门!”
苏仲听到此话,愤怒的说不出话来。
“大人,营门不开,金军大部队马上追过来,怎么办?”
苏仲忽然转头向北方望去,瞬息之后,下定决心。
“令!全军北撤,退回陈岗!”
令出,传令兵速去传令。
“另,知会薛大人,让他一同北撤!”
“是!”
片刻之后,大营外的宋军见回营无望,开始仓惶北撤。
第680章 北上兴仁府
宋军士气已失,不多时,本就没有阵型可言的撤退便成了溃逃。
金军重骑兵随后追击掩杀。
约一刻钟后,列阵推进的金军大部队骤然加速,直追向北溃逃的宋军。
而宋军大营,营门紧闭,始终没有开启。
直至金军向北追击远离营寨十里之后,宋军忽然大开营门,全军杀向金军大营。
十月十四日,归德府北伐帅府。
“大人,这就是成闵和苏仲、薛望来书。”帅府参谋一一读完后,将几封书信交给年迈的张浚过目。
张浚一言不发,接过书信快速看完,脸上神色不知是惊是怒。
“你觉得他们三人谁说了真话,谁说了假话?”末了,张浚忽然问参谋。
“我以为他们三人都说了真话,同时也都说了假话。”参谋毫不犹豫的回道。
“说说。”张浚看了对方一眼,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参谋马上说道:“成闵说苏仲、薛望部不听指挥,畏敌怯战,擅自撤兵北逃,致使北伐大军久攻金军大营不下,损失惨重,就连大营也险些被金军偷袭丢失。我以为这其中有疑点,苏仲、薛望部何时北撤,成闵大军何时攻打敌营,他在书中并未说明,是先攻后撤,还是先撤后攻?若是共同进攻敌营之时,苏仲、薛望擅自撤兵北逃,便须治罪苏、薛二人。若是苏、薛二人率军进攻,不敌金军,擅自北撤,致使成闵独自面对金军,此时成闵仍可据营而守,贸然出战并不明智,有贪功之嫌,三人皆要问罪。若苏、薛二人率军进攻,遇金军不敌,求援而不得,又不能回营,不得不北撤,则成闵有罪。”
听了这话,张浚没有言语。
参谋稍稍停了一下,而后接道:“苏仲、薛望二人来信说,他们奉命率部渡河进攻敌营,久攻不下,损失惨重,将士疲敝,便准备退回大营,休整之后再战,可当大军退至营寨大门前,成闵拒不开门,反而令他们打退两里之外尾随而来的数万金军,方可开门,放他们入营,当时营外将士士气已失,若不休整,无力再战,为避免营外大军被金军灭于宋军大营门前,他二人不得不率军北撤,先去陈岗休整,不想金军紧追不舍,追击二十里,顺利撤至陈岗的宋军将士不足两万人。苏、薛二人认为他们之所以惨败,责任全在成闵,一是见死不救,反而关闭营门,断绝宋军退路,二是敌军从营门前尾随追击之时,成闵没有率军出营追击敌军,而是在半个时辰之后,率军出营进攻敌营,贪功置苏、薛四万大军于不顾。”
“三人所言真真假假,若不去军中查证,难辨真伪。不过从结果看,大人把攻取杞县的指挥权交给成闵,一战损兵两万五千余人,这个责任当有他来负。但眼下正是北伐关键时刻,成闵乃军中宿将,资历深厚,不宜问责,以免损伤北伐大军士气。苏、薛两军也得安抚,毕竟此战他们损失过于惨重,很可能失去作战能力。”
参谋分析完毕,便看着张浚,不知他如何决定。
“苏、薛二人确要安抚,但现在该考虑的是成闵部,他手里还有四万将士,攻取杞县还得靠他。马上传令给成闵,若无合适机会,暂时不用急着出击,等待吴拱率襄阳、邓州、唐州、蔡州等地的军队军北上,取了许州之后,往汴京方向靠近,而后东西夹击,汴京外围州县定能一战而下!”张浚沉默许久,最终决定以北伐大局为重。
“是,大人。不过苏、薛二人如何安抚?”参谋也知道成闵、苏仲、薛望三人之间不和,但成闵在军中的资历和地位不是其他两人可比的,北伐还得靠他。
“你亲自去一趟,给他们多送些粮草物资,好言安抚一番。若他们识大体,明大局,恢复中原之功他们还可沾染一二,如若不然,就调回后方守城去!”
此事是非曲直,张浚已经不想追究,苏、薛二人的部队损失过半,已无用处,而成闵还有四万人,还可称北伐主力,孰轻孰重,心里早有一杆秤。
“是,大人。”参谋接令。
陈岗,宋军营地。
一败之后,将士士气衰落之极。
苏仲、薛望两军合与一处,召集一众将领议事,商讨全军之后何去何从。
“废话我也不多说了,摆在我们眼前的有三条路,今天把大家聚在一起,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一原地待命,二返回归德府,三北上兴仁府,大家怎么想的,都说说。”新败之后,苏仲沉稳了很多。
众将默然,一场大败,损兵折将,没人能缓的过来。
苏仲抬眼扫视众将,而后提高音量问道:“打仗就是要死人的,你们不知道?输了,以后打回来就是,你们一句话都没有,是什么意思?”
又沉默片刻之后,一将忽然开口道:“大人,这一仗我们太伤了,哪个将士心里没想法?本来该打胜仗,被那成闵坑成这样,如果不给将士们讨一个说法,这仗打不下去!”
“是啊,将士们如今士气全失,别说打仗,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做好的一顿饭,还剩一大半,这么下去,将士们马上就会逃散。必须得找张大帅,让他给我们个说法!”
“说的是,一定要给说法!”
几名将官起声应和。
“要什么说法?败了就败了,都想想你们自己,这一场惨败跟你们自己无关吗?”苏仲随即反驳,制止住骚动。
“如果当初不是只顾着屁股对着敌人跑,何至于撤退二十里,就损失近万人?已经发生的事,今天就不说了。想要说法,得打赢几场仗,证明自己,然后才会有说法,不然军中这碗饭也不要吃了!”提起这场惨败,苏仲气就不打一处来。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现在再论对错,并没有意义,之后如何,才是当务之急。
“三条路,都说说,你们怎么选?”苏仲不想继续纠结不可挽回的失败。
“不管你们怎么想,我是不想回归德府了,在归德府一没地位,二没粮草,我不想跟他们一起打。”马上又将官开口。
“我也不回归德府,不想听他们指挥,看看他们的样子,装备倒是好,就是不像打仗的。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随即又有其他将官发言。
“对,不能回归德府,他们名不符实,可能根本就不会打仗,跟着他们,我们还会再败。我建议北上兴仁府,去找杨大人,现在我只信杨大人!你们呢?”有将官转头四顾,高声言道。
“我同意,我们就去找杨大人!杨大人率军北上一连拿下兴仁府周边数十个县,还将济州五万敌军打败,协助徐州宋军收复济州等四五个县,何曾打过败仗!反倒是张浚帅兵北伐,先从是在济州大败而回,损兵三万,不得不回撤盱眙,要不是杨大人率军北上,夺取兴仁府,击败济州五万金军,张浚哪还有机会再次率军北上?可他倒好,一掌兵权,就胡乱指挥,或许他就是因为我们是杨大人的部属,才让成闵乱来,让我们损兵折将,我绝不跟他打仗!”马上又将官应和,恼骚满腹。
“多余的话不要说,三条路选好就行!”苏仲出言提醒。
“那就没什么说的,北上兴仁府,去找杨大人!”
“找杨大人!”
“对,我们去找杨大人!”
..........
一众将官原本都统属于宿州大军,本来是要拿下归德府之后,与兴仁府合兵一处,共谋汴京,不想朝廷让张浚重新北上,又全权领了北伐之事,而接连拿下兴仁府、归德府的宿州大军,名义上都归北伐统帅府统辖,张浚一到归德府,他们就不得不听话,交出城防,帅兵出城。
随着张浚来到归德府,拿下归德府的苏仲、薛望就变成了外人,连重要的军事会议都只是列席,而无权发言,更不可能提出任何建议,将士们流血牺牲唤来的果实被张浚和带来的一众将领夺取了。
不知出于何等原因,身在兴仁府的杨丛义却没有得到张浚任何将令,既没让他出战,也没让他坚守,总之没有任何命令。相应的,张浚来到归德府之后,北上归德府的粮草物资和军资军械也没有半点北运兴仁府。
苏仲、薛望不知张浚和朝廷对杨丛义是什么意思,他们虽说近两年有不少战功,官职也升迁的较快,但比起军中资历,根本无法跟张浚带来的一众将领相比,自然小心翼翼,不敢忤逆。
可如今,由于张浚以及张浚手下人使坏,致使陈州、亳州军损失惨重,这种事不能忍,若继续跟他们一起走下去,迟早全军都被他们玩死。
经此一事,苏仲、薛望和一众将官都明白了,张浚和一众所谓的老将名将完全就是出于嫉妒,才让他们有今日之惨败。
“好,全军即刻北上兴仁府,去跟杨大人会合!”苏仲拍案定夺。
第681章 交底
十月二十日,兴仁府。
帅府议事厅内,杨丛义、袁华、潘诚、苏仲、薛望等人齐聚一堂,共商大事。
“大人,这次在杞县我们本来不会败,损兵近万,责任着实在成闵!”苏仲辩解。
“过去了,就不要再提,追究谁的责任并无意义。记得多年前我就跟你们说过,打仗要跟靠得住的人、能共进共退的人一起打,不然失败在所难免。其实你们本不该败的那么惨,如果不是一心想要跑回大营寻求庇护,而是反身直面敌军,这一场胜败难料,即使不能胜,也可以从容退走。说到底,还是平常的训练疏忽了。都反思反思自己的原因,一味找别人的问题,目前来说并没有意义。明白吗?”杨丛义制止了对方的牢骚之语。
“是,大人。”苏仲心气已失。
“说说接下来的打算。”杨丛义的目光一一从四人身上扫过,而后道:“山东义军传来消息,完颜亮和辽阳的完颜雍正在河间府一带打的难解难分,一连打了多场,互有胜负,但从目前形势看,完颜亮的军队要比完颜雍强上几分,完颜雍要想趁火打劫,趁大宋北伐之际从北向南夺取河间府、真定府,应该没有太大的机会,估计最终还是要退回燕京,形成对峙。”
“不过,如果大宋攻打汴京太急的话,完颜亮很有可能退守真定府,放弃河间府,收缩战线,北方以防御为主,而后调集大军南下,先将大宋北伐军击败,图谋议和。说实话,大宋现在准备不足,一无北伐实力,二无北伐的民间基础,长江以南根本没有多少北伐意愿,江淮地区倒是有北伐意愿,可惜金军南下肆虐几个月,弄得百姓逃散,田地荒芜,人口只有过去的十之四五,需要时间休养生息。如果两淮地区民生不恢复,大宋不可能北伐成功。”杨丛义神情严肃。
“大人的意思是,这次北伐没有夺取汴京的希望?”薛望惊问。
“没有。三年之内,大宋都不可能北伐成功。”杨丛义给了肯定的答复。
“完颜亮在北方跟完颜雍大战,汴京兵力空虚,为何会没有希望?”不光薛望不认同杨丛义的说法,就连袁华、苏仲等人都有疑问。
北伐不成的话,他们之前可从未听杨丛义说过,现在忽然说起,他们怎能接受?
“我方才说了,一是大宋准备不足,几十年来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从上到下都没有准备过北伐,先不说民间怎么想,就说军中,一直以来想的最多的就是不要让金人渡过长江,军队训练也都以防御为主,冲锋打仗的阵势有几支军队练过?这样的军队是没法进攻的。你们都见过正轨禁军,他们打的怎么样,都清楚吧,就那样未经专门训练的军队怎么收复中原?仅凭人多就行吗?就算行,如今朝廷又能调集多少军队?十万、二十万,还是三十万?一无足够兵力,二无粮草军资,这是此时大举北伐不能成功的一个原因。”
杨丛义稍稍停顿,接道:“另一个原因就在汴京地理位置,往北是富庶的平原,物产丰富,能为汴京提供源源不断的粮草,往西是郑州、洛阳,是汴京西门,不拿下这两个地方,别想取汴京,而要拿下洛阳,就得考虑西边的函谷关,函谷关易守难攻,从那儿东出容易,想要西进,汴京、郑州、洛阳全都得当先拿下。如此就有一个问题,想取汴京得先取函谷关,想取函谷关就得先拿汴京,这是一个死结,除非川陕与两淮共同出兵,让金人东西不能相顾,否则绝无可能。另外,汴京城墙有多高,有多厚,你们有谁见过?想当年金军二十万围汴京九月,城内守军不过五万,他们也没能攻下来。宋军如今去攻汴京城也是一样,纵使能有三十万大军围上几个月,也不可能轻易破城。”
“我说的够明白了吧,此时大举北伐不可能成功,只能步步为赢,徐徐图之。”杨丛义看着众人,今日方才跟他们交底。
众人沉默了,细细一想,确实如此,根本就不可能北伐成功,能夺取兴仁府、归德府就已经是意外之喜,再想贪图更多土地功勋,等待他们就是失败,重新退回江淮。
“既然大人早已知道不可能北伐成功,为何还要带我们北上?”袁华心里的疑问很多,而这一个排在第一位。
“原因很简单,不能让朝廷跟金人议和。一旦开始议和,大宋便再也没有北伐的机会,因为临安可能就此失去北伐的意愿,皇帝失望,主和派必然乘势而起,过去二十多年大宋是何模样,你们应该清楚。如今新皇有恢复中原之意,我们无论如何都该给他希望,况且朝廷也该到换一换风气的时候了,主和派绝不能再把持朝政。要想主战派在朝堂上站得稳,我们在前线必须要能打胜仗,这就是我为何会在徐州北伐失败后,匆忙引兵北上兴仁府的原因。”如今众人心有疑问,杨丛义也不想再隐瞒,要成就大事,就得跟周围的说些心里话,分享一些秘密,前线涉政,就是危险的秘密。
众人一听,心下大惊。
前线军将牵涉朝政历来都是大忌,现在杨丛义直接说给他们听,他们便有同谋之嫌,一旦主和派当政,此事被挖出来,他们谁都跑不了。
此时说出,如此以来,他们与杨丛义结结实实的就是一条船上的人,谁也脱不了干系。
“都不必担心,北伐是朝廷大事,只要我们在前线打胜仗,便只有功劳,没有罪过!”杨丛义见众人似乎被吓到,赶紧给他们宽心。
“可如今北伐注定失败,我们何去何从?”袁华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归德府北伐军可以失败,但我们不能。只要守住兴仁府,一有机会便北上攻取州县,给朝廷以希望,北伐就能继续。这次北伐最好的结果是攻破汴京城外的防御圈,抵近汴京城下,但也仅限于此,最坏的结果是张浚率领的北伐军被金军击败,退回陈州、亳州、宿州,但只要兴仁府不丢,朝廷那些主战派大臣就不会同意议和,因为收复中原的希望还在。”
杨丛义的目光再次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而后说道:“所以,我们接下来的任务便是好好练兵,加固城防,做好坚守兴仁府的准备!”
“若金军击败张浚的部队,以大军围困兴仁府,我们能坚持多久?”杨丛义忽然告诉他们北伐不能成功,众将心里都有疑问,同时也有些许失落。
“最多坚持三个月,金军就得撤退。”杨丛义胸有成竹。
但苏仲、潘诚等人似乎不是太相信,从他们眼神中可以看出来,他们希望得到进一步解释。
只听杨丛义道:“不妨告诉你们,我们在北方并不是一支孤军,即使归德府重新被金军占据,我们也有回缓的余地,嘉祥以东是济州,济州东边是忠义军占领的山东,整个山东东路南到沂州,北至济南府,西至东平,都在忠义军手里,我已跟山东忠义军取得联系,必要的时候,他们会出兵策应。我想,一旦金军敢将大部兵力南调,忠义军便会率军西进,直击大名府等汴京与真定府之间的重要州府,迫使完颜亮率军北归。”
“山东忠义军?没有统一训练指挥的农民军,能攻城掠地?”苏仲首先表示怀疑。
“不能攻城,他们是怎么拿下整个山东东路的?不要怀疑他们的实力。济州三万多金军覆灭大野泽,就是山东忠义军的手笔。我听说义军之中,能人异士不再少数,未加训练就能攻城掠地,若稍加训练,直接攻取金国重要州府也不成问题。”杨丛义举例释疑。
不等众人再就义军之事发问,杨丛义又道:“据我所知,山东忠义军其实跟辽阳的完颜雍也有一定关系,虽然不是附属关系,但至少他们之间有合作,不然只凭忠义军自己,他们养不起十多万人。所以,只要完颜亮敢把金军主力南调汴京附近,忠义军和完颜雍的燕京金军必定不会错过南北合击的机会,到时候完颜亮的大军还得乖乖的调回真定府去。我们在兴仁府有八万兵力,只要不贸然出击,自保无虞。”
此为宽心之语,但众人的关注点却在山东忠义军跟辽阳完颜雍的关系上,听闻这个消息,心下又是一颤。
杨丛义时刻关注他们的颜色,岂有不明他们心中所虑之理。
于是马上又道:“不必担心,山东忠义军没有自立之意,辽阳完颜雍也没有跟大宋朝廷取得联系,更没有得到朝廷承认,即使大宋朝廷知道辽阳完颜雍,也只会把他当成金国内乱的一股势力,跟各路义军并无多大区别,他们之间有联系,与我们跟山东忠义军有联系,并不会有什么影响,毕竟朝廷的对手是完颜亮,不是完颜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