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药铺掌柜
谁知刘捕头并没有应声,而是回道:“大人,这多起凶杀案都在一夜之间发生,凶手恐怕不是一个人,很可能是一个团伙。属下建议先立即封锁城门,以防凶手逃跑,之后再详查案情。”
知州大人思虑片刻,回道:“封锁城门事关重大,让本官想想。”
话刚说完,便见一衙役闯进大堂来禀报道:“大人,又一起凶杀案。”
知州大人腾然起身,抓起令签,沉声道:“速去找通判大人,让他去协调封锁全城,任何人不得出入!”
刘捕头上前接过令签,道一声是。
“你带上仵作,先去勘察现场,确认死因,本官稍后就到。”知州大人随后又向报案人道:“你们先带刘捕头回去勘察案情,等案情查清,本官一定会为你们讨还公道!”
“谢谢大人!”
“多谢大人!”
“老身就靠大人了!”
........
众报案人,含着眼泪走出大堂,堂上一空一静,知州大人顿时感觉呼吸都通畅起来。
不过几息之后,令他头疼的事情又来了。
“大人,城西何老三一家四口全被人杀死了,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真是太惨了!”一男子进了大堂,道出案情之后,连连摇头。
“你是何人?如何发现何老三一家被人所杀?”知州大人还没来得及休息片刻,立即又开始询问报案人。
“小人是何老三的邻居,平常跟他家关系不错,今天一早起来就见他家的门大开着,小人路过时就打了个招呼,却没听见回声,小人觉得奇怪,走近门边一看,就见院里躺了两个人,正是何老三跟他娘,地上的血都变黑了,有间屋子门也开着,小人壮着胆子进去一看,他三四岁的儿子死在地上,他老婆死在床上了,一家四口都死了。小人不敢耽搁,马上就跑来衙门报案。”那男子回答的清清楚楚。
“这何老三以何为业,如何谋生?”又是四人,一大早都已经死了十几个人,知州大人还没缓过来,心口又押上一块巨石。
“他一直在仁和药铺做事,日子过的还可以。”男子回复。
“果然还是仁和药铺。”
“大人,又有命案。”
一衙役匆忙走进大堂,再次禀报。
“带上来。”再听到命案二字,知州大人已经不会再心发慌、头冒汗。他麻木了,一大早命案接连不断,后边是不是还有,他根本猜不到。
衙门口,刘捕头带着仵作和几十个捕快衙役走出大门,眼见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当即高声道:“不要聚集在衙门口,都散了!”
看热闹的老百姓哪有那么容易被驱散,衙门口围观的上百人无人挪动一步,甚至还有人跟他套近乎,向他打探起案情来。
此非常时刻,哪有时间跟他们细说。
只得再次高声喊道:“昨夜城里发生多起命案,你们不想有事就回家好好待着,关好门窗不要随便出门!赶紧散了!耽搁办差,一人十板子!”
一声恐吓,众人虽有不舍,还是纷纷散去,毕竟如果没事,谁也不想走进衙门大门。
“小六子,你拿着令签去找通判大人,就说城里发生九起命案,知州大人要他协调立即封锁所有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说完把手里的领钱给了一名捕快。
那捕快道一声是,接过令签迅速离去。
随后,刘捕头又道:“我带先几人先去仁和药铺,其他人两人一组,跟受害人家属回去保护凶案现场,不准任何人破坏,等我去一一察看。明白了吗?”
“明白!”众捕快马上分散开来,跟着悲伤欲绝的报案人回去保护现场。
而刘捕头则带着四名捕快,迅速往仁和药铺赶去。
半刻钟不到,刘捕头便带着捕快来到一间临街药铺前。
只见药铺门前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仁和药铺”,门旁立柱上还贴着一副对联,上写道: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店中药生尘,横批道:天下平安。
此处便是城中最大的药铺,仁和药铺,此时却见大门紧闭,并未开门营业。
“叫门!”
刘捕头一声令下,便有捕快上前“哐哐”砸门,口中嚷叫道:“开门开门!有人在吗?赶紧开门!”
似乎许久之后,才听到门内有人很不耐烦的回应道:“叫什么,这才什么时辰!还让不让人休息了,卯时中再来。”
“我们是州府衙门,前来办案,你赶紧开门,否则后果自负!”敲门衙役立即回应。
一听此话,门内瞬间鸦雀无声,几息过后,大门打开,一伙计倚门有几分紧张地问道:“几位差爷来有事儿?”
“城里发生多起命案,受害者都与仁和药铺有关。你们掌柜在哪儿,在店里,就让他赶紧出来,不在店里就带我们去找到他。”刘捕头上前几步,说明来意。
“我们掌柜不住店里,他家在城东。”那伙计一听命案,顿时更加紧张,说完就要关门。
一捕快迅速上前,一把将大门推开,怒道:“没听见我们头儿的话吗,不在店里就带我们去找到他!”
那伙计急道:“差爷,小的就是个新来的,哪里知道掌柜家住哪里,小的找不到啊。”
“那就去把知道掌柜在哪儿的人叫出来,听懂了吗?”刘捕头沉声道。
“是,小的这就去叫。”那伙计说完,也顾不上关门了,快步朝后院跑去。
不多时,就见一五十岁上下,看似账房先生的人被那伙计带来。只听那伙计道:“吕先生,就是他们要找掌柜。”
“刘捕头,你来我们仁和药铺查什么,本店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坑蒙、四不拐骗,哪里招惹衙门了?”吕先生衣裳穿戴整齐,出门问道。
刘捕头道:“昨夜城里发生数起凶杀案,他们无一例外,生前都在仁和药铺做事,知州大人请掌柜回衙门问话,协助查案。”
吕先生闻言大惊道:“怎么可能,药铺平日与人无争,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仁和药铺里有个叫宋诚的吧,昨天还来衙门报过案,吕先生可认识?”刘捕头问道。
“是,店里是有个叫宋诚的,不过他多数时间不在店里,经常在外地采购运输药材,接触不多,不太了解,他是不是在外地惹上了仇家?”吕先生如此问道,他似乎对店里的情况并不十分了解。
“吕先生还是带我们去找你们掌柜,请他去衙门问话,协助查案。请吧。”刘捕头没有那么多时间耽搁,他还要去勘察凶案现场。
吕先生见刘捕头不愿多说,便道:“行,我带刘捕头去找掌柜,不过掌柜在不在我不就不知道了。”说完就先走一步,在前带路。
“找不到人,药铺就不要开了。”一捕快回道。
一行人不再耽搁,很快来到城东一处小巷,转了几个弯,到了一个精致的院子门前,院门还关着。
吕先生上前拉起门环“哐哐哐”敲了几下,随后喊道:“葛掌柜在吗?我是老吕啊。”
少时,院内有人问道:“是吕叔吗?”
“是我,你爹呢?”吕先生看了刘捕头一眼,随即问道。
院门很快打开,一个二三十岁的青年男子出现在门口,他一看到门外的捕快,急忙问道:“吕叔,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来做什么?”
吕先生回道:“药铺出了点事,知州大人要掌柜去一趟衙门协助办案。”
“药铺能出什么事儿?吕叔进来坐会儿吧。”青年男子问道。
吕先生道:“不了,差官还等着呢,你赶紧去把掌柜叫来,别误了事。”
“你们等着。”青年转身进院,随后高声喊道:“爹,知州衙门找你。”
话音刚落,屋内便传来训斥之声:“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圣贤书都读到哪儿去了?”
“爹,官差找的是你,可不是我。”青年男子随后一转身,在院中消失不见。
稍息,一人出得院来,年纪在五十左右,红光满面,精神很好。
一见吕先生便问道:“老吕,刚听你说药铺出事儿了?出什么事儿了?走水了?”
刘捕头不等吕先生开口,急道:“仁和药铺掌柜吗?我是知州衙门刘捕头,昨夜城里发生多起命案,受害人都跟仁和药铺有关,直接点说,受害人都在仁和药铺做事。此事非同小可,知州大人请掌柜去衙门一趟,协助办案。”
“命案?怎么可能?我们就是做药材买卖的,能发生什么命案?”掌柜原本有些不悦,但一听此话顿时大惊。
“命案已经发生了,至少有九起。至于为什么,那正是找掌柜去协助办案的原因。走吧,知州大人该等着急了。”刘捕头十分焦急,发生这么多起命案,他还没来得及去现场一一察看,也不知道现场如何,还能不能找到凶手留下的线索。
“九起命案?”掌柜瞪大了眼睛。
他实在难以相信,仁和药铺一心做生意,也没得罪谁,会有谁对他们的人下死手?
“不错,九起。”刘捕头耐着性子回答。
第361章 画像丢失
“老吕,药铺今天别开了,先歇业。”交代完,便准备跟官差走
“孩儿他爹,你没事吧?”院内传来一声女人的询问。
“我没事,药铺有事,去去就回。”
掌柜回头回了一句,便跟着刘捕头等人快步离开。
一行人匆匆回到衙门,便听衙门口的衙役低声道:“头儿,大事不好,一早来报案的已经有十几将近二十个了。”
二十个?刘捕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二十个命案,二十个家庭,破不了案,衙门都得给堵上。
一进大堂,就见堂上又站了不少百姓,男女老少都有,不是哭哭啼啼,就是双手抹泪,粗略一看,竟然有十几人。
只听一女子哭诉道:“大人可要为民妇做主啊,不然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下去!”
“你们放心,本官一定会把凶手绳之以法,还死者一个公道。”知州大人脸色异常难看,阴沉如水。
“大人,仁和药铺掌柜带到。”刘捕头见堂上无人再说话,立即抽空禀报。
谁知堂上百姓一听仁和药铺掌柜,纷纷转过头来,一见到他,一言不发便忽然恶狠狠直扑过来,伸手便朝掌柜抓去。
刘捕头发觉有异,急忙闪身挡在掌柜身前,要将受害人家属拦住。
但他一人哪里是十多人的对手,马上便被众人推开。
“拦下!”
知州大人眼见堂上混乱,立即一声令下,堂上众衙役迅速出手将百姓与掌柜隔开,但百姓就像发疯一样还要向掌柜扑去。
“呯”一声惊堂木落案声响,方才将堂上混乱的景象止住,知州大人怒道:“这是知州大堂,成何体统!谁再敢动手,便治藐视公堂之罪!”
众人虽不再动手,但看向掌柜的眼神,犹如一把把能割下人肉的刀子。
“谁来说说,这到底到底发生了何事?”知州大人眼见堂上气氛诡异,凶杀案似乎别有隐情,说不定这便是案情突破口。
一女子泪眼婆娑的哭道:“大人,昨天我丈夫说他们押运药材从建宁府回剑蒲的路上遇到土匪,要不是运气好,险些被土匪所害,谁知他还是没有逃脱毒手,肯定是他回城的时候被土匪盯上了,昨天半夜才来报复。”
知州大人眉头一皱,问道:“这跟药铺掌柜有何关系?”
那女子愤恨的看了药铺掌柜一眼,继续哭道:“怎么跟林掌柜没关系!这次去建宁府我本来不让我丈夫去,觉得那边有土匪,不安全,可我丈夫说,林掌柜告诉他,如果这次不去,药铺就不要他了。全家就我丈夫能挣些钱,他受此逼迫,不得不去,才被土匪盯上,丢了性命,不怪林掌柜怪谁,要不是受他逼迫,我丈夫也不会死。求大人为民妇做主!”
“就是,不是他林掌柜相逼,我儿也不会出去跑这一趟,也会就这么死了!林掌柜,你安的什么心?亏得我儿风吹日晒,拼死拼活为药铺做事,到头来却被你逼死!求大人为我儿讨还公道!”一老父随即跟道。
“林掌柜你说,你为什么要逼我儿子去建宁!我儿子就是你害死的!你还我儿命来!”
“姓林的,我弟弟在仁和药铺多年,你怎么忍心害死他?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不会痛吗?”
“就是你害死我丈夫,你要为丈夫偿命!”
...............
众受害人家属纷纷声讨林掌柜,人大堂上顿时充斥着仇恨与暴戾的声音。
“呯”,惊堂木又一次落下。
“肃静!”
惊堂木的威严再次显现,堂上再次安静下来。
“林掌柜,昨夜被人杀死的,都是在仁和药铺做事的人,你有何说法?”知州大人似乎抓住了这一系列凶杀案的一根绳头。
林掌柜惊恐道:“大人,小人对他们的死一无所知啊。都知道,仁和药铺是做药材生意,除了在药铺向病人出售,也做批量贸易,卖给一些小药铺和药材商人,药材需求量一直很大,而药材来源就是去周边各州县收购,建宁府药材很多,是仁和药铺经常去收购的地方,我们每年都去好多次,以前也没遇到过危险,谁知道这次会遇到土匪。昨天他们回来跟小人说回来的路上遇到土匪,虽然人和货都没事,但小人还是马上让他们来衙门报案。他们为什么会被害小人真不清楚啊,请大人明鉴!”
“那你说说,为何要逼迫他们去建宁府?”知州大人受被害人家属情绪影响,似乎认定他们的死与林掌柜有关。
“大人,小人哪有逼迫他们,每次去外地收购或运送药材都是自愿报名,毕竟路途遥远,有时候半个月,有时候要一两个月,甚至三四个月,去的地方越远,挣的钱越多,这次去建宁府也是自愿的,一开始确实没几个人愿意,小人是说了几句狠话,可给的钱也比以往要高很多,最后他们都是自愿要去的。仁和药铺那么大,需要的药材那么多,建宁府有很多药材,我们不可能不去收购,可谁知道会那么倒霉,遇上土匪。”林掌柜急忙回道。
“林掌柜意思是这些凶杀案都是土匪所为?”知州大人瞳孔一缩,盯上林掌柜。
“小人以为,一定是土匪在半路打劫商队不成,又害怕暴露行踪,于是就潜进城里来杀人灭口,把商队见过他们的人全杀了,这样一来,他们就能继续作恶,逍遥法外。除此之外,小人想不到什么人会杀害他们。”林掌柜稳稳了心神,赶紧回复。
知州大人暗自点头,二十几条命案,也只有亡命的土匪做的出来,其他人跟受害人无冤无仇,纵使有仇也不可能跟所有死者都有仇,必然便是土匪害怕暴露行踪,被官府知悉掌握,所以才潜进城来,突下杀手,将所有见过他们面目人的灭口,所以到头来,这还是一场土匪劫案的延续。
“刘捕头,昨日报案人留下的土匪画像何在?可查到线索?”知州大人在林掌柜提示下想通所有命案玄机,顾不上堂上还有众多人,迫不及待询问侦办进度。
刘捕头回道:“昨天在城中查过,没有人见过画上之人。”
“昨日官差在城中巡查土匪,他们半夜还敢杀人,如此胆大包天之狂徒,不挖地三尺找出他们更待何时!刘捕头,本官命你广发土匪画像,能提供土匪线索者赏银百两,能擒获土匪者赏银千两!”知州大人把心一横,抛出重赏。
这伙土匪抓不住,他的仕途就没了,若是能抓住他们,及时结案,说不定便能化祸为福,高升一步。
“是!”刘捕头应承一声,马上离开大堂。
命案现场他还需要勘察,时间一刻也不能多耽搁。
知州大人的意思很明白,他已经判断这二十多起命案便是受害人三天前遇到的那伙土匪,按说既然已经确定凶手,命案现场还要不要勘察已经无关紧要,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此案可能并不简单,也许现场会有意向不到的线索。
刘捕头不再理会他们在堂上说什么,命案再多他也不能乱不能慌,他现在要做的就只有两件事,勘察现场和广发土匪画像。
土匪画像保存在衙门,一出大堂,他立即吩咐衙役去取来。
可片刻之后,衙役回来告诉他,那些画像不见了,一张都找不到。
听到这个消息,一股寒意猛然涌上心头,瞬间将夏日未出时身上的燥热驱除干净。
刘捕头不甘心,亲自去找,翻箱倒柜一通,别说土匪画像,就连试画的数张底稿都不翼而飞,揉成一团丢在角落废画也一张不见,所有有关土匪的画像全都消失了。
“老陈呢?去找老陈!”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笼罩全身,作画的老陈可能已经不在了。
不多时,衙役来报:“头儿,老陈死了,被人勒死在房舍里,估计已经死了三四个时辰。”
“去,你们亲自去盯紧四门,任何不得出入!”刘捕头双眼要冒出火来,土匪也太嚣张了,居然敢潜进州府衙门来盗画杀人,不把他们抓住,他以后也别想在南剑州混了。
四名捕快神情凝重,他们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土匪居然敢公然挑战衙门,这是他们的地盘,是他们安身立命之所在,岂容他人放肆。
“是!”四人齐声应是,如风而去,各守一门,看谁敢私自放人出城!
刘捕头没有立即去勘察凶案现场,他觉得有必要将衙门里发生的一切告诉知州大人,所以他再次走进大堂。
“刘捕头,不是要你去搜捕土匪吗?”知州大人正与林掌柜、受害人家属商讨安抚抚恤之事,见刘捕头回来,顿时便有些不高兴,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不去办紧要之事。
“大人,属下有事禀报。”刘捕头回道。
“说。”知州大人心有不满,一个字不想多说。
刘捕头似无所觉,当即回道:“土匪画像全部丢失,给土匪作画的老陈,昨夜也被人勒死在房舍。”
“什么?怎么会这样!”知州大人一惊,腾然从椅子上坐起。
第362章 凶案现场
“昨夜有人潜进衙门,偷走了土匪画像,又杀了老陈,我们唯一的线索没了。”刘捕头再次强调一遍。
“潜进衙门?谁这么大胆!”知州大人气得胡子直哆嗦,既然能潜进衙门杀人,那么他的性命也在别人手中,这让他如何不生气,如何不紧张。
可问题的关键是,画像没了,作画的人也死了,再画一张是画不出来的,因为手里没了画像,他也没见过真人,凭空想象不出土匪的样貌。没有认证,没有画像,他们如何去寻找土匪?
“刀呢?把刀看住!别再把刀丢了。”知州大人逐渐冷静下来,土匪再狂也不敢伤害朝廷命官,除非他们想造反,不怕诛灭九族。
刘捕头应了一声,走出大堂,吩咐道:“去卷宗库把昨天放进去的那把刀取来。”
等刘捕头再回到大堂,知州大人道:“刘捕头,物证你要好生保管,最好随身携带,千万不要再丢了!”
“是!”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知州大人面沉如水。
刘捕头道:“凶案现场太多,凶手夜间行凶,不易销毁证据和作案痕迹,也许会留下不少有用的线索,属下已经派仵作、衙役去了现场,准备去一一勘察,然后再做判断。此时全城封闭,如果凶手留在城里,必然无法逃脱,抓住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好,那你去办吧。若是人手不够,衙门里的人手,还有弓手,任你调动,务必将土匪缉拿归案!”
“是,大人。”刘捕头应一声,转身就准备离开。
“大人,那把刀不见了。”一衙役急匆匆进堂禀报。
“呯”,知州大人愤怒的拍下了惊堂木,怒道:“知州衙门防御竟如此不堪!从今天起所有人不得休假,不得离衙,加强巡逻,日夜不息!”
“是!”堂上众衙役齐声应是。
“物证不见了,此案也是铁案,只要把人抓到,这帮土匪就别想翻身!刘捕头,速速去查探!”知州大人两眼一眯,精光外露,似是这帮土匪惹毛了。
“是!”刘捕头应承一声,迅速走出大堂。
而太阳此时刚刚升起,一缕霞光刺花了他的双眼,太阳的温暖并没有驱散笼罩他全身的寒意。
先去凶案现场勘察吧,但愿凶手会留下线索。
如此想着,便招呼一声,在衙役带领下立即往凶案现场赶去。
大堂上气氛诡异,受害人家属依然在悲悲切切、哭哭啼啼,林掌柜站在一旁,不知在盘算着什么东西,知州大人凝神端坐,似有所虑。
许久之后,有一受害人家属终于打破大堂上诡异的气氛,哭诉道:“大人,我丈夫他死的冤,他拼死拼活,苦了一辈子,民妇有心为他买一口好棺材,如今却连一口薄棺也买不起,活着苦,死了也没处安身,我丈夫的命好苦啊,民妇的命好苦啊!”
知州大人的神思被一女子哭诉打断,随即回过神来,看着林掌柜说道:“林掌柜,刚刚提议的受害人抚恤,你怎么看?愿意给多少,今日在这公堂上说清楚,出了这公堂就不得反悔。”
林掌柜道:“大人,不是小人不愿意给抚恤,他们在仁和药铺做事,如今出了事,小人也很难过。可一人一百贯钱有点多,实在难以负担。”
“那你直说,你能负担抚恤多少?”知州大人只想尽快安抚好受害人家属,能下葬的赶紧下葬,免得再生事端。
林掌柜想了想道:“药铺可以给每个受害人五十贯钱抚恤。”
“大人,我丈夫就这么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还有一个不能动弹的婆婆,怎么活的下去,这不是让我们去死吗?”又一女子开始哭诉。
知州大人一听到哭声就烦躁不堪,立即说道:“林掌柜,你也别说五十贯,你们也别说一百贯,药铺给每个受害人八十贯钱抚恤,如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林掌柜也无法,不答应他今天就别想离开衙门,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回道:“是,小人遵从大人吩咐。”
“好,那就这么定了,限期今日午时之前,你要把每人八十贯抚恤一文不少的送到每个受害人家里,逾期不送,或是少送一文,本官拿你是问!”知州大人说完,“呯”一声经堂木落下。
“是,大人。”林掌柜答应的十分干脆。
“你们也各自回去,等衙门勘察完现场之后,就将受害人好好安葬。退堂!”知州大人说完,不等众人回应,起身便朝后堂走去,一转过屏风,马上握拳捶起后腰。
这一个早晨,真是把他折腾的够呛,浑身衣裳湿透不说,腰也疼的厉害,至于什么案情不案情的,等休息一会儿再说吧。
一回到后宅,往躺椅上一躺,便吩咐烧水洗澡。
刘捕头带人在凶案现场勘察,这是一个只有三间房屋的小院,受害人死在最左边屋子里,就死在床上,经查屋内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凶手是撬门而入,用利刃割断了死者的喉咙,屋内陈设和物件都没有动过,现场没有留下其他痕迹。
但刘捕头又把另外两间房屋的房门察看了一番,没有留下凶手撬门痕迹,这说明凶手对死者的住所很熟悉,推测应该是夜深熟睡之后,直接翻墙撬门,一刀毙命,而同在一个院中的家人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所以凶手的目标很明确,杀完人后没有任何停留。
经过勘察,刘捕头得出结论,这是一场谋杀,而不是普通的凶杀。
仵作检查完尸体,留下详细验状之后,立即转场另一处死亡现场。
这个受害人也是死在床上,不过他的死状稍有不同,是被利器插进左胸,直接刺破心脏,伤口长达三寸,上宽下窄,推测是被长刀所伤。房门是被撬开的,屋内同样没有挣扎打斗痕迹,也没有被翻找和偷盗,所有陈设原封未动。
院内其他房门,经查没有被撬痕迹,夜晚其他人也没听到特别的声音。仔细在院中巡查之后,又找到翻墙痕迹,而翻墙处距离死者房间稍远,中间还隔了几个房间,显然凶手绕过其他人,撬门而入,杀害了死者。
凶手如此从容,事前必然经过探查,显然这又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
验完尸体,留下验状之后,刘捕头等人迅速进入下一个凶案现场。
这个现场死亡两人,是一对年轻夫妻,一起死在屋内,女子死在床上,男子倒在地上,现场没有打斗痕迹,都是一刀刺穿身体,伤口一边宽一边窄,长达三寸六分。据推测,凶器是一把宽三寸六分,厚二分五的长刀。
房门被撬开,屋内没有被翻找的痕迹,临屋房门完好无损,没有被撬痕迹,院内堆放杂物较多,其他家人半夜也未听到特别的声音。
随后捕快发现院门是被利刃撬开,而家属却说早上醒来,院门是插上的,并没打开。又经仔细勘察,在另外一处院墙上发现攀爬痕迹。出于职业敏感性,刘捕头据此推测,凶手选择撬门而入,应该是翻墙并不容易,但他杀人之后从另外一处翻墙,显然是不方便从院门离开,半夜会有什么不方便?
等刘捕头出了院子,将院门和翻墙处所在位置看清,便猜到凶手所为,因为翻墙处位置偏僻,在一个阴暗的拐角,而院门则对着一处街道。
剑蒲城街道夜间几乎无人,此处并不繁华,夜间会出现的只有一种人,那便是打更人。
刘捕头心念急转,随即悄悄吩咐一名捕快去把此地昨夜打更的更夫带去衙门好生看管。
仵作查验完两具尸体,验状记录清楚之后,他们随即又去勘察下一处凶案现场。
这处现场很惨烈,母子二人身中数刀,双双倒在血泊之中,现场有打斗痕迹,年老的母亲指甲间有皮肉血痕,儿子手中抓了一片黑色布料。
仵作验完尸体伤口之后,物证被一一收集起来,随后进入一间敞开的房间。
房中凄惨更胜院中,一对母子双双死于房中,三四岁的儿子被扭断了脖子,光溜溜的摔在地上,年轻母亲光溜溜躺在床上,身上无半点遮身之物,同样是被妞断了脖子。
一见此景,众人不敢多看,随即退出房间。
死者邻居说,半夜他确实听到短暂的哭喊声,以为是夫妻吵架,一早见院门大开,他进去一看,何老三跟他娘死在院子里,还以为是何老三老婆杀的,他走进房间一看,何老三老婆和儿子也都死在屋子里,一家四口全都死于非命。
经勘察,院门没有被撬开的痕迹,房门也没有撬开的痕迹,而在院墙上发现攀爬痕迹。
刘捕头据此推测,凶手是翻墙而入,不知何故,刚好在院中偶遇死者母子,双方短暂撕扯之后,母子二人双双被杀,而后凶手听到房内呼喊,唯恐暴露,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继而入屋杀死孩子,奸杀孩子母亲,再由大门仓惶而走。
此案同样是谋杀。
第363章 不得出入
杨丛义在神骑军统制衙门住下,当天晚上接风洗尘宴之后,收到一份南剑州土特产,殿前司兵案在神骑军的功勋核查便已结束。
他的目的地是泉州,既然南剑州无事,稍稍休息一晚,第二日一早便准备离开剑蒲。
与神骑军统制道别之后,日上三杆,杨丛义一人一马,带着一个装满土特产的包裹来到城南,正想出城,却见城门口围了许多人,吵吵闹闹,叫嚷不休。
“凭什么不让不出城?耽误了我的大事,有你好看!”
“早晨还能进城,为什么突然就封了?我爹病了,还在城外等着我买药回去,你们把城封了,要是我爹死了,我一定会去福州告状!”
“就是,我早晨进来卖菜还好好的,怎么就不能出了?”
“给个说法,为什么不能出城?”
“是啊,必须给个说法,哪有随随便便封城的,要么赶紧打开城门,要么就等着我去福州告状!”
百十人,纷纷扰扰,肆意叫嚷,而城门始终关闭,守城的兵卒对所有人的指责不予理睬。
“这位大哥,城门什么时候封的,为什么不能出了?”杨丛义看在眼里,觉得有些奇怪,便问起身旁一人。
那人回道:“我也想知道啊,大半个时辰前,他们一言不发,直接就把刚刚开城不久的城门重新关上了,不只南门,听说所有城门都关了。不管谁来问,都只说是上面的命令,至于什么原因,根本没人知道。”说完也是神色焦急,应该也是等着出城之人。
这还真是怪了,纵使有朝廷大员路经此城,最多宵禁封街,就是需要封门,四门封一门或两门就够了,哪有随随便便封城的道理。
他谢绝神骑军统制挽留,便是想早点回泉州与娘子团聚,如今没有缘由,突然封城,更不知何时开启,却是让他心里有些不爽快。南方是山地,峡谷河流众多,耽搁一个时辰没过河,要是刚好来一场大雨,河水暴涨,或许就要耽搁好几天行程。
杨丛义分开围观人群,挤近最前边,高声问道:“为什么无缘无故关闭城门?得给个说法吧。”
士卒沉默不语,就像没有听到一样。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连个解释都没有吗?”杨丛义稍稍有些恼怒。
“这是上面的命令,要跟你们解释什么!退后,不准靠近一丈之内,否则后果自负!”押官队长听杨丛义语气不善,立即回嘴,并抬手一指他们之间的距离,提醒他们不要靠近。
杨丛义不想跟他废话,伸手取出一物,向前一举,回道:“不管你们为什么封城,谁的命令,我也有要务在身,必须马上离开!”
那押官队长一见杨丛义手中之物的文字与图案,立即转身抱拳躬身道:“末将,见过大人!”
杨丛义收起信符,正声道:“既然知道我的来历,还不放行。”
那押官有些为难的回道:“大人,不是末将有意为难,上面的命令是任何人不准出入,还请大人见谅!”
“不让走,总得有个原因吧。”杨丛义神色一敛。
“大人见谅,末将真还不知道,上面什么都没说,就只让我们封城。”那押官见杨丛义神色不善,也十分为难。
“我今天出城还有要事待办,耽搁不得。我从外地来,又到外地来,不管你们为什么封城,都该跟我没关系,我会到福州帅司拜会,如果实在有事,再去找我就是。放行吧,要是坏了你们的事,我担着!”杨丛义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出城,为官这么久,特权该用的时候就该用用,何况他确实有殿前司兵案要事待办。
那押官思虑犹豫片刻之后,把心一横,抱拳道:“大人请留下姓名,末将才好开门送大人出城。”
杨丛义想也不想,直接回道:“殿前司兵案,杨丛义。”
“原来杨大人是殿前司的,末将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恕罪!”那押官再次抱拳,躬身施礼。
“好说,可以放行了吧。”杨丛义现在只关心能不能出城。
押官点头道:“当然。”随后高声下令:“开门,送大人出城!”
“慢!”
几名士卒正要去开门,旁边一衙役闪身出来阻止,口中高声喊道:“知州衙门的命令很清楚,任何人不得出入!你们要徇私不成?”
“你一个小小衙役,还能管神骑军的事情!”押官怒斥完,挥手让属下去开门放行。
“是知州衙门下令封城?”看到这个衙役,杨丛义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亲近之意。是了,数年前他也做过一年衙门捕快。
“正是。昨夜城里发生多起命案,为防凶手逃脱,知州大人下令封城,任何人不准离开。”衙役答道。
“我是朝廷命官,也不能离开吗?”杨丛义看着他衙役问道。
衙役高声回道:“大人要想离开,可以强行离开,也可以去州衙跟知州大人说明之后再离开。”
城里发生命案,若是一般情况根本不必封城,能做知州,之前必定已经做了多年知县,当知道任何一座城池除了发生战争、瘟疫、洪水、暴乱、谋反大逆等情形外不得封禁,不然极易造成混乱,发生不可控之事。
昨夜的命案严重到要突然下令封城,看来命案不简单,原本文官与武官就相互看不顺眼,还是不要强行出城,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为好。
“既然城里发生命案,为抓捕凶手,稳定人心,而封闭城门,也是事出有因,我自当遵从知州衙门的指令。”杨丛义此话一处,押官略微有些惊讶。
“城门还是封好,不要放走了凶手。”杨丛义看了一眼押官,转身朝城里走去。
围观众人先前见士兵准备打开城门,放当官的离开,心中愤愤不平,正待怒而抨击时,杨丛义却转身回城了,直把他们晾在原地。
“都听着,城里发生命案,谁想走,谁就是疑犯,是疑犯就要抓进衙门过堂!”押官高声大喊。
众人只想出城,谁想当疑犯?听了这毫无道理的话,没有人狡辩,纷纷退避,毕竟你跟他们讲理,他们跟你动刀,吃亏的还是自己。
每一个城门都在喧闹,而南城门经杨丛义一闹之后,很快归于平静,不着急离城的,直接离开,等着要离城的,也只能在距离城门四五丈外等着。
杨丛义确实想早些离开南剑州,但城门因命案封闭,他也不好强行出城,破坏知州衙门的权威,更何况他的官职可比知州大人低了很多级,轻易得罪不得。
命案凶手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抓住的,在大街上溜达不是办法,但统制衙门不太好回去,客栈就成唯一可去的地方。
杨丛义随即在城南临街找了家客栈入住,先住上一天看看情况。
外面的天很热了,定好房间,杨丛义便留在屋内,南剑州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闲坐片刻之后,他忽然想起汤鷽家住南剑州,几年前进入武学时听她在讲武堂介绍时说过具体州县,但好几年过去了,记忆模糊不清,也不知道她家是不是在剑谱县。
想起过往,内心唏嘘,汤鷽本来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奈何命运弄人。
如今来到南剑州,本想去寻找拜访一番,又担心真的见到,到时候难以自处,徒增烦恼。
纠结、斟酌许久之后,最终还是决定算了。
聚是缘,离是缘,缘生缘浅,俱是终点,不如不见。
想通之后,他索性打开包裹,拿出了神骑军统制送给他的土特产,当时他还特意交代,带些回去给兵案张大人品尝。
拿出光滑油亮的木质盒子,将它打开以后,杨丛义被逗笑了,哪有什么土特产是银钞的。
不过随后想了一下,觉得统制大人这土特产一词还是有道理,因为南剑州正有多个银矿在开采,从地里挖不出来的银子,不就是土特产吗?
反正无事,他拿出银钞仔细数了数,还真是整整三万两。
杨丛义一时感慨不已,龙骑军与神骑军一字之差,两军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龙骑军靠克扣军饷、吃空饷积攒点钱财,一个统制能拿出的银钞不过两千两,神骑军一出手就是银钞三万两,同是禁军统制,差距如此之大,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不过他们远离临安,驻守在千里之外的深山,再想更进一步怕是没可能了,能搜刮点钱财养老,就当是朝廷流放他们的补偿吧。
张大人选择核查这几个地方,应该也是深思熟虑的,特别是南剑州。
杨丛义将银钞收进盒子,盖好盖子,重新在包裹里放好。
城门不知何时才能打开,闲来无事,也只能练练功了。
上次在半路遇到土匪,要不是他们有些见识,知道殿前司是干什么的,不敢贸然动手,否则他就危险了。长枪练的多,但剑法不精,真动起手来,只凭一柄剑,可讨不到便宜。
他深知,古代常年出门在外,没有武艺傍身,那十分危险。
第364章 命案推测
杨丛义无事在房中打坐练功数个时辰,一直到午时左右,走出房间一看,远远望见城门依然还在关闭中。
五月酷暑,又无处可去,无奈之下,只能回到房中继续练功。
谁知他刚刚坐下,便听到屋外有脚步声接近,少息之后,便有敲门声。
“客官,有人找你。”
店小儿一声呼喊,声音不算太高,但房中只要没睡着,肯定能听到。
“来了。”杨丛义心里奇怪,剑蒲城里认识他的人不多,谁会找到客栈来。
打开房门一看,门外除了店小二,还有两名捕快。
“是杨大人吗?”不等店小二和杨丛义开口,一捕快马上十分恭敬的抢先询问。
杨丛义微微一惊,大感意外,不禁问道:“你们找我何事?”
两名捕快脸上一喜,齐声道:“小的见过杨大人!”
随后其中一人马上道:“杨大人,小的们找你找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找到你了。快跟我们去衙门吧,知州大人都催过好几次了。”
杨丛义不解其意,见这两人奇怪,脚下未动,语气轻淡的问道:“知州大人找我?为何?”
“杨大人有所不知,城里昨夜发生了好多起命案,知州大人怀疑是一伙土匪所为,关于那伙土匪的人证和物证一夜之间全都不见了,眼下在这城里,杨大人可能是唯一见过那伙土匪的人。早上听说了大人的消息之后,知州大人推测杨大人应该就是跟死者一起回到剑蒲的人,现在能不能侦破这一系列杀人案,将那伙凶恶的土匪抓住,就全靠杨大人了。杨大人在唯一见过土匪的人,知州大人希望你能马上住进衙门。”衙役眼见杨丛义有提防之意,赶紧将原因解释清楚。
“那伙土匪进城了?”杨丛义大惊,土匪的胆子这么大吗?转念一想,他们敢进城,那就说明他们确实不简单,当初遇到他们时,就觉得他们不同于一般土匪,特别是他们手里几乎一样的凶器。
“是,不但进城了,昨天还把见过他们的人全杀了,整整二十八条人命。所以知州大人才下令封城,就是想把这伙恶人拦在城里,全部抓住。”
听到这个消息,不止旁边的店小二吓呆了,杨丛义也明显呆了一下。
二十八条人命!这伙土匪是疯了吗?
“走,去衙门!”杨丛义顾不上多想,如此凶恶的土匪如果不抓住,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受害。
他自己以前就遇到过不少土匪,对于沿路打劫的,让他遇到,便从不手软,能杀的基本全杀了,绝不会放他们逃生,既然敢抢劫,被杀就要认命。
回房拿了包裹,房间也来不及退,迅速跟两名捕快赶到知州衙门,他知道时间宝贵,晚一时半刻,抓获土匪的可能就降低一分。
一进衙门,杨丛义便直接被请进客厅,而捕快则跑步去向知州大人报喜。
不多时,一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一身素色薄衣,从一旁出来。
见到杨丛义便笑道:“杨大人,终于找到你了。”
“在大人面前哪里敢当大人!”杨丛义赶紧起身推辞,并拱手行礼道:“下官殿前司兵案秘书杨丛义,见过孟知州!”
“好好好,坐。”说完当先在主座落座。
杨丛义见对方坐下之后,方才落座。
一落座便十分歉意的回道:“下官实在不知昨夜城里发生此等恶劣之事,若是知道便早来拜见孟知州了,也不至于让衙门四处找我。”
孟知州摆摆手叹息道:“城里发生这么多命案,也怪不得旁人,只能怪土匪实在过于凶残。”
稍稍停歇一息,换了口气,便又说道:“今日一早,天刚刚亮,便有人来敲响了鸣冤鼓,结果小半个时辰之内,本官就接到二十三起命案,经过询问才知死者居然都是城中仁和药铺的人,且都是昨日才运送药材返回城里,同样是在昨日,其中一名叫宋诚的死者带着土匪凶器来报案,说他们在三日前遇到一伙恶名远播的土匪,在报案证词里,这名死者提到了一名救他们于危难的殿前司杨大人,昨晚你救下的二十三个见过土匪的人证全部杀死,就连保存在衙门的凶器和画像也不翼而飞,所以本官就想到了见过土匪真面目的殿前司杨秘书。一夜之间,二十三起命案,二十八条人命,实在太过恶劣,本官为官多年从见过,也从未听过,是以不得不封城,力求尽快破案,抓获那伙土匪,把杨秘书找来,也为此事。杨秘书能体谅本官的难处吧?”
杨丛义听对方讲完此事来龙去脉,马上表态:“协助侦破命案,还死者公道,下官义不容辞,但听孟知州调遣!”
孟知州笑道:“好。杨秘书知礼名义,本官甚是欣慰,能不能抓获这伙土匪,就全赖你了。”
杨丛义正声道:“安民抚民乃为官者本份,下官定当尽心竭力。”但随即说道:“不过,下官有一个关于此案的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孟知州脸上笑容微微一敛,道:“杨秘书对此案有何不解,只管问就是,本官知无不言,力求尽快破案。”
杨丛义当即问道:“据下官所知,前几日见过的那伙土匪只有一十二人,他们是如何潜进城里,一夜之间将二十三人灭口?”
孟知州一听此问,正待张口回答,忽觉确实难以说明,稍稍细想之后,便直言道:“本官确实忽略了这个问题,杨秘书有何想法?”
杨丛义道:“下官以为,一夜之间二十三起命案,如果是那伙土匪做的,那便有三种可能。其一,那伙土匪本身就是城里人,在遇上二十三名死者之前就已经认识他们,并且清清楚楚知道他们的身份和住处,不然不可能一夜便将他们全部灭口。其二,那伙土匪在城里有眼线,前几天打劫失败、身份暴露之后,便存了杀人灭口之心,授意眼线摸清二十三人身份和具体住处,然后在线人指引下,一一杀人灭口。其三,那伙土匪不止十二人,至少应该有二十三人,他们打劫药材商队失败后,便当先一步潜进城里,在城里等待商队进城,而后一人一个,尾随盯梢,趁夜杀人灭口。”
说完见孟知州似乎陷入沉思,又道:“这三种可能中,第一种其实并不成立,如果土匪很了解商队二十三人,还知道他们住处,他们必然也曾见过土匪才对,但下官与他们同行两日,发现他们并不认识土匪中的任何一个人,甚至以前见都没有见过。如此,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城里有土匪的探子,二是土匪团伙超过二十人。”
孟知州还在想着什么,没有接话。
杨丛义又道:“其实还有一个问题,一个土匪团伙能在城里精准杀害二十三见过他们真面目的人,他们的胆识、谋划能力和行动力得高到什么程度,若是一伙普通的土匪根本办不到,进城杀人灭口的事儿,他们想都不会想,与其冒险入城杀二十三人,不如潜进山里,或是远走他乡。由此推断,若昨晚二十三人真是那伙土匪所杀,此案便简单不了,杀人之前,他们一定想好了应对办法,不担心衙门查。”
沉默许久之后,孟知州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情,脸色阴沉的说道:“杨秘书分析的在理,这伙土匪确实不简单,杀人灭口之后,居然还敢潜进州衙盗走土匪画像和物证。既然他们想斗,那本官就跟他们斗一斗。”
杨丛义发觉对方神色不对,似有所悟,赶紧问道:“知州大人此言何意?莫非已经知道土匪另有身份?”
孟知州反问道:“听杨秘书的意思,你也猜到土匪身份?”
杨丛义一听此话方知失言,于是回道:“下官那日见过土匪留下的凶器,只是有些怀疑,不敢猜,也猜不到。”
孟知州道:“杨秘书不必自谦,刚刚你提示的很明白,其实你应该早就知晓他们的身份。”
杨丛义默然不语,他也是方才想明白,一时忍不住就说了出来,有些话在聪明人面前是不能说的,不然便是招惹祸患,但凶手一夜之间在城里制造二十三起命案,杀害二十八实在过于惊骇,完全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遇上这种事,他还真不愿置身事外。
孟知州见他不语,又意味深长的说道:“杨秘书知道为何他们杀了二十三个见过他们真面目的人,唯独没有对你动手?不要忘了,你不但破坏他们抢劫药材商队,还清清楚楚看到他们每一个人。”
“因为下官今日一早就会离开,不会出来指认他们,也就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另外,下官虽然官职低微,也是朝廷命官,他们不敢轻易动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杨丛义也不能不借口了。
“错,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不敢的,不管是杀平民百姓,还是杀官吏,只要有钱,什么坑都可以填,什么错都可以圆。不杀你,不过是你身份特殊,时机不到。”
第365章 了如指掌
孟知州说完静静的看着杨丛义,他想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既然要斗,他也要有帮手。
“孟大人以为他们真敢对下官动手?”杨丛义心里虽惊,但他不信,杀害朝廷命官,挑战的可是整个士大夫阶层和皇权,除非没了活路,否则没人敢动手。
孟知州道:“本官虽不知杨秘书来南剑州所为何事,但既然你在此停留过,并且今日要走,想必已经办完该办的差事。我刚说了时机不到,在你离开南剑州之前,或是回到临安之前,都不会有人动手,但在这之后就不好说了,毕竟你见过他们的真面目,万一哪一天衙门找到你作证,他们不就暴露了,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你,他们才能放心。”
“孟大人似乎对他们很熟悉,不知能否多透露一些信息给下官?”杨丛义听过一句话,不怕鬼凶,就怕鬼惦记,他虽不太相信有人敢谋杀命官,但若他们以亲属相胁迫,事情就不一样了。
所以他想知道这背后到底牵扯到什么人,牵扯到什么层次,他有没有资格参与,若双方势力悬殊,无法抗衡,他也不想白白送命,只能一走了之,走一步看一步了。
孟知州想了想,回道:“杨秘书,实话跟你说了吧,你今日走进知州衙门,就已经跟他们不是一路人,再出去就是他们的仇人。”
杨丛义眉头微皱,他现在是唯一一个见过土匪真身的人,知州衙门能找到他,别人当然也能找到他,很可能从昨日进城那一刻起,他就在别人密切监视之中,其他证人全部被灭口,此时他来到衙门,不管是不是要站在孟大人一边,在别人眼里,他就已经跟孟大人在同一条战线了。
“所以,本官知道的,也不会瞒你。”
见杨丛义没有接话,孟大人继续说道:“南剑州山多水多田少,想种粮食不容易,百姓活下去也难,但好在山里物产丰足,不光有漫山遍野的竹林,种类繁多的药草,还有很多银子。竹子、药草虽然也能搜刮到一些钱,但哪有控制银矿来钱快。南剑州几大银矿原本一直在州府控制中,可数年前几个银矿接连被土匪盗贼袭扰,州府势力单薄,无力掌控,于是驻守南剑州的禁军便顺利入驻银矿,从此双方便在银矿上纠缠不清。”
原来双方争斗的根源是银子吗?难怪出手就是三万两土特产,背靠银矿,银子真是好捞。杨丛义很是无奈,自古有句话叫做,千里当官只为钱,看来对有些人来说是没错了。
但禁军与知州府的争斗跟土匪和二十三起命案,又有什么关系?
不等杨丛义询问,孟知州便道:“本官来南剑州任知州两年,对银矿上的烂事也不想过问,只想顺利渡过任期,几个月之后调往他处任职,可他们实际控制了银矿还不满足,还想染指药材生意,接连制造数起劫案,杀人越货,从不留活口,这些事他们以为做的隐秘,本官不知,可明眼人一看便知,本官只是任期时日不多,佯装不知罢了。但此时公然在城里杀人,显然没把本官放在眼里,若本官再不过问,以后这南剑州就成了他们的天下了,那可真是笑话。”
“原来孟大人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听完对方一番话,杨丛义怔怔无语,好久之后才说出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来。
孟知州道:“本官原本不想搭理他们,任他们闹去,任期也快到了,过不了三两个月就会走,可他们实在太不像话,一夜之间,公然作案二十三起,若是此事传到朝廷,命案再破不了,本官一世清名就要毁在南剑州了。”
“孟大人,下官想知道,如果二十三个人证没有被灭口,土匪的案子你会查吗?”杨丛义心中一动,忽然发问。
孟知州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回道:“本官会查,但不会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随后又道:“但你这个假设不现实,因为他们绝对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和把柄,人是肯定要杀的,包括你。如果本官没猜错,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谋划怎么杀你,什么时候杀你了。”
“所以到头来,是下官自己一头钻进这个乱局之中的吗?”杨丛义恍然,那日出声惊退那伙土匪,他就已经身在南剑州乱局中了,昨日不死,是因为他就住在统制衙门,今日不死,是因为他还没有回到临安复命。
“是人哪有不犯错的,况且这错不在杨秘书身上,你又何须自责。路见不平,挺身而出,乃侠义本色,昨日听前来报案的死者说起你,本官心生敬佩,便想见见,不想今日便见到了。身长七尺,仪表堂堂,若杨秘书不是朝廷命官,一定会成为一个名满江湖的侠士。”说完,孟知州笑了。
“孟大人过奖。”杨丛义推辞之后,马上问道:“既然大人对眼下的情形很清楚,可有破解之策?”
一听此问,孟知州笑容渐失,眼下情形可谓一团乱麻,明知对手是谁,却无从下手,于是只能摇头。
“下官见过那伙土匪,如果能把他们找出来,是不是就能堪破二十三起命案?再由这伙土匪挖出幕后之人,将首恶揪出,以正国法?”杨丛义思虑了一下从对方那里获得的信息,目前来说也只有这一个突破口。
他也想通了,如果不留在州府衙门将这乱局打破,不管走到哪里,隐患都会如影随形,甚至会累及家人。
孟知州点头道:“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但不知那伙土匪是不是潜进城来过,如果他们根本没有入城,这些死者也不是他们亲自下手灭口,要侦破此案,难度就大了。”
杨丛义也知道此案的难度,目前看来,那伙土匪不过是一群搅浑水的小角色,为安全计,幕后主使不会轻易让他们在城里露面,若是这样,要找到二十三起命案凶手怕是旷日持久
“孟大人,命案现场可有留下凶手线索?”
“已经派人去现场勘察,还没消息。”
“下官以前也在州县衙门待过一段时间,是否需要下官去现场看看?”杨丛义提议。
命案现场多少会留下一些线索,而这些线索往往就能锁定凶手。
谁知孟知州当即摆手道:“现场危机四伏,你是唯一一个见过土匪面目的人,还是不要露面的好,不然发生什么意外,本官可担当不起。命案现场有办差经验丰富的捕头,你就跟本官留在衙门。土匪的画像也要重新画出来,全城散布,搜寻他们踪迹。”
“是,下官遵从孟大人吩咐。”
“杨秘书,本官今日跟你说了太多心里话,不管你在殿前司还是在其他地方,现在我们同在一条船上,希望你与本官精诚协作,拿下为恶之人,免除你我后顾之忧!”孟知州神情严肃。
杨丛义神色一正,回道:“下官明白。”
天气实在炎热,二人聊了许久,口干舌燥,闷热难耐。
正在这时,一丫鬟进来禀报:“老爷,芸娘做了些冷饮,让老爷回去品尝。”
孟知州训斥道:“没见老爷在商谈正事吗?出去!”
那丫鬟一听此话,惊惧的脸都变了颜色,急道一声“是”,转身就走。
等人一走,孟知州笑道:“下人无礼,杨秘书勿怪啊。”
杨丛义笑道:“孟大人多虑了。”
随后孟知州解释道:“最近天气炎热,小女在家无事,每天都会亲手做些冷饮降暑,本官也怕热,所以每次做好便要叫我过去喝一碗,天长日久成了习惯。”
杨丛义笑道:“有如此懂事乖巧的儿女,是大人的福气。”
“哈哈哈,杨秘书说对了,本官膝下无子,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偏巧还知书达礼,十分懂事,琴棋书画,针线女红,样样都精通,有此一女,也算寥补遗憾。”孟知州满面笑意,显然对自己的女儿十分满意,也非常宠爱。
杨丛义无法接话,喝一口温茶之后,忽道:“大人,早晨下官准备出城之时,南门附近围了数百人,其他城门恐怕也不在少数,若封城时间太长,进出不便可能会起骚乱。”
“哦,杨秘书以为如何?”
“下官以为应该把土匪画像满城张贴,城门口派人检查即刻,若是土匪真在城内,封城还好说,若是不在,封城除了造成百姓恐慌,怕是难有其他好处。那些土匪的样貌,下官还有印象,衙门是否有画师,最好现在就把他们画出来。”除此之外,杨丛义也想不到更好的破解之道。
“封城也是无奈之举,一夜之间发生如此多命案,若不能破案,再传到福州去,怕是难以交代。既然杨秘书记得土匪样貌,那便好办,可惜衙门画师昨晚被人杀死,眼下衙门没有画师了,得到城中去找。”孟知州言语之间也满是无奈。
“谁说衙门没画师,我不就是吗?”
忽然一阵悦耳的女声从客厅旁边传出来,清脆、灵动中,又透露出一丝活泼与顽皮。
第366章 丢脸不冤
话音一落,一女子莲足轻动,出现在客厅。
只见女子年方十五六,上身穿绿衣绣云短衫,露半截莲藕臂,下身着齐踝莲花青丝裙,脚踩绣花青布鞋。面容白净,五官精致,一张樱桃小口,微施胭脂,嘴角上扬,分外动人,一双杏眼晶莹闪闪,暖如春日阳光,满头乌黑长发梳于脑后,以玉钗、红色丝带相缚。
一见直觉青春洋溢,活力四射,顿起怜爱之心。
杨丛义只看了一眼,心中猛然一跳,便迅速将视线移开,拿起茶杯再喝一口茶。
“胡闹!这是你一个女儿家能来的地方吗?赶紧回去!”孟知州脸色一寒,冷声训道。
“爹,你不是要找画师吗?女儿就可以画,何需到城中找。”女子完全不顾孟知州的训斥,莲足轻移,朝她爹身边走去。
“爹的事,爹自会办好,何需你来插手,女儿家抛头露面,成何体统!还不回去!”孟知州见女儿不听话,顿时便要发怒。
“爹,天这么热,女儿好心要帮你,你还乱发脾气。”女子反驳一句之后,随即喊道:“青儿,把甜汤给我爹端来。”脚下几步走到孟知州身旁站定,满脸委屈。
“爹是五品朝廷命官,一州之长,需要你女儿家来帮,传出去成何体统!”孟知州的音调越发高了,看来是真动怒了。
杨丛义感觉厅内气氛不太对,多半是因为他坐在一旁的缘故,于是马上起身道:“大人,下官先去前衙看看现场勘察的如何了。”
眼见如此,孟知州也只能把气一消,道一声:“也好。”
取得同意,他拿起剑与包裹,便径直出了客厅,朝前衙而去。
杨丛义离开后,孟知州瞪着女儿一言不发。
“爹,这么看人挺渗人的!”女儿双手手指绕着腰间丝带,撅撅嘴。
孟知州怒道:“你还有脸说!爹刚在外人面前夸你乖巧懂事,知书达礼,你就给爹来这一出,是不是觉得爹的脸还不够大啊!”
谁知女儿抿嘴笑道:“爹,你的脸本来就不大。”
“你......”孟知州被噎住了,一句话也说不来。
闭眼深呼吸几次,调整好情绪之后,才睁眼道:“芸娘啊,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你好好待在后院,不要无缘无故跑出来,你就是不听,这是第几次来这儿了?如此不懂事,怎么嫁的出去!”
“爹,女儿这也才第三次出来,可女儿哪次是无缘无故了?刚才让平儿叫爹回去喝凉汤,爹把她训回去,凉汤从井里拿出来,一会儿就不凉了,女儿这才给爹送出来,脚都酸了,你还怪我不懂事!”女儿低头回应。
看女儿脸上神色,似乎有满腹委屈,孟知州心一软,轻声道:“好了,下次不要自己再出来了。爹刚刚在商谈正事,却被你出来打断,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知道了,爹。”女儿欢快的应承道,抬起头来,笑容挂在脸上。
随后伸手从丫鬟手里接过食盒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边开盒子边问道:“爹,刚才那人是谁啊,年纪轻轻的,你跟他谈什么正事?”
孟知州把眼一瞪,没好气的回道:“爹的事,你少打听。”
女儿把一碗凉汤从食盒里拿出来放在桌上,随后又从里面拿出一把白瓷勺,随口回道:“以前能在客厅跟爹谈事情的都是大官,现在连年纪轻轻的人也能进来了。爹,你这官是不是做不长了?”
“女儿家懂什么,别看他年纪轻,人家现在任职殿前司,最少也是七品官,比你爹当年可强多了。”孟知州接过勺子回道。
“爹是五品官,他是七品官。”女儿念叨了一下,而后惊叫道:“爹,你比他大这么多岁,就比他高两级啊!”
孟知州正喝着凉汤,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汤喷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去之后,顺了口气才道:“爹为官这么多年就比他高两级?爹五品,他七品,爹比他高了几十年!算了,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说了你又不懂。”
说完,快速将凉汤喝完,把碗一推,道:“行了,天热,你赶紧回去歇着,爹还有正事要办。”
“是不是找画师啊,爹,女儿学画四五年,费时间出去找,还不如让女儿帮你画呢。”女儿边收拾空碗食盒边自荐当画师。
“别添乱啊,爹这是要给土匪画像,你天天画的花鸟鱼虫,跟这不是一回事,回去吧。”孟知州摆摆手,不予理会。
“哼!以后别求我,求我也不帮忙!”
女儿撂下一句话,招呼丫鬟提了食盒转身走进客厅旁边一道屏风后面,消失不见。
“越大越不听话。”孟知州放下茶杯自语。
片刻之后,高喊一声:“来人。”
不多时,一下人出现在客厅门外,回道:“老爷,小的在。”
“去前衙看看杨大人何在,刘捕头是否回来。”孟知州吩咐完,往椅背上一靠,想要好好歇一歇。
下人应承一声,迅速走向前衙。
杨丛义对衙门布局比较熟悉,毕竟天下衙门,不管是县衙还是州衙,都大同小异,是以一人随便走走,也不用担心迷路,或走到一些不该去的地方。
走了一会儿,就发现衙门里几乎见不到什么人,这可跟他之前在太湖县或怀宁做捕快时大不相同,哪个衙门没有上百衙役捕快,这个情况让他略感意外。不过想到城里有二十三处命案现场,都需要衙役捕快看着,人都调走了,衙门里没人也算正常,就没再多想。
一直走到衙门口,大堂附近,本想上街看看情况,但城里情况不明朗,仔细一想还是算了,不露面还是安全一些。
正走间,一下人走近,问道:“杨大人吗?老爷找你。”
“好。”杨丛义应承一声,转身就朝客厅走去。
大热天的,到处转悠,确实不太好受。
回到客厅,见孟知州正坐在椅子上打盹,便没出声打扰,而是放下包裹和佩剑,轻轻坐下。
不过这微小的声音,还是把孟知州惊醒。
“杨秘书,方才小女莽撞了,多多包涵。”中途把他逼出客厅,孟知州十分歉意。
杨丛义摆手笑道:“哪里哪里,下官方才也是坐的有些乏了,趁机出去走几步。”
孟知州心下略感安慰,便不再提及此事,转而说道:“杨秘书,这场乱局不靖,你也不好轻易离开,城里复杂难辨,若不嫌弃,你就暂住州衙吧,有事也好及时商议,意下如何?”
杨丛义道:“下官遵从大人安排。”
“那好,你先去休息休息,待本官找来画师,便将土匪画出来,依画像盘查搜寻。”
“好,下官但听大人吩咐。”杨丛义也不推辞,很干脆的应承道。
“来人,带杨大人去偏房休息。”
孟知州一声吩咐,少息便有一下人来到门外。
“杨大人,请这边来!”
“大人,下官先去了。”
杨丛义起身打声招呼,拿了包裹和佩剑随那下人离开。
等人离开之后,孟知州立即吩咐下人去城中寻找擅长给人画像的画师,找到之后马上带进衙门。
半个时辰之后,下人满头大汗的跑回来告诉孟知州,他找了数十个画师,但他们都不会给人画像,只会山水植物、花鸟鱼虫等,偶有会画人物的,也画不了人像。
这可让孟知州手足无措,城里这么多人,怎么连个画人像的人都找不到,没有土匪画像,如何搜寻他们?
焦躁无奈之下,忽然想到了自荐画师的女儿,难道真要让她试试?可不久前才拒绝她的自检,此时去找她,当爹的脸往哪儿搁。
可土匪不等人,已经没那么多时间再去找其他画师了,一张老脸在女儿面前丢就丢了,只要她能画出人像,那就不冤!
孟知州想明白之后,马上去后院找到女儿。
还没靠近房门便喊道:“芸娘,你在吗?”
片刻之后,女儿回道:“爹,你不是在前边有正事要办吗,到后院来做什么。”
“呵呵,爹是来找你办大事,要交给你一件十分紧要的差事。”
孟知州一句话说完,刚抬腿跨进房门,便见女儿从内屋出来。
“哼,又想骗我帮你做事。”女儿不假颜色,低语一句,似乎还在生气,随后云淡风轻的问道:“说吧,什么差事?”
孟知州走近几步,满脸和蔼的笑道:“给爹画张像。”
“画像?女儿只会画花鸟鱼虫,哪会给人画像啊!爹,你莫不是病了吧?”女儿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的表情,说完伸手去摸她爹的额头。
孟知州抬手挡开,斥道:“胡闹,有这么跟爹说话的吗?”
女儿鼓鼓嘴,扮一副委屈的神态道:“女儿又不会画像,爹又不是不知道。”
“让你画你就画,给你个机会,不画爹可走了。”孟知州说完转身欲走。
女儿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娇声道:“画还不行吗?画的丑了,爹可别怪我。”
片刻之后,调好笔墨,孟知州端坐于书案前,女儿提笔作画,在不知多少次“别动”的提醒之后,孟知州的画像终于画完。
第367章 画像画师
孟知州看着女儿给他作的画像一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画上的自己下巴奇长、歪嘴斜眼、塌鼻浓眉,一脸胡子就像肆意生长的乱草,胡子之间还有好几颗黑痣,十分醒目,整个人奇丑无比。
“你这画的是我?”孟知州一脸茫然,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下巴、鼻子和脸。
“不是你还能是谁!”女儿放下毛笔,一脸正经的看着她爹的脸。
一直陪在旁边的丫鬟,见老爷这般神情,虽然以手捂嘴,还是“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女儿扭头,一道凌厉的眼神射来,丫鬟立刻把手放下来,但小脸上的肉,因为憋笑,却一直在抖。
孟知州一见她二人神情,再后知后觉,也知道是女儿在作怪了,顿时脸色一寒,将画像往桌上一丢,怒道:“胡闹!”
女儿察言观色,瞬间便知道她爹这是真生气了,马上过去抱住他胳膊撒娇道:“爹,女儿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别生气了,女儿以后再也不开爹的玩笑了,爹就原谅女儿一次,好不好?”
孟知州怒道:“爹是朝廷命官,岂容你如此亵渎!你看看你画的什么,是爹吗?”
女儿连连摇头道:“不是,爹比画上的好看多了。”
“就是,老爷跟这画像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丫鬟在一旁帮腔。
“什么天上、地下,这是在咒我吗?”孟知州转脸朝丫鬟看去。
丫鬟一见老爷脸色,便知说错了话,“噗通”一声跪下,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婢子不是这个意思!”
“爹,你干什么,你吓到青儿了!”女儿一扯他爹衣袖,立即出言维护。
“晚上不准吃饭!”孟知州说完便收回眼神。
“是,老爷,婢子知错了!”丫鬟哭道。
“起来吧。”孟知州的注意力再次落在桌上的画像上,摇头叹息道:“女儿,爹给你个机会,你就画成这样,让爹很失望啊。”
说完就要朝门外走去。
“青儿,把我画的《月下美人图》拿来。”女儿放开她爹的手臂,转头吩咐丫鬟。
丫鬟抬起袖子擦干眼泪,快步走回内屋。
听女儿此话,孟知州刚刚提起的脚重新放下,他倒想看看女儿能画出什么样的美人图来。
片刻之后,丫鬟从内屋拿出一张卷在一起的画来。
女儿接过来,在桌上展开,然后笑道:“爹,怎么样,能看的入眼吗?”
看着桌上的美人图,孟知州一时失神,听到女儿问话,才移开视线,淡淡的回道:“还行吧。”
女儿惊道:“爹,这叫还行?女儿这是美人图,你知道画是谁吗?女儿画的可是嫦娥仙子!”
孟知州干咳一声道:“嫦娥仙子是嫦娥仙子,可你画的确实一般啊。”
“爹说一般就一般吧。青儿,收起来,我们回屋继续画美人。”女儿觉得他爹不会欣赏,也就不想让他再看了,收了画便要朝内屋走去。
“等等,这幅美人图真是你画的?”孟知州叫住她问道。
女儿止步,笑问道:“爹,这后院除了女儿,还有谁会作画啊?”
“好,爹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画一张画像,要是画的像,爹就相信你!”孟知州笑道。
“好,画谁?爹,还画你吗?”提起作画,女儿顿时又跃跃欲试,激动莫名。
孟知州笑道:“画爹做什么,爹又看不到自己。戴上面纱跟爹来,给你找一人画。”
“去哪?”女儿满怀期待的问道。
“前衙。”
女儿一听十分兴奋,赶紧开始收拾作画的笔墨和宣纸。
而孟知州则在她们收拾作画工具的时候,悄悄把女儿刚才给他作的画收进袖中。
一切收拾完毕,三人便朝前衙走去。
杨丛义在一间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屋子里住下,睡觉是睡不着的,天太热。
趁这点时间他把孟知州跟他讲的南剑州之事,还有他自己所见所闻,所思所想,统统捋了数遍,最后发现,就算抓到土匪,要想堪破南剑州乱局还是很难,因为乱局存在数年之久,便不是地方之乱,根源也许在临安。
一出手便是三万两土特产,这些年守着数座银矿,送出去的银子估计不在少数,能送到哪里去呢?可以想见,不是福州,便是临安。
“杨大人,知州大人请你去一趟。”
正思考间,屋外有人来叫,心知肯定是画师到了,收好包裹,起身便朝屋外走去。
衙役带着他,很快来到一处较为空旷的院落,走进一间通透明亮的房间。
一进屋子便看到孟知州坐在一边,立即快步上前道:“大人,画师找到了?”
孟知州笑道:“嗯,有画师了。”说完扭头朝旁边看了一眼。
“那就赶紧画吧,十几个可得要画很长时间。”杨丛义说完,顺着孟知州的眼神看去。
只见不远处有一张书案,书案前坐着一个绿衣长衫、丝巾蒙面的女子,女子旁边站着一个同样蒙面的丫鬟。
“先给杨大人画张像。”孟知州吩咐道。
那画师微微点头,但没有言语。
“为何要给下官画像?”杨丛义有些不解,画像很耗费时间,而土匪有十几个,一一画下来,不知道要画到什么时候。
孟知州道:“本官不清楚画师的画如何,先让她画一张试试,如果不行,就不要浪费时间。”
既然有此安排,杨丛义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走近书案,在一丈之外的椅子上端端正正的坐下。
对面的画师调好笔墨,定定细看他好一会儿之后,提笔便在纸上作画。
以前上学时,在公园出钱让人画过素描,也是端坐着半小时,甚至一小时都一动不动,他有被人画的经验,加之时常打坐,端坐数个时辰都不是问题。
他做好了坐半个时辰的打算,可半刻钟不到,就见对面的画师已经收笔,旁边的丫鬟马上将书案上的纸拿给孟知州看。
孟知州接过画像走近杨丛义,看一眼画像,再看他一眼,少息之后,忍不住赞叹道:“像,真是太像。杨秘书你看看画的多像你,多传神!”
杨丛义接过来一看,只见纸上的自己,在画师手中虽然只有寥寥数笔,几条细线,但眉目、神色,无不是自己,连他自己也忍不住赞叹一声:“厉害厉害,杨某佩服!”
画师虽蒙着面纱,但听到夸奖,顿时眉开眼笑,面纱也遮不住她的喜悦之情。
孟知州忽然干咳一声道:“既然画师没问题,那就开始给土匪画像吧,杨秘书?”
杨丛义应承一声,随即道:“好,先画土匪头子吧,对他的印象比较深。那人浓眉大眼,满脸大胡子,嘴唇很厚,皮肤比较黑,鼻子比较大,脸上有道长约两寸的刀疤......”
“停!你会不会作画?你乱说一通我怎么画?”画师忽然打断杨丛义,语气不善,眼色亦不善。
杨丛义正冥神回想,被打断神思也有些不爽,但看对方是女子便没有出声。
孟知州咳一声,忽道:“有话好好说,杨大人要是会作画,让你来做什么!”
画师自知理亏,伸手将放下的笔重新取回,轻吐一口气,稍稍掀动面纱,方将心里的火气压下,然后教道:“杨大人,你先说说他长着一副什么样的脸,圆的还是方的,还是其他形状。之后再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胡须、头发,明白了吗?”
杨丛义抬手道:“受教了。”
随后重新描述道:“那人长着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
“停!”画师再次叫停,盯着杨丛义问道:“果子脸?什么果子?桃子、橘子、还是梨子?”一双眼睛似乎要冒出火来。
“是啊,杨秘书,本官也听的糊涂,什么果子脸,果子种类可多了,大的小的,圆的扁的,还有长的,你要说清楚啊。”孟知州这次也一脸茫然的站在画师一边了。
杨丛义又被打断,本来有些生气,一听画师的疑问,顿时苦笑不得,只得尴尬的笑道:“抱歉,是我没说清楚,不是果子,是国家的国字。”
孟知州哦了一声,而画师则眼睛一瞪,杨丛义随即干咳一声道:“我换个说法,是方脸。”
见画师拿起画笔,杨丛义描述道:“那人是方脸,两道眉毛很粗很浓,眼睛大似铜铃,嘴巴也比较大,嘴唇很厚......”
“等等,不要有大似铜铃这种说法,铜铃是多大的铜铃啊,拇指大,还是拳头大。眼睛就说能看到多少黑色的眼珠。”画师也是没了脾气,只得停笔教导。
杨丛义自知理亏,也没得反驳,便继续道:“眼睛很大,黑色眼珠能看到八分左右,大鼻子,大嘴巴,嘴唇有半寸厚,上嘴唇有很浓的胡子,满脸络腮胡......”
“络腮胡是什么胡?”画师停笔再问。
杨丛义伸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道:“就是这两边从耳朵到下巴全是大胡子。”
随后接道:“头发很浓,有些乱,扎在脑后。”
描述完,片刻之后便听画师道:“过来看看,是不是长这样?”
第368章 配合作画
杨丛义闻言走近书案,转过画像一看,见画上之人确实有几分神似,但跟土匪本人相比还差点意思。
画的是不是像,关乎人命大案,于是说道:“还有几处需要稍稍修改,鼻子再稍微大一点,嘴巴再大一点,脸要再圆一些,胡须要更浓一些。”
“问题这么多,要不你来画?”画师一听这话,柳眉一跳,顿时就有些生气。
孟知州干咳一声,走近书案,站在杨丛义身旁看了看画像,而后道:“这画像与昨日画师作的确实稍有不同,我们要按这画像抓坏人,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还是改改吧。”说完,抬眼看了看对面的画师。
画师没再反驳,伸手接过一旁的丫鬟递来的纸张,在书案上重新铺好。
沾好笔墨,就在下笔之际,忽然抬头道:“杨大人,你还是站到我边上来,有哪儿不对随时说,别等我画完又说画的不对。”
杨丛义也觉得有理,就该在一旁随时修正才对,如此想着,便直接朝书案对面画师旁边走去。
孟知州看在眼里,正想开口阻止,却见画师坚定的眼神朝他投射过来,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随后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手里捧着茶杯,眼睛却一直不曾离开书案后的两人。
画师挥笔作画,杨丛义站在一旁细看,随时准备指出问题。
“眼睛比方才的稍微大一点。”
“眉毛更粗一些,再浓一些。”
“鼻子大点,好,鼻子可以了。”
“嘴稍大一些,好,这样就好,嘴唇厚一点点。”
“胡子可以再浓了点,再乱一些,土匪胡子没那么整齐。”
“头发很浓,也再乱点。”
在杨丛义一旁提示下,一张画像很快画完。
画师画完,略作改修之后放下笔道:“怎么样,还要该吗?”
“已经九分像,抓土匪完全够了。”杨丛义说完,拿起土匪画像笑道:“孟大人,土匪头子的画像出来了。”
“不错不错,跟昨天那张画像很像。”孟知州放下茶杯,过来接过画像细看几眼,当即开始称赞。
“既然画好,我就回去了。”画师说完起身,右移一步要离开凳子,却不想直接撞在杨丛义胳膊上,身子一晃,虽不至于失去平衡,雪白的后颈顿时绯红,就连眉梢处也微微泛红。
杨丛义本就站在画师身侧,与她之间只有半尺距离,画师突然起身离开,他也不曾想到要往他这边来,是以闪避不及,隔着薄薄的衣衫,两人瞬间有了身体的接触,很温柔,很暖,同时一股幽兰之气直入心肺,令人心神摇曳。
二人稍一接触,杨丛义便触电般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眼望他处,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画师则低眉垂眼,站在原地,进退不是。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便有些微妙起来。
孟知州原本在看手中画像,听女儿说要回去,头也不抬的回道:“这才画一张就算完了?后面还有十多张要画。既然来了,画完再走。”
画师为难之间,听闻此话,赶紧回身坐下,口中却怨道:“刚才可没说要画这么多。”
说话间,偷眼一瞧,见孟知州注意力还在画像上,心下顿时一轻,轻吐一口浊气,可“砰砰”乱跳的心,却难以平静下来。
“给你机会让你画,你就好好画,哪儿那么多话。”孟知州说完将手里的画像放在桌上,而后道:“杨秘书继续吧,早些画出来,就能早些去找土匪。”
杨丛义道声好,然后向画师道:“那就继续?”
画师没有再说话,接过丫鬟递来的纸,在书案上铺好,调好笔墨。
“年级二十多岁,面白无须,很胖,圆脸肉多,眉毛比较淡,眼睛不大,黑眼珠五分左右,鼻子也比较小,但嘴巴大,嘴唇较薄,约三分厚,头发扎在头顶,还算整齐。”杨丛义凝神回想另一个土匪的模样。
画师也没再打断,一笔一笔,毫不犹豫的在纸上画着。
片刻之后,一副画完。
杨丛义上前半步一看,随后便道:“脸可以再圆一点,眉毛可以再浓一点,鼻子可以稍大一些,嘴巴稍小一些。”
画师一言不发,换了纸张重新画过。
不多时,第二张画像完成。
杨丛义拿过来一看,笑道:“孟大人,这张也成了,有**分像。”
“好好好,有了这些画像,抓获土匪便大有希望了。”孟知州起身过来细看了几眼画像,很是高兴,看向女儿的眼神,也更温柔了几分。
见画师又将新纸放好,杨丛义马上开始回想下一个土匪,只听他说道:“年纪二十六七,很瘦,脸长,鹳骨突出,下巴较长,粗眉大眼,黑眼珠可见八分,大鼻子,嘴巴较小,嘴唇薄,三分左右,头发扎于头顶,较乱,嘴唇下巴有胡须,不浓密。”
说完,便细细看着画师在纸上运笔,线条流畅,行云流水,片刻间人物已成形,胡须、头发略作调整之后,画笔一放,此话已成。
“鼻子可以再大点,眉毛和眼睛要再长两分。”
杨丛义觉得还可以更精确,便如实提出建议。
有些修改可在原画上调整,比如眉毛,有些则不能,比如眼睛和鼻子。
听闻此话,画师一言不发,抬手便将刚刚画好的原画推到一边,再取一张新纸,提笔再画一遍。
片刻之后,第三张画像已成。
“孟大人,第三个土匪画像也好了。”杨丛义拿起画像向孟知州递过去。
“好,既然已经有三张画像,就可以让衙役捕快拿着画像上街搜捕!”孟知州接过土匪画像看了一眼,心下十分畅快。
“画像太少,需得多复制几份,东南西北四个城门要张贴,主要街道和城中繁华之地,包括酒楼茶肆、饭馆赌场、妓院青楼也不能少,这些地方人多,消息流通广。下官以为,既然州衙已经封城,引起百姓注意,那就让百姓都参与到搜捕土匪中来,让他们都变成衙门的眼线,只要土匪在城里出现,保证无处可逃!”杨丛义马上说出自己的建议,既然封城抓凶手,已经引起轰动,何不顺势发动人民群众,将他们拉到州府衙门这边来?
孟知州点头道:“杨秘书此议正合我意,土匪画像确实需要多多复制,满城张贴,让他们如过街老鼠,无处容身。但短时间内要复制几百上千张画像难度不小,还需想想办法。”
此时又没有复印件机,要复制只能凭手工一笔一笔的画,千百张画像,耗时长久,并且哪里去找那么多会画画的人呢?
默想片刻,杨丛义忽道:“大人,州学人多,可不可以去州学找些会作画的学子呢?”
听此言,孟知州闻猛然醒悟:“对对对,你提醒了我,州学上百人,平日无事尚且不安份,眼下城中发生大事,正有他们用武之地。”
“你们接着画,画完之后送去州学,让他们依样复制。”孟知州将画像放在桌上,又回去坐下。
杨丛义看了画师一眼,见她早已铺好画纸,于是赶紧凝神回想三日前遇到的那伙土匪。
少时,描述道:“二十三四岁,较瘦,长脸,鹳骨突出,浓眉大眼,黑眼珠可见八分,鼻子较大,嘴巴较大,厚嘴唇约三分半,脸上无须,头发较乱,扎于头顶。”
语毕不多时,画师搁笔。
杨丛义细看之后,再与脑海之中的记忆核对,发现还有少许可改进之处,便道:“嘴可以再大点,嘴角略微上翘,脸上好像还有些黑痣,具体在哪里记不清了。”
画师默然推走原画,再取新纸,提笔按杨丛义所说再画一遍。
正在画时,却听屋外有衙役高声禀报:“大人,刘捕头回来了,正在前衙!”
孟知州一听刘捕头回来,猜测应该是现场勘察完毕,当即起身道:“杨秘书,你先在这里画像,我去看看现场是否有收获。”
杨丛义抬手道:“是。大人去忙吧,下官画完自去见大人。”
孟知州看了女儿一眼,见她正专心作画,便没有开口打扰,抬脚就朝屋外走去,很快走远不见。
片刻之后,画师画完,停笔问道:“杨大人,这张还有问题吗?”
杨丛义稍稍有些意外,再细看一眼书案上的画像,回道:“没问题,已经足够像了。”
随后赞叹道:“先生画技高超,只需一遍底稿,便有八分神韵,杨某佩服。”
此话一处,旁边的蒙面丫鬟却嗤笑出声,引得画师扭头望去,笑声立止。
画师将画好的画像轻轻放在一边,再取一张纸,提笔蘸墨,轻声笑道:“杨大人过誉,先生二字,小女子可担当不起。”
杨丛义道:“艺高为师,身正为范,先生能以一遍底稿,仅凭他人口述,便画出目标八分神韵,城里怕找不出第二人,先生二字当得。”
“杨大人如此夸赞,小女子愧不敢当。”画师语毕,随即又道:“杨大人,还有几人要画像?”
“不多了,只有八人。”
杨丛义话音刚落,便听旁边的丫鬟惊叫道:“还有八个?”
第369章 不得无礼
“那伙土匪很凶恶,如果不把他们全部画出来,一一抓获,以正国法,他们还会继续作恶。虽然现在天气炎热,也只能幸苦先生了。”杨丛义看了丫鬟一眼,对画师说道。
“你也知道天热,先生幸苦,那怎么还不给先生打打扇子,解解暑?”丫鬟似是有些不约,出言揶揄。
“青儿,不可胡言乱语!”一听这话,画师立即扭头训斥。
随后略有些歉意的解释道:“杨大人勿怪,这丫头话不过心,时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语,没少招惹是非,没少受苦,可就是没记性。”
杨丛义回道:“她的话也没错,此时正是一日之中最热的时候,先生幸苦画像,是该有人为你扇风纳凉。可杨某刚到此地也不过一个时辰,哪里能找来扇子。”
“借口!杨大人要是真有诚意为先生扇风,我这就去找扇子。”丫鬟说完,不顾画师制止,径直离开房间。
屋内顿时只剩杨丛义与画师两人,气氛瞬间一凝,静的能听到呼吸。
尴尬的气氛持续一段时间之后,杨丛义打破沉默:“我们接着画吧,孟大人还在等着。”
画师将画笔从墨池里取出,柔声道:“怎么画,杨大人请说。”
杨丛义马上收敛心神,从记忆里提取土匪的影像,随后便道:“三十岁左右,不胖不瘦,方脸,粗眉细眼,黑眼珠可见四五分,鼻子不大不小,嘴型中等,嘴唇厚三四分,上嘴唇八字黑须,较短,下巴上的胡子长两寸左右,头发较为整齐,扎于头顶。”
说完不久,画师便将对方画出,继而停笔问道:“杨大人看看,还有多少差距?”
杨丛义细细一看,回道:“眉毛再浓一些,下巴上的胡须再多一些,其他的没什么问题。”
画师提笔在原画上又点画一番,再问:“可以了吗?”
杨丛义笑道:“先生越来越熟练了,底稿都不用,直接就能画出来,实在是厉害。”
画师道:“是杨大人记忆深刻,说的清楚,小女子只是按杨大人所述动笔而已。”说完放下画笔,要将画好的画像移走。
杨丛义赶紧上前一步,伸手取过画像,道:“我来吧。”说着便拿着画像走到书案另一边放好。
“听杨大人口音有些奇特,应该不是本地人吧。”画师抬眼偷瞧了杨丛义一眼,边取画纸边问道。
杨丛义回道:“先生说的不错,杨某确实不是南剑州人士,原籍淮西蕲州黄梅县,这些年天南海北哪儿都去过,口音多少受到各地一些影响,不怪就怪了。”
“哦,杨大人去过哪些地方?”画师将画纸铺好,提笔调墨。
杨丛义回身走回画师身旁道:“蕲州、安庆、庐州、安丰、池州、饶州、徽州、宁国、湖州、临安、绍兴、明州、处州、建宁、福州、泉州、广州、钦州、邕州、琼州,还有南洋李越国、占城国、三佛齐国、天竺诸国,西洋塞尔诸国,去过的地方不少,停留的时间都不长。”
“杨大人去过这么多地方啊,好多地方我听都没听过呢。”画师惊道,语气里满是羡慕,而后叹息道:“我虽然跟我爹也跑了不少地方,可很少有机会出去,这天下景色,我能看到的也不过百丈而已。”
“外面坏人多,少去外面也好。”杨丛义心知不好再接话,便回了这么一句劝诫之语。
谁知画师手上一顿,却问道:“杨大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此话过于突兀,杨丛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半晌之后才道:“杨某是好人还是坏人,我自己也分不清,也许是好人,也许是坏人,谁知道呢。”
画师轻声道:“我看杨大人像是好人。”
“我看他是坏人才对!”画师话音刚落,出去找扇子的丫鬟便出现在门口,手拿两把团扇,眼睛警惕的盯着杨丛义,快步走近画师身边。
“青儿,不得无礼,怎么可以这么说杨大人!”画师抬眼斥责丫鬟。
谁知丫鬟不服,反驳道:“你看他挨你那么近,是好人才怪了!”
画师闻言,瞬间转头朝杨丛义看来,却见他正站在一步之外,后颈顿时一红,扭头怒道:“再胡言乱语,明天早晨也不要吃饭!”
丫鬟一听这话,马上低头认错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认完错,赶紧打起团扇,对着画师,使劲扇风,直扇得面纱衣袖飘飘,面纱飞舞。
“轻点,把纸都扇飞了。”画师伸手将飘起一角的画纸按住。
丫鬟却道:“扇轻了没风,怎么解暑?”转眼一看杨丛义,马上抬手将另一把团扇递过去,嘴里说道:“先生这么幸苦,额头上都出汗了,杨大人不给先生扇扇风?”
“应该,先生幸苦作画,杨某力所能及,自然应该。”说话间,杨丛义上前半步将团扇接在手中。
画师闻言,迅疾转头道:“杨大人不可如此,小女子何德何能要大人为我摇扇,万万不可!”
杨丛义道:“先生作画,是为抓获背负几十条人命的土匪,没有先生的笔墨,这些土匪会继续逍遥法外,伤害更多人命。先生之举,可是大功德,杨某能为先生摇扇,不胜荣幸!”
“大人不可如此,小女子怎可当得?”画师继续推辞,不敢接受,但却转过脸去,提笔在手。
“先生还是赶紧作画吧,孟大人还在等着呢。”杨丛义轻摇团扇,为画师送去阵阵清风。
在另一边打着团扇的丫鬟憋了杨丛义一眼,口中嘀咕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明早不准吃饭!”一听这话,画师立即转头斥责,语气严厉。
“青儿不敢了。”丫鬟马上低头。
见丫鬟认错,画师警告道:“若再胡言乱语,没有规矩,明日都别吃饭!”
“是,青儿知错了。”丫鬟把头低的很低,手上打扇不停。
杨丛义虽然也觉得这丫鬟口无遮拦,出言不逊,但见她年龄尚小,也情有可原,便出来打圆场:“先生不必动怒,不过是一句玩笑而已,开个玩笑就不让吃饭,严厉了些吧。”
画师回道:“话不过心,不给点教训,迟早惹祸。”
“年纪尚小,言语无状,也在情理之中,既已知道错了,便算了吧。”杨丛义打着团扇劝道,画师动怒,心绪起伏,可不利于画像。
听到此话,画师这才语气稍缓的对丫鬟道:“杨大人替你说话,这次便饶了你,再有下次双倍惩罚。还不谢谢杨大人!”
丫鬟闻听此话,赶紧点头称是,后向杨丛义施一礼,低声道:“多谢杨大人。”
“不必如此。”杨丛义抬手虚扶,随后看着画师道:“先生,我们还是赶紧画像吧。”
画师转过头来,调整了一下呼吸,平复了心绪,抬手抹平画纸,提笔调墨。
杨丛义凝神细想之后,平静的说道:“这人二十六七岁,微胖,圆脸,小鼻子小眼,眉毛较细,黑眼珠能见三分,鼻子不大,嘴巴也不大,嘴唇厚三分左右,上嘴唇有很短的胡子,下巴胡子修剪过,只有一寸左右,头发整齐,扎于头顶。”
画师依言挥笔,片刻之间,土匪画像跃然纸上。
“眉毛可以再浓一点点,下巴上的胡子也可以再浓密一些,右边脸鼻子边上有颗黄豆大小的黑痣。”杨丛义看着案上的画像,依据记忆中的影响提出修改建议。
画师修好眉毛和胡子之后,点痣之时却忽然停笔问道:“黄豆大小是多大?”
一旁的丫鬟正想开口,忽然想到什么,顿时把嘴紧闭。
对方不识五谷,杨丛义也不太好描述,便道:“我画给先生看吧。”
画师闻得此话,忙转头将手中笔递来。
杨丛义小心翼翼接过画笔,在一张废画上轻轻一点,画出一个圆点,然后道:“这便是黄豆。”说完将手中笔小心递还。
画师轻声道:“多谢杨大人。”接过画笔便在土匪脸上轻轻点上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
此画又是八分相似,搜寻土匪足够了。
画师没有停歇,杨丛义打着团扇也没有多余的言语,尽力回想其余土匪模样,想清楚便立即用尽量标准的语言口述。
在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里,二人画的越多越默契,往往只需几句话便能将土匪的模样描述清楚,并随即用笔墨反应在画纸上。
当最后一张土匪画像画完,画师长长出了一口气,放下画笔,抬手捶了捶柳腰,显然是久坐之后,有些疲劳。
炎热的夏天,屋子里无风,很是闷热,杨丛义一直打着团扇,早已汗流浃背。画师鬓角渗出的细小汗珠,一颗颗晶莹剔透,他一直专心作画,显然更是劳累。
“先生幸苦了。”将最后一张画像收好,杨丛义忽然向画师施一礼。
画师慌忙起身还礼,口中推辞不受:“杨大人不可如此,小女子哪里受得起。”
杨丛义正声道:“受得。若能凭此画像抓到土匪,先生当居一功。”
“举手之劳,岂敢争功,杨大人过誉了。”画师轻声回应。
第370章 命案线索
“先生请稍坐,既然画像已都画好,杨某这便去见孟大人,先走一步。”
杨丛义放下团扇,将十二张画像收好,立即便要告辞。
“嗯,杨大人去吧。” 画师看了杨丛义一眼,再次将视线移开。
微微一笑,轻轻点头后,杨丛义带着画像迅速离开,去往前衙。
画师抬眼看着他离开后,重新坐回书案前,犹自出神,而手却不自觉的提起画笔蘸墨。
一旁打着团扇的丫鬟见此,赶紧取了一张画纸在她面前铺好。
这番动作引起了画师的注意,随即便将画笔放下,拿起书案上的团扇,重重朝自己胸前扇了几下,口中道:“累了,不画了。”
“我们回去吧,天这么热,又不能随便走动。之前做的凉汤还没喝完,正好回去解乏、解暑。”丫鬟使劲打着团扇,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好吧,蒙面纱真是烦死了。”说着吐一气,将面纱吹起,露出白里透红、精致细嫩的面容。
丫鬟一见主人同意,赶紧开始收拾书案上的作画工具,这个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只想早点回到后院去,回到那片属于她们的天地。
不久之后,这间临时画室便空空荡荡,只留下淡淡的幽兰香气。
前衙大堂,十二张土匪画像已经被县丞带着七八个捕快送去州学,让懂得作画的学子依样复制。
杨丛义则留在大堂,与孟知州和刘捕头商议缉凶之事。
只听孟知州道:“杨秘书,方才你协助给土匪画像,本官甚是感激。有了画像,只要在城里出现,迟早会把捉拿归案。刘捕头一早去凶案现场勘察,不久前才回来,他带回来的信息很重要,杨秘书一起听听?”
杨丛义点头道:“下官也想早日破案,好早些离开,如果有什么地方能帮到衙门,也是下官的荣幸。”
刘捕头看了看孟知州,见他对这个不曾谋面的杨大人似乎很看中,连这么重大的案情也不避讳,心里即使有些担心,也只能压下去。
随即说道:“我们花了三个时辰,把二十三起命案现场全部勘察了一遍,确实得到不少线索,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我们发现这二十三起命案不是普通的凶案案,而是精心谋划的谋杀案,全部都是,无一例外。并且每一起谋杀案,所用方法都大同小异,翻墙、撬门,直奔目标,但所用凶器又有所不同,杀人方法也多达八种,经勘察,初步判断有十七起命案没有相同的凶手,也就是说至少有十七个凶手。根据现场勘察发现的一些线索,初步调查以后,可以确定这些谋杀案几乎发生在同一个时段,三更与四更之间,半个时辰之内,由于作案时间很短,基本可以判断二十三起谋杀案是至少二十三个凶手所为。
由此,我们可以知道,这些凶手绝对不止那十二个土匪,他们还有同伙,很可能一直潜藏在城里,并且对城里很熟悉,或者他们提前获知仁和药铺这批运送药材回城的人员信息和各自住处,不然他们不可能在半天之内摸清死者所有情况,包括他们睡觉的房间,因为凶手杀人实在太精准,二十三起命案,没有多撬一个门。”
刘捕头的勘察推理与杨丛义之前的猜测不谋而合,不知是不是孟知州告诉过他什么。
“杨秘书,你如何看待此案?”孟知州明知故问。
杨丛义心下稍稍感觉有些惊奇,孟知州藏的够深的,心如明镜,却不对负责办案的捕头透露一个字,当的老狐狸三字。
虽有腹诽,既然点到他,该说还是得说,戏还是要演下去,于是回道:“刘捕头根据现场发现的线索做出的判断和推测,下官觉得很有道理。在漆黑的夜里,二十三起命案半个时辰之内同时发生,不用想就知道,这绝对是经过精心谋划的,甚至可以大胆推测,凶手在死者回城之前已经找到所有人住处,并提前观察好了现场环境,不然在夜里绝对不会那么顺利,绝对不会那么精准,二十三起命案只害了二十八条人命,可以确定他们就是为灭口去的,所有不管凶手是不是那十二个土匪,凶手灭口就是为了保护土匪,所以我们的破案突破口还是应该放在寻找土匪上,衙门有土匪画像,找土匪比找凶手简单。”
孟知州附和道:“杨秘书所言有道理,凶手是谁,我们目前无法得知,但死者被杀人灭口,就是因为他们见过那十二个土匪,找到土匪,就能把案情梳理清楚,抓获命案真凶。”
刘捕头沉思片刻之后,回道:“杨大人的推测,属下认同。通过现场勘察,我发现二十三起命案几乎遍布全城各处,绝大部分还在小巷深处,道路复杂,别说夜里,就是白天也不容易找到,我在这座城里生活了三十多年,好多地方,今天还是第一次去,所以我相信这二十三起命他们案谋划了不只一天,凶手也不止二十三人。另外,据我推测凶手之中有人跟仁和药铺十分熟悉,他能探知从建宁府运送药材回城的所有人员姓名,还能直接打探到每一个人的住处。”
杨丛义点头道:“刘捕头说的有理,我们遇到土匪是在三天前的中午,而我们是昨天中午回的城,事发地到这儿有一百多里,如果土匪当时退走之后,马上想到要在城里灭口,那他们就得疾奔百里,最早也得前天早晨进城,但事实上这不可能,因为那伙土匪根本无法看清运送药材的人的样貌,也不可能知道他们家住何处,因此打劫失败后,他们唯一会做的就是赶紧向城里的同伙报信,告诉同伙,他们已经暴露。
可以假设同伴得到消息后,极短时间内便决定杀人灭口,但第一个念头绝对不会是在城里,因为他们不知道二十三名死者姓甚名谁,更不知道他们住处。故而,最容易实现的灭口方式当然还是在死者回城途中进行,所以他们最先想到的一定是安排人手重新在半路劫杀,可我们一路通畅,并没再遇到任何土匪,这仅仅是因为杨某始终跟死者的车队在一起,他们担心伤及杨某这个殿前司官员的性命,土匪没再出现并不表示他们没有在半路尝试,这也需要时间,一来一去,至少得一天。因此可以推测,他们谋划在城里灭口的时间不会多于一天,这一天时间他们要弄清二十名死者身份,以及他们的住处,如果不向仁和药铺的人打听,他们根本不可能完成所有准备,而仁和药铺里知道派往建宁府有哪些人的人应该不多,同时他还要知道所有人住处。”
说完之后,孟知州若有所思,刘捕头点头。
“刘捕头,你即刻带人封禁仁和药铺,将所有主事,包括林掌柜本人全部带来问话,不得放走一人!”孟知州想通关键之处,忽然下令,随手抽出令签递给刘捕头。
“是,大人!”
刘捕头接过令签,迅速跑出大堂,召集捕快衙役去仁和药铺拿人。
等人都离开之后,孟知州道:“还是杨秘书心思敏捷,马上便抓到侦破此案的关键。”
杨丛义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下官也是顺着刘捕头的意思,其实他已经说的明白,他也在怀疑仁和药铺,只是不方便细说,下官不过是替他说出来而已。”
孟知州微微一怔,随后似笑非笑的说道:“那现在就更有意思了,这个仁和药铺里的主事为何要杀自己人。”
“药铺是要赚钱的,无非是为了利益。大人之前不是说他们有意染指南剑州药材生意吗,也许药铺里有人被收买,他们相互勾结也说不定。如果真有药铺主事与他们勾结,一夜之间灭口二十三人也讲得通了。只是这样的话,案子牵扯起来不知会有多大,会不会引发大乱?”说到这里,杨丛义有些忧虑。
谁知孟知州呵呵笑道:“我就是想让他们牵扯起来,越大越好,既然他们选择此时开始,到哪儿为止,就由不得他们了。至于你的担忧,大可不必,这也是我留你在此处的目的。”
杨丛义心下大惊,但一想到自己也身陷其中,不把身后的刀剑打碎,以后也不得安身,于是心里就开始支持孟知州跟他们斗到底,虽然收了银子,又有什么所谓。
不过听到孟知州后一句话,心里却有疑问,随即问道:“为何下官留在此处,便不怕引发大乱?”
孟知州笑道:“杨秘书怕是在殿前司任职不久吧,有些不成文的规矩你可能还不清楚。”
“下官愿听大人教诲。”杨丛义听闻此话,赶紧躬身请教。
孟知州道:“大宋调兵之权在枢密院、在朝廷,而统兵之权在殿前司衙门,殿前司衙门统天下之军,故而殿前司官员离开京城行走天下,不管到哪里,地位都与本地最高将帅齐平,甚至还要高上半级。杨秘书在南剑州,你在军中的地位便与神骑军统制一样,甚至略高。他们敢动吗?”
第371章 知州问案
这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临行前吃酒时,孙大人也没说过此事,不知有多少可信度。
“杨秘书只要在城里,就不要担心他们会乱来,殿前司出来的官员,他们怎么敢动。”孟知州补充道。
杨丛义道:“若真如此,那倒好办了。”
孟知州接道:“此案看似好办,抓来仁和药铺主事审出幕后之人,再抓到土匪,挖出同谋。但事实上幕后之人心狠手辣,用断尾保身之策也很有可能。若我们逼迫太紧,二十三起命案的凶手可能会被幕后之人灭口,此案到时也只能半途而费了。”
“下官以为不会,若他们真要灭口,在十二个土匪打劫失败,暴露身份之后,将他们灭口不是更简单,又何必在城里灭口药铺二十三人,惹下这番事端,招惹州府衙门,惹祸上身。”杨丛义并不同意孟知州的说法,此案需得尽早侦破,南剑州乱局也得尽快平复,拖下去对他可没有好处。
孟知州稍一考虑,点头道:“杨秘书此言有理,既然他们一开始没向自己人下手,那么此后应该也不会,毕竟要杀二十三个自己人没那么容易。”
“孟大人,其实下官对此案还是有些不明白,那帮土匪来历非同寻常,跟他们大有关系,作案多起,大人为何不直接找他们?若是先前就给他们一些警告,或许他们便不会这么张狂。”杨丛义小心问起。
孟知州回道:“杨秘书有所不知,此前的确发生过多起劫掠商队的大案,我也怀疑是他们所为,但苦于找不到证据,就像前些年银矿附近时常出现的土匪一样,找不到多少跟他们有关联的证据,土匪又抓不到,纵使怀疑,州府衙门也拿他们没办法,无凭无据就找他们,这不和规矩。”
一句不和规矩,杨丛义便无话可说,毕竟官场上的事,还真不好说,谁敢轻易留下把柄在别人手里。
“但现在不同了,我们已经有那伙土匪画像,如果抓到他们,证明他们之间有关系,他们以后在南剑州就得收敛一二,不然闹到福州或是朝廷,再想平息就不是一两颗人头能解决的。”孟知州似乎胸有成竹。
杨丛义看着对方的神情,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陷阱,但他把土匪画像画出来交给州衙,再想脱身已经不可能。
“杨秘书方才幸苦了,先回去休息,等州衙查出幕后之人,将他们捉拿归案,就可以安心离开了。”
“好,孟大人先忙,若是什么地方用得上下官,大人只管吩咐。”
杨丛义说完轻施一礼,快步离开,往安排给他的住处走去。
此案到现在,他知道的也很有限,究竟会牵扯到多少人,多大的官,他猜不到。可南剑州有好几个银矿,绝对不是一个统制能完全控制在手中的,就是加上知州衙门,也不可能,这里面的水应该很深,但他只是一个偶然路过的过客,在此地并没有利益纠葛,即使真的发生什么,跟他应该也不会有多大关系。
回到住处,已经是一身汗,简单擦了擦便坐下休息。
知州衙门的事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也需要他插手,画完土匪画像,他的任务便已经结束。
其实他并不在意南剑州禁军驻军与知州衙门在这场明争暗斗中谁占上风,他只希望尽快了解命案,命案终结,有人对劫案负责,那他这个人证也就无关紧要,也放心离开。
按孟大人的布置,衙门应该很快就会破案,至于会不会抓住真正的幕后黑手,要看孟大人心情,他想斗到底,就会深挖下去,如果适可而止,只拿杀人凶手,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他能得到足够的利益。
杨丛义在南剑州是外人,他现在只想破案之后,赶紧拿了三万两银子离开,远远的躲到泉州去,后面他们是和还是斗,说到底都是为了利益,他一点都不想关心。
城里没有熟人,他也不想出去,在房间里打坐练功和休息,成了封城之后他能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
另一边,刘捕头带着捕快赶到仁和药铺之后,却见药铺果真大门紧闭,好不容易叫开门,整个药铺里管事的只有吕先生一人,其他人全都不在,包括林掌柜。
吕先生已经知道城里发生了何事,二十三名死者的抚恤金不久之前,才经由他手发出去的,此时捕快再次找上门来,他亦是惊恐不安。
不等捕快多问,便悲痛的说道:“刘捕头,城里发生这么大事情,是衙门的麻烦,更是仁和药铺的不幸,死的都是我们的人,一下死这么多人,人心慌慌,短时间内恐怕开不了张,药材运输收购也都停了,损失难以估计。如果衙门还有什么需要仁和药铺出力的,捕头尽管开口,我们也想尽快平息这场人间惨剧。”说完眼角都已经湿润。
刘捕头道:“这等祸事谁也不想发生,但既然已经发生了,不抓住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死者家属不能心安,我也不能心安,相信吕先生也是一样。”
吕先生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泪,回道:“捕头有话只管说就是,仁和药铺一定全力协助衙门抓获杀人凶手,不然我老吕没法跟药铺其他人交代,从此以后也睡不了安稳觉。”
刘捕头道:“那我就直说了,今天来就是请仁和药铺所有主事去衙门一趟,协助侦破二十三起命案。药铺有多少主事,吕先生应该知道吧?还希望吕先生好好配合,帮我们找到他们。”
吕先生回道:“这个自然。仁和药铺生意也不算小,在城里还有两家分店,加上林掌柜和我,共六名主事,我这就叫人带你们去找。”
随后,吕先生把另外四名主事的姓名和住址告知刘捕头,并亲自带路。
大半个时辰之后,一众捕快满头大汗回到衙门,跟他们一起来的正是仁和药铺六名主事。
人一到衙门,孟知州便闻讯而来,立即将他们一一带上大堂提审。
第一个提审的是吕先生。
他一上大堂,不等知州大人问话,立即跪倒在地,自报身份:“小人吕丞,是仁和药铺账房先生,掌管剑蒲总铺和两家分铺账目,对财务往来,账目进出都很熟悉,大人有什么疑问,只管问,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既然如此那倒省事了。”孟知州将手里的惊堂木松开,随后问道:“本官问话,你要如实回答,但凡有任何虚言,决不轻饶!”
“小人不敢!小人也想尽快破案,还死者和仁和药铺一个公道。大人请问。”吕先生赶紧回道。
孟知州盯着对方道:“本官且问你,仁和药铺一年流水是多少,每年利润又是多少?”
吕先生听闻此问明显一惊,但很快镇静下来,并立即回道:“其他地方的小人不知道,剑蒲城里三家药铺一年流水在三百万贯左右,每年利润在十万贯上下。”
孟知州眉头微微一收,似有疑问,未及多想,马上便问道:“流水有三百万贯之巨,为何利润只有十万贯?这是何道理。”
“大人有所不知,这流水一大半都抵了采购药材的费用,药材成本很高,三百万贯里要占去两百万贯左右,剩下的一百万贯减去各种日常开销,减去付给众人的酬劳,减去要交的税和费,再付完商铺租金,最后剩下的钱确实不多了。若是运送药材的车队出点意外,药铺这一年不但赚不到钱,还要亏钱,能赚十万贯就已经很多了。”吕先生解释的较为详细。
孟知州细想之后,继续问道:“每年赚十万贯钱也不算少,你方才说这些流水和利润不算其他地方的?其他地方是哪些地方,还有多少家药铺?”
吕先生回道:“据小人所知,南剑州除剑蒲县外,其他各县都有一家分铺,南剑州之外还有没有药铺,小人不知。”
“其他各县药铺与剑谱县仁和药铺有何关系?”孟知州继续追问。
“其他各县药铺的药材都是从剑蒲县统一发出。由于从外地采购回来的药材很多,良莠不齐,即使同一种药材品质也有差异,我们会在剑蒲把所有药材重新分拣一遍,有些特殊药材还要处理,这些事各县药铺不能做,只能我们把药材整理好之后给他们运过去。”吕先生知道知州大人不了解这些经商做贾的事情,所有都说的很细,唯恐知州大人责备。
“这么说来,仁和药铺在南剑州的生意不小,每年获利该在二十万贯以上吧?”
“小人只知道剑蒲账目,外地的营收和利润不归小人管,小人不清楚。”
“那本官再问点你知道的,南剑州有多少家跟仁和药铺规模相当的药铺?他们现在如何?是否正常经营,能否赚到利润?”
吕先生不明白知州大人为何会问这种完全跟案情不相关的问题,但他又不能反驳,心里着急,却又不得不答。
第372章 关键证词
于是只得如实回道:“据小人所知,在南剑州跟仁和药铺规模不相上下的还有三家,我们都是做药材生意,他们的情况多少也了解一点,听说那三家近两年出了些事,虽说还在经营,已经不能跟往日相比,生意每况愈下,吃着老本,勉强支撑而已。”
“那你可知他们是出了何事?”孟知州再度追问。
吕先生回想了一下,说道:“小人道听途说,也说不清楚,好像是药材运输出了问题。我们在南剑州做药材生意其实做的大部分都是转手贸易,多数药材是要销往北方或两浙一带,商家来收购付款,我们自己负责运出南剑州,以往都走水路,后来水路出过几次事,大家都改走官道,近两年官道也时常出事,药商便来的少,我们的生意也就更难做。这次仁和药铺出事,南剑州几大药铺怕是都要完了。”
没理会对方诉苦诉难,孟知州微微点头,随后又道:“如此说来,运输对你们做药材生意至关重要,可是这样?”
吕先生点头回道:“对,没有运输,商路就不通,也就没生意可做。”
“商路虽重要,负责运输的人对药铺来说应该更重要吧。”孟知州转了一圈,终于问道正题。
吕先生再次点头,十分悲痛的回道:“对,运货的人更重要,如今他们二十三人遇害,药铺在北方的商路断了,建宁府一带的药材生意我们做不成了,如今人心恍惚,其他地方的药材采购和运输也成了问题。说实话,他们都是药铺的好手,在药铺做了好多年,他们这一走,药铺怕是经营不下去了。”
“运输药材的人关系药铺存亡,这些人如此重要,他们是谁挑选出来,又是谁在统管?”孟知州此问一出,双眼紧紧盯着堂下之人。
吕先生感受到知州大人散发出的逼人气势,不敢有任何隐瞒,如实回道:“各路采购运送药材的人都是药铺的宝贝,这些人都是掌柜亲自掌管,从挑选、教导、训练,一直到外出采购、运输,掌柜一跟到底,其他人不能插手,每个药铺都是一样的。”
“如此说来,每次出去采购药材或是运输,都是掌柜亲自安排?”孟知州立即再问一遍。
“对,都是林掌柜亲自安排,这次去建宁府也是他安排的。”吕先生毫不犹豫的点头。
孟知州脸上神情微微一松,吕先生的回答证实了他的猜想,早上林掌柜一出现在衙门死者家属就朝他扑去,跟他讨要说法,显然死者在家里时常会提起这个林掌柜,只有接触的多,家属才会知道林掌柜此人。
于是马上开始进一步求证,只听孟知州问道:“昨晚这二十三名死者你都认识吗?可知他们家住何处?”
吕先生回道:“小人管账目,也管酬劳发放,自然认识他们每一个人。但他们的住处?小人就跟接触不多,并不十分了解,个别人大致位置,也听说他们说过,具体的就不知道了,小人每天有很多账目要做,几乎都住在药铺里,没时间了解他们私事。”
孟知州追问:“你以为谁会知道他们的住处?”
“林掌柜,除他之外,不会有别人了。”吕先生没有过多犹豫,几乎是第一时间回答。
“哦,你肯定不会有其他人?”孟知州稍稍有些意外,对方的回答似乎太肯定。
吕先生回道:“他们每年要出去好多趟,一年时间倒有**个月时间在外面,药铺里其他人很少有时间接触他们,能不能把他们认全都不好说。药材收购运输十分重要,做这些事的人要非常可靠才行,所以林掌柜对他们了解的很细,家里几口人,住在哪里,以何为生,有没有偷鸡摸狗的嗜好,邻里之间风评如何,都要提前了解清楚,感觉不可靠的,就不会留在药铺。”
“前天和昨天,你在何处?林掌柜又在何处?可曾见过什么可疑之人来药铺?”孟知州暗自点头,果然先审账房先生是对的。
“小人这些天几乎没有外出,前天和昨天一直都在药铺,除了早上带官差去找林掌柜外,还没外出过。至于林掌柜,他每天都是早晨按时辰来,晚上按时辰走,不过昨天中午他离开过药铺,说是家里有事,要回去一趟,之后就没来过药铺,不对,今天上午又来了,是给死者家属发抚恤,直到中午才回去。大人所说的可疑之人,小人未曾见过,实在不知。”吕先生心下暗惊,不敢有丝毫隐瞒。
“你今日在堂下所言,可有人证?”
“仁和药铺住有伙计十多人,全都可以作证。”吕先生急道。
“好,你先看看证词,如若无误,签字画押之后,暂在衙门等候传唤,不要离开。”孟知州说完看了一眼书吏。
书吏起身,拿起一张记录证词的案卷走到吕先生身前,说道:“你看是否有误?”
吕先生接在手中细看一遍之后,向知州大人回道:“证词无误。”
说完在证词下方签字画押,按上指印。
随后便被带下去堂去,看守在衙门,继续等待传唤。
吕先生刚被带走,另一人又被带上来。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孟知州轻轻一拍惊堂木。
那人立即跪下回道:“小人王增,是仁和药铺一名主事。”
“王增,你在仁和药铺负责哪些事?”
王主事回道:“小人主要负责将采购回来的药材按品质高低进行分拣,然后再对药材进一步处理。”
“那你可知道仁和药铺昨晚死了二十三人?可认识他们?”
王主事惊恐万分:“小人之前未曾听说,早晨去药铺听吕先生说药铺死了几个人,林掌柜吩咐今天关门歇业,小人便回去了,到中午才听说药铺一夜之间死了二十三人。小人平日都在药铺分拣、处理药材,昨天死的这些人跟小人接触不多,只对领头的宋诚较为熟悉,其他人纵使见过,也叫不上名。”
“前天和昨天你在何处?”
“小人从早晨到晚上一直都在药铺,药铺上下几十号人都可以为小人作证。”王主事唯恐跟他扯上关系,拉出一堆人作证。
“林掌柜呢?这两天他又在何处?”
王主事稍稍想了想,这才回道:“前天好像一直在药铺,昨天上午小人有事去找过他,下午又找他,但没找到,听说家里有事回去了。”
“可知他家里何事?”
王主事马上摇头道:“小人不知。”
“是不知,还是不想对本官说?”孟知州双眼瞳孔微微一缩,眼神凌厉。
“容小人想想。”王主事立即低头,片刻之后,这才说道:“小人也是道听途说,听说林掌柜原本给他儿子定了门亲事,对方家财万贯,在当地还算比较富裕,几个月前对方退聘了,听说是看上了一个更有钱的富家子弟,他为这事儿郁闷了好一段时间。林掌柜好面子,在选亲家上,低不成高不就,一连几个都没成,现在还为他儿子的婚事发愁。他儿子也喜欢闹腾,不省心,昨天回家,估计也是为这事儿。”
“昨天,也有见到可疑之人进过药铺?”
王主事细想了一下,回道:“不曾见过。”
“好了,看看证词,如若无误,签字画押,暂且在衙门等候传唤。”
孟知州语罢,书吏赶紧拿起证词让王主事看过。
王主事签字画押,按了指印,被带下去不多时,另一人便被带来堂上。
来人不等孟知州问话,当即跪下自报来历:“小人汤敬,是仁和药铺坐店郎中。”
“汤敬,你可知本官传唤你来此地所为何事?”
汤敬回道:“昨夜城里发生二十三起命案,死者都是仁和药铺里的人,让小人来,肯定是配合查案。”
“本官且问你,你可认识这二十三名死者,何时得知命案发生?”
汤敬回道:“小人坐店二十余年,这些死者虽在药铺时间不算长,但每年也会见到几次,自然都认得。得知药铺发生命案是在早晨去药铺之后,当时听说发生了八起命案,原本还很震惊,直到中午才知道不是八起,而是二十三起,一听到这个消息,小人就知道仁和药铺发生了大事。”
“你可知这二十三人家住何处?”
汤敬道:“小人不知,小人每日在店中坐诊也很忙碌,稍有时间还要翻查医典古籍,研究一些疑难杂症,跟他们没交情,也没闲心打听他们的私事。”
“前天和昨天,你在何处?林掌柜又在何处?”
汤敬回道:“小人每天都在药铺坐诊,无特殊情况,一般不出诊,前天、昨天从早到晚都在店里坐诊,哪儿都没去。至于林掌柜,据小人所知,前天他一整天都在药铺,昨天上午他也在,可中午有人来找他,他就回去了,下午就没见过他。”
“昨天中午是何人来找他?你可认得?”孟知州眼睛一亮,急忙追问。
第373章 记性不好
汤敬回想了一下,摇头道:“小人不知道,只是听一个伙计喊,说是有人找林掌柜。”
“哪个伙计,你可记得?”
汤敬回道:“记得,是章三,就住在药铺。”
“刘捕头,即刻派人去仁和药铺将章三带来问话!”孟知州当即下令。
刘捕头应承一声,马上带人离去。
“汤敬,你以为林掌柜此人如何?”
汤敬稍稍有些惊讶,不知知州大人此问是何意,心念一转,便回道:“林掌柜这个人做人有一套,也很会做生意,仁和药铺在整个南剑州的生意他都有权过问,特别是药材收购,十多年来全由他一人负责,仁和药铺要是没了他,马上就会关门歇业。”
听汤敬这话,孟知州却是微微一惊,随即问道:“你的意思是仁和药铺并非是林掌柜一人所有?”
汤敬道:“是,仁和药铺并非林掌柜所有,他只是一个帮忙经营药铺的掌柜,每年跟小人一样,拿一定的酬劳,还有一部分额外奖励。”
“哦,原来如此。”得知这个消息,孟知州更加笃定心中猜测。
“看看证词,如若无误,签字画押,暂在衙门等候传唤。”
孟知州说完,书吏拿起一纸供词走过去,汤敬签字画押,按了指印,随即便被带下去。
不久之后,另外两个药铺掌柜也审理完毕,他们跟二十三名死者并无太多关系,认识的也不过三五人,未审问出任何跟命案有关的信息。
其实审他们,对孟知州来说只是过个过场,主要是想利用这点时间等捕快把章三带来。
那个伙计看见的是什么人,对侦破命案、追索凶手十分紧要,必须要在审问林掌柜之前审问他,获取足够多证词和人证,到时候便不怕林掌柜耍赖,死不承认。
捕快门的办差效率很高,孟知州没等多久,一个伙计便被带上大堂。
“大人,仁和药铺伙计,章三带到!”
那伙计以为自己犯了事,一上大堂当即跪倒在地,口中大呼冤枉,泪水鼻涕齐流。二十三起命案他可是听说了,如今单独点名把抓来衙门,他怎么可能不害怕。
“章三,本官还没说你有罪。好生回答本官提问,若有隐瞒,严惩不贷!”孟知州将惊堂木轻拍。
“是。”伙计章三恍恍惚惚,这才抬起头来,但仍然不敢太阳看一眼端坐堂上的大人,眼睛只盯着身前三尺远的地面。
“本官且问你,昨天一天你在哪里?”
章三急忙回道:“回大人,小人昨天一整天都在药铺,哪也没去,晚上更没出去过,药铺里其他人都能给小人作证。”
“既然你一整天都在药铺,你可知道林掌柜昨天在哪里?”
章三回道:“林掌柜上午在药铺,临近中午的时候有人来找他,他就走了,下午就没回来过。”
“你是如何知道有人来找林掌柜?”
“那人在药铺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小人一开始以为他是来就诊的,后来见他一直没走,怕他是有什么坏心思,小人出去一问,他说他来找林掌柜,小人就去叫了林掌柜,林掌柜出去见过他之后,回来交代了一下就走了。”
“可知道林掌柜是为什么事离开药铺的?”
“小人不知道,林掌柜亲自出去之后,小人就回药铺帮忙了,后来听说林掌柜是家里有事。”
“你可还记得来找林掌柜那人样貌,之前有没有见过?”
“那人样貌普通,小人之前没见过,记不得具体样貌。”
“是林掌柜家里人吗?”
“不是,要是林掌柜家里人,他们会直接进药铺来,那人在门口站了好久,好像认不得林掌柜。”
“药铺除你和林掌柜,还有其他人见过那人吗?”
“好像没了,中午很热,没人出门。”
“好了,看看证词,如若无误,签字画押。”孟知州的好心情,稍稍有些崩坏,若是那人能被抓获,不论林掌柜是否提审,应该都能顺利挖出幕后主使。
“小人不识字。”章三低声说道。
“那就直接按个手印。”
按完手印,章三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小人可以回去了吧?”
“你还不能离开,暂且留在衙门,等候传唤。”孟知州看了他一眼,心下暗道,没读过书的人果然不行,连个人的模样都记不住。
“谢谢大人!”
章三磕头之后,很快被带下去。
“刘捕头,你速去林掌柜家打探,看他昨天究竟是何时回家的,把人证一起带来衙门。”孟知州再次下令寻找人证,等找到足够的证词和人证,他就不信林掌柜会嘴硬。
“是!”刘捕头接令,转身出门,带上数名干练的捕快直奔城东而去。
林掌柜也可以审一审了,若他老实交代,一切都好说,若是不交代,有这许多人证和证词,足可大刑伺候。
孟知州沉思片刻之后,忽道:“把林掌柜带上来!”
少时,林掌柜在两名捕快押送下来到大堂。
只见他神情悲伤,眼角还有泪痕,时不时抬手擦拭,双眼都有些红肿。
孟知州暗自冷笑,到了州衙大堂还敢做戏!
林掌柜一到堂上便恭恭敬敬的跪下,高声拜道:“小人仁和药铺掌柜林牧,拜见知州大人!请大人我仁和药铺二十三名死者讨还公道,为数百痛失亲人的家属做主!”
孟知州神色微微一动,但林掌柜看不到,只听他回道:“林掌柜起来说话。”
“谢知州大人。”林掌柜依言起身。
孟知州道:“林掌柜想本官如何给二十八名死者讨还公道?”
林掌柜神情激动的回道:“当然是想官府抓住杀害他们的凶手,一命抵一命!”
“哦,林掌柜也想本官抓获凶手吗?”孟知州意味深长的看着对方,语气清淡的反问道。
“大人此言何意?他们都是仁和药铺的人,为药铺做事多年,如今一夜之间惨遭杀害,小人痛心疾首,很不得手刃凶手!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林掌柜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大。
孟知州道:“杀害他们的凶手要抓,但那些凶手的帮凶呢,要不要抓?要不要喝血吃肉?”
林掌柜微微一愣,随即高声道:“当然,帮凶也是凶手,他们一样是坏人,一样有罪!小人在这里承诺,若是官府在七天之内抓住全部凶手,仁和药铺愿出三千贯辛苦钱,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孟知州淡淡的回道:“林掌柜有心了,侦破命案,抓获真凶,是官府职责,即便没有奖励,我们一样会为蒙冤者申冤,枉死者讨债。”
说完话头一转,又道:“既然林掌柜情真意切,也想抓获命案凶手,那得你鼎立协助才行,不知林掌柜以为如何?”
林掌柜正声道:“小人只想尽快破案,抓到凶手,但凡用得着小人的地方,请大人直言,小人绝不推辞,全力以赴!”
孟知州声音一扬,道:“好。你先回答本官第一个问题,昨日午时左右,是谁来仁和药铺找你,你又去了何处?”
随即又补充一句:“想好再回答,你在堂上所言皆是证供,若有不实之处,堂上的刑具可不是摆设。”
说完,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动也不动。
听闻此话,林掌柜脸上神色猛然一变,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强行咽回肚里,眼皮微低,避开了知州大人的目光。
迅速整理思路之后,慢慢回道:“昨日运送药材的车队回城之后,小人验收了药材,稍稍有些劳累,便感觉身体不适,正好家里出点了事,小人便离开药铺,匆忙回家处理家事,后来就休息了半天,没再回药铺。”
孟知州脸色一冷,再次问道:“本官是问你,昨天离开药铺之时,何人来找的你?跟你说了什么?”
林掌柜慢慢回道:“容小人想想,最近记性下降的厉害,好多事过不了半个时辰就忘。”
片刻之后,恍然回道:“我记起来了,昨天午时好像没人来找小人,一早离家时就打算午时左右回去的,刚好收了药材后身体有些不适,便回去了。”
“是吗?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好好想想。不妨提醒你一句,仁和药铺所有人此时此刻可都在衙门里,一会儿堂上对峙,若有出入,本官可不会轻饶。”孟知州早料到他会耍赖,可未曾想到他会以记不清来回应,如此一来可就有些棘手。
林掌柜想了想,肯定的回道:“昨天午时左右确实没人找过小人。”
孟知州见他如此嘴硬,不由得冷笑道:“实话告诉你,在提审你问话之前,本官还念你抚恤死者家属,心存仁慈,此时看来,是本官多此一举了。”
随后扭头向书吏道:“将吕丞、章三、汤敬的证词拿给他看!”
就在书吏起身取证词的同时,孟知州又道:“其实不用你说任何话,本官便已侦得你是昨夜二十三起命案的帮凶,并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方才让你说,是给你一个少受皮肉之苦,自己认罪的机会,既然不领情,本官便成全你。”
第374章 如实招认
“大人这是要冤枉小人吗?说小人是凶案帮凶,这从何说起?望大人明察!”林掌柜高声呼喊,俯首便拜,连书吏拿过来的证词都没看一眼。
“本官从未见过如此无赖、凶狠之人!既然还不如实招认,本官也不与你多言。来人,上夹棍!”孟知州为官多年,无赖、凶恶之人见过不少,但在城中连害二十八条人命的,还真没见过,对这种人他并不会心软,更不会心生怜悯。
林掌柜一听夹棍二字,脸色霎那间变的惨白,口中大呼:“大人,小人并没犯错,大人不能对我用刑,屈打成招啊!小人不服!”
早已准备好用刑的衙役,根本不顾林掌柜愤怒的哭喊,直接将夹棍夹上他的十根手指,轻轻一拉绳索,便听一声惨叫。
“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官不是没给过你机会。用刑!”孟知州惊堂木“啪”的一声拍下。
一左一右两名捕快握紧夹棍两端的绳索,正待发力施刑,却听林掌柜高呼道:“大人不能对小人用刑,小人主家也是有功名的人,他也是朝廷命官!”
“慢!”孟知州一听此话,脸色微变,立即叫停。
稍一细想,随即问道:“林牧,你主家是谁,有何功名?”
林掌柜直起身来,傲然道:“小人主家姓汤,城东汤家便是,家主四郎,去年督造回易有功,官居正八品。”
孟知州一听此话,不禁嗤笑道:“区区八品,何敢在本州面前放肆,即使他到了大堂,也不能干扰本州办案,何况你只是一个下人,犯了大错还敢拉朝廷命官为你垫背,更是罪加一等!用刑!”
“大人,你不能啊,你们都是官,怎么能对小人动刑,我不服......啊........”
衙役可不会管林掌柜废话,大人叫用刑,那就要用刑,两人稍稍一发力,林掌柜嘴里便发出了惨绝人员的痛叫声。
“老子还没发力呢,你叫的倒是欢!”一衙役痛骂一声,大热天的,本是纳凉的时候,突发这么大案子,别说休息了,忙的连饭都吃不上,找不到凶手,气儿自然要撒在他身上。
衙役说完,互相使个眼色,手上猛一发力,就听林掌柜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传数十丈远。
夹棍一松一紧,接连三次之后,孟知州一抬手,衙役方才暂停。
只听林掌柜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由于太过痛疼,就连嘴唇都已经变的毫无血色,脸上精神全无,神情恍惚,全身无力,瘫坐在地,连说出一个字的力气都没了。
孟知州看着瘫坐在堂下的林掌柜,不咸不淡的问道:“林牧,你大小是个药铺掌柜,也是个体面人,不管你受何人指示,到了本州面前还是乖乖说出来,不然刑具挨个尝一遍,弄的遍体鳞伤,一身是血,自己受罪不说,也让街坊邻居笑话。你也是一家之主,家里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只要乖乖说出幕后之人是谁,是谁犯下二十三起命案,只要你没动手杀人,本州便可留你一命。给你半柱香时间考虑,时间一到,还嘴硬不说,一旦再上刑具,可不是你想停就能停的,你要知道,即使你闭口不说,单凭本州手里的证据,你也逃脱不了干系。”
说完,便冷冷的盯着他,不再发一言。
林掌柜瘫坐在地,额头上汗如雨下,手疼直哆嗦,双目紧闭,迟迟没有开口,似乎在思考,似乎又在取舍。
良久之后,半柱香时间快到,他忽然睁眼,勉强坐起身来,看着眼神不善的孟知州,沉声道:“小人招,小人招了真能不死吗?”
孟知州似乎并不着急,慢慢道:“那要看你是不是主谋,是不是你让凶手杀了他们。想好了就说吧。”
林掌柜急道:“不是小人杀的,小人没让他们杀人,是他们昨天来找小人,小人只是跟他们透露一些消息,他们杀人跟小人无关啊!”
“他们是谁?”孟知州立即追问,虽然他能猜到可能是某些人,但没有证据可不好说话。
林掌柜脸上似有为难之色,犹豫片刻之后,回道:“是城里胡将军。”
“哪个胡将军?姓名叫什么?你们是如何密谋的?”孟知州心下稍定,果然是城中禁军所为。
既然已经说了,林掌柜索性豁出去了,马上回道:“那个将军叫胡昆,昨天中午接收完药材之后,他忽然派人来找小人,说有急事在‘清宁茶楼’相见,小人便急忙去了。去了之后,他便向小人讨要从建宁府运送药材回剑蒲的二十三人姓名和住址,小人问他有何用处,他说他们涉嫌探知禁军机密,要对他们严加监视一段时间,确保他们不会泄露机密之后,就不会再监视他们,他要小人也要保密,不能跟第三人说起此事。小人虽然觉得奇怪,但他们是禁军,小人也不敢多问,就把二十三人的信息全都告诉他们了。没想到他们居然连夜把所有人都杀了,今早得知这个消息,小人去找他们,他们叫小人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就要灭小人满门。小人也不知道他们会杀人,求大人为小人做主!”
孟知州眉头微微一动,禁军居然嚣张到如此地步,不过随即追问道:“你是如何认识这个胡昆的,认识多久了?可有利益交易?全部一一道明,本州方可保你性命,若你所言不尽不实,本州也无能为力。”
既然已经开始交代,再隐瞒也没有意义,于是林掌柜回道:“小人与胡将军是去年经人介绍认识的,小人做药材生意大半辈子,他也想做药材生意,便很谦虚的向小人讨教,一来二去就很熟了,之后才知道他是禁军里的一名将军。他做药材生意时间不长,经营的不好,没赚到多少钱,便想请小人去他那里帮忙,承诺给小人一成干股,赚到钱后给分红,小人嫌他生意太小,又没有根基,就没有答应。后来他说,只要跟着他做,两年之内,南剑州的药材生意他要占五成,五年之内占八成。
小人知道他是禁军背景,背后肯定也有资源关系支持,不然他也不敢说这大话,小人在南剑州做药材生意多年,每年药材一项能赚上百万贯,要是能占五成,小人跟着他,每年也能赚不少钱,有了这个私心,小人跟他接触的越来越多,在药材生意上,也会时常帮他出出主意,他也会给小人一些钱财,几百贯、几千贯不等。”说到这里,他便停了下来,没再继续诉说。
“你在仁和药铺做掌柜,待遇应该也不错,帮胡昆做生意不会影响仁和药铺吗?”孟知州随口问道。
“影响不大,他并没搀和仁和药铺的商路,也没挤压我们的份额。”林掌柜回道。
“还是说说这些死者吧,胡昆在昨日午时找你之前,可还探问过有关他们的消息?”孟知州话头一转,继续问案,他推测运送药材的车队半路遭遇土匪也不是临时起意,便想从林掌柜嘴里到一些信息佐证。
果然,此问一出,林掌柜便回道:“回大人,胡将军在大约半个多月前确实有意无意问过小人,仁和药铺都在哪里收购药材,每次一般收多少药材,派多少人同行,又问最近有没有派人出去。小人跟他也算很熟了,以为他是想学习借鉴,便没有隐瞒仁和药铺派人去建宁府采购药材之事,去了多少人,走那条路,大约什么日子回来,都跟他说的很清楚。”
“除胡昆外,你还跟哪些禁军相熟?”
“酒宴上,胡将军还跟小人介绍过一个参军,那参军姓明,前后见过几次,不过都是跟胡将军一起,姓明的参军地位比胡将军高,有些生意上的事也都会跟他汇报。后来小人才得知,那姓明的参军实际掌控胡将军的药材生意,所有重大决定几乎都是明参军做主,然后告诉胡将军去执行。小人跟明参军不太熟,也说不上太多话,每次见面都是他在说,小人在听,偶尔小人也会提提建议,但他一般不会听。其他的禁军也见过几个,都是普通士兵,小人叫不出名姓。”林掌柜心绪逐渐稳定,一五一十说的清楚。
“林牧,昨日药材车队回城之后,没跟你说他们在半路的遭遇吗?你可有看过那件土匪遗留的凶器?”孟知州心念一转,又问起土匪之事。
林掌柜道:“听他们提过一句,当时觉得没出事,也就没在意。大人所说的凶器,小人未曾见过,也没听他们说起。”
“昨日正午,有个叫宋诚的年轻人前来报案,声称在运送药材回剑蒲的路上遭遇十二名劫匪,他随身携带有土匪留下的一件凶器。宋诚来衙门报案你可知道?是你指使的吗?”孟知州再问。
林掌柜马上回道:“交割完药材,小人让他们回去休息,宋诚是说过要去衙门一趟,他们常年在外地行走,少不了要跟衙门打交道,小人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