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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全文阅读

作者:猫跳     汉风1276txt下载     汉风1276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汉风1276全文阅读

第一章 极品萝莉

    好疼,全身上下都散了架……

    为什么身体好像在起起伏伏?大脑中一片混沌……

    天崩地裂的震动,从高高的公路桥上飞坠,河面越来越近……

    啊——

    全身像被电击了似的一震,楚风从噩梦中惊醒,身子向上猛的一抬,撞到了一对软软的物事。

    嗯,柔软娇嫩,还带着淡淡的馨香,他迷迷糊糊间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还用脸在上面蹭了几下。

    “大坏蛋!”一声娇嫩的叱喝,接着是一记重重的耳光,楚风这才清醒过来:眼前站着个俏生生的少女,大约十四岁左右,鹅蛋脸上带着几分稚气,上身穿着件月白色的贴身小袄,胸前山丘骄傲的挺起,大长腿笔直溜圆,把葱花绿的绸裤绷得紧紧的。

    好一只萌萌的小萝莉!

    楚风大色狼遇到这种极品,马上开动大学期间练就的火眼金睛,一双贼眼就像x光扫描仪,给人家上上下下扫了个通透,哪儿凸哪儿翘,全印在脑仁儿里了,还是24色高保真全息影像。

    不过,现在这位极品小萝莉杏眼圆睁,红艳艳的小嘴噘得老高,气鼓鼓的盯着楚风——人家好心好意替他上药,这个大坏蛋却一醒过来就使坏,怎么把头顶到女儿家最害羞的地方?

    而且、而且那眼珠子还滴溜溜的乱转,转得人心头慌慌的!

    萝莉妹妹小脸通红。一时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才好。正巧她手中端着个装药地小碗。干脆连碗带药一骨碌扣到“大坏蛋”头顶上。哼了一声。气鼓鼓地跑出去了。

    楚风看看自己身体。伤口都敷上了淡绿色地药草。和头顶流下来地汁液是一个味道。看来。刚才那少女正俯下身子帮自己上药。却被自己糊里糊涂地吃了豆腐。

    咦。有哪点不对!

    仔细打量这个小屋。是用木板、大竹搭建地干栏式建筑。俗称吊脚楼。西南山区非常普遍地建筑样式。室内陈设非常简单。瓦罐、铁锅、草席。一眼都扫完了。连一件家用电器都没有。

    要知道。刚才地少女虽然口音奇怪、衣服地样式也很古旧。但在川北山区少数民族聚居地村寨里。并算不少见;不过房间里连盏电灯都没有。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自己坠桥地地方在汶川境内。那条河上游还有几个比较落后地羌族村寨。不过下游是绵阳、成都方向。经济十分达。早就实现了村村通。有些搞农家乐了财地。小洋楼、轿车都置下了。怎么这屋里电灯、电视、电话等等现代化地电器。一件都没有?

    而且这里没有一点地震的迹象,要知道,那可是罕见的八级大地震啊!难道自己顺流漂到了百里以外?

    “爹爹,他刚醒了,你快来看呀!”萝莉扯着一位敦实的中年汉子走进屋,后面还跟着个蹦蹦跳跳的男孩子,面容上有几分相似,看来都是一家人。

    糟糕,四川的少数民族,民风是很彪悍的,知道我“调戏”了他女儿,这位大叔会不会揍人?看他的身板,随便一拳我都吃不消啊!

    楚风惴惴不安的表情让中年汉子误会了,他搓着手说:“这位兄弟,你别害怕,我王大海不是坏人。前天出海捕鱼,我一网撒下去……”

    “爹爹一网撒下去,死沉死沉的,还以为捕到大鱼呢,费老大劲儿拖上来一看,结果是你!”男孩子抢过爹爹的话头,边笑边做鬼脸,“大鱼变活人,活人装大鱼,呵呵,不羞,不羞!”

    “小虎子,别乱说!人家这是遭了难,可不能拿来说笑!”汉子假装气恼的扇了儿子一巴掌,不过到儿子头顶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轻轻地抚摸。

    “把你送到岸上,我要带虎子出海捕鱼,虎子他娘要煮盐,这几天都是小女敏儿在替你上药。”

    说完这些,汉子探寻的目光打量着楚风:“不知哥儿……”

    出海捕鱼?煮盐?楚风一头雾水,川边少数民族是有把湖泊叫作海子的,不过自己煮盐,貌似太夸张了吧。

    算了,反正别管那么多,总是人家救了自己的。

    “哦,老乡,谢谢你救了我。我叫楚风,是燕京大学冶金机械专业大四的学生,分配到3581厂实习。这不刚地震吗,我从青垭子大桥上掉进河里,幸好被你们救了。对了,这儿有没有电话?我想快点通知单位,免得他们着急。”

    3581厂是当年西南三线建设时,修建在川北莽莽大山里的国家战备工程,当然现在早就转产民用设备了。毕业生双选会上,楚风以全系专业第一名的成绩被它录用,做了论文答辩之后就赶到单位开始实习了。

    结果还没干几天,就遇到5.12大地震,在紧急疏散过程中,为了保护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楚风自己不小心落下大桥,掉进了滚滚河水中。

    本以为这辈子就算完蛋了,谁知道居然被老乡救起,真是好人有好报!

    不过现在同事们肯定都在为我着急吧,特别是那个感情丰富、多愁善感的小师妹,指不定哭成什么样子了,还是快点报个平安,让他们安心,另外也免得他们急急忙忙的通知家里,让爸妈着急。

    王大海一家三口怔怔的看着楚风,表情怪得像是刚刚囫囵吞了一个生鸡蛋,燕京大学、那个什么厂,冶金机械,电话,这些词全听不懂啊。

    楚风还没意识到问题,伸手在他们眼前摇摇,开玩笑道:“老乡,电话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三个脑袋齐刷刷的左右摇摆。

    “手机?”

    摇头。

    “大哥大?”

    摇头。

    楚风挠挠头,这山沟里不会落后到一件通讯工具都没有吧?他把手机呼机商务通,电脑电视收音机全说了一遍,三个老乡的反应总是一个样:摇头。

    “天呐,我到哪儿了?这是二十一世纪吗?今年是哪年啊?”楚风绝望了。

    “我知道我知道,这儿是琉球,今年是大宋德祐二年!”小虎子得意的看着王大海,“爹爹,我说的没错吧?”

    “对对,小虎子说的没错。”王大海用手背探了探楚风的额头,又在自己额头上试了试,觉得没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大宋,琉球,公元1276!三年后,大宋将会亡于崖山~~楚风已经石化了。

    “大坏蛋”突然面色死灰,木木呆呆的像丢了魂,王敏儿本来该高兴才对,可是不知怎的,竟然隐隐有点担心起来:“爹爹,这人不会有什么病吧?咱们怎么救救他才好啊!”

    王大海想了想,说:“唔,大概是惊吓过度丢了魂,年轻人身体棒,补一补就好了。虎子,去和你妈说,今儿多蒸点白米,敏儿留下给他熬点草药。我再出趟海,打点新鲜鱼虾,煎锅热汤给他灌下去,一准要好。”

    “哦,哦,今天吃白米喽!”虎子跟在他爹身后,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屋子里又只剩下王敏儿和“大坏蛋”了。

    她伸出手指头,小心翼翼的推了推楚风,“喂,大坏蛋,你肩上的伤口还没换药,我给你换啊。”

    没反应。

    什么跟什么嘛,这大坏蛋刚才还一幅色眯眯的样子,这会儿又装作不认识人了。敏儿气呼呼的说:“我不管你听没听见,反正不许像刚才那样。给你上药了啊,你要是又使坏,我就、就……不和你说话了!”

    楚风脑中一团乱麻之际,肩膀上的伤口传来一阵清清凉凉的感觉,使他从纷乱的思维中解脱出来。

    悄悄掐了掐大腿,很疼,不是做梦,楚风不得不接受自己回到宋代的现实。史上无数穿越者,不管是权谋、计略、兵法、朝政、党争乃至诗词歌赋,还是心狠手辣、城府深沉,抑或个人武力,楚风一定垫底;但要说到神经大条,他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既来之,则安之。ho怕ho?

    把对爸爸妈妈和纯纯小师妹的思念压到心底,楚风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小萝莉说话,“小萝莉,哦不,小妹妹,你今年多大啊?生日是哪天啊?有没有男朋友?”

    呃~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像黏黏怪叔叔了,更别说小姑娘心里防着“大色狼”,冷着张小脸,一声不吭。

    正好小虎子跑了进来,楚风决定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刚问了句你们家有几口人,虎子劈里啪啦说开了:“我爹王大海出海捕鱼去了,我娘在做饭,我是王虎子,今年已经满十二岁了。我最爱吃白米饭,可娘就是不多蒸。这是我姐王敏儿,只比我大两岁,她老想嫁个大将军……”

    这孩子简直是台小广播,问一答十啊,楚风心头暗笑。

    可他姐姐不乐意了,小姑娘脸上红霞飞,一把揪着弟弟的耳朵往外提:你说什么不好,怎么把女儿家的心事说给别人知道?羞死了羞死了!

    这么好的信息渠道,不能让他走了,楚风双臂一张拦住姐弟俩,眼睛往姑娘胸脯上溜,贼忒兮兮的笑道:“什么样的大将军?说来我听听嘛!”

    王敏儿气鼓鼓的瞪了楚风一眼,狠狠的一跺脚,丢下弟弟逃走了。

    虎子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楚风笑嘻嘻的揽过他肩膀:“小姑娘家家的,就爱使小性子。我们虎子是大人了,是堂堂男子汉,还要被姐姐管?”

    “对对,还是楚大哥说得对。我姐老是管我,真烦人!”虎子被楚风一激,挺起胸膛做出男子汉的模样,可还是有点心虚的望了望姐姐走开的方向。

    这孩子心眼实,楚风没费事就把他们的家世来历抖了个底儿掉。

第二章 鞑子细作?

    王家本是临安船场的匠户,王大海还是个把头,也就是后世的包工头吧,有宋一代百姓富裕,“农夫着丝履”,王家人的生活自然是吃穿不愁还能有余钱。

    自打蒙古鞑子南侵,生活就一天不如一天了,朝廷的捐税越来越重,世道越来越乱,这些都能忍下去,大家咬紧牙关上交繁重的税赋,只有一个盼头,就指望着贾似道贾师臣,能力挽狂澜把鞑子打回去。

    哪知道这位贾师臣是个银样蜡枪头,平时吹吹牛骗骗小皇帝,顺便玩玩贪赃枉法鱼肉百姓陷害忠良的把戏,那是得心应手,可是和鞑子兵交锋,就尿了裤子,被鞑子丞相伯颜揍得稀里哗啦。

    既然打不赢,那就像往常那般,议和吧,称臣纳贡也成啊!反正这大宋从澶渊之盟开始,一打就送、越送越多,早变成了“大送”,也不在乎多点少点了。

    偏偏这次鞑子是铁了心要灭宋室,别说你称臣,就是称孙子也不答应!大军沿长江水陆并进,大有鲸吞江南之势。汉军元帅、行军总管张弘范更是赋诗明志:“磨剑剑石石鼎裂,饮马长江江水竭。我军百万战袍红,尽是江南儿女血!”

    果然,鞑子要拿江南儿女的鲜血来染红他们的战袍了。常州一战,伯颜下令屠城,城中百姓二十万,不论男女老幼全都惨遭毒手,只有七人藏在桥下逃得性命。

    鞑子四川屠成都,杀害和平居民一百四十万,之后一路征战、一路屠杀,仅在江南,就先后有苏州、无锡、常州惨遭毒手。

    可怜江南百姓,平日里辛辛苦苦的纺纱织布养蚕种田,从牙缝里省下钱缴纳赋税给朝廷,就盼着朝廷能保一方平安,哪知这朝中文恬武嬉,百姓们非但不能保全性命,而且还要惨遭鞑子的荼毒。

    常州屠城的消息传到临安,百姓们南逃的不计其数,连东家都跑得没了影儿,船场中人心惶惶。

    王大海身为把头,行事一向公正无私,深得匠户们信任,他招来另外几个把头一合计,都觉得这地方待不下去了,跟着大队百姓往南边逃吧!

    这时候王大海灵机一动,说两条腿能跑过鞑子的快马铁骑?正好船场有十多条刚造好的客舟,都是常州一位富商订购的,估计他永远不会来取了,干脆大家都上船,走海路逃生,不是比陆路安全得多?

    于是大家扶老携幼登上了客舟。宋代客舟排水量在五百吨左右。船场匠户连同家属在内不过三千余人。十多条船装下这些人绰绰有余。还搬了不少家伙什物上船。大家到了舟山群岛。觉得这里离长江口太近。难保不会有鞑子水军过来。干脆再跑远点。

    一路南下到泉州港拜访富商蒲寿庚。求他地船场收留。哪知江浙一带逃难到福建地难民甚多。蒲家船场早已不需要工匠了。于是蒲寿庚便把他们安置到琉球。

    自德祐元年出逃。到现在他们已经在琉球生活了大半年。

    虎子才十二岁。说话难免颠三倒四、遗失错漏。楚风结合自己不多地一点儿历史知识。才把他说地内容理清。

    德祐二年。本来楚风并不熟悉历史。但他刚看过一部描写宋末元初地电视剧。知道这是公元1276。就在今年。元军下江南。临安地宋朝君臣投降。然后文天祥、张世杰等人拥立一个小皇帝继位。建立抗元小朝廷。最后在崖山被元军击败。陆秀夫背着小皇帝跳海自尽。从此宋朝灭亡。

    崖山之前。虽然夷狄屡侵中原。到底没能全部占领。两宋300余年。一直都是重文抑武。在军事上屡受外敌之辱。常被称为“弱宋”。但全面地看待。宋朝在经济、文化、科技、农业、工商业、手工业等诸多方面都达到了中国封建社会地巅峰。仅在机械技术上。楚风就知道。宋代铸造了大型铸铁件——重达五吨地沧州铁狮子。苏颂、韩公廉制成带有擒纵机构地水运仪象台。江南明结构复杂地水转大纺车……四大明中地指南针、活字印刷术和火药都是在宋代明或者成熟。《梦溪笔谈》、《数书九章》和“杨辉三角”更是足以光耀千古。宋代科技成就过了之前地隋唐和之后地明清。

    要知道,四大明是文艺复兴、地理大现和资本主义兴起的基础,水转大纺车更不得了,西方人就是大规模使用水力纺纱机后,水力不足的情况下,逼出来的蒸汽机!

    两宋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没有抑制工商业的朝代,并且极力展对外贸易。虽然不断的纳贡称臣,但国库岁收依然充裕,终宋一世,只爆过几次小规模的农民起义,这应该是有其原因的。汉文明在宋朝时候,于世界独领风骚,富有人文精神,科技达,也具有抵抗精神,在蒙古横扫欧亚大陆后,独立支撑数十年,为全世界抵抗入侵最久、之后也是最早推翻蒙古统治的民族。

    炎黄子孙、中华文明的薪火传承,一脉相承四千年,直到元鞑子入寇方告终止。

    崖山之后,古典意义上的中国也随之灭亡,中国第一次整体亡于游牧民族之手。虽然明朝又驱除胡虏恢复中华,但毕竟中华文化在鞑子铁蹄下中断了将近百年。此后汉文明再也没有振作起来,市民社会的育,新型商业经济的展,以及科学技术的创新都无从谈起,中国丧失了最好的展机会。

    所以有人说“崖山之后无中国”!

    只是不知道,这个孤悬海外的琉球,是否能避开元军的铁蹄?楚风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回忆着历史,梳理大脑中原本不多的记忆。

    晚饭时候,楚风见到了王家的女主人王李氏,一个慈目善眉的妇人,因为生活的艰辛,面容有些沧桑。

    席上楚风为自己编造了一个身世,说是世居海外的华商,从万里之外回国增长见识,结果船只在海上触礁沉没,漂流海面被王大海搭救。

    宋时华商从泉州扬帆远航,最远到达东非沿岸,王家是临安船场的匠户,占城、巨港、天竺、锡兰的客商都见过,楚风这番说辞他们当然深信不疑。

    饭菜非常丰盛,炖黄鱼、爆炒蛏子、蒜蓉大海螺、清蒸大龙虾,这可是纯天然无污染的海鲜,后世出再多钱也买不到啊!

    楚风昏迷了两天没有进食,现在早饿坏了,拿鱼汤泡饭,一口气吃了三碗,等放下碗才现把王家蒸的干饭吃完了,虎子没了饭吃,拿筷子捞汤里的干货。

    “嘿嘿,不好意思哈,我饿坏了。”楚风摸摸头,老脸一红。

    敏儿不屑的说:“谁像你这么能吃啊?我们平时都吃少少的一点米饭,拿鱼虾填肚子的。”

    二十一世纪海鲜比米贵许多,古代因为没有冷藏保鲜技术,在沿海,粮食反比海鲜贵。所以王李氏平时蒸饭都蒸得不多,小虎子鱼虾吃得腻了,天天嚷着要吃白米饭。

    不过楚风觉得奇怪啊,刚才谈话间他已经弄明白了,现在身处的“琉球”,不是后来的成为小日本冲绳县的那个琉球王国,而是台湾岛。

    台湾气候温和物产丰富,匠户们十分勤劳,男的出海捕鱼,女的在家煮盐,年龄大一点的和十多岁的少年则在田间劳作,他们的生活应该很富裕才对嘛。

    海中捕鱼一般产量很大,煮盐在古代也有暴利,怎么连白米饭都不能敞开吃呢?

    王大海苦笑道:“楚兄弟说的没错,自古渔盐利大。但我们是客居此地,泉州蒲老爷把我们带来的客舟没收了,只留下些小渔船,还规定每月须交出新造客舟一条、盐万斤,这样一来我们自己还能剩下多少?能勉强糊口就算不错了!”

    楚风大怒:“什么狗屁蒲老爷,他算哪根葱?凭什么要这样要那样,难道这琉球岛是他家的?”

    王敏儿吓得呆了,反应过来,一把捂住楚风的嘴:“傻子你疯了?蒲老爷派的有人在这里监视我们,要是被别人听见,你就别想活命了!”

    楚风轻轻伸出舌头,在白白嫩嫩的手掌心上一舔,别人都没注意到,惟有敏儿像触电似的,浑身一震,飞快的挪开了手,小脸罩上了一层轻霞。

    出门看了看,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王大海长叹一声:“唉,我们也不想被蒲老爷盘剥啊。可他身为福建安抚沿海都置制使,麾下客舟数百,小船无数,官兵上万,我们是逃籍的匠户,怎么敢和他斗?再者,我们的客舟被没收,只留下一些打渔船,连逃跑都没办法。”

    正说话间,听得外面一阵喧哗,打开门一看,院子里站了不少人,都拿着棍棒、扁担、柴刀,对着楚风怒目而视。

    王大海奇道:“各位兄弟,这是怎么了?老王自问没有对不起大家的地方,犯得着兴师动众吗?爷们有什么话,要提着刀枪棍棒才能说出口?”

    “王大海,今儿不关你的事。”来人中一个身材干瘪,留着副老鼠胡子的人上前一步,指着楚风,阴阳怪气的说:“但这个鞑子细作,绝对不能留下!”

第三章 第一桶金

    “什么?鞑子细作?”楚风指着自己鼻子问道:“我脸上写字了,写着鞑子细作?”

    王虎子被他爸妈宠惯了,一向不怕人,又和楚风相处得好,也在后面帮腔:“对,刁老鼠你怎么知道楚大哥是鞑子细作?莫非伯颜丞相告诉你的?”

    刁老鼠是蒲老爷派到这里,负责监视匠户们,他现王大海威望太高,就想借着抓细作的名义,打下王大海的威望,方便以后控制这些难民。

    楚风等人一反问,他也没什么证据,就瞎嚷嚷煽动村民:“各位父老乡亲,你们看看这人,头只有寸把长,圣人都说身体肤受之父母不得毁伤,我们大宋人有这个模样吗?大伙儿不能被他骗了,到时候鞑子来了,就是鸡犬不留啊!”

    听这么一说,对鞑子兵的恐惧占据了众人的心灵,好几个后生拿着扁担就往上冲,瞧那神色,恨不得一扁担把楚风砸成肉泥。

    “且慢!”王大海笑道,“这位楚兄弟是从西洋回国的华商,自然是西洋打扮,把头剪短有什么稀奇?且问问诸位,当初在临安,咱们见过那天下万国的商人,头颜色是不是分黑、黄、金、红、褐各种颜色,式是不是有短有长,有直有卷?”

    众人都默默点头,的确,天下万国的式各不相同,单凭短不能说就是细作,何况鞑子都是在脑后结数条小辫,并未把头剪短嘛。

    更有个促狭的小伙子叫道:“若短便是细作,灵隐寺中的和尚,头一根不剩,岂不全是北虏?”引得大家笑作一团,纷纷把举起的兵器放下了。

    刁老鼠怒道:“刁大爷没话,哪个浑球敢抢先?你说他不是细作,有什么证据?若没有证据,那就是细作,就得捆了押到泉州去,交蒲老爷落!”

    一挥手,几个狗腿子逼了上来。

    楚风晕倒,他虽然不怎么了解历史,也知道这时候还没有无罪推定一说,嫌疑人都得自证清白,否则上公堂就要挨板子。

    手机、证件、钱包装在衣服兜里。落水之后早被冲走了。看看全身上下。除了衣服裤子就剩手腕上地一块防水石英表。

    赶紧把石英表拿在手上:“各位。请看看这计时仪。上面指针两根。能指示全天时刻。此物产自西域。决不是鞑子能有地!这足以说明我是西洋华商。不是鞑子细作。”

    众人一看。当即信了七八分。那计时仪制作华丽精巧。精钢为底、琉璃作面。内有两根小针;元鞑子器物粗陋。本族甚至连铁锅都不能铸造。绝对做不出这种东西。

    一位年过半百地老人仔细看了看手表。说:“此物上刻着大秦文字。确实是西洋出产。这位楚哥儿当是海外游子无疑了。”他口中地大秦。实际上指地东罗马帝国、也即是拜占庭。大秦文字就是表盘上地罗马数字。

    敏儿悄悄告诉楚风。这个老人是船场地帐房师爷。名叫张广甫。早年走南闯北还随船去过天竺。他地说法一锤定音。大家再没什么怀疑了。

    “不行。你说是大秦就是大秦?得让蒲老爷看看。他说了才能算!”刁老鼠贪婪地看着楚风手中亮晶晶地“计时仪”。心中盘算着把这东西献给蒲老爷。说不定他老人家一高兴。赏我个风骚地胡姬。那就太美了!

    “拿去!”楚风满不在乎的把手表扔给他,一块百多大元买的防水石英表,在古代没有电池更换,最多两三年就成废物了,谁要谁拿去,楚大爷不心疼。

    王大海拦住了刁老鼠:“此物价值不菲,没凭没据的,你就这么拿走了?”

    楚风刚想开口,王大海给他使个眼色,转过来对刁老鼠说:“要不你就带楚兄弟一块儿去。”

    楚风一听连忙摇头,他都在海上漂了两天,好不容易被救起来,现在还有点头晕脑涨呢,当然不愿意为了块只值百多元的手表,还要坐条木船一路颠簸去泉州。

    无奈大家都劝他,商量了一会儿,最后决定王大海代表他去一趟泉州,若是那蒲老爷看得上,就把手表卖给他。

    王大海走后,楚风就在这片匠户聚居的村落里,东逛逛西看看,对古人的生活每一样都好奇,几天下来,大家都喜欢这个见多识广还说话和气的年轻人,楚风也结识了好几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青年。

    通过和匠户们的接触,他现宋代造船技术达,果然是有原因的,这些工匠普遍能计算简单的加减乘除,粗通文墨的也很有几个,知识水平在古代绝对不算低;专业分工很细,有做船身和龙骨的木匠,有做船帆的纺机、缝工,有做索具的绳匠,有做铁钉铁锚的铁匠,还有做船篷的篾匠。

    这些人虽然身处逆境,仍然精神饱满,每个人都对国事有一番见解,说起什么贾似道什么陈宜中,都头头是道,可见宋代政治开明,老百姓常常议论国事。

    礼教的影响在他们中间几乎看不到。在宋代,“女子缠足”“男女大防”“烈女不二嫁”都是理学家们嘴上吹吹,作为一种理论罢了,民间甚至官场上都不太讲究的,别说二嫁,岳飞原配刘氏还三嫁呢,陆游的结妻唐婉在离婚之后再嫁了,还是嫁的赵宋皇族,李清照也再嫁过,韩世忠的老婆梁红玉更是做过妓女。

    官宦、士人都不讲究,商贾、匠户之类的老百姓就更不会在乎了。楚风没事就和敏儿、虎子姐弟俩一块儿玩,比现代和女同学交往略微注意点儿就行了,偶尔也帮他们做些活计,日子过的十分逍遥。

    这天正和小萝莉坐在山坡上谈人生谈理想,敏儿累了,躺在草地上小憩。四月温暖的阳光,照在她晶莹的脸蛋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红润的嘴唇像娇艳欲滴的樱桃,散出清新的香味,引诱楚风去品尝。

    我不奢望太多,我只想轻轻一啄!

    楚风心如鹿撞,悄悄低下头……

    “楚大哥,爹爹回来了,还、还换回了白米!”级电灯泡王虎子喘着大气跑过来,他及时出现,挽救了姐姐宝贵的初吻。

    敏儿一张开眼睛就看见楚风的大嘴距离自己的脸蛋只有0.0003厘米,在那电光火石之际,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记巴掌扇到“大色狼”的臭嘴上。

    “呜哇——”楚风捂着嘴狼奔豕突。

    王虎子爬上山坡,没看见刚才的一幕,他奇怪的问:“姐,楚大哥怎么突然狂了?”

    “嗨,没什么,大概做梦咬到舌头了。”敏儿红着小脸,假装若无其事。

    米,全是米,好多的米,满满一船的米!

    王大海呵呵笑着走下船,对楚风说:“总算不负所托,在蒲老爷处以千贯之价卖掉了计时仪。时局不好,一石米要值四贯钱,换成二百五十石白米,全在这儿了。”

    楚风已经无语了,王大海临走前问他是换铜钱、金银、粮食还是丝帛,这些东西都可以作为货币使用。楚风想想,觉得虎子喜欢吃白米饭,那就换个几十斤米吧,让他吃个够,可是这么也想不到,换了能堆成一座小山的大米。

    二百五十石,每石约合现代的一百二十斤,如果一块五一斤,这就是四万五千块钱啊!若是以古代低水平的生产力计算,这些米的价值将会更高!

    这是楚风回到宋代以后,用一块石英手表换到的第一桶金。

    正好,这些天已经想好了一个计划,有了这笔财富,计划就更容易实施了。

    就在楚风感叹到古代财容易的时候,泉州蒲寿庚府上书房,一位高鼻深目的回回富商站在窗前,拿着那块石英手表,左看又看爱不释手。

    刁老鼠凑上去,在他主子身边说:“蒲老爷,干嘛给那些穷棒子大米?一件小玩意儿,老爷看得上,那是他们的福气,还用得着拿米换?”想起那一船白花花的大米,刁老鼠就心疼,他觉得老爷应该把米赏给他,而不是王大海。

    “你懂什么!”蒲寿庚不耐的说,他痴迷的看着手表,研究了半天,就是搞不明白里面两根小针为什么走个不停。细长的针,每圈是半个时辰,短粗的针,每圈是六个时辰,真是神奇玄妙啊!

    可惜了,那个倒霉的华商坐的船沉了,否则再多弄点这东西,就要大财了!

    蒲寿庚凭借做了几十年海商的眼光,一眼就看出来这东西价值万贯,以区区千贯换来,一转手,至少有十倍的利润。

    刁老鼠看主子心情不错,大着胆子又说了一遍:“蒲老爷,我们可以不给他们大米,反正这东西在您手上……”

    蒲寿庚心情实在很好,一反常态的好,他没像往常那样给狗腿子身上来一脚,而是小心地打开一个箱子,用绸缎把手表包好放进去,才转过身来对这个头脑迟钝的手下说:“做生意,讲究留个余地,不能把人逼到绝处。王大海这些人,每月要交给我万斤海盐、一条客舟,一月的价值就不止千贯,何必为了区区一点小钱,损了咱们的信誉?”

    “要榨干他们,就得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替我做事,就得让他们觉着有个活路,有个奔头。”蒲寿庚阴阴的笑了,“再说了,要是以后还有好东西,他们还得卖给我不是?”

第四章 板砖and石灰粉

    “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楚风拿着块乌漆麻黑的土圪瘩,笑得嘴抽筋。

    一对小姐弟已经习惯楚风时不时的“疯”了,可敏儿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坏蛋,这是什么宝贝呀?你高兴成这样。”

    “煤,这是煤炭!”楚风伸出拿了煤炭的黑手,在她嫩脸上一揪,留下个黑印子,惹得小姑娘一跺脚,远远地跑了。

    “走,虎子,去追你姐。咱们中午吃蛋炒饭庆祝一下,顺便把那山鸡给炖了!”

    “噢~噢~”听说有蛋炒饭和炖山鸡,虎子兴高采烈的冲下山,只是他还不明白,找到煤炭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这里大树那么多,煮饭烧柴就足够了,煤炭有什么用?

    确实值得高兴,煤矿是近代工业之母,她的老公、近代工业之父是铁矿,两口子就撑起了工业文明。

    楚风在村子附近爬山涉水,很快找到了黄黄白白的石灰石——这玩意中国几乎每个县都有出产,一般用来烧生石灰刷墙,粘土就更多了——除了雪山沙漠,简直每一平方公里都有,就还剩下煤没有现。

    本来中国煤矿的分布也很广,随便哪儿都有不少,只是埋藏深度、品味高低的区别。现阶段楚风对品味没有要求,煤矸石都能凑合,但是一定要露天煤矿,至少也得浅层煤,否则埋地下太深没有开采的技术条件。

    偏偏中国能露天开采的煤矿很少,不到百分之八,台湾煤矿主要是石底层煤,露在地表的不多,楚风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合适的,最后还是敏儿提供的线索,在村子背后一个偏僻的山谷里有“黑黑的石头”,果然找到了一处可供露天开采的煤矿。

    我们的楚风同学,准备在宋末的台湾开一个小煤窑,尝尝做山西煤老板的滋味。

    村后半里路的地方,起了长长的一条建筑,半圆形的穹顶,两边埋到地下去,就像把毛竹笔筒从中间对破成两半,拿一半扣在了地面上。

    侧面每隔一丈就开个窗口。顶上也有许多小圆洞。敏儿看着这个建筑。一脸地不屑:“我还当什么呢。不就是个砖窑吗?”

    “对。就是个砖窑。”楚风看着来来往往地工人。颇有点小得意。以前他就是个学生。进单位从最底层干起。随便哪个都是领导;现在也甩着手指挥别人干这干那。好歹也是一小老板了嘛。

    一个身材魁梧地青年。满手黄泥地走过来。敏儿眼睛一亮。上去把他胳膊挽住:“猛子哥。你也在这儿啊!”

    楚风见状就是一阵心酸。唉。萝莉养成也不容易啊。“主人”摸摸脸蛋她都要飙。别人一来倒好。主动蹦怀里去了。

    那青年名字叫做陆猛。他父母是王大海地好朋友。两家经常走动。一来二去和楚风也成了朋友。

    见他行事沉稳有毅力。楚风便以每天五斤白米地工钱。雇他做砖场地主管。

    陆猛亲昵的摸摸敏儿的小脑袋,把他放开,高兴地对楚风说:“东家,砖块已经码好了,请您选个良辰吉日,就点火烧窑吧!”

    楚风眉头一皱,总觉得这个东家的称呼像穆仁智称呼黄世仁,“别叫我东家,要叫老板,谢谢。不需要什么良辰吉日,马上就可以点火。”

    虎子蹦到砖窑小窗前,朝里面一看,惊讶的问道:“楚大哥,这窑里只有一点柴火,能把砖烧成吗?”

    “怎么不能烧成?我变个借天火的戏法,你就等着看吧!”楚风唬弄小孩是一套一套的,哪儿有什么天火?

    他是以两斤白米一天的价格,雇用了五十个壮劳力,从山谷中挖来煤炭,打成细末后掺进粘土里,再以标准木框模具压制成形,这样砖头里面就有煤炭,一经点火可以自行燃烧,称为“内燃砖”,曾经在现代广泛使用,直到国家为了保护耕地禁止挖土制砖,才渐渐废止。

    这些砖头以宋尺(每尺合31厘米)计算,长八寸、宽四寸、厚二寸,基本上和现代标准砖的尺寸一致。这里的煤炭质量不高,每公斤热值约二万千焦,每烧一块砖须三千五百千焦,按比重计算可知掺煤的体积占砖块的百分之七,即可保证烧好。

    楚风对质量要求很严,煤炭都用量斗量过,再细细的粉碎了掺进粘土里,用标准框压出的砖块四棱四线,每块的大小规格都是完全一致的。在窑里横一块竖一块的堆成垛儿,中间留出空隙,方便空气流通,使每块砖都能均匀加热。

    一声令下,工人们将点燃的火把扔进窑里,等火焰腾起之后,就封闭了大部分的窗口,只留下少数窗口通气供氧,让砖块慢慢的燃烧。

    现在就是站在窑外面,都能感受到窑内的高温了,人们脸上汗水直往下滴,纷纷站得离窑远一点。

    “还真是天火呀!”虎子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一点点干柴引火,这些砖头就自己烧起来了,真是太神奇了!他看着楚风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王敏儿却是知道内中详情的,小嘴一撇:“什么天火呀,他在转头里掺了煤炭粉,当然会烧起来了。唬弄小孩子,大骗子,大坏蛋!”

    哈,被拆穿了,楚风脸皮厚的很,干笑两声,对敏儿姐弟和陆猛招招手:“走,没什么好看的了,咱们去水泥场瞧瞧。”

    这次敏儿认不出是什么窑了,这东西也是黄土垒的,外形就像个大水桶,立在地面上。

    楚风介绍:“这是立式窑,烧水泥用的。”

    “楚哥哥,什么是水泥呀?”虎子好奇地问道,敏儿也忽闪着眼睛等楚风回答。

    “水泥,掺进水里就是灰浆,和砌城墙的糯米汤汁一个道理。”

    虎子听到糯米两个字,不由自主的舔舔嘴唇,开始回忆香甜软糯的味道:“以后砌城墙不用糯米用水泥,那可得省下多少糯米呀!”

    “你个小家伙,就知道吃、吃、吃!”一个身材瘦削、举止跳脱的青年,一把抓住虎子胖乎乎的脸蛋,使劲儿揉搓。

    这是那天晚上曾经出言帮楚风说话的促狭青年,叫侯德富,跟着老爹学了一手好砖瓦工,也被楚风以每天五斤白米雇了来,砖窑、水泥窑都是他领着人修建的。

    “皮猴子,把我弟弟放开,你看你,把人家脸都搓红了!”别看王敏儿对虎子挺严厉的,可在外人面前,她就像个护崽的老母鸡,决不允许别人欺负弟弟。

    侯德富最喜欢开玩笑、搞点恶作剧,脸上随时挂着贼笑,性格和楚风差不多,所以得了个外号“皮猴子”。

    他被敏儿一骂,本来想口花花开个玩笑,可是一瞥到陆猛站在旁边,就把正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放开手,讪讪笑着对楚风说:“老板,这水泥怎么烧,烧多久,第一次还得您来拿个主意。这里懂行的,您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呐。”

    楚风本来就没什么城府,被侯德富一拍,顿时飘飘然了,大大咧咧的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随便点火烧就行了呗。”

    说罢走到窑边,用松油火把将窑内点燃。

    咦?奇怪了,怎么窑内烧不起来?调好的生料幽幽的冒着点儿蓝火,就是腾不起烈焰。

    大概是氧气不足吧,楚风把窑门打开了些,正好一阵风吹过来,窑内倒卷出滚滚黑烟,呛得大家直咳嗽,慌忙把门关上。

    再打开一看,火已经熄了。

    怎么烧水泥,楚风也没见过啊,立窑的建法、水泥生料的调配,都是回忆高中化学书上《玻璃、陶瓷和水泥》这一章的内容,书上讲了用粘土和石灰石研磨混合后焙烧,得到硅酸盐水泥,还列了反应式和调配比例,可就是没说具体怎么烧!

    苦苦思索,楚风脑门上起了一层白毛汗。

    “东、东家”,听得身后叫了一声,楚风回转头,是个年过四旬的匠户,身体有些干瘦。侯德富在旁边解释:“这是财旺叔,徐财旺。他以前在瓷窑干过。”

    哦,烧制水泥和瓷器,也许有某些共通之处。楚风和颜悦色的说:“财旺叔,不要紧张,我这还是第一次烧水泥呢,您烧过瓷器,至少比我有经验。有什么意见尽管提,说对了有奖金,就是说错了,也没有关系。”

    徐财旺磕磕巴巴的说:“俺看东家您调的这个、这个细料吧,是粘土、石灰石和煤炭粉合在一起的,磨粉、还有调制的时候掺了、掺了水,虽然晒过,到底中间还是湿的,要烧,得架点干柴引火。”

    楚风眼睛一亮:“嗯,是这样的!”

    徐财旺见说到了点子上,讲话也流利多了:“还有为了烧透,大家把生料块敲得比较小,但俺觉着太小了堆在一起不透风,倒是块儿大些,堆在一起有空隙,透风才肯燃。”

    “对对,说下去!”

    “窑里堆料,边上呢,最好能堆松一点,底下再铺上一层煤粉,这样一定能烧好。”

    “好,还有吗?”

    徐财旺不好意思地说:“就这些了,啥时候想到新的,俺再告诉您,行不?”

    “不用再告诉我了,你现在已经不是水泥场的工匠了。”

    徐财旺闻言心头一凉,差点背过气去,嗨,干什么要多嘴多舌的?家里老婆子和女儿两张嘴要吃饭,离了水泥场,这荒岛上哪儿去找每天二斤白米的活儿?

    却见楚风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徐师傅,哦不,现在该叫你徐主管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水泥场的主管,每天五斤白米的工钱。”

    徐财旺一下子从地狱里蹦到了天堂,拉着楚风的手感激涕零,拍胸口誓一定把水泥场管好。

    但是侯德富就郁闷了,徐财旺当了主管,他这个主管不就得下岗吗?

    王敏儿看出了苗头,幸灾乐祸的拉过虎子,望着侯德富吃吃笑。

    楚风刚要走,又转身问道:“对了,你烧砖窑能行吗?”

    徐财旺还沉浸在喜悦中,没意识到王敏儿等人都变了脸色,大包大揽地说:“烧砖头,总没烧瓷器难吧。东家,您说是这个理儿不?”

    “好,那你把砖窑也管起来,每天的工钱……再加三斤米吧。”楚风说完就走。

    这下轮到陆猛郁闷了,侯德富拍着他的肩膀,笑得直捂肚子:“还以为我一个人辞工,原来你也……咱俩难兄难弟……”

    “哼!”王敏儿瞪了眼还蒙在鼓里的财旺叔,一跺脚,拉起虎子就走——是和楚风相反的方向。

第五章 大生意

    炽热的砖窑边,虎子从小窗口朝里看,大声喊道:“姐姐,快来看呀,砖头好漂亮!”

    “砖头有什么好看的?土不啦几、灰扑扑的。”王敏儿嘴里嘀咕着,但脚下却往小窗口外挪,十四岁的女孩子,好奇心强得很。

    迎面就是一股热浪袭来,敏儿皱着眉头朝窑里看,哈,真是太漂亮了!

    砖头内含煤粉,正在自的燃烧着,窑里没有烧柴火的烟雾。砖垛从内到外烧得红彤彤的,每块砖都晶莹剔透、耀人眼目,看起来不是土砖,而是珍贵的金砖!

    楚风悄悄站到她身后:“小萝莉,好看吧?这烧砖和炼铁一个道理,只要烧透了,就是金晃晃、亮晶晶的,漂亮。不过冷却之后就不好看了,一块块红不红、黄不黄的。”

    “哼,烧砖头而已,有什么稀奇。”敏儿自己觉得口是心非,说话没了底气,轻轻嘀咕了一句。

    刚回过头,就看见侯德富和陆猛还跟在楚风身后,她指着陆猛结结巴巴的问:“猛子哥,你怎么还跟着大坏蛋呢?他不是把你辞了吗?”

    陆猛看看楚风,不好意思的傻笑,侯德富抢着帮他说:“哪有的事!咱们呐,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板不但没让咱们辞工,还给涨了工钱,现在是每天十斤白米!对了,猛子哥说说,老板是怎么讲的。”

    陆猛呵呵笑着说:“老板说的,创业比守成难。我们从荒地上建起砖窑、水泥窑,开挖煤炭,这都是开拓创业,所以财旺叔拿八斤的工钱,我们就该拿十斤。”

    楚风摸摸小萝莉的脑袋,略带酸意的说:“看吧,给你猛子哥涨了工钱,你该高兴了吧!”

    这次敏儿没有躲开,任由楚风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红砖烧好以后。开窑慢慢降温;水泥熟料出窑。用人工把大块熟料砸开、研磨成细粉;煤矿开采出来地煤炭。在料场堆积成了山。

    楚风暗笑。这立窑水泥、小煤窑和粘土砖。都是国家明令禁止地高污染、高能耗项目。没想到一回古代就把三样全上了。不折不扣地当了黑心窑主。要是在二十一世纪。一定会有记者写成新闻地。

    《高材生为何坠入犯罪深渊》。这是法制在线;

    《大学生就业难。无奈开起黑砖窑》。这是经济日报;

    《拿什么拯救你啊。窑洞里地苦难岁月》呃~~这是知音……

    敏儿家里。王李氏看着日渐缩小地米堆儿。连连叹气。这个楚哥儿。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大手大脚。上好地白米呀。大捧大捧地拿去送。这堆成山似地米。没过多久就少了一多半。要再这么下去。就该见底儿了。

    年轻人,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这岛上田地都没开垦多少,还得造船、煮盐交给蒲老爷,比起临安的生活,实在是太困苦了。在她看来,这些粮食就应该储存起来,以备将来的不时之需,怎么能白白浪费呢?

    可是另一方面,楚风只是借住在这里,和王家非亲非故,如果贸然提出这些,人家会不会认为我们挟恩图报,想要那些粮食?

    所以这些天里,王李氏独自在家的时候,常常长吁短叹,等楚风回来了吧,每次话都到嘴边了,又生生的吞了回去;本想和孩子他爹商量一下,这死鬼每天晚上回清早走,一上床倒头就睡,也知道他负责建造客舟,还要抽空子出海打鱼实在辛苦,怎么也舍不得把他叫醒了。

    上午来串门的那群老姐妹的话,还回荡在耳边,特别是洪家二姐的话最伤人:“哎唷唷,王家妹子,你家男人救了个大贵人啊!大捧大捧的白米拿去送人,叫人家烧砖头烧泥巴玩,还在海边挖坑玩水,真真富贵人家的哥儿哥,不得了哦,就是不晓得你家这救命之恩,得了多少谢礼?”

    瞧瞧这话说的,灵隐寺刻的劝善文书,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乱世里,谁没有个倒霉落难的时候?救人哪能图报答呢!

    唉,将来他把钱财糟践光了,知道的说是他自己荒唐,不知道的还当是被我们王家骗了呢。不行,我得劝劝他。

    晚饭时节,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如今的王家,再也不是随便弄点鱼虾填饱肚子了,顿顿大米白饭管够,今天炖只山鸡,明天烧个兔子——都是楚风用米和猎户换的,不过他自己没吃多少,大部分塞进了姐弟俩的小肚皮。

    晚饭吃到一半,王李氏放下了筷子,敏儿先现,拉了虎子一把,小家伙正狼吞虎咽的扒拉饭菜,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停下,等母亲说话。

    王大海不满的说:“孩他娘,你抽什么风?好好的饭菜不吃,孩子们正长身体呢,你这一惊一咋的,搞什么鬼。”

    “你别打岔,我和楚小哥说话。”王李氏瞪了一眼傻呵呵的丈夫,轻言细语的对楚风说:“楚小哥,这些天老婆子也看出来了,您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以前肯定是要啥有啥,没经过苦日子。”

    “我们当初在临安也是这样,吃了上顿不愁下顿,孩子他爸每月十五贯的工食钱,米价每石从不过二贯,那日子逍遥快活啊!”

    “可自打鞑子南侵,咱们逃到琉球,乱世中才知道世事艰难。缺吃少穿,一个月三十天有十五天要熬盐,才够交给蒲老爷,粮食也不够吃,两个小家伙正长身体,连米饭都吃不饱,我们在临安哪儿受过这个罪!针线布料也没有卖的,看看,敏儿的裤管都短了一大截,虎子穿的那条膝盖上磨破了洞,也没钱买布缝条新的……”

    王李氏越说越伤心,两个小家伙扑到母亲怀里,想起临安的幸福生活,想起江南清甜的菱角、好吃的福橘、过新年放的爆竹和西湖边漂亮的烟花,敏儿的眼泪珠子成串的往下落,王大海也搁下饭碗,埋头看着地:没能让妻儿老小衣食无忧,他心里面有愧啊!

    擦了擦眼泪,王李氏接着说:“楚哥儿,老身罗嗦这些,就是巴望着你能懂事些,不要胡乱花费。既然船沉了,货丢了,估计你也回不了西域那啥、啥大秦,那就安心住下来,留下的白米,可以起座房子,再娶上一房媳妇,在大宋开枝散叶,也不辱没了祖宗……”

    楚风老老实实的听了半天,虽然心里并不认同王李氏的观点,但他却被这个善良的妇人感动了,因为她的每一句话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为楚风着想。

    “房子嘛,我会盖的,媳妇嘛,当然也是要娶的。”楚风偷偷看了看梨花带雨的敏儿,心说这媳妇我已经瞄准目标了,萝莉养成计划中,嘿嘿。

    “但是,现在我做的事情绝对不是图好玩乱花钱,我干这些,都是为了做一个大生意,只要做成了,一月可以得利千贯!”

    砖头、水泥、煤炭,这些东西怎么可能得利千贯?这琉球岛上,大家暂时都用竹子木头做吊脚楼,砖头是卖不出去的;砖头都没销路,水泥更不用说;煤炭呢,山上大片大片的森林,要烧柴去砍就是,谁会花钱买煤炭?

    别说王李氏,就是小姐弟亲眼见过楚风烧窑的神奇,现在都有点不相信了,敏儿小声嘟哝:“大坏蛋,别胡吹大气闪了舌头,你见过千贯钱吗?”忽然想起那计时仪确确实实卖了千贯,换来的白米还在自己碗里,小脸上微微一红,不再往下说了。

    “嗨,你们管那么多干嘛?”王大海一拍桌子,“我也听人说了,煤窑、砖窑、水泥场样样都上了正道,于老四夸那砖头烧得横平竖直,每块大小都一样,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看上去就喜人,还有人托我问卖不卖,想买些去建房子呢。”

    末了他一锤定音:“楚哥儿是个成大事的人!”

    王李氏心善耳根软,自己没什么主见,丈夫一说,她就不再开口了,过了阵子,王大海又问楚风砖头水泥卖不卖,楚风告诉他,暂时不卖,自己要用。

    晚上,楚风躺在床上迟迟没睡着,这鬼地方,没有电脑、没有网吧、没有电视……太阳一落山就吃饭,吃完就睡觉,才**点钟,根本睡不着嘛!

    慢慢盘算今后该干些什么,迷迷糊糊间,听得竹楼地板上传来叽叽嘎嘎的声音。

    “是哪个小东西?快出来吧!”

    敏儿姐弟惴惴不安的从走廊上钻进房里,问他们做什么,又扭扭捏捏的不肯开口。

    隔了半晌,见楚风快要火了,敏儿捅捅弟弟,虎子小声问道:“楚哥,你是不是要搬出去住了?”

    楚风奇道:“怎么说的?”

    “你造的砖头水泥不卖,是要自己留着造房子吧?你的房子造好了,当然就不在咱家住了。”

    楚风哑然失笑,感情这两小家伙以为我闹这么大动静,又是挖煤又是烧砖烧水泥,都是为了自己造房子啊?

    “别瞎想,我的砖头水泥另有用处。我单身一个人,住咱们家里还有个伴,要是搬出去,还舍不得你们呢!”

    至于是舍不得极品萝莉,还是舍不得小屁孩,那就只有楚风自己心里明白了。

    拍拍虎子圆溜溜的肉脑袋,又在敏儿的嫩脸上肆虐了一番,姐弟俩才如释重负的离开了。

    看着小姐姐窈窕的背影,楚风邪邪的一笑:喔霍霍霍~~已经有了依赖感,萝莉养成初见成效。

第六章 海水晒盐

    离村子三里远的一处海湾,左右两座山岭伸入海中,不同于台湾海峡常见的波涛汹涌,两山怀抱里海面十分平静。

    最**线以上、海岸相对平缓的地方,筑起了一块一块的浅水池子,池子的沿儿是用红砖砌的,池底敷上了一层水泥。

    这些池子都不深,方方正正的,一块接一块占据了很大的一片海滩,里面关了海水,远远看上去,除了没有水稻,和江南的水田一个样。

    敏儿光着脚,踩在“水田”里疯跑,跑到哪儿,就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葱花绿的纺绸裤子卷到了膝盖上,仍旧被水浸湿了,紧紧的贴在大腿上,勾勒出一抹青涩的曲线,下面两只白生生水嫩嫩的小腿,在阳光下更是晶莹如玉。

    楚风捡起一片扁扁的石头,朝着大海平平的扔出,石片打到了海水,又弹了起来,在海面上跳跃了三四次,才消失在洁白的细浪间。

    敏儿咯咯笑着跑到他身边,“楚哥哥,你说阿妈以后再也不用熬夜煮盐了?是真的吗?”她已经问了三次,总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生怕听错了。

    都怪那个贪心的蒲老爷,每个月要一万斤盐,村里不到七百户人家,每家就得平摊十五斤。家里最大的铁锅,装满了海水,烟熏火燎的熬上大半夜,只能熬出一把把盐。阿爹要去造船交给蒲老爷,还得出海打渔维持生计,阿妈白天要种地,操持一家生计,尽管小姐弟做了好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阿妈还是只能夜里才有功夫点火熬盐。

    一个月,阿妈总有一半的时间睡不上囫囵觉,看着阿妈渐渐地苍老下去,敏儿别提多难受了,就盼着有一天蒲老爷能大慈悲,免了盐赋——显然,这个希望很渺茫。

    可是现在,大坏蛋一句话轻轻松松的就给解决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敏儿啊敏儿,要是大坏蛋真能办成,不让阿妈再那么辛苦了,我就再也不叫你大坏蛋;要是你骗我,哼,一辈子不睬你了!

    “真的,真得不能再真了。”楚风揪了揪敏儿的脸蛋,望着大海说:“不仅是咱们家,从下个月起,这里所有的人都不用熬盐了,蒲老爷要的盐,我全包。说不定,连你阿爹他们要上交的客舟,我都能包了。”

    楚风完全有这个自信。他地盐场。涨潮时打开闸门。把海水灌入盐田。在田中暴晒蒸。浓缩到15度左右。再打开盐田地闸门。从沟渠流入卤水池。在池中沉淀泥沙。澄清后地卤水用人力抽水车抽入结晶池。于饱和状态下继续蒸。很快就能结出白花花地海盐晶体。

    整个盐场有十六亩地盐田。合公制一万平方米。这地方位于台湾岛西海岸中部。和泉州港隔台湾海峡相望。降雨少而风力强。属于本岛全年蒸量最大地地区。目前正逢夏季五月。经楚风测定。盐田日极限蒸量达到10毫米。也即是说。所有地盐田一天能蒸100吨海水。

    海水含盐量大约百分之三点五。一百吨海水即能制盐三点五吨。约合宋代地六千斤。逢阴天产量降低。逢雨天不能生产。但平均每月应该能达到极限产量地一半。即九万斤海盐。

    上交蒲寿庚一万斤后。还剩八万斤。海盐售价每斤五十文。宋代每贯钱为七百七十文。若出售这些海盐。能够得钱五千贯。

    此时客舟每条价在八百贯到一千贯。即便每月买条船送给王大海。再刨去盐场工人工资。楚风还能净赚三千贯以上。

    最多三个月。楚同学就能从身无分文变成“腰缠万贯”。实实在在地一万贯。这笔巨大地利润。不是源于剥削。不是源于掠夺。而是成功地利用了太阳能。把人从柴火熬盐地繁重劳动中解脱出来。通过先进技术实现了生产力地飞跃。

    而且,盐田的规模还可以继续扩大,从理论上讲,楚风可以利用成本优势,垄断整个太平洋西岸的海盐生产……

    不得不说楚风是幸运的,尽管不是穿越成为帝王将相,尽管僻处东南海岛,尽管是王朝末世,但他拥有人力资源的优势:这群工匠习惯了被雇佣,他们把打工挣钱视为天经地义的事情,只要有工钱,很乐意为你打工,而且人人都有一手专业技术;不像大地主治下的农村,有着根深蒂固的宗族势力,稍稍出格的举动就会招来非议。

    这地方也没有官府,唯一能管到他们头上的人是福建安抚沿海都置制使蒲寿庚,他不是一个拘泥书本的传统儒家官僚,而是把金钱视为生命的回回海商,并且常年居住在一百多海里以外的泉州府。

    综合这些条件,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正在思考问题的楚风,冷不防脸上突然被一个温润柔软的东西轻轻一触,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那**的触感,敏儿已经红着脸蛋,咯咯笑着飞快的跑开。

    萝莉的初吻啊,就这么轻轻一下?太不过瘾了嘛!楚风摸摸脸上被亲到的地方,决定很长一段时间不再洗脸了。

    哐-哐-哐-哐-,侯德富提着铜锣在村子里吆喝:“楚大官人有请,全村人到村西三里外的海滩上集合,凡是来的人送海盐五斤!白送海盐五斤呐,不来白不来,过了这村没这店啊!”

    侯德富的大嗓门一张开,楚风就红着脸赶紧溜回敏儿家了,这家伙,什么“楚大官人”,怎么听都觉得和“西门大官人”有某种潜在联系,很容易引起误会的耶!

    锣敲了一阵,围上一大群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的问道:“只要去就送盐?姓楚的钱多了没处花?”

    侯德富作了个罗圈揖,活像个耍猴的破落户:“对了诶,老少爷们,只要去就,按人头,少您一两盐,我侯德富下辈子变王八!”

    快嘴快舌的洪家二婶抢白道:“那,吃奶的娃娃算不算,也能领盐巴?”

    侯德富盯着洪家二婶的肚皮怪笑道:“别说吃奶的娃娃,就是你肚子里的娃娃,都能领一份。”

    “去去去,老娘都可以当你妈了,个死猴子还开老娘的玩笑!”洪家二婶唾了一口,“老娘才不去呢,谁知道是不是哄人的。”

    侯德富贼眉鼠眼的一笑:“你不去自有人去,不拿白不拿,不去的是傻瓜!”

    盐场旁边的海滩上,人山人海却安静得只有海潮拍岸的轻响。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堆积如山的海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敏儿一掐大腿:“大坏蛋,这、这些都是你的?”

    楚风很酷地说:“淡定,请保持淡定。”

    盐场的工人们,站在晒干的结晶池里,用毛竹大扫把,将池底厚厚的一层海盐扫成一堆一堆的,再用簸箕装到大竹筐子里。一竹筐一竹筐的海盐,运到一块大岩石底下,轻轻松松的堆成了一座小山。

    匠户们自己熬盐,辛辛苦苦的上山砍柴火,下海挑海水,每锅最多只装得下三十斤海水,烟熏火燎的熬干了,只得一斤上下。每月交蒲老爷的十五斤,再加上自己家也得吃一斤,就得这么辛苦十六次,而且海水腐蚀性大,铁锅熬的次数多了,一不小心就会烧穿锅底——再看看人家,海滩上挖些池子,太阳底下晒晒,轻轻松松就弄到几万斤海盐,众人想起自己以前的辛苦,真是欲哭无泪;忽而想到以后有了这么好的方法,可以轻松获得海盐,却又欣喜若狂。

    有心眼灵活的人,已经计算出了楚风每年能挣到多少贯钱,更有人已经在打主意:这位楚大官人还没娶妻,是不是要把自己的妹子/女儿嫁给他?嗯,提亲的事得快点张罗,盯上这个金龟婿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

    楚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某些人心目中的香饽饽,他站上盐堆旁边的大石头,干咳两声,问道:“话筒呢?”

    侯德富赶紧递上一个木头做的大喇叭,楚风拿到嘴前,假模假样的吹了两下,忽然想起这又不是卡拉ok的话筒,吹它做什么?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下午好!e1netbsp;呃~没反应。

    赶紧换台词:“各位大爷大叔大婶大妈,新媳妇小朋友们,你们好!”

    继续冷场。

    楚风擦了把额头上的细汗,决定说点实际的:“今天请大家到这儿来,有几件事需要宣布。其一就是,按人头每人给海盐五斤!”

    哗哗哗,雷鸣般的掌声~~掌声响起来,我心更明白,你们只为海盐才来。楚风摸了摸鼻子心头苦笑。

    敏儿看着高台上的楚大哥,小心肝儿扑通扑通乱跳,这个大坏蛋真是太有本事了,怎么就向变戏法似的,从海里变出这么多的盐?

    哎呀呀,你不是誓今后不叫他大坏蛋了么?不叫大坏蛋,就得叫楚哥哥了呀!好肉麻哦。

    敏儿觉得脸蛋上微微有点热,赶紧把冰冰凉凉的小手捂上去。

    有掌声鼓励,楚风把胸口挺了挺:“其二嘛,就是在煤矿、砖窑、水泥窑和盐场替我工作的所有员工,今天每人赠送海盐二十斤!”

    哇,二十斤盐,就是一贯多钱呐!除了每天的白米,额外还有这么多盐,这个工钱比起在临安的时候,也相差不远了。

    这下子,家里有人在楚风手下工作的,都深切感受到了“羡慕”两个字的含义。

    “最后,我还要说,就是大家每个月上交蒲老爷的一万斤盐、一条客舟,我都可以帮大家承担了!”

    不等台下的人喧哗起来,楚风接着说道:“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第七章 与民约法

    哗~人群一下子炸了锅,七嘴八舌的议论:

    “真能帮我们交蒲老爷的捐?”

    “我没听错吧?”

    “真的真的,没听错。”

    “楚大善人啊,老妇人回去替你立长生禄位……”

    蒲老爷的捐,每月一条客舟、万斤海盐,按户平摊每户该一贯多钱,这琉球岛上土地未经开垦,匠户们又是些手艺人,对开荒种田本就不怎么在行,肚子都填不饱,哪儿有余钱纳捐?

    只好家家户户男子上船场造船,抽空下海打渔,女子开荒种地,半夜辛苦熬盐。

    最近楚风大开工场,招收了将近两百成年男子,每天出来四百斤大米,好歹缓解了一下粮食短缺的状况。

    不过受惠的也只有在他手下工作的两百个家庭,其余的五百户,还是老样子。

    所有的人都在盘算,如果不纳捐,开荒种田、下海打渔的时间就充裕了,多弄点吃食,小孩子们也不用天天喊饿了,女人也不用那么辛苦了……就是不知道楚大官人有什么条件?

    众人的议论声十分嘈杂,楚风在岩石上什么也听不清楚,只见有个粗豪的汉子,咋着嗓子大声喊道:“楚大官人,什么条件您就说吧,就是把俺闺女嫁给你,俺也乐意!”

    大家轰地一下笑开了。打趣地、吹牛地、看笑话地都有。但敏儿可不乐意了:这粗豪汉子地女儿外号叫做傻大姐。十四五岁了还拖着鼻涕到处疯跑。见人就傻笑。这样地女子。也配得上楚哥哥?

    实在太吵了。没有扩音器。楚风几次开口都被嘈杂地声音淹没了。

    侯德富连忙挺身而出。两只手往下压。扯着喉咙喊:“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听楚大官人说话!喂喂。你们还要盐巴吗。谁再说话。就不盐巴了!”

    鸦雀无声。

    楚风晕倒。这时候地群众工作。还得侯德富这样做才能成啊!

    “我。叫做楚风。是自西洋海上回乡地华商。和大家同文同种。是正宗地一家人。”

    这句话说完,不少人都默默点头,如今大宋危在旦夕,还有人肯从万里之外回归故国,确实是一片赤诚。

    “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刚到的时候,还被误认为鞑子的细作。”楚风说完看看台下。现已有不少那天夜里到过敏儿家的人,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虽然这是个误会,但是我想啊,鞑子的贪心很大,打到福建后,必定不会放过琉球!”

    王大海在人群中说:“我上次去泉州,听说鞑子的水军已经出了长江口,正沿两浙路海岸南下,舟山岛上好些人被杀了!”

    王大海是船场的把头,向来很有威信,他说的事情大家自然不会怀疑。想起当初还想留在舟山岛上,人人都出了一身冷汗:要是真停在舟山,现在不都被鞑子砍到海里喂王八了么?好险,好险!

    但要是鞑子水军到了琉球,咱们又能躲到哪儿去呢?

    见大家都害怕了,楚风微微一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诸位,我楚风愿为保一方平安出把力。若是大家信得过我,我愿意花钱办团练,若是小股鞑子来了,可以打退他们,若是大队鞑子,也能拖些时间,让各位的妻儿老幼逃走!”

    信得过,怎么信不过?中国古代的所谓“封建”统治,实质是皇权与官僚集团的共治,儒家子弟入朝为官宦,回乡为士绅。地主乡绅兴办团练保护家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若是在宗族势力强盛的偏远农村,兴办团练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楚风这个外来户,但这琉球岛上的居民都是些没有跟脚的匠户,如今有人愿意出头揽事,大家高兴还来不及呢。

    何况,现在的琉球岛上,最大的士绅不就是开办砖窑、煤矿、水泥窑和盐场,每月能赚四千贯钱的楚风楚大官人吗?

    众人都没什么意见,只有以前的帐房师爷张广甫站出来问道:“楚哥儿,您帮我们交了蒲老爷的捐,还得自掏腰包办团练,那您可亏大了,老朽敢问一句,您以后找不找咱们派捐?”

    对呀,如果楚风又向大家派捐,那不是前门赶走虎,后门迎进狼吗?众人又疑虑起来。

    “所有农税一概全免,只收工商税。”楚风为了鼓励开荒,本来就没打算收农税,在他现代人的头脑里,根本就没有从辛苦种田的农民手中抢食的想法,毕竟二十一世纪的绝大多数国家,都只有对农业的补贴,没有对农业的税收。

    听说不收农税,匠户们完全放了心,现在这里唯一的工商业主就是楚风本人,他只收工商税,岂不是只能自己收自己的税?反正和大家没什么关系了。

    正当大家表示同意的时候,有人出了不同的声音:“琉球是泉州蒲老爷管的,楚大官人兴办团练,是不是……”

    这人一开口,匠户们都像躲避瘟疫似的离他远远的,一下子空出块儿地方,他孤零零的站在中间,神态非常尴尬。

    楚风认得这人,他叫做刘喜,是刁老鼠手下的泼皮,以前在泉州港混日子,刁老鼠被蒲寿庚分派来监视这些匠户,便跟着一起来了。

    前一段时间,刁老鼠献“计时器”给蒲寿庚,却没有得到想像中的奖励,于是狗腿子的一颗忠心就淡了许多,自打那起就没再来过琉球,自己躲在泉州的勾栏瓦舍胡天胡地,把一应事项甩给了手下刘喜。

    刘喜胆量不大,以前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只是跟着刁老鼠混吃混喝。主子要他照管琉球事务,他也乐意应承下来,反正只要琉球的匠户们按月纳捐,就没他什么事情。

    这会儿见楚风要独自承担蒲老爷的派捐,还要设立团练,傻子也知道于蒲老爷的利益大有违碍,把楚大官人、刁老鼠和蒲老爷几个人的分量在心里反复掂量了几遍,刘喜无可奈何,只得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要倒霉,匠户们呼啦啦一下躲开他八尺远,盯着他的眼神可以交织成一张渔网,网上有锋利的刺,还是带倒钩的。

    楚风微笑着,伸出手指头向刘喜勾了勾,他失魂落魄的走上前。

    楚风小声问道:“蒲寿庚,哦不,你应该接触不到他,你的直接上司是刁老鼠吧?他每月给你多少钱?”

    “四、四、十贯。”刘喜敏感的意识到将会生什么,于是四贯变成了十贯。

    楚风根本没在意刘喜的小心思,非常大度的说:“帮我隐瞒琉球的事,每月你可以得到两千斤海盐。”

    天呐!刘喜被巨大的幸福感击倒了,两千斤海盐,就是钱十万文,或者说一百三十贯!

    这个价,能买到够一家人吃上十年的大米,或者在泉州府的乡下买到一座漂亮的小庄园,甚至能买到破落户刘喜的一条命!

    同样是做狗腿子,蒲老爷给四贯,楚大官人给一百三十贯,我为什么不换一个主人?

    刘喜最后还想确认一次,他支起耳朵,小心翼翼的问:“两千斤海盐,楚大官人,我没有听错吧?”

    “是的,没错。”

    按照后世某位大作家的说法,接下来的情形是楚风“虎躯一震”,然后刘喜“纳头便拜”,但官方的记录是“楚风以高尚的人格魅力感召了刘喜人性的复苏……”

    所有的人都急不可待的要求分海盐,因为头顶的一团阴云被海风吹远,海滩上的阳光越的炽烈,如果继续站下去,人们怀疑自己的汗水都能晒出不少盐巴。

    好了,还有最后一个程序。侯德富嬉皮笑脸的拿出一张大纸——是用很多张宣纸重重叠叠糊在一起的,大而且厚实,上半部分写了字,下半部分空着。

    楚风一扫嬉皮笑脸的神情,严肃庄重的接过那张纸,一字一顿的念道:“《与民约法》第一条,琉球居民承认处于楚风的统治之下。”

    “第二条,楚风须得保护居民不受人身及财产的侵犯。”

    “第三条,楚风有权向所有受保护之居民,征收合理限度内的税赋。”

    “第四条,琉球居民承认楚风有权雇佣士兵、建立军队。但军队的职责仅限于抵御外侮和维持治安,不得以武力侵夺居民之财产、限制居民之自由。”

    尽管完全不懂这部《与民约法》意味着什么,匠户们还是迫不及待的排着队,在大纸上按下了鲜红的指印,因为从来没有官府或者乡绅这么干过,这些老爷做事之前是绝对不会和治下臣民商量的,所以对楚风的举动,众人除了感到新鲜之外并没有其他想法。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大纸旁边就是堆成小山的海盐,只要在自己的名字上面按个指印,就可以得到五斤盐。侯德富拿着作为量筒的一节竹筒,每走过一个人,就倒给他一筒盐。

    想到楚风不但白白给每个人送盐,还要独立承担上交蒲老爷的捐税,有的人就觉得他是个大善人,也有人比如王敏儿已经把他当作了英雄,但是在另一些人的心目中,他是个特大号的傻瓜。

    比如洪家二婶,就是最后一种看法。

    她排在队列靠前的位置,侯德富眼尖,一眼看到了:“咦,这不是洪家二婶嘛,你不是说不来吗?”

    “爬开,你个死猴子,老娘不来?不来是傻蛋!”

    快嘴二婶得到那一筒海盐后,又悄悄跑回了队尾,排了半天,第二次在大纸上按下手印。

    侯德富正埋头装盐,一抬起头就乐了:“二婶,这盐巴每人只能领一次,你已经领过了。”

    “啥叫领过了?我咋不知道?”快嘴二婶趁侯德富不注意,一把抢过竹筒,把盐倒在自己衣襟下摆上兜起,一溜烟的跑了,生怕有人来追。

    很快,被阴谋论者称为东方史上第一次的贿选结束了,楚风小心的卷起那张大纸,把它放进了一个大竹筒里。

    若干年之后,《与民约法》成为了帝国的法统来源之一,作为特级国宝被陈列在炎黄宫的光明圣德殿上,但是后世所有的历史学家都不能解释:为什么有个女人的指印,会两次出现在这张神圣伟大的文件上?

第八章 汉军

    呼哧,呼哧,楚风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嗓子眼干得冒烟,每一口空气吸进肺里,都像有把锉刀在胸前里来回的拉,两条腿比灌了铅还沉,每秒钟都是极其痛苦的折磨,完全是因为不想丢了面子,才继续坚持着。

    谁说古代人体质差?说这话的人真该枪毙!楚风看了一眼身边这群生龙活虎的家伙,郁闷得想吐血,这他妈还是文弱的宋人吗?那蒙古人壮成啥样儿了?!

    这是汉军成军以来的第一次五公里越野。

    楚风以每天三斤白米的价码,从工场工人和匠户子弟中,征集到了五十名头脑机灵、身体健壮的青年,以陆猛为队长,把他们组织成军。

    没有军服、没有旗帜,每人就了一根长枪作为唯一的兵器。

    之所以用长枪,是因为这东西便宜,一个铁制枪尖加上根木棍,全军的装备,七个铁匠忙活大半天,全搞定。

    训练立刻展开了。楚风只是在大一新生阶段,接受过所谓的“军训”:队列训练和跑步。不知后来从哪儿道听途说个五公里越野,就领着这帮人开跑了——兵书上不是说为将者须身体力行嘛,楚大官人自然要起表率作用。

    于是在大学寝室宅了四年的楚同学,切身体会了一次精疲力竭的感觉。

    偏偏陆猛替他拿了长枪,一人扛着两根枪还跑得轻松愉快,楚风就更加想吐血了。而且这家伙还不停的吼着楚风教给他的口号:“兄弟们,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啊!跟上,跟上!”

    回村之后楚风就一**坐地上不起来了,伸手擦擦额头,一手的汗水。

    陆猛却像吃了伟哥似的兴奋,一会儿对这个士兵吆喝两声,一会儿去帮那个士兵揉揉腿儿,一会儿又去打水来给累坏了的士兵喝,没多久又想起了什么,跑楚风跟前说:“楚大人,咱们这支团练叫什么名儿,还请您示下。”

    楚风头晕眼花地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摸着脖子嘀咕:“吗地。好多汗……”

    “汉?汉军?好名儿啊。汉人地军队!”陆猛高兴地吼道:“兄弟们。刚才大人示下。从今往后咱们就叫汉军了!”

    “汉军!汉军!”虽然身体疲惫。士兵们精神却很旺健。他们不是犯罪充军地贼配军。而是保卫家乡、保卫亲人地团练。现在有了名号。标志着正式成军。大家当然非常兴奋。跟着陆猛大声呼喊。

    我倒。这样也行啊?楚风大汗、狂汗、瀑布汗。

    本次五公里越野载入了汉军军史。六月六日。一个非常吉利地建军节。

    在这一天。她地缔造者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参加了军事训练。然后楚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军事训练地队列中。

    他安慰自己:列宁没跑过五公里越野,罗斯福没跑过五公里越野,克伦威尔没跑过五公里越野,文人出身的毛爷爷想必也没有跑过,可见一个统帅不见得是一个好士兵。

    于是楚同学一边用阿Q的精神胜利法安慰自己,一边宣布今后的军事训练由陆猛为、侯德富为副,然后迅溜回家里,瘫倒在舒服的竹床上。

    不过楚风绝对不是就这样闲下来了,他咬牙切齿的为士兵们制定了“惨无人道”的训练计划:清晨起来五公里越野,上午持枪突刺三百下,下午五十个仰卧起坐,晚饭前半个时辰再做三十次俯卧撑。

    反正不需要自己去“以身作则”,楚风就可着劲儿给他们加码。

    本来还有点担心自己不参加训练,士兵们会不会有什么想法,结果让人大吃一惊:士气反而更加高涨。

    陆猛是这样回答的:“临安知府大人不会参加朝廷军队的训练,余杭的张乡绅也不会和他的团练一起跑步。”

    事实上,第一次训练中,士兵都认为楚风是不放心他们、害怕他们偷懒,才亲自来监督的;后来楚风不再去了,自然被认为是自己的努力训练得到认可,于是大家的劲头更足了。

    本来士兵们都认为每天三斤白米的军饷,已经包含了伙食费用,但楚风很快宣布军队统一供应三餐,那三斤白米纯粹是让士兵们带回家的。这个好消息进一步提高了士气,这些淳朴的匠户子弟每天都可着劲儿操练自己,生怕对不起楚大官人的粮饷。

    军队伙食更是开得让人咋舌。宋代虽然已流行三餐制,但那是老爷们消受的,平民百姓仍以两餐为主。在大家普遍吃两餐的时候,汉军却实行每日三餐,而且每顿大米白饭管够!

    楚风又用白米、海盐换来大堆的鱼虾,每顿都煮上一大锅给大家吃,而且这家伙生怕兵们吃少了,还让人上山采来香菜添进汤里,这海鲜汤滚三滚,神仙都站不稳,香味儿老远都闻得到,总会引得路人猛吞口水,年轻的小伙子们就想:楚大官人下次招兵,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挤进去!

    楚风经常在饭后问大家:“伙食还满意吧?”

    “满意,太满意了,咱们这辈子都没吃得这么好过!”

    然后楚大官人就会故作淡定的诱惑傻小伙子们:“唉~全是海产,油水少了点,以后弄点肥猪、嫩鸡,合上野蘑菇一起炖了,那才叫香。”

    或者是“嗯,味道淡了点,有机会到泉州去买几块腊肉,配上蒜苗一起炒,下饭!”

    等把大家的胃口都吊起来了,这家伙就背起手,施施然的走了,背后留下一大片咕噜噜吞口水的声音。

    丰富的蛋白质和大强度的训练让棒小伙子们很快鼓起了腱子肉,带着菜色的脸,也渐渐泛起了红光。

    晚上,楚风办起了扫盲班,教授这些士兵们识字、算数,敏儿姐弟俩也加入进来。匠户们造船,需要看图纸、量尺寸,因此都识得几个字,会些简单的算术,有了基础,楚风教起来进度就快。

    这天楚风正用石灰笔在涂了松烟墨的黑板上列算式,突然有个老头叫道:“你这数字不对啊!”

    摇曳不定的灯光后面,站着个头胡子花白的小老头儿,正是前船场帐房师爷张广甫。

    楚风放下石灰笔,笑着问道:“怎么个不对?”

    张广甫走到黑板前,眯着眼睛看了一阵,“这、这有点像天竺数字。”

    “呵呵,不管什么数字,用起来方便就行”,楚风指着黑板说,“张师爷请看,我这套数字,1、2、3、6、7、8、9、0,都可一笔写成,4、5也只有两笔;而汉字‘四’有五笔,‘五’、‘六’有四笔,哪个简单哪个繁琐,不是一目了然吗?”

    张广甫频频颔:“唔,楚大官人的数字确实简便,只是不知这个‘0’,作何解?”

    楚风忙把0的意义、用法解释了一番,张广甫一双昏花的老眼越听越是亮,他以前当帐房师爷,算帐算得多了,遇到数字位为0的就用空格表示,比如302,就写做“三空格二”,显然引进0,计算就方便多了。

    当然还有很多张广甫没有想到的、也不可能想到的:0又叫做金元数字,在数学上的地位极为珍贵,0的现被称为人类伟大的现之一,它的使用,在数学史上意味着一次革命。

    随后,各式运算符号再次引起了张广甫的好奇心,鉴于楚风的学生们已经开始不耐烦了,老头子自觉地坐到了后排,和一群半大孩子一样,认认真真的听课。

    课后众人散去,张广甫留了下来,一副想继续探讨点学术问题的模样。

    楚风笑笑:“张师爷来找我,想必不仅仅是为了讨论数学的吧?”

    “嗯,这个……”张广甫欲言又止。

    他是被家里老婆子逼来的,谁也没有想到,平日里深受大家尊敬的张师爷家里会断了炊。

    张广甫是两浙路绍兴府人,早年曾经走南闯北,一颗心是不安分的,临安做帐房师爷的时节,每月里二十贯钱的束脩,往勾栏瓦舍里扔了大半,家中没什么积蓄。

    自打南逃以来,东家不见了人影,谁还来给他这个帐房师爷钱?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抬,连农活都做不来,尊敬又不能当饭吃,熬到现在,家里连下锅的米都没有了。

    可笑他还有一妻一妾,妻是结妻,妾是前年在临安纳的小娘子,有二十贯束脩的时节,妻妾之间倒也相安无事;如今落魄,老妻小妾天天打仗,一个哭天抹泪的骂,一个吵着要休书,今天更是把草绳挂到了房梁上,说再不弄些钱粮补贴家用,就要一起上吊。

    张广甫就想问问楚风要不要帐房师爷,都到这儿来了,又抹不下面子开口。想当初,船场的东家也要叫自己一声“先生”,每月的束脩更是着小厮恭恭敬敬的捧到家里来,毛遂自荐的把戏,张师爷还不曾玩过。

    楚风见他面有难色的样子,心下什么都明白了:大四毕业生的双选会上,朝用人单位递自荐材料的时候,哪个同学不是这副模样?

    轻轻拍拍张广甫的肩膀:“明天来给我干活吧,就做个、嗯、做个财务主管!每天给你算六斤粮食,对了,晚上也来听我讲课吧,有些计算方法和你原来用的恐怕不一样。”

    “楚、楚东家”,楚风转身走了几步之后被叫住了,张广甫满脸堆笑:“能不能把明天的先支给我?”

第九章 刺桐港

    多么伟大的城市!

    她西北南三面群山怀抱,东临烟波浩渺的台湾海峡,玉带般的晋江绕城而过。沿城遍植刺桐,在炎热的六月如同伞盖一样遮住了炽热的阳光,海风轻轻吹来,带给城中居民一阵阵的阴凉。

    泉州湾片片帆影,圆圆胖胖的中式福船、阿拉伯的浆帆并用船、船高翘船身狭长的印度“乌拉塔”,这些庞大船只之间,还有来自占城、暹罗,用搭接法建造的小船。

    城中的建筑式样繁多,尖圆顶的清真寺,回廊绕水池的阿拉伯庭院,双层平顶的景教礼拜堂……当然,最多的还是飞檐斗拱的中国建筑。

    宋代泉州又称刺桐港,作为全国八大城市、三大海港之一,她的美名四海传扬。近到占城、远到亚丁湾的海商,都怀着对财富的憧憬,不远万里来到她的怀抱。

    白石砌就的街面非常整洁,道路旁设有排水沟,以保证城市的清洁卫生。街道两边的商铺、酒楼、勾栏瓦舍一家接一家,有美艳胡姬当垆卖酒,也有白布包头的胡商和老板讨价还价。

    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用摩肩接踵来形容绝不夸张,泉州,在二十年前的淳佑年间,户口已达二十五万五千,人口一百三十余万。蒙元南侵,大批江南文人、官宦、百姓举族南逃,仅城垣中居住的人口就增加到三十多万!

    遥想此时的罗马,在教皇国的宗教裁判所下呻吟,君士坦丁堡被十字军烧成了废墟,巴黎和伦敦的居民还在泥泞中穿行,泉州,这座东方的名城在十三世纪的人类史上,就更加的璀璨夺目了。

    现在,楚风就和王大海、刘喜一起走在这伟大城市的街道上,其繁华热闹和多种族多文化共处的情景,宛如后世的纽约、香港。

    王大海每月都要和刘喜一起,把一万斤海盐装上新造的客舟,再拖上条小渔船,从琉球驶到泉州港,连船带盐一起交给蒲寿庚派在码头的总管金泳,刁老鼠偶尔会来港口——这主要取决于早晨他是否舍得从妓女的肚皮上爬起来。

    楚风运气不错,这一次,刁老鼠不知道又死在哪个妓女的肚皮上了,港口只有金泳。

    由刘喜牵头和金泳谈好了条件:由以前地客舟一条海盐万斤。改为每月上交海盐三万斤。再私下送给金泳三千斤。

    这是一个双赢地局面。琉球方面从繁重地造船劳动中解脱出来。金泳则得到了实惠。

    他盘算好了:因为战乱。官家专卖禁榨地制度已形同虚设。如今盐价高涨。每斤可卖六十文。则多交地两万斤盐可卖得一千五百多贯;另一方面。从两浙路船场南逃地工匠太多。泉州船场中人满为患。客舟价降到了八百贯。

    完全可以卖掉多交地盐。再去买条船入帐。这两边一减。自己就能净得七百多贯。何况还有私下另送地三千斤海盐!只要做点手脚瞒住蒲老爷就行。

    从南边靠着晋江地码头出来。一直走到泉州府城北。刘喜都在担心自己地两千斤海盐不能及时变现。不住嘴地念叨:“为什么不把盐都卖给金总管?六十文一斤啊。从来没这么好地价。”

    被他吵得心烦。楚风只扔下一句话:“不能把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

    “鸡蛋、篮子?”刘喜一脸茫然。

    不知不觉间,三人走到北门的小山丛竹书院,作为泉州土著,刘喜非常自豪的为楚风介绍:“这小山丛竹书院是朱文公所建,咱们这儿的士子,都以进这里读书为荣,出的举人、进士老爷很不少,啧啧,真是了不起!”

    “朱文公?”

    见楚风连朱文公都不知道,刘喜更是来了精神:“朱文公讳熹,是我大宋朝的国之柱石,可惜他早死了,否则鞑子兵怎么打得进江南?”

    楚风哂然一笑,不置可否。

    突然有个人从书院中急匆匆的跑出来,被门槛绊了一下,一头往楚风撞过来。

    王大海眼明手快,轻轻一推,那人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噔噔噔连退几步,背贴到墙上才稳住身形。

    这人看穿戴是个儒林士子,只不过眼下甚是狼狈,头上一顶方巾沾满了灰土,身上长衫被扯破,上面还印着几个大脚印。他神色仓惶,身子在墙上一靠就弹起来,准备夺路而逃。

    可惜来不及了,书院中冲出一大票士子,这些人全没了读书人的斯文体面,一个个眼睛血红咬牙切齿,比死了爹娘老子还要痛心几分,看见了最先冲出来的那人,他们一拥而上,挥拳就打。

    那人眼见逃不脱了,将胸膛一挺,话说得倒也光棍:“打哪儿都行,就是别打脸!”

    啪-

    士子们巴掌抡圆了专往脸上打。

    光棍装不下去了,那人无计可施,只得双手抱头蹲下,任由踢打。好在士子们身娇体弱,拳脚甚轻,打几下也要不了人命。

    楚风在旁边看得好笑,谁说宋人文弱?那是他没看见这些如狼似虎的士子。

    见那人实在被打得够呛,楚风忍不住喊道:“诸位,君子动口不动手,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嘛,何必当街殴打呢?”

    士子们哪儿听得进去,拳脚雨点般落下,就连后面挤不进去的人都拼命把拳头往前伸。“哎哟,打错人了!”这是中间的人被外围的误伤了。

    楚风使个眼色,王大海一边喊“别打了,都别打了!”,一边朝人群中靠过去,他身材魁梧雄壮,两膀子力气是船场和大海上练出来的,士子们在他手下就像群小鸡似的,只需轻轻一拨就要连退几步。

    王大海几下子分开人群,把挨打的那人扶了起来。他拍拍身上的灰土,把方巾扶正,朝着楚风唱个大喏:“多谢官人援手,在下曲海镜有礼了!”

    士子们正打得高兴,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把他们推得东倒西歪,心头的火气都朝着楚风、王大海来了:“哪儿来的野人,在我书院门前撒野?”“圣人讲道之所,岂容邪魔外道猖狂!”

    邪魔外道?楚风仔细看了看曲海镜,苍白的脸上略微有几根胡须,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穿着打扮也是大宋朝的标准子民,一点儿都不像那些留大胡子的恐怖分子嘛。

    朝众人作个揖,楚风笑道:“敢问各位兄弟,邪魔外道是怎么个说法?”

    领头的士子把他上下一打量,见他穿着短衣,显然非富非贵,就拿眼睛望着天,从鼻子里哼出句:“你算什么东西,非我儒林中人,焉敢妄称兄弟?”

    楚风正要反唇相讥,曲海镜抢着说道:“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这是《论语》上的话,士子们大眼瞪小眼,没法反驳。就见书院门口,一位长身玉立、风姿不凡的儒生一边摇折扇,一边微笑着走上前,向楚风作揖:“在下泉州士子孙孝祖,草字明贤,朋友送一号曰不违。敢问兄台上下?”

    楚风也学着回了一揖:“哦,我姓楚名风,没有字号,刚从西洋大海上回国。”

    孙孝祖一怔,他见楚风虽然衣饰简陋,但说话不亢不卑,颇有点气度雍容的感觉,而且一个手下点头哈腰的像个管家,另一个手下魁梧雄壮多半是个武士,就怀疑是哪家的王孙公子微服出游。结果一问之下连字号都没有,那肯定是个目不识丁的商人了。

    孙孝祖顿觉自己刚才的谦恭姿态是做给狗看了,不过戏已经演到这份上,就继续做下去吧,他悄悄瞄了眼门边站着的丽人,一振袍袖,慷慨激昂的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昔孔子诛少正卯,今曲某倡邪说,诸生将他打出书院,有何不可?”

    本来朱熹认为孔子诛少正卯是后人附会,但孙孝祖为了加强说服力把这事也抬出来了,反正君子有经权之变嘛,想必朱文公复起于地下,也不会指责他这个徒孙的。

    楚风眉头一皱,想起这个时代还没有言论自由,就问道:“他究竟说了什么,值得喊打喊杀的?”

    诸生气愤愤的说:“他竟然说大地是圆的,岂不可笑?”“苍天如穹庐,大地如棋盘,除此之外,皆是邪说!”

    孙孝祖更是义正词严:“朱文公曰,君子之道外圆内方,合天圆地方之大道。曲某说什么地圆,正是诋毁圣人、侮辱名教!”

第十章 玉清郡主

    哦,我说为个地圆地方争得面红耳赤呢,原来是和朱熹的天人感应学说起了冲突。朱老先儿说天圆地方,故而君子外圆内方;如果被曲海镜改作天圆地圆,那君子们岂不内外都要圆溜溜的了?

    不过到底还是中国人文明,搞日心说的布鲁诺被教皇烧死在鲜花广场上,地圆说的曲海镜只是被打了一顿。

    楚风暗笑,他没想到宋代就有人能认识到地球是圆的,好奇地问曲海镜:“请问你为什么说大地是圆的呢?”

    曲海镜答道:“我从杭州浮海西来,每每在大洋之上观望海天之际,隐隐作圆弧形,心中已然起疑;后又见远方的船只,总是先看见帆尖儿,靠近了再看见整张帆,最后才看见船身,这不是证明了海面远处低、近处高吗?”

    “然则水往低处流,若别处海面低,为何此处海水不流过去呢?”曲海镜问到这里,小山丛竹的一干士子们纷纷哑口无言,若光说海天线为弧形,他们还可以反驳是眼睛看错,但海船自远方来,先见帆影后见船身,这是海边所有人的常识。

    曲海镜的话掷地有声:“只除非,大地本是个圆球!”

    “一派胡言!”孙孝祖叱道,“若大地为圆球,那球上部的海水,不是全流到下部去了吗?”

    曲海镜四下一瞄,从树上摘下个青橘子,在池塘中沾沾水,高高的举起来:“诸君试看这橘子上的水,不是没有流下去么?”

    他沾的水不多,一层水刚好把橘子打湿,但又不至于往下流。楚风见了大为佩服:地圆说自然是正确的,但在没有现万有引力的情况下,曲海镜能利用水的附着力解释海水不流到地球下边的问题,实在是思维敏捷!

    士子们都看的呆了,孙孝祖兀要强辩:“你这橘子上只沾着薄薄一层水,那汪洋大海之水,岂能全沾在球上?”

    “孙君,这位曲先生所言有理,若是大地如球,当不知其有几许大。如此大的地球,海水虽多,附在其上不也只是薄薄一层么?”伴随着黄莺出谷的娇声,一个轻盈的身影从书院门内走出,和孙孝祖并肩而立,笑盈盈的看着楚风。

    天呐。这还是人么?

    简直是女神啊!

    楚风地心脏猛地一缩。全身地血都往脑门上冲。这个男装丽人实在是、实在是太漂亮了。清丽绝俗、风雅若仙。曾经在荧屏和网上见过地那么多美女明星。和她一比。都落了下乘。

    说什么女扮男装。除非那女人和李宇春长成一个样子。别人才认不出她是女地。否则就算再怎么乔妆改扮。都不可能掩盖自己地女性特征。

    就是现在吧。看那美丽动人地脸庞、高耸地胸脯、轻盈地腰身和随风传来地淡淡幽香。都暴露了这位男装丽人地性别。

    只不过。神仙姐姐现在正和孙孝祖站在一起。一个姿容绝世、一个形貌儒雅。怎么看都像一对儿。

    楚风心里暗暗祈祷:佛祖爷爷观音姐姐关圣帝君阎罗老子基督耶稣真主安拉,你们哪位行行好打个雷劈死姓孙的小白脸,楚某今后逢年过节四时祭祀猪头三牲……对了,最后那位不吃猪肉的,我给你换成牛肉。

    天空静悄悄的,没有任何打雷的迹象。楚风对着贼老天伸根中指:我靠!

    男装丽人被楚风的怪动作逗得扑哧一笑,孙孝祖心头窝火,眼珠一转,故意大声说:“这位是秦王讳德芳之后,秀王讳与檡的嫡亲女儿,当今封为玉清郡主。”

    平民见公主,应该下跪。

    孙孝祖和玉清并肩站在一起,如果楚风向郡主下跪行礼,便如同向他下跪一般。

    刘喜跪下了,王大海跪下了,懵懵懂懂的曲海镜也跪下了,只有楚风一颗心全放在玉清身上,孙孝祖的话,竟然全没听进心里。

    本来是微服出游,虽然士子们都清楚自己的身份,但可以假作不知,这下全曝光了。玉清微愠,轻声说:“孙君,小妹是瞒着女官,私下溜出来的。”

    这个青梅竹马的郡主表妹,以前对自己都是千依百顺,孙孝祖常以此在士子中吹嘘,今天玉清的话里却隐隐有了指责的味道,让他十分的不爽。再看看楚风一幅毫不遮掩的花痴相,心头就更是来气,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楚兄,曲兄,今日正逢初十的诗会,两位远来,何不与众同乐?”

    其实孙孝祖平日里温文尔雅,即使对贩夫走卒,也颇有“君子温润如玉”的古风,再加上儒雅的相貌、朱文公一脉嫡传的师承,玉清才以郡主之尊对他青眼有加。但今天这事,确实着了行迹,邀请一个海客参加小山丛竹的诗会,几乎有点贻笑士林的味道了。

    待要提醒他两句,又怕表哥生气,玉清只得出言点醒楚风:“楚公子,今日是书院士子们的诗会,你会做诗么?”

    她故意强调了“士子”“诗会”,想让楚风知难而退,哪知这个花痴见心目中的女神和自己说话,脑中早就一片混沌,只会顺着她的话,无意识的点点头。

    孙孝祖生怕郡主表妹阻拦,楚风一表态,他就满面春风的把一干人等迎进了书院。

    楚风失魂落魄的落座,孙孝祖等人一个个做了华彩斐然的诗篇,他的一颗心却全系在玉清身上,茶来,便机械的喝了几口茶,别人念新做的诗词,便跟着叫几声好,就像个真人版的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没了魂魄。

    玉清却正眼都不瞧他一下,自己身份高贵,来书院找表哥也有几次,但这些士子们目光都是躲躲闪闪的,态度也都很恭敬,哪儿有像这个姓楚的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未出阁的女子看?玉清眼观鼻鼻观心,臻低垂,躲避着楚风的目光。

    哪知这番女儿家的羞态,在孙孝祖心中却有另一番波澜:自己这位郡主表妹,行事一向洒脱磊落有男儿气,霁月光风的人物,怎会显出小儿女态?

    也许是爱情冲昏了头脑,也许是太过在意而害怕失去,孙孝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火气这么大,看见楚风这副呆头鹅的样子,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冲上去扇他一个耳光了。

    好在,终于轮到这家伙出丑了!

    孙孝祖得意的笑道:“楚兄,我们都做过诗了,还请您不吝赐教。”

    楚风大脑当机,继续呆中。

    众人看他的目光,就像看港口上天竺人耍猴似的,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王大海实在看不下去,重重的踢了踢椅子,粗声大气的说:“楚哥儿,该你作诗了!”

    楚风猛然惊醒:“湿,什么湿?”

    “作诗,大家都作过了,轮到你了!”

    “哦,作诗是吧,没问题!”楚风站到大书案前,双腿一分,沉腰坐马,面色端严气度雍容,但见他一振袍袖,左手托腕右手握笔,转动之际笔走龙蛇,刷刷刷在纸面上如行云流水一般,真有如李太白醉草吓蛮书、又好比王右军雅集兰亭序,五言诗顷刻间一气呵成。

    小山丛竹的士子们见状大惊,楚风刚才的痴傻人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刚刚才回过神来,难道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好了诗?莫非此人有曹子建七步成诗的高才?

    玉清忍不住好奇心,走到案前将纸卷拿起,只见上面墨迹淋漓,几行字七歪八扭不成形状,只得皱着眉头轻声念道:

    “一二三四五,

    上山打老虎。

    老虎没打着,

    打着小松鼠。”

    她的声音娇柔婉转如同天籁之音,可士子们都像见了活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安静,连绣花针掉地上都能听得见的安静。

    玉清终于忍不住哧的一声笑了起来,只不过,她看着楚风的眼神,全是鄙视。

十一章 徽商

    楚风写下打油诗,一则是抗议在国破家亡之际,这些士子还有闲情吟风弄月;二则是故意搞怪,希望能博美人一笑。

    只是没想到,宋朝人不愿意欣赏他这个无厘派的开山怪,女神鄙视的目光,更是深深的伤害了楚同学自诩“幼小而脆弱”的心灵。

    从书院中被赶出来之后,楚风木木呆呆的像是丢了魂儿,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王大海和刘喜见他这个样子,估计也没办法谈什么生意了,只好把他弄回渔船上,一路顺风驶回了琉球。

    直到踏上琉球的海岸,楚风才在那一瞬间回过神来,琉球这片土地,有敏儿,有三千匠户,有我的事业,有我的军队!

    他们都需要我!

    不再是那个和朋友打打闹闹、遇到美女吹口哨、看见恐龙要怪叫的大学生了,唉……

    “琉球风光,果然与中原迥异。嗯,草木葱茏,梅花鹿往来其间,见人而不惧,真个世外桃源!”

    曲海镜憨厚的笑脸从旁边冒出来,把楚风吓了一跳:“我靠,这家伙怎么跟着来了?”

    王大海郁闷的摸摸脑袋:“从泉州他就一直跟着我们,说要见见琉球风物,是你同意带他一起来的嘛。”

    “我同意了吗?”楚风摸摸脑袋,大概是神志不清的时候顺口说的吧。“好了好了,既然到我的地盘上了,你好歹自我介绍一下吧,到现在我都只知道你的名字呢。”

    曲海镜一拱手:“我是封龙山门徒,家师李冶……”

    “李冶。写《测圆海镜》地李冶?”楚风一把抓住曲海镜。生怕他突然跑了。

    这位楚兄。在听说大地是圆球地时候都能保持淡然。怎么现在突然这么激动?曲海镜莫名其妙地点点头:“是地。我就是因为倾慕家师地巨著。故而改名为‘海镜’地。”

    天呐。李冶。《测圆海镜》!楚风从小对数学很感兴趣。还参加过奥数班。他知道李冶地价值。更知道这本书地价值。

    李冶。金末元初大科学家。对文学、医学、天文、地理颇有研究。但他最成功地还是数学。他地《测圆海镜》总结前人地天元术。提出高次方程求数值解地方法。比欧洲同类著作早了三百多年。乃是数学史上不朽地名著。

    曲海镜对楚风地热情还是有点奇怪:“家师封龙山讲学。声名远播。不过《测圆海镜》一书虽然写出来二十多年。却没有钱付印。南方没人知道。楚兄又是从何处得知?”

    什么?这样一本对全人类都有重要意义地巨著。都写出二十多年还没钱去印?楚风大声说:“不要急。最多两三年。等我把印刷厂办起来。咱们印它一万本、不。十万本。让全世界都知道天元术是中国地骄傲!”

    一万册,十万册!以前在封龙山求学,从来不知道银钱何用,直到恩师到了垂垂暮年,却没有银钱将一生心血去印成书,曲海镜才知道世事艰难。没想到,从封龙山一路南下,经开封、襄阳到临安,两浙路出海到福州,又辗转到泉州,却有这番际遇!

    “若真能将家师心血付印成书,曲某愿为楚大人驱策!”

    楚风一行人从泉州回到琉球,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坏消息是临安朝廷已经投降,谢太皇太后、皇帝赵显和全太后被押送大都;好消息是张世杰、陈宜中、陆秀夫等人在福州拥立益王赵昰为帝,建立朝廷,改元景炎。

    尽管琉球孤悬海外,这群宋朝遗民仍然是以大宋为正朔,听得有了坚持抵抗的新朝,自然人人振奋。

    只有王敏儿例外。

    她坐在海边一块光滑的礁石上,白嫩的小脚丫子在海水中踢踏,溅起腥咸的水花,两只嫩姜般的手掌,撑在膝盖上,托起肉嘟嘟的鹅蛋脸儿,埋着脑袋想心事。

    楚哥哥自打泉州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板着一张脸,往常总挂着的坏笑都没了,而且,再也不见面就拍拍自己的小脑瓜,揪揪自己的小脸蛋了。

    以前吧,大坏蛋总是动手动脚的,还觉得他挺讨厌的;可现在这个死气沉沉的样子,见了就叫人心里瘆得慌,倒是以前那样还好些。

    听爹爹说,他这是害了相思病,唉,不知道泉州府的那位姐姐该有多漂亮,把我楚哥哥的魂都勾走了。

    敏儿一时气恼,小脚丫扑扑直甩,把海水踢得飞溅。

    “小妹妹,请问楚大官人府上在哪儿?我们是泉州府来的商客,有事要见他。”敏儿没注意,旁边简易码头上停了一艘客舟,几个人下船来,其中一个年轻公子正笑盈盈的向自己问路呢。

    呀,刚才玩水,把人家衣服都弄湿了,敏儿不好意思的说:“楚哥哥就住在我家里,我带你们去吧。”

    看着蹦蹦跳跳在前引路的漂亮小姑娘,祝季奢觉得自己上了金泳的当。他说这个姓楚的大海商每月煮海盐以十万斤计,自己才忍着风浪颠簸从泉州赶来,现在却听说这么一个“大海商”,就住在村姑家里,实在叫人哭笑不得。

    走进匠户们聚居的村落,没有想像中黑烟滚滚的场面,只有村边一些整洁漂亮的菜地,村民们有的纺线有的喂鸡,生活得颇为悠闲,祝季奢就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哪个大盐商手下不是成千上万的灶户,日夜不停的熬盐?金泳说这楚氏月能产盐十万斤,以三千人、七百户记,所有人都要放下一切农业手工业,全力熬盐才能达到这个产量。

    他几乎要转身回船,扯上帆回泉州了。

    这时候楚风已经从竹楼中出来,祝季奢无奈,只得上前见礼。

    楚风正愁呢!在泉州没找到海盐的买家,现在盐场里,白花花的盐巴堆成了山。另一方面,自己几个工场,陆续招收两百工人,还有五十名士兵、好几个管理人员,再加军队的伙食,每一天就要消耗七百多斤白米,曾经的米山,现在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摊在地上,

    要是再找不到买家,楚风就只能把工钱改为月结,或者直接盐巴了。所以他看到祝季奢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比潘金莲遇到西门庆还要**三分,比站街小姐拉客还要急切十分,不由分说把人拉进小屋,还一叠声的喊:“敏儿,茶,上茶,上好茶!”

    “噗-”好茶刚喝进嘴里,祝季奢就赶紧吐出来了,一股子青草味儿,半点也不像茶,更别说好茶了。

    这小小的竹屋子,进来几个人都嫌挤了,一位“大海商”会住在这么个破地方?祝季奢完全失去了耐心,开门见山的问道:“在下祝季奢,草字惠庵,系出徽州祝氏,长房行四。在泉州听人说楚兄贩卖海盐甚多,不知是否确实?”

    徽商啊,有钱人!楚风看看他,问道:“海盐的事情,是金泳告诉祝兄的吧?”

十二章 盐贩子

    不顾祝季奢的惊讶,楚风继续说下去:“海盐的事情,我们只告诉了金泳,他平白得了我许多好处,自然不会告诉别人,偏偏你又能知道,看来,姓金的是你们祝家安排在蒲家的内应吧?”

    祝季奢带来的几个人,悄悄把手移到腰间的朴刀柄上,金泳,是祝家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不容有失。

    祝季奢这才感到后悔,刚才过于轻视对方,言语操切了点,让对方握住了要害。

    “别紧张,我们是朋友。”楚风笑笑说,“既然你们和蒲寿庚不是一路人,那么我们就可以做朋友。现在我可以每月供应你五万斤盐,一年后,这个数字可以扩大到一百万斤,或者两百万斤,具体数目完全取决于你们能消化多少。”

    五万斤!现在盐价高涨,每斤到了六十钱,五万斤就是三千八百多贯!这个年轻海商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谈论着,好像在谈论几个铜钱的买卖一样。至于一百万斤,两百万斤,那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以祝家之富,从江淮一带数十个大盐场进货,每月的产量也达不到这么多!那可是好几万的灶户啊!

    从小家中绫罗做纸看珍珠用斗量的祝季奢,也被楚风口中的话镇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相信是吧?跟我来,看看就知道了。”

    在小路上走了小半个时辰,在一处海湾中,祝季奢见到了自己这一辈子都不敢想像的奇迹。

    晶莹的海盐,大颗大颗的海盐,每斤价值六十文铜钱的海盐,像沙土一样堆在草棚下,堆成了小山,就那么平平常常的堆着,盐场的工人来来去去都没兴趣看它一眼,好像那不是价值数千贯的盐巴,而是一文不值的大堆泥沙。

    不远处一个大池子里,池底铺着厚厚的一层白色粗粒,工人们用竹耙、木铲把它铲到筐中,一筐筐的抬出来。若不是亲眼见到这些盐粒倒进了盐堆儿,就是打死祝季奢也不敢相信那沙土一样容易获得的东西,就是珍贵的盐巴!

    他一下子跪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前辈中为了控制淮南盐场。而被盐枭打死地叔伯祖。牌位还高高地供在祖宗祠堂里;为了打通自流井和灵州两处井盐地商路。前辈付出了多少辛酸。一位聪明绝顶地族叔。就不幸病死在崎岖地蜀道上;就在两年前。还是为了淮扬盐场。父亲做主把那个乖巧聪慧地支房妹子。嫁给蒙古鞑子做了第五房小妾!

    祝季奢现在都还记得。而且估计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从小叫自己“四哥哥”地妹妹。离家出嫁时苍白如纸地面庞。和那死灰般地眼神。

    但是现在。所有地计谋心思、所有地折冲樽俎。家族成员曾经付出地巨大牺牲。引以为豪地骄傲。都成了一个徒劳无功地黑色笑话!

    祝季奢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双目血红。揪着楚风地衣领吼道:“你一定要把盐全卖给我。全部!”

    楚风轻轻扳开他地手指。“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

    从祝季奢嘴里。楚风知道了徽州祝氏地基本情况。

    这个家族已经绵延二十余代,在徽州商帮中屈一指,百年前的家主祝确拥有徽州城中一半的产业,号称祝半州,他的女儿就是大儒朱熹的亲妈,也就是说,祝确是朱熹的外公。祝家的生意遍及海内,远至塞外,从丝绸、盐业、粮食、冶铁到青楼楚馆,无所不包,实力强大到自己行纸币——宋代的“会子”。

    为了做生意,祝家老早就和金、元的王公贵族有联系,但毕竟身为宋人,总是心向宋廷的。

    蒙元南侵以来,祝家为保身家性命,自然是输诚纳款,还结交王公大臣引为奥援,但蒙元性子残暴,往往稍有不如意处就要大加屠戮,祝家终究有些朝不保夕的感觉,故而派出长房第四子祝季奢南来福州,打开海上局面,万一将来有变,祝家可以由仙霞岭古道入闽,过建瓯下闽江,一路顺流到福州,然后扬帆出海,溜之乎也。

    祝季奢到福州后,海上生意自然和蒲家多起冲突。蒲家累世海商,祝家生意多在内陆,一时间被他压制,打不开局面。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在蒲家的内应金泳传来消息,说是琉球有人能月供海盐数万斤,于是祝季奢赶紧乘船出海,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

    楚风考虑了一小会儿,感觉祝家确实是目前一个很好的商业伙伴。先,他们在内陆的网点多,资金雄厚,消化力强;其次,祝家和蒲寿庚是竞争关系,可以好好利用;最后,祝家在海上的力量不强,双方合作能够在一个公平合理的框架下进行。

    很快达成了协议,楚风以盐场批价的三分之二出售海盐,祝家为大陆地区的包销商,双方暂定第一个月交易五万斤,然后每月递增三万斤的购买量;楚风可以自由选择以粮食、布匹、铜钱还是白银结算盐价;祝家替楚风在内地代购物资,只收成本费用。

    第一批五万斤海盐马上就从盐场装进了祝季奢带来的客舟,目前盐场批价六十文,三分之二即四十文,总价二千五百九十七贯。祝季奢随船带来的铜钱就有一千贯,余下的盐价以白米抵充,回福州后派船运来。

    码头上,脑子还有点晕晕乎乎的祝季奢,被海风一吹清醒了两分,他拉着楚风的手笑道:“楚兄带我参观盐场,晒盐之妙术毫无保留,在下足感盛情。但楚兄就不担心在下有样学样,在对岸也兴起晒盐之法么?”

    楚风胸有成竹:“一点儿也不担心。现在你是包销,每斤有二十文的利。若是广开晒盐之法,大陆上必然不能保密,人人都可以学,你也晒盐我也晒盐,恐怕盐价不会是现在的六十文,也不是五十文,而是五文、四文、一两文!到那个时候,祝兄还能有每斤二十文的厚利吗?”

    祝季奢摇着楚风的手,慨然长叹道:“楚兄高明!若是楚兄到陆上和徽、浙商帮一较长短,恐怕无人是你对手了。”

    那是你没上过大学。楚风暗自笑,大学政治是自己认为最无用的课程,但偶然听到马克思的一句论断,正好切合现在的情况:资本家在采用先进技术的初期,往往能取得额利润;但技术扩散之后,就会回归到平均利润。

    祝季奢轻轻地走,正如他轻轻地来,挥一挥手,带走海盐,留下铜钱。

    一千贯钱码成了垛儿,青油油黄亮亮的,财了财了!楚风乐得在敏儿肉乎乎的苹果脸上狠狠一啃,哇哇怪叫着满屋子跳。

    敏儿摸摸脸上被楚哥哥亲过的地方,**辣的。

    嗯,还是这样好,那个活蹦乱跳的大坏蛋,又回来了。

十三章 橄榄型社会结构

    月黑风高的夜晚。

    “真的要这样做吗?感觉怪怪的。”这是敏儿柔糯的声音。

    “没关系,就这一次。嘎嘎~~”这是楚风因为兴奋而微微抖的嗓音。

    “会不会疼啊?”

    “我尽量快点吧。”

    放松,放松,楚风轻轻抚摸着一个洁白温软的躯体——大白鹅!

    他嘿嘿狞笑着伸出黑手,一手掐住白鹅柔软的长脖子,一手往它纯洁的屁屁下伸去,一声惨叫,一阵剧痛,一阵抽搐……鹅们惨遭蹂躏,在恶魔走后,才惊魂未定的咯咯叫着,互相诉说翎毛被拔的惨痛经历。

    然后王敏儿就看见,可怜的楚哥哥踩了一脚鹅屎,粘了一脸鹅绒,头上还顶着个碎了的鹅蛋,拿着一大把鹅毛,像抽了羊癫风一样手舞足蹈的跑回家。

    楚风开办扫盲夜校,以及和曲海镜交流时,被迫用毛笔书写数学、物理公式,这让他痛不欲生。

    就算用小字,长一点的算式都要分成好几行,比较繁复的竖式往往会拖到下一页上去。更别说用毛笔软软的笔尖画几何图形~天哪,你杀了我吧!

    毛笔,书写度慢;无法绘制精细图形;字太大,同样一张纸的信息容量过低。题写牌匾、参加书法比赛还行,日常应用就远不如钢笔了。

    宋末自然是没有钢笔出售地。要等六百年派克钢笔才会上市销售。英雄钢笔。则还要多等五十年。

    楚风灵机一动:古代欧洲人不是常用什么鹅毛笔吗?

    于是附近地鹅们遭了殃。楚风让敏儿望风。自己动手。好几次半夜鹅叫。终于从鹅翅膀上拔了不少地翎毛。

    鹅毛梗前端用快刀削尖。中间开一小槽就可以蘸墨水使用。但这样地鹅毛笔不耐磨。写不到几个字就钝了。

    想来想去。楚风试着用碱将鹅毛脱脂。再涂石蜡后在火上轻烤作硬化处理。一试用。这样地笔书写流畅而耐磨。和现代钢笔相比只少了个储存墨水地胶囊。

    宋代没有橡胶。这也难不倒楚风。他找来一粗一细两根小竹管儿。涂上蜡起密封作用。一个做活塞一个做外管。成为像注射器那种造型。把鹅毛翎管安在前端做笔尖。前面再套上竹管儿做地笔帽。一枝竹制钢笔就闪亮登场了。

    试一试,效果不错,抽拉活塞吸上一管儿墨水,能写上千字。

    这个方便的书写工具很快得到了推广,伴随着鹅毛笔的使用,书写习惯也生了变化。以往用毛笔写字是竖排、从右到左的写,这是延续先秦时代在竖排竹简上写字的习惯,后来在纸上写字,执笔的右手手腕必须悬空,同时左手要拉着右手宽大的衣袖,以免沾上刚写的字迹,弄脏纸卷;而用鹅毛笔时,手腕是直接放在纸面上的,老办法当然不灵光了,于是改作横排、从左到右写的现代书写习惯。

    同时为了避免歧义,楚风把标点符号也引入了,敏儿和虎子这些匠户子弟不觉得有什么,曲海镜却眼睛一亮,主动的接受了这套现代汉语标点——作为一个数学家,他十分看重精确表达的能力。

    当然,全套现代数学符号更是让他如获至宝,毫无保留的采用了这套“楚氏算符”。

    汉唐宋时的汉民族,文化上的优越感让他们能够以平常心接受外来文明的先进一面,佛教的传入、大开海上贸易、印度梵文单词融入汉语,直到明末,徐光启等人还能以虚心学习的心态对待西方科技成果,翻译《几何原本》。

    只有在蒙元满清以血腥屠杀和文化阉割去除这种自信心,并且有意识的引导汉民族精英知识分子走向寻章摘句的犬儒、腐儒道路后,她才逐渐失去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胸襟,被推进了黑暗落后的深渊。

    “不管两年后的崖山如何,我至少要在琉球为汉民族留下文明的火种!”楚风不遗余力的推行夜校扫盲计划。

    除了规定士兵必须参加,招生范围还扩大到全体工人和适龄儿童,当然目前还没有条件推广义务教育,仅仅是自愿入学。

    现阶段开了两门课程:语文、数学。教师则只有三位:楚风、曲海镜、张广甫。教学场地为露天,遇风雨就停止授课,学生们回家自学。

    三位老师白天都有事务,楚风要统管几大工场,张广甫每天忙着算帐,教学的担子更多的落在曲海镜肩上。

    总的来说,这个夜校怎么看都像边远山区的牛背小学,而且教学主力还是不脱产的民办教师。

    祝季奢的第一船粮食到岸,看着白花花的大米源源不断的运进粮仓,琉球岛上的民心顿时安定了许多,浮海出逃大半年来的难民心态,定居之后因为粮食短缺产生的朝不保夕的感觉,随着粮食的充裕而自然减淡了,民以食为天嘛!

    现在人人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好好干一场,老成点的想进工场,热血少壮们则想着进楚大人的汉军当兵,大家渐渐把琉球当作了自己家,颇有点此间乐、不思蜀的感觉了。

    前一段时间,楚风用白米支付工钱,而且因为基业草创信誉不足,采用了每日结算工钱的制度,随着工场管理的正规化,负责管理的前瓷窑把头、现在的几大工场主管徐财旺,多次提出了变更工资支付方式的建议。

    实物工资,那是小农经济的一套,前阶段迫于粮食短缺才用的这种方式,和楚风心目中想要建设的商品社会显然是两码事,工钱日结更是繁琐而浪费时间。

    楚风一拍脑门,前一阵子诸多事情忙得晕头转向,都忘了这一茬,是时候推出月薪制了。

    综合考虑各种情况,定下了普工四贯、技术能手六贯、工头八贯、工场主管十贯的月工资标准。

    徐财旺看了这个标准,心中委实迟疑不下:以前每天两斤一个月不过六十斤,现在普工四贯月钱,相当于一百斤大米,一下子就翻了将近一番,实在有点……一方面这些工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他自然希望大家都能过得好一点,但是另一方面,承蒙东家信得过,给了主管的差使,那也要对得起这份差使啊!

    迟疑了一小会儿,徐财旺吞吞吐吐的说:“可能东家您不知道,如今的琉球岛上百业不兴,只有东家您的几个工场要人做工。漫说每月四贯,就是两贯,也有人要抢着做的。当然,我晓得,这是东家仁厚……”

    “不是什么仁厚,而是可持续展;正因为现在百业不兴,才要多工钱。一个健康的社会是橄榄型结构,最穷和最富的人都是极少数,而中产阶级占据社会的大多数。我现在就是在培育中产阶级。”

    尽管最近这些天听东家说过很多新词,徐财旺还是一头雾水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楚风耐心的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某个地方有座大银矿,银矿的矿主赚了一百两,给手下工人开工钱十两,仅让工人勉强糊口,自己赚九十两。若干年后,银矿枯竭,矿主成了亿万富翁,扔下了一座毫无生气的废矿和一群生活没有着落的工人和工人的后代。这群工人和工人的后代们,要么穷困潦倒而死,要么揭竿而起,去找了大财的矿主夺回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

    另外一座银矿,矿主赚到一百两,给手下工人开工钱六十两,自己只赚四十两。工人的工钱除了吃大米饭,还能有余钱卖点肉吃,于是附近有农民养起了鸡鸭牛羊;工人吃了肉,还能买几件新衣服穿穿,于是附近有人养蚕、纺丝、种棉、织布;工人的子弟需要读书上学,于是有儒生来开办私塾,将来甚至会有工人子弟考上秀才举人……若干年后,银矿枯竭,但是这个地方开起了磨坊、布庄、成衣铺、染坊、酒楼、铁匠铺,甚至还有妓院和赌场,商品经济十分活跃,曾经的银矿,变成了一个繁荣的大城市。通过城市的繁荣,矿主赚到了更多的钱,城市的居民们还在市中心为他塑了一座像,尊他为城市之父。

十四章 怯懦

    “茶叶蛋,热腾腾香喷喷的茶叶蛋!”快嘴二婶在自家的小草棚子前支起口小锅子,卤水温温的半滚着,煮着的鸡蛋散出一阵阵诱人的卤香味儿。

    二婶那口锅子里的卤水,除了茶叶、盐巴,还有她清早上山,按照家传秘方扯的几味草药,这样煮出来的蛋,不但有茶香、蛋香,还有一股清甜的甘草味儿,那些工场的工人下班了,总爱买上一两个吃吃,就算有节俭的自己舍不得吃,也会买上一个,回去哄哄馋嘴的小孩子。

    看着锅子里的鸡蛋,快嘴二婶越来越佩服自己的见识。以前在临安,来家做客的亲朋好友都说她煮的茶叶蛋好吃,这不是前一阵子听说工人们有了钱吗,她马上在自家门前支起了茶叶蛋摊子。

    哼,家里死鬼老头子还怕将来没生意惹人笑话,结果呢?

    最开始每天卖十个鸡蛋,五文一个,就是五十文铜钱,楚家米店里白米卖三十文一斤,五十文可以买到一斤半还多的米;家里那十几只母鸡,放菜园子里自己啄虫子吃,再每天洒上半斤米就养得个个肥壮,能生十个蛋。这样一来,可不是每天坐在家门口就能赚一斤白米吗?家里的死鬼再不废话了,每天对着她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

    很快自家产的鸡蛋不够卖了,她不得不以三文钱一个的价格找别人买生鸡蛋,每天卖出四十个蛋,就得花上九十文钱向别人买三十个。

    精明的二婶能不琢磨吗?她马上又养了十只小母鸡,等这些鸡长大了,就能生更多的蛋,养更多的鸡……琉球让人昏昏欲睡的夏天,快嘴二婶做着鸡生蛋蛋生鸡的财梦。

    鸡蛋已经煮了小半天,卤料的香味扩散开来,引得人直吞馋涎。

    猎户陈茂的运气不错,今天上山检查昨天下的活套,套到了两只野兔。刚刚卖出去一条肥大的山兔子,到手二百八十个铜钱,他一边数着钱,一边拎着剩下的一条兔子,走到了二婶家门前。

    “好香的味道,喂,二婶,给我拿两个蛋。”

    陈茂数了十文钱出来,站在二婶锅前,把蛋剥开来吃。

    对面卖青菜地胖丫笑道:“洪家婶子。茂哥照顾你生意。你也照顾照顾他。把那兔子买回去炖了吧!”

    快嘴二婶一下子蹦起来八丈高:“嗨呀你个傻丫头。他买我十文钱地蛋。你倒喊我买他两百文地兔子。当我二婶是笨蛋?”

    自楚风在工场、军队中全面推行月薪制。并且提前支付了第一个月地工钱后。琉球匠户村地小商小贩开始活跃起来。市面上颇有了几分欣欣向荣地景象。

    经济文化展。都在按自己设想地轨道高前进。但是。究竟是哪点有所遗漏呢?楚风觉得自己心里面总有个疙瘩。但又想不起哪儿没做好。

    “山越人来了。快跑啊!”呼爹喊娘地叫声凄厉无比。惊醒了清晨睡梦中地楚风。

    山越人?

    懵懵懂懂的从床上爬起来,楚风心头毕剥一跳,顿时睡意全无。

    ***,有敌人来袭!

    他从墙上摘下腰刀,跑到院子里的时候,虎子拿着短枪,敏儿举着把砍柴刀,王大海挺着三尖鱼叉,连王李氏都拿着把菜刀,跑下楼站在院子里了。

    瞧着虎子有点小兴奋,又有点害怕的样儿,楚风拍拍他的肉头脑袋:“小孩家家的,和姐姐妈妈留在家里!”

    本来还微微抖的虎子,听了这话反倒镇静下来,小胸膛一挺:“我是男子汉了,楚哥你亲口说的。”

    我说过吗?楚风摸摸鼻子,无奈的看看王大海。

    “让他去吧,十二岁,该见点世面了。”王大海拿下敏儿手里的柴刀,揣在腰上,“这是我们男人的事情,妮子留在家里,把门关好。”

    敏儿又从爸爸腰上抢回了砍柴刀:“你们去吧,我守在家里,放心,我关好门不出来。”

    走到门口,王大海又转过去叮嘱一句:“万一……和你娘躲到地窖里去。”

    敏儿和妈妈互相搀扶着,看着一老一少加上楚风,三个男人走出门外。

    偌大一个匠户村,三千人聚居的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百姓们扶老携幼,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有的人鞋子跑掉了,光着一双脚,有的人衣服没有系上,胡乱往身上一披就跑出来了,有的人拖着包裹,有人牵着小孩,那个快嘴快舌的洪家二婶,怀里还抱着一只芦花鸡。

    “楚大人,山越蛮子来了,咱们快跑吧!”侯德富拿着杆长枪,惊惊慌慌的跑过来。

    “跑个屁!你能跑,这村里的老弱妇孺也能跑?!”楚风气满胸膛,一个大耳刮子抽到侯德富的猴脸上,把他打得原地一转。

    这一巴掌把侯德富的血性打出来了,他脖子一梗:“只要楚大人您不走,我皮猴子舍了这条命,刀山火海也跟着你!”

    楚风瞥了眼他手里的长枪,嗯,至少还没把武器丢下,拍了拍他肩膀,轻声说:“跟上!”

    村里实在乱得不像话,娃娃哭、大人叫,声音喧嚣,根本弄不清山越人在哪个方向。楚风抓住个跑过身边的村民,一问之下,那人满眼惊悸连话都说不出来,哆哆嗦嗦的伸手指了指村子东边,楚风一放开,他就如蒙大赦般飞奔而去。

    一行人向村东赶去。四个男人,拿着武器,相对镇定的表情,都给人以安全感,他们走过的地方,混乱的程度都或多或少的降低了,不少的百姓,默默地看着这些准备为了保护他们而流血的人。

    渐渐的,有曾在楚风的汉军中受过训练的士兵,手提长矛加入了这只队伍;百姓当中,也有一些勇敢的人,铁匠拿起了钢钎,猎户拿起了弓箭……队伍在不断的扩大。

    村东的路口,并没有想像中血流成河的场面。陆猛拿着一枝明晃晃的长矛,站在路口当中,他身材魁梧,表情不怒自威,这下真有当阳桥头张翼德的气概。

    与他对恃的是四五十个山越人,楚风一一看去,只见这些人皮肤黧黑、鼻梁低矮,身材最高的也不到一米六。男人只用鹿皮围在腰间遮住下身,女人则多了件麻布织的小褂子,大部分人背着个装满东西的背篼。

    看到他们的武器,楚风才最终松了口气:短矛是鹿角磨尖了做的矛头,弓是树枝弯的,箭头则是磨过的青燧石。这样简陋不堪的武器,这样矮小瘦弱的身板,单凭陆猛、王大海和自己,说不定都能收拾完了。

    但在别人眼里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看,这些山越人头截断、披散到脖颈,不少人身上纹着丑恶吓人的纹身,黑黝黝的身子,黑黝黝的脸,一笑就露出口白森森的牙齿,像要吃人似的,简直和庙里画的牛头马面一样可怕。

    楚风略略数了数,五十名士兵,实到的不足三十个,而且来了的也畏畏缩缩,胆子最小的钱小毛,连枪都拿不稳了,哐当一下落在了地上,他身子抖得筛糠似的,待要弯下腰去捡,正巧有个山越人冲他笑了笑。

    妈呀,那白得吓人的牙齿,简直快要咬到我脖子上了!钱小毛像被蝎子咬了一口,哇的一声跳起来往回就跑。

    本来就不算稳定的人群,开始松动了,只因为舍不得楚风的粮饷,再加上陆猛严厉的目光,他们才没有丢下武器逃跑。

十五章 悲情

    这些山越蛮子有男有女,还背着背篼,怎么看都不像来打仗的。王大海、侯德富护着楚风站到最前面,大声喊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谁是领头的?”

    山越人呜哩哇啦喊了一阵,推出他们中间的一个人,和楚风对面而立。这人身材最高,大概一米六上下,头插白色雉鸡尾羽,看样子是个头人、酋长之类。

    “盐巴……汉人滴,芋头……”

    蛮人连比带话半天,才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明白。原来他们不是来抢劫、打仗,而是用背篼背了很多芋头,来这儿换盐巴!

    “既然是换盐巴,怎么不好好说清楚?!”楚风气恼的把枪往地上一插,吓了那头人一跳。

    他急忙指着陆猛:“说了滴、这个汉人……坏滴!”

    陆猛有点愧疚,楚风拍拍他肩膀:“做得很正确。这一大群山越人,没搞清楚来意,没做好准备工作,一定不能放他们进村,老弱妇孺可没有什么反抗能力。”

    楚风又问那领头的:“老兄叫什么名字?你们是山越人吗?怎么会说汉话?”

    “阿泰滴……不是山越,是平坝人。”阿泰把手乱摇,生怕误会他是山越人。

    两边语言不通,阿泰只能说非常简单的几个汉语词,楚风简直是鸡同鸭讲,搞了半天才弄清楚这个族群属于宝岛原住民,居住在五十里以外的地方,他们生产以农耕为主、狩猎为辅,是性情温和的平坝人,和大山中居住的以狩猎为生、性情凶残的山越人不同,平坝人和山越人还经常生冲突。

    这次平坝人背来四十背篼的芋头,想换四十斤盐巴回去。至于汉话,阿泰说三年前有汉人从澎湖来,在他们寨子不远的地方建起村子,双方交易中,他学了点汉话。

    啊。五十多里外就有汉人村子!楚风非常高兴。连忙问那个村子地状况。谁知阿泰地话把他吓了一大跳:“汉人。吃了。没有了。”

    什么?你们把汉人吃了?楚风气得想杀了他。阿泰吓得连连摇手。话都说得顺溜了:“不是我们。是山越人吃地!”

    晕倒!好不容易现另外地汉人村子。又被山越人杀光了。楚风非常郁闷。不过还是用五十斤海盐换了平坝人地四十背篼芋头。并且同意他们以后可以随时来这里。用芋头、鹿皮、鹿茸交换汉人地盐巴、布匹、铁器。

    阿泰带着族人。欢天喜地地离开了。不仅比期望中多换了十斤盐巴。将来还能长期保持贸易。汉人地东西。那都是好东西啊!在他们看来。山林中多如牛毛地梅花鹿。一亩地能够产五六千斤地芋头。都是些不值钱地玩意儿。汉人地盐巴、铁器、紫铜白银饰。那才是世上最珍贵地东西。

    “这些芋头怎么办?”虎子平时很喜欢吃芋头。但看着地上一大堆怕有千多斤。小脑袋用楚风教地数学计算了半天。也没算清楚多久才吃得完。

    楚风脸色阴得可怕。“猴子。带人去粮仓领一千斤米。再买两头肥猪宰了。今天我要请全村人地客。”

    村子西南边靠近海滩的空地上,一溜儿排开了几十口大锅,下面柴火烧得旺旺的,蒸笼上冒出的白气,带着一股大米饭的清香。

    但是另外一些锅里的内容,就更加让人流口水了。切成一寸见方的猪肉,和芋头煮在一起,浓郁的香味儿覆盖了整个海滩,所有人都觉得喉咙里像被鸡尾巴毛挠着,痒痒的难受。

    楚大官人又善心了,说是今天大家被那些土人吓着了,要请全村人吃饭压惊。所有人只需带着一张嘴和一副碗筷来,就能吃到热腾腾的大米饭和香喷喷的猪肉炖芋头!

    中午时分,开饭了。在士兵们的指挥下,大家排着队依次领自己的那一份饭菜:一大勺饭、一大勺猪肉芋头汤。

    嘿,真是香啊!自到琉球以来,除了最近两个月进了工场当工人的、家里有人当兵的,大部分人生活都很清苦,粮食能吃饱就不错了,逞论猪肉呢!

    一边流口水,一边咬着油汪汪的猪肉,觉得就算是在临安,也没这么舒坦的日子呀!

    只不过,今天早晨没有跟着楚风到村东的士兵,心头就有些忐忑不安,特别是他们现楚大人不仅没吃饭,一张脸还比阴沉沉的天空更加黑。而且,那些去了村东的战友们,对自己不理不睬,就连乡亲们,都在私下指指点点。

    等大家都吃完了,楚风站上了岩石,大声说道:“各位乡亲父老,今天吃好了吗?”

    底下一片声的叫:“好!”“味道不错!”“香得很!”

    楚风面色一沉:“好吃就多吃点吧,可惜呀,这样的饭菜,大家吃不到几回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人群骚动起来。

    “我楚风对不起大家,没把军队训练好!”楚风鞠了个躬,“今天想必大家也看到了,我的士兵们,连一群个子只到咱们胸口高,用鹿角做长矛的土人,他们都要害怕、他们都要退缩,他们甚至连武器都丢下了!”

    “一群土人都能让我的军队丢盔卸甲,将来万一鞑子或者其他什么敌人来进攻,我们的村子还能保住吗?我们的性命都没了,别说这样的饭菜,就是糠团、野菜,也没有机会吃了!”

    那些逃跑的士兵、没有参加战斗的士兵、丢下武器的士兵们,头都垂到了胸口上。这全村的老少爷们、姑娘媳妇都看着,那脸上岂止是**辣的,简直比挨了几十个大耳刮子还疼!

    “你个没出息的小杂种,爹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混账东西,你对得起楚大人的粮饷,对得起老少爷们吗?”

    逃兵们的家长,开始训斥自己儿子。不争气,太不争气了,简直把祖宗八辈的脸,都丢到阴沟里去了!

    “不,是我没教好他们,全怪我!”楚风沉痛的说,“我以为,只要勤加训练、伙食丰富、粮饷优厚、兵器犀利,就能练好兵。但是,我忘了,一群武装到牙齿的绵羊,它终究还是绵羊!”

    不,我们不是绵羊,我们是响当当的男子汉!所有的士兵都把牙齿咬得咯咯响,捏紧了拳头,如果现在有敌人来挑战,他们一定会像狮子一样猛扑上去。

    不,不够,这样还不够。楚风继续用语言无情的鞭笞他们,“钱小毛,今天你不是跑了吗?你想过你的妹妹没有?如果今天来的不是性情温和的平坝人,而是山越人或者蒙古鞑子,她将会有什么下场?”

    “你最心疼的妹妹,她会被敌人脱光衣服,残忍的**,然后,敌人会用锋利的弯刀,挖取她的心脏!如果她反抗,敌人会用大铁钉把她的四肢钉在门板上,几十上百个男人,排着队……”

    所有的人,都已经面无人色,他们都有自己心爱的母亲、姐妹、妻子、女儿,想到楚风描述的那一幕,简直比最可怕的噩梦更叫人不寒而栗!

    “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钱小毛跪到地上,身子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楚风的目光依然坚定,无数幅记忆中的画面在他眼前闪现。

    五胡乱华,鲜卑人把数万娇弱的汉人少女充作**,蹂躏后再杀掉吃肉,吃不完的推入河中淹死,易水为之断流,荆轲慷慨悲歌的易水河畔,充斥着汉人少女被河水浸泡得惨白的尸体。

    金灭北宋,开封城中的弱质少女自杀者数万,余下的被掳掠一空,或许死亡是她们最好的归宿,活下去,比死亡更可怕。

    蒙古大汗窝阔台攻四川,破成都之后大开杀戒,《史母程氏传》记载“贺靖权成都,录城中骸骨一百四十万,城外者不计。”杜甫UU小说的“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变成了白骨累累的人间地狱。

    就在去年,伯颜攻常州,把老百姓杀掉,用人尸熬油做火箭……

    还有那些在楚风的历史上“已经”生,而在这个历史时空将会生的:元末丞相脱脱进攻红巾军占领的徐州,破城之后屠尽全城居民;清军入关后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近代日本兽军制造的旅顺惨案、南京大屠杀、731部队……一具具无头的尸体、一个个被挑死在长枪刺刀下的婴孩、一个个惨遭蹂躏的妇女!

    难道这就是我们华夏民族、堂堂炎黄嫡裔无法摆脱的宿命?

    不,我来了,历史一定要改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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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介绍:
你有怯薛军,
我有太平洋;
你有射雕弓,
我有燧枪。
若想留性命,
快投降!
——楚风致元朝皇帝勃儿支斤.忽必烈的一封信汉风1276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风1276,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风1276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