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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跳     汉风1276txt下载     汉风1276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91章 计中计

    仁图娅疯狂的抽打着桃花马,沿着乃颜大军留下的马赶往临湟。

    **这匹桃花马,乃是当年成吉思汗御马的后代,奔跑之时疾如闪电,四只马蹄似铁炮般腾腾腾腾敲打着地面,就算驮着乌仁图娅轻盈的身体,整个辽东也没有马儿能在五百里之内追上它。

    一人一马,除开晚上不得不停下来休息,连续奔驰了三天,好在乃颜带着辽东部族最精锐的一个万人队,千军万马行动,留下的痕迹极为明显,断断不会跟丢。

    就在第四天上午,乌仁图娅已看到了追上父汗,救他脱离险境的希望,大军行动踩踏草原形成的路径上,马蹄印子越来越清晰,马粪则越来越新鲜,熄灭的灶坑里,还带着余温。

    桃花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睛里带着泪光,哀哀的看着主人。草原上的人都知道,马儿跑得太久了,身体内的水分随着汗水、呼吸排出体外,严重缺水的情况下,体内的大肠就会疯狂的抽吸水分,让吃下的草料干结,最后会变得比石头还硬,塞在肠子里排不出来,再好的马医也救活它。

    “桃花,桃花乖,再上一阵,就让你休息!”乌仁图娅心疼的抚摸着爱马的鬃毛,只来得及让它啃了三四口青草,在水泡子里喝了几嘴巴,就硬起心肠,甩了个鞭花……

    终于,看见东蒙古草原荒与青天相接处了大股大股的烟尘,呼啸的西北风将人喊马嘶传到了乌仁图娅的耳朵里。

    “父汗,父汗!”她尽力气呼喊,但相隔数十里路,且前方的大军行动之际,蹄声如滚雷般响彻草原,又如何能听见她的喊声?

    相距数十里,是两支大军,自然能现对方,乌仁图娅一人一马方大军中竟然无人现,自顾着朝预定的方向前进。

    追上去,快些追上去,早分钟,就能让父汗和辽东的上万儿郎,离死亡的陷阱远一步!

    草原明珠马急追甚至看到了那面熟悉地绿地黑十字战旗。在尘头中若隐若现!就在此时。忽然鞍上一股无法抵抗地大力传来。乌仁图娅只觉身子一轻。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

    狠狠地摔到草:上。跌得浑身像散了架似地疼。回头一看。桃花马跪在地上。几次三番地想爬起来。无奈左前腿软软地使不上力起来几次。又都跪了回去。它用两只圆圆地大眼睛盯着主人。长嘶一声。似乎在向主人道歉。

    原来连续奔驰上千里地桃花马。精疲力竭之际。不小心踏到一块尖石。磕坏了马腿!

    乌仁图娅惊得慌了神。再有三十里地。半个时辰能赶上父汗地大军。偏偏桃花折了腿可怎么是好?

    她咬了咬牙。迈开两条大长腿。向着尘头大起地方向狂奔。

    两条腿地人注定跑不过四条腿地马。乌仁图娅跑了不到一柱香地时间。一颗心就渐渐地沉了下去前方大军地距离越来越远。现在已经看不到那面绿地黑十字战旗了!

    肺里热得像火烧,咽喉处火辣辣的疼才摔下马,筋骨受的挫伤越明显几处关节酸疼难当,可乌仁图娅咬紧牙关,迈动似乎灌了铅的双腿,追赶策马狂奔的大军。

    在草原明珠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放弃两个字。

    眼睛越来越花,视野中的东西渐渐的变得模糊,乌仁图娅知道自己快要昏迷了,整个大地仿佛都在和她作对,草根在磕磕碰碰、碎石头得脚一瘸一拐、就连草原上清新的空气都在欺负人,突然变得火烧火燎。

    我不行了!她只觉得脑中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软软的倒下。

    就在此时,她听到了天籁之音:“咦,这边有个女子……长生天呐,是大汗的公主!”

    待乌仁图娅醒来,已身在万军之中,乃颜汗的黄金辇车之上。一万名辽东健儿策马盘弓风拥云从,追随着绿地黑十字战旗,向临湟疾驰。

    “快,父汗,父汗在哪里?”乌仁图娅紧紧抓住一名年轻侍卫的袖子,后不意竟有幸离草原明珠、无数辽东健儿的梦中情人如此之近,黝黑的脸上一红,老半天才吭吭哧哧的道:“王爷在后面,替、替公主准备草药……”

    都什么时候了!乌仁图娅强撑着身子,从黄金辇车柔软的卧垫上爬起来,声色俱厉的道:“传我命令,大军即刻停止前进,就地防御!”

    侍卫一愣,为难的道:“王爷吩咐过了,大军向临湟前

    黑之前,一刻也许停留。”

    “我的命令,你敢不听?父汗不在,一切由我做主!”乌仁图娅握着腰间镶嵌七宝的黄金战刀,眼神坚定无比。

    “那、那好吧!”侍卫也不是一根筋的傻瓜,他分明看出了草原明珠眼中的杀意,如果自己不妥协,很可能就要血溅五步了。

    “或许只有无聊的汉人,才会认为死在心上人手中是一种浪漫。我们草原男儿的信条,则只有追求、猎取、获得,决不为了女人的欢心,做无谓的牺牲。”侍卫喃喃的念叨着,将牛角号放到唇边。

    可他还没有来得及吹出第一个音符,乌仁图娅的眼神就黯淡下去了,只见临湟方向,远方天际线上,一左一右两支大军呈夹击之势席地卷来,各有一杆苏录定战旗在北风中高高飘扬,所有人都知道,一杆属于迅疾如恶狼的势都儿,另一杆属于比狐狸还狡猾的哈丹!

    “完了,完了!”乌仁:娅的心沉到了海底。

    “我的宝贝女儿,什么完了?”金辇车之后,乃颜双手端着碗草药,笑呵呵的问道。

    “势都儿、哈丹,”仁图娅焦急的抓着父亲的手,乃颜有力的手稳稳端着草药,没有泼出一滴。

    “这两个家伙,喂不熟的狼崽子,父汗走后三天,布在东宁府的暗探,就传回了消息,他们被忽必烈、伯颜的金银珠宝美酒少女迷住了眼睛,他们要背叛神圣的盟约,在此向您下手!”乌仁图娅焦急万分,“火烧眉毛了,父汗,这里是东蒙古,两条恶狼的地盘,咱们快点防御,或许能坚守等到辽东本部和汉军骑兵师来援!”

    乃颜笑呵呵的问道:“你势都儿和哈丹,投靠了忽必烈伯颜,在这里设下埋伏,想取父汗的人头?”

    乌仁图娅了点头,乃颜不慌不忙的把草药递给她,“喝下去!”

    亲眼看着女儿下草药,他才长笑着跳上马背,刷的一鞭子抽到马**上,爽朗的笑声远远传来:“我去问问两个兔崽子,是不是真要拿父汗献给伯颜?”

    乌仁图娅急得快要疯掉了,可方才喝下的草药除了恢复体力,还有宁神镇静的功效,一时间居然浑身软软的提不起劲儿,她伏在软垫上,眼睁睁的看着父汗自投罗网。

    侍卫们高高举着绿地黑十字战旗,跟在乃颜身后,对面左右两个军阵,也各有一骑飞出,后面打着苏录定战旗。

    秃头、肥壮,双耳垂着老大的金环,脑后十余根油亮亮的小辫子,三十多岁的蒙古大汉,正是凶悍绝伦的势都儿,左边那位胡子花白、身材干瘦,阔大华丽的绡金质孙服套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老头子,便是狡猾无比的哈丹。

    乃颜长笑着问道:“东宁府那位长生天眷顾的伯颜丞相,说你们两位想要我的人头,这话儿是真是假?”

    “半分不假!”势都儿、哈丹同时大喝,两柄精光闪耀的弯刀,卷起匹练也似的刀光,向着乃颜头顶卷来。

    父汗遇险,乌仁图娅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瞪大的眼睛连闭眼都不能控制。

    只见乃颜不闪不避,坐在鞍上稳如泰山,两柄刀贴着他耳朵擦了过去,却是连根寒毛都没伤着。

    “哈哈哈,好你个乃颜,不愧铁木哥斡赤斤的后人!”势都儿竖起了大拇指。

    哈丹则捋着花白的胡子,呵呵笑道:“忽必烈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连他同一个父亲的兄弟,阿里不哥都不放过,更别说我们这些成吉思汗兄弟的子孙了,谁要相信他的鬼话,谁就不是天空飞翔的雄鹰!”

    乃颜看着西南方,东宁府的方向,按照势都儿、哈丹的约定,伯颜将带领一个万人队从那里过来,三人三个万人队夹击自己一个万人队。

    现在,夹击仍然是夹击,只不过,猎人和猎物的身份换了过来。

    只要一举击杀号称“长生天眷顾”的伯颜,辽东的局势就会天翻地覆,铁骑劲旅就能从辽西走廊直指大都城下,忽必烈的帝位将在马蹄声中摇摇欲坠!

    辽东的主人看了看后方黄金辇车上的女儿,呵呵,小乌仁图娅,父汗威震辽东二十年,终不至于非得托庇你的小情人羽翼之下吧?我要把伯颜的人头,作为你们结婚时祭拜祖先的贡品!

    仁慈的天父啊,你与我同在,此战,必胜!

392章 将计就计

    报——伯颜亲领一个万人队,在西南方六十里!”

    “报——我军弓上弦、刀出鞘、战马喂饱,已做好战斗准备!”

    “报——势都儿和哈丹两位王爷的大军,已左右迂回包抄,到达了东、西两面预定位置。”

    好,好!乃颜的眼中,闪耀着炽烈的火光,如今三个万人队,都是各部族最精锐的战士,装备着最好的罗圈甲、顽羊角弓、铁叶三棱箭,自己的部队还装备着大汉生产的纯钢战刀,和精钢盔甲,三比一对付伯颜,已是绰绰有余。

    出于对蒙古传统的尊重,和一位慈爱父亲对女婿隐隐的小嫉妒,乃颜没有带装备火枪、手榴弹的部队,他认为凭借三倍优势,已经占据了必胜的局面。

    对,伯颜最盛时二十万大军,但他绝不可能全**来,十万人被抽调往杭爱山方向,防御海都从碎叶城、玉龙杰赤随时可能动的如潮攻势,另外十万辽东驻军,得防备着汉军一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加上乃颜手下九万余铁骑劲旅的强大压力,伯颜抽调一个万人队北上,几乎已接近东宁府防守力量的极限!

    乃颜笑了,他张网以待,等颜丞相如飞蛾扑火般自投罗网,他准备用“长生天眷顾”的大元丞相的人头,给即将到辽东的女婿一个惊喜。

    当太阳转到午的位置,一天中最温暖的时间段,阳光让北风退缩了几步,将士们的血液随着温度上升而渐渐的沸腾,此时,西南面出现了万马奔腾踏起的烟尘……

    与此同时,按照承诺,前定远堡迎娶的楚风拳头砸到了桌面,一阵狂风从窗口吹进,乌仁图娅留下的书信在风中如蝴蝶纷飞。

    羊毛下,长生天眷顾的伯颜丞相,看着东北方的临湟,三位王爷给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嘴角浮现一丝讥诮的笑意。

    世袭下万户张话音中带着按捺不住地热切:“海东青传来消息。阿剌罕将军已率领左翼三万户进抵临湟之东。格日勒图、阿彻苏、宝音右翼三万户进抵临湟之西只等丞相出号令。就和中军一道三面夹击叛贼!”

    说罢。他期盼地看着伯颜。策已走到了收官阶段。就等着丞相一声令下。八万健儿就会张开獠牙利齿三位叛贼撕得粉碎。

    以金钱美女收买势都儿、哈丹。是计策地第一步;

    势都儿、哈丹、伯颜都不是傻瓜们一定不会放过机会。对于他们来说。假装和伯颜丞相联合。实际上暗中勾结。试图一举击杀朝廷柱石地丞相大人。便将计就计下临湟合围乃颜地计划。这是第二步;

    三位王爷张网以待伯颜丞相并不是带地一个万人队。而是利用辽阳驻军调动、换防、迁移过冬草场为掩护只留下孙国梁、李国栋两个新附军万人队虚张声势守东宁府。阿剌罕、阿彻苏、格日勒图、宝音等八个蒙古军探马赤军万人队分路包抄势都儿、哈丹、乃颜。一举消灭在东蒙古地临湟!

    这位丞相真是长生天眷顾地宠儿。用兵之道奇正相合、隐真示假。真乃天下一等一地兵法大家!怪不得当年灭宋之战。气吞万里如虎。将南朝江山一举囊括。立下不世殊勋。

    张想到丞相大人用兵,有神鬼莫测之机,南下灭宋、北上平海都,皆是谈笑间~

393章 真正的交锋

    393章真正的交锋

    擎着伯颜丞相中军羊毛大的万人队出现在临湟西哈丹、势都儿的三个精锐万人队,立刻以雷霆万钧之势动了突击。

    “长生天保佑蒙古人!”哈丹、势都儿的苏录定战旗斜斜指向羊毛大,两个万人队一左一右动了冲锋,战士们疯狂的抽打着马匹,准备迂回到敌人两侧,用铺天盖地的箭雨,将敌人埋葬在东蒙古,以他们的血肉,灌溉这片肥沃的草原。

    “天父与我同在!”乃颜从侍卫手中接过绿地黑十字战旗,高颂着天父之,亲自冲到了突击路线的最前列,他麾下虔诚的信徒们,顿时士气如虹,排出了密集的“凿穿”阵型,追随着神圣的战旗,开始正面强袭。

    两翼包抄,中央突击,这是蒙古军纵横欧亚无敌手的独门秘籍,不管是波兰平原上伴随着教堂悠扬钟声出战的重装骑士,还是沙漠中来去如风的木剌夷殉教武士,无一例外的倒在了铺天盖地的箭雨,和强悍绝伦的大汗弯刀之下!

    乃颜很自信,即便对手是狡如狐、猛如虎的伯颜丞相,即便对面是同样勇猛凶悍的大元武士,仓促间遭遇这样的突袭,也绝对顶不了一个时辰!

    出乎意料,对面元廷官军突逢大变,似乎没怎么慌乱,他们列成严整的队列,一边用羽箭和两翼迂回的万人队对射,一边向迫近的乃颜军射出一**阻拦前进的箭雨,并开始有条不紊的撤退。

    曼古歹!蒙古军最擅长的术之一,被西方人称为“安息人射箭法”,即假装撤退吸引敌人追击,同时向后射箭消耗敌人有生力量,待敌人在追击中流尽了鲜血,跑得疲惫不堪,再转身攻击。

    乃颜笑了,现确信大元丞相已落入自己精心编织的罗网翅难飞了。

    在凿穿和迂回两大战面前,曼古歹是最合理的应对方式,保持距离,消耗追兵,一有机会就脱离接触;可同时也说明了,伯颜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应付现在的局面。

    他兴的挥动着战旗:“敌人害怕了!勇士们,冲啊,把伯颜丞相留在临湟!”

    听到伯颜名字古武士们都激动万分。对面军阵中长生天眷顾地大元丞相果能亲手斩下他地头颅。那将是多么荣耀地事情!

    蒙古对英雄地崇拜有两种方式。或者追随英雄效犬马之劳。把自己地名字和他地光荣紧紧相连;或者亲手杀死英雄。让他地光荣成为自己荣耀地陪衬!

    “杀死伯颜!消灭伯颜!”武士们吼叫着手可得地巨大荣誉。就在前方。

    元军万人队虽然退却一直保持着严整地阵型。乃颜组织地几次突击。都被扑面而来地箭雨和元军后卫不惜代价地反冲锋。给顶了回来。

    “我就不相信伯颜这点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乃颜鼓舞着士气:“冲啊。临湟地土肥草美。是做英雄墓地地好地方们请伯颜留下来。让这里成为他地坟墓!”

    追击二十里地地万人队一路血战。朝着西南方们从东宁府过来地方向退却。乃颜此时心头暗暗纳罕:凡为名将者当有壮士断腕之决心。伯颜面临绝境。何不留下部分士卒断后。自己引兵退走?要知道。蒙古人地字典里。撤退甚至逃跑。都不是贬义词——他们只在乎谁能笑到最后。

    是的,伯颜如果逃走,有好几种预定的方法,能在东蒙古草原上捉住他,但他不逃走,这个万人队又能支撑多久?转眼就要成为阶下之囚!

    难道他要捍卫帝国丞相的荣誉,孤军血战,直到埋骨沙场?

    就在乃颜纳罕的时候,战场上突然出现了变数,伯颜带领的万人队身后,竟然有滚滚烟尘席地卷来!

    是那支大军,到了激烈交锋的战场上?大军的游骑斥候撒出去整整四十里,怎么没有现他们的踪迹?

    非但乃颜、势都儿、哈丹三位统帅,他们麾下的将士,心头同时浮现出一丝莫可名状的疑虑,最初进攻时一往无前的气势,随着二十里的追击消耗了不少,此时更是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气氛笼罩了进攻者的军队。

    “元军,是元军!”有眼尖的人惊叫起来。

    两个万人队,汇聚到一块,组成了更加严密的阵型。

    不好!乃颜知道自己有可能落入了伯颜的算计之中,大军千里转进,游骑斥候往外撒四十里已是极限,元廷官军的第二个万人队,分明就远远的辍在第一个万人队的后面,前锋遇袭后退二十里,后卫则快马加鞭向前赶了二十里,在此两军会合。

    二比三,已是消耗战的局面,是继续进攻,还是放弃这次机会?乃颜只犹豫了一刹那,他的脸色就突然变得非常难看——东西两面,天际线上腾起了漫漫烟尘,马蹄声初时如雨打芭蕉,然后似锣鼓齐鸣,最后已有天崩地裂的威势!

    东蒙古和辽东联军,锐气已在追击中逐渐消耗,在虑中持续降低,此时从追击者到被敌人三面合围,巨大的突然的转变,让他们回不过神来,士气一瞬间从峰顶降到了低谷。

    当张手执伯颜丞相的令旗,出总攻命令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注定……

    黄昏,夕阳照在枯黄的草原上,浓重的血腥味道,随着晚秋萧索的风,灌进人们的鼻端,无数尸体躺在了临湟草原,成为来年茂盛牧草的肥料。

    勇猛顽强的势都儿,在最后关头仍然坚持抵抗,直到高大肥壮的身躯,被同胞的利箭射得千疮百孔,他才出最后的低吼,不甘的倒下;老奸巨猾的哈丹,则伪装成尸体以图逃脱,在被元朝士兵现的时候,他挥动弯刀,像一个真正的武士那样,战死沙场。

    只有乃颜,精疲力竭之后,和十多个近身侍卫挤在一块元廷大军团团包围,武士们张弓搭箭、弯刀出鞘,将他们困在中央,等待着伯颜丞相前来审问这位重要的俘虏。

    骑在高大战马背上的伯颜丞相,在见到乃颜,这位拥辽东十万铁骑,让忽必烈大汗夜不能寐的王爷之前,就滚鞍下马以示尊重。

    “亲爱的乃颜王爷是

    的英雄,如今您山穷水尽被我所擒降吧,成为和臂膀,把你的光荣,和蒙古帝国、大元朝廷紧密相联!”

    “不,我不做大汗的弯刀不做大汗的臂膀,天父告诉我们一个人都是他自由心灵的主人!”乃颜轻蔑的看着伯颜,这位威风凛凛的帝国丞相,只不过是忽必烈的战刀和细犬,他的身份再高贵,也只是一个奴隶!

    伯颜诚恳的道:“帝国左相的位置,虚位以待只要您率辽东诸部归降,将女儿乌仁图娅献给大汗为妃们二人同朝为臣,将来携手灭汉、灭日本替大汗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我们的名字和黄金家族那些闪着耀眼光芒的名字同列,成为蒙古人的骄傲!”

    “不,蒙古人没有骄傲!”乃颜双目血赤、华贵的长袍沾满了自己和敌人的污血、花白的头胡子纠结成团,但他挺直了身子,就像一位真正的大汗:“成吉思汗带领蒙古人打下了全世界最广阔的疆土,但这不是蒙古人的荣耀,因为当大汗在汗八里穷奢极欲的时候,大兀鲁斯并没有把战利品分给草原上穷困的部族,当武士们在汉人、金人、花拉子模人和鄂罗斯人的城市乡村耀武扬威的时候,蒙古的女人小孩和老人,却在寒冷的白灾中冻饿而死!

    这荣耀甚至不属于黄金家族!为了汗位,忽必烈破坏了成吉思汗传下的库里台制度,杀害了真正的大汗阿里不哥!汗八里闪着金光的皇帝宝座,沾着你们大汗同胞兄弟的鲜血!”

    智谋群的伯;,此时却无言以对,半晌他才又羞又恼的喝道:“难道南方的汉人,就能给蒙古人带来荣耀,就值得你把弯刀的锋刃,斩向同族的脖子?”

    一直追随伯颜的叶怜丹、立克、哈撒里等人,立刻把仇恨的目光投向了乃颜,是的,他是蒙古人的叛徒!罪无可恕!

    “尊敬的丞相,又错了!难道蒙古的女人和孩子,在冰天雪地里冻成冰块,就是蒙古的荣耀?”乃颜看着以智慧著称的元朝丞相,就像在看着一个可怜的白痴:“铁器、粮食和呢绒,都是草原上救命的宝贝,大汉用这些换取牛羊、羊毛和碱面,是否能给草原带来繁荣,给蒙古人荣耀,请你问问东蒙古草原和辽东的牧民,他们会给你答案!”

    伯颜愕然,他知道,如今廷都在江南和大汉通商,货物从京杭大运河北上,一直运抵蒙古草原的核心,不儿罕山、斡难河畔,当地官员用八思巴蒙古文写成的奏章送到了汗八里,大汗曾经半是得意半是炫耀的把奏章抄送辽阳丞相行营,“伟大的汗呐,你带给蒙古人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幸福安康,你从南方汉人手中获得的物资,让无数牧民欢呼雀跃,就像三月份草原上蹦蹦跳跳的羊羔。”

    获得,草原部族展开贸易贩卖南方汉国的产品,好面子的朝廷不会说是在杭州商业交易而得,却说成是光荣的战利品——自封天下正朔的大元朝廷,怎么可能公开承认和反叛的南蛮子做生意呢?

    可不管如,草原部族越来越多的贺表,越来越频繁的向朝廷派遣使者,都说明朝廷走了一步好棋,伯颜知道,朝廷对部族的贸易加价了两倍甚至三倍之多,尚且如此受到好评,逞论和汉国直接通商贸易的辽东部族?

    叶怜、蒙立克、哈撒里等伯颜亲卫,闻言都不由自主的轻轻点了点头,他们曾经在去年冬天,带着朝廷赏赐的帮助辽东部族渡过白灾的物资,四处分,然而辽东上百部族没有一个接受,因为人家已经通过和汉商的贸易,获得了平安渡过严寒所需的一切物资!

    现在,他们留在中蒙古的部族,已经能从朝廷贸易中获取好处,可他们有的时候,也在心里面默默的想:若是部族能和大汉直接贸易,只怕获益更多,妇女们也不需要冒着凛冽的寒风,早晨起来椎制奶油了吧?老人们也不用每天辛苦减许多羊毛,才换取一点儿粮食了吧?小孩子也能像辽东部族的孩子一样,每年换上一两件花布衣裳吧?

    但这些离经叛道的念头,只能深深的埋在心底,被乃颜的话勾起了回忆,他们也只能向这位蒙古人的英雄投去同情的目光,然后飞快的转过了脸。

    伯颜丞相陷入了沉思,良久,他作出了决断:“乃颜王爷,虽然你背叛了大汗,但你仍然是蒙古人的英雄,只要你承诺不再把战旗指向朝廷,本相就擅自作主,放你回辽东!”

    “丞相不可!”世袭下万户张和探马赤军万户阿彻苏同时叫道。只不过前者担心伯颜无法向大汗交待,无法面对朝中各派势力的倾;后者则只是想杀掉乃颜,再挥兵辽东诸部,放手大抢一把。

    “我意已决!”伯颜看到阿剌罕、宝音、格日勒图等将领,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庆幸自己作出了明智的选择,于是他期盼的看着顽强的敌人,希望乃颜能审时度势,作出明智的选择。

    乃颜、势都儿、哈死的死、擒的擒,可朝廷官军只消灭了东蒙古、辽东的三个精锐万人队,他们还有子弟儿孙留在各自部族,他们还有二十万控弦之士!如果杀掉乃颜,汗八里和辽东的鲜血,就会凝结成永世难以化解的怨仇,从此之后朝廷将会面对无穷无尽的复仇战争!

    对哈丹、势都儿的死,伯颜已经感到万分遗憾了,这样的胜利再来一两次,东蒙古和辽东牧民,将会永远把朝廷官军,视为生死仇敌!

    “一块草原上容不下两头狼王,一片蓝天容不下两只雄鹰。”乃颜口中,是草原英雄扎木合被成吉思汗擒拿,回答大汗劝降的名言。

    伯颜愣住,良久,疲惫不堪的挥了挥手:“那么,我像当年的大汗一样,赐你不流血的死法吧!”

    “不必!”乃颜笑容中带着无比的坚定,“天父慈悲,不管何种死法,沐恩者都能升上天国!”

    他掉转战刀,将雪亮的刀尖,刺进了自己的心窝。

394章 艰难抉择

    远堡,跟随楚风北上前来辽东迎亲,同时视察定远商务的大汉帝国官员,和驻守此处的钱小毛、张世杰、苏刘义,以及商务主管马可罗,神色慌乱的聚在议事厅中。

    辽东的主人乃颜汗,不通知汉军,秘密率领一个万人队北上临湟,和势都儿、哈丹会盟;他惟一的女儿乌仁图娅,得到从东宁府传回的消息,孤身追去,如今不知所踪!

    乃颜是忽必烈最坚决的敌人之一,也是力主辽东诸部和大汉友好通商的头号人物,他如果有什么闪失,大汉的辽东政策就有可能全面崩盘;乌仁图娅和大汉皇帝的联姻,是帝国深入蒙古草原,让华夏的文明之光普照漠北的重要一环,且不说别的,这位已经定下婚期的未来第五皇后若是突遭不测,帝国政治上遭到的打击,就不比在战场上损失一个整师来的小!

    张世杰和苏刘义两位骑兵师的正副师长,更是忧心忡忡。

    骑兵师兵员中招募了二成的辽东子弟,让骑术精绝的蒙古人,带动不擅长骑马的南方汉人士兵,这是骑兵师能在半年训练后,就能实现骑马奔袭、下马作战的前提——当然,仅仅半年,因为故宋极端缺马从小没怎么见过马匹的南方汉子,要想像蒙古骑士那样在马背上开枪射击,还是很困难的,目前只有不到三成的人能做到。

    乃颜汗北上会,草原明珠乌仁图娅失踪,各种各样的流言,像长了翅膀,在辽东飞快的传播。有人说,乃颜汗北上是中了朝廷的圈套;有人说,吉祥的白度母、长生天赐下的喜乐女神,已遭遇不测……

    乃颜汗麾下的八个万人;,从昨天晚上开始就磨刀霍霍牛筋弓弦较了又较,马儿饮水喂草整得饱饱的,盔甲刀枪擦得雪亮。

    老婆婆跪木雕神像前,默默的祈祷;萨满巫师念诵着任何人都听不懂的咒语,祈求长生天保佑乃颜父女的平安;聂思托里安教徒们,则聚集在一块,不停在胸前划着十字,请求在天的父保佑迷途的羔羊远离羊群。

    人心惶惶,人心惶惶啊!军的蒙古子弟也骚动不安纷扬言要杀上临湟,解救他们心目中的女神,就算是汉军军法森严,今天上午也出现了携枪离队的严重事件,甚至定远堡的汉军都在嚷嚷:“我等吃皇上家的粮,花皇上家的钱皇上家的枪,到如今连皇后娘娘都保不住,将来还有脸回琉球吗?锦田山、广州、闽广、四川、占城,皇上救了无数的老百姓,咱就不能救他的皇后?活着被老百姓戳脊梁骨,死了没脸见祖宗啊!”

    是否率领汉军两个师加上部分辽军配合,北上临湟解救乃颜和乌仁图娅?势都儿和哈丹反水,压力空前之大,若北上援军太少,无法解救乃颜而有被敌人各个击破的危险;援军去得多了,辽阳路东宁府伯颜的十万大军又随时可能出击算汉军能坚守定远堡,附近商业达而兴盛的市镇聚居的汉蒙商客和辽东部族,又不可能全撤进堡垒中……

    左右为难啊好。皇帝和大汉帝国地几位部长。都到达了辽东!张世杰认为。陆军战术上自己或许能胜过朝中大部分文武。但战略把握。就非自己所长了——闽广战局和崖山之战都证明了这一点。如今正好由他们替自己分担重压。

    “一切但凭朝廷决断。我骑兵官兵枕戈待旦。只待陛下旨意。虽刀山火海。亦战不旋踵!”

    骷髅师历来算是汉军第一主力。且是楚风亲自挑选匠户子弟建立地老底子。可在辽东只能守守定远堡。倒好像比资历最浅地骑兵师比了下去。师长钱小毛自然要在皇上面前争一争:“我骷髅师将士同仇敌忾。昨夜写成请战血书一份。惟求皇上令张师长率骑兵师北上临湟救援。本师出击东宁府。牵制伯颜不能北上!则势都儿、哈丹势力孤弱。不难平也!”

    “牵制伯颜?平定势都儿、哈丹?”临时得到皇帝授权。列席统帅部战前会议地兵部长侯德富。脸上挂着一丝捉摸不定地笑意。

    “唉。只怕伯颜早已北上。势都儿、哈丹。则已殒命临湟!”情报司长李鹤轩长叹一声。他通过情报分析。基本上确定了伯颜地计谋。好个伯颜。好厉害地大元丞相。先是反间计假装策动势都儿、哈丹。再施苦肉计以自己为鱼饵。引乃颜等人设伏。最后用空城计吓阻辽东定远堡方面驻军。自己领大军从东宁府出击临湟。计中计、连环计。一举击杀辽东、东蒙古地三位宗王。这份心思、这份胆量。真正是不世出地人杰。怪不得当年率百万雄师灭宋。气吞万里如虎。天下间竟无抗手。

    李鹤轩将昨天半夜里。刚刚传回定远堡地最新情报。放到了张世杰地手上。

    “报:辽阳路驻军调动频繁,仆等四处奔波方探明,各驻军营寨只有老幼驻守,精壮军士皆倾巢而出……”

    “报:伯颜从中书省调动大批寒衣,似要北上比东宁府更为寒冷的地区。”

    “报:东宁府驻军严密守护营盘,各营寨皆有蒙古兵把守,稍一靠近即如临大敌,惟各处商铺饭馆,只有新附军白吃白拿,并无蒙古军荼毒百姓。”

    张世杰一拳头锤在了桌子上,面对面的两军对垒,甚至出奇兵、断粮道,他完全不逊于伯颜,当初身为故宋权守鄂州,就让伯颜一筹莫展,但隐真示假虚虚实实的诡计,他就不如伯颜了,鄂州之战就是伯颜绕道而去,长途奔袭后方防务空虚之处,让坚守鄂州失去了战略意义。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恨恨的道:“皇上,出兵东宁府吧,断了伯颜的后路,让这混蛋在东蒙古草原上喝西北风!”

    “不行!张师长的说法,完全不成立!”马可罗瞪着一双湛蓝的眼睛活像狂的西班牙斗牛,他急切的对楚风说:“丈夫和妻子,有着天然的责任,您不能抛下危险中的妻子打毫无干系

    府,这决不是绅士的行为!”

    楚风苦笑着看了看马可波罗,是的,他非常想插上翅膀,飞到临湟,解救那个如草原天空一般明快的女子,他一直记得那个半夜甩飞爪,攀上几十米高的塔楼只为见自己一面的女子,那个极端笃信蒙古人嫁鸡随鸡嫁夫随夫传统至和自己联手,“欺骗”她父亲乃颜汗的公主。

    可理智告诉他,现在去千里之外的临湟草原上,寻找伯颜八个万人队的铁骑劲旅,和他在草原上一决胜负,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地图上分外清晰湟以西就是中书省直辖的应昌府、上都路,上都路是蒙元夏宫,在北元的地位和大都城相差无几,有着坚固的城防、充足的粮饷和相当数量的守备力量,伯颜向那里退却,你追是不追?追,和敌人在他们熟悉的环境中决战,不追,千里奔袭不就成了武装大游行,一无所获的回到辽东?

    而且蒙元实行“以蒙古军拱卫京畿,探马赤军分守河洛关陕附军杂处江南各地”的军事政策,大都附近有十余万纯正的蒙古军还有一万五千名战力惊人,在草原上所向无敌的怯薛军!

    这些部队可以通州、顺州、檀州出古北口抵上都、应昌,和伯颜会合之后,对汉军、辽东军形成绝对优势兵力!

    不,我不能冒这个险,我不为了自己的女人,把十余万将士置于危险之中!楚风痛苦的摇了摇头,几乎是咬着牙关下达命令:“骷髅师留下一个步兵团防守定远堡,准备强攻东宁府,骑兵师进辽阳之北,防御伯颜回援。传我命令,让辽东蒙古军以两万留守定远堡附近营帐,三万配合骷髅师攻城,三万配合骑兵师阻击伯颜!”

    呼~侯德富、轩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他们终于等到了最正确的命令。

    或许,身为帝王,有所牺牲所取舍,也是难免的吧!

    马可波罗紧紧抿着嘴唇,他不想再皇帝为难了,因为他分明看见皇帝的太阳**突突直跳,显然内心十分痛苦。

    是的,楚风告自己,从现在起,俯仰无愧这四个字,对你而言已是梦幻泡影,你从来不曾在意那个大大咧咧,像草原上的野花一样生命力顽强,不屈不挠的女子,她或许有很多缺点,但她却是为了你,为了你将华夏之光普照漠北的理想,而永远留在了这片生养她的草原!

    “什么,汉人想调遣我们辽东古军,他们凭什么?”乃颜的堂弟纳哈出从呢绒毡垫上一蹦三尺高,唾沫喷到万户哈斯儿的脸上。

    另一位领军万户哈拉不花在旁边煽风点火:“本来嘛,若是尊贵的乃颜汗有什么三长两短,辽东的主人就该轮到纳哈出大人您的头上了,楚风一个汉人,还没和乌仁图娅结婚呢,就在这儿对我们指手划脚,真不把您放在眼里呀!”

    纳哈出黑少白多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心头好生难受,本以为乃颜和乌仁图娅死掉,辽东王的大帽子,就该落到自己头上,哪晓得如今部族长老们对自己不管不顾,上赶着到定远堡中,朝觐大汉皇帝,要求他解救乃颜汗和乌仁图娅,或替他们父女报仇,年轻的军士们,则磨刀擦枪,嗷嗷叫着杀上临湟,从伪汗丞相手中救出英明的汗,和长生天赐下的喜乐女神。

    有没有搞错,都不把我纳哈出大人放在眼里呀,难道没人记起,我这个乃颜汗的正牌堂弟,才是辽东王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吗?

    用汉人的话来说,是那啥,哦,叔可忍婶婶不可忍,无论如何,要趁此机会竖立自己在辽东的主导地位,否则天长日久,辽东就变成大汉皇帝的地盘,部族的蒙古小伙子们,也不记得自己和汉人的区别,更记不清谁是辽东王了!

    现在,纳哈出已经有些儿后悔了,留着乃颜和乌仁图娅,自己还是汗王的堂兄弟,部族的长老,若大汉成功将辽东诸部纳入麾下,谁还想的起自己这位王弟?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伯颜手下送那封信来的时候……

    后悔已经完了,纳哈出知道,汉人药铺里什么稀奇古怪的药都有卖的,就缺一味后悔药。

    “我们应该阻止汉国皇帝出兵,至少不能让他任意调动辽东军马!”纳哈出振振有词的道:“辽东诸部的人马,是几代先王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冰天雪地、荒凉草原,好生辛苦啊!白白送到汉人手中,让儿郎们替汉国打仗流血,我不甘心,我也对不起历代先王!”

    第三位统军万户虎林赤诧异的看了看纳哈出,这位纨绔王弟,几时变得如此体谅先王创业艰辛了?

    性情耿直的虎林赤,听着纳哈出、哈斯儿、哈拉不花说得满嘴白泡子,心头就有十二分的不舒服,很想掀开帘子离开这座让人窒息的营帐。

    “汉人是准备北上临湟,救王爷和公主吗?”纳哈出有些儿担心的问道,他知道如果这般行动,就不好于中煽动取事了。

    哈斯儿咧开大嘴一笑:“不,我刚刚得到的消息,目标是东宁府。”

    哈拉不花拍着巴掌,呵呵笑道:“好,不救王爷公主,反而趁机替汉国扩大地盘,这就是天大的罪过,辽东部族决不会上楚某人的当!”

    “我看,他们不是上大汉皇帝的当,而是要上你们的当!”虎林赤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对哈斯儿道:“安达,离开这里吧,你们搞的是阴谋!看看大汉到来之后,普通牧民生活的变化,他们不会跟你走的!”

    “是的,好吧,我的安达,你真的不参与吗?”哈斯儿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亲热的靠了过去,“安达呀,虽然不同路,但希望我们的友谊像小时候那样坚固。”

    啊!虎林赤虎目圆睁,小腹传来剧痛,带血的匕,握在哈斯儿手中。

395章 谣言煽动

    怕的谣言长上了翅膀,在辽东诸部牧民中传播,也随的风,灌进了骑兵师将士的耳朵里。

    战士们出营打草、饮马,总能听到放低了声音的对话:“王爷和公主被困临湟,大汉皇帝不兵去救援,反而要打伯颜丞相重兵把守的东宁府这是为什么呢?”

    “嗨,还能有什么,汉人想让咱们蒙古人流干了鲜血!”

    若是有耿直的牧民反问:“大汉到辽东之后,咱们的生活不是比以前好多了吗?有了呢绒、粮食,过冬再不会冻死人了呀!我看大汉没有什么坏心眼。”

    立刻就有人阴惨惨的笑道:“饲养猪羊,不也得喂肥了再宰杀吗?哼哼,如今的辽东诸部,倒是比以前肥得多了……”

    汉军骑兵师的古族士兵阿尔斯楞,牵着心爱的马儿,从河边饮水回营,想起那些无耻的谣言,他就满肚子火气,恨不得把暗中传播谣言的家伙,从阴暗的角落里揪出来,用战刀敲碎他满口牙齿。

    阿尔斯楞,蒙语就是狮子意思,正如祖父给取的名字,他生来就比其他的孩子强壮,长大更比同龄人勇敢,可无论多么武勇,都无法改变家中贫穷到了极点的生活:能射落大雕的精绝箭术,在白灾覆盖大地、飞禽走兽尽绝的严冬,一点儿用处也没有;格毙狮虎的勇力,也不能让苦寒的冬天变得更短;就算到朝廷军中浴血搏杀,拿命换个牌子头、百户官,又能如何?留在草原上的父老妻儿望穿秋水,殊不知青壮从前线捎回的战利品,总是被奥鲁官(蒙古兵役官)七折八扣,等落到妻儿们手中已十不存一,连件御寒的棉衣都买不起!家中有口铁锅,已是全家最重要的财产!

    成吉思汗的煌,只属于黄金家族,或有些出身高贵的那颜武士,也能分享到兀鲁斯的丰裕和光荣,可普通蒙古牧民献出自己辛苦养大的孩子,替大汗在前方浴血厮杀,自己却不得不忍受着饥寒交迫的生活,如同莽莽草原上无数野草中的一株,默默的生长,默默的死亡。

    阿尔斯楞没有参加军;——不管是乃颜王爷还是朝廷,他留在家中,放牧牛羊、射猎狐兔,用微薄的收入养活一家老小。

    平的生活,在两年前被打破汉来到了辽东,修筑了坚固的定远堡,替辽东诸部,把强大的伯颜丞相挡在了东宁府后,一拨拨的汉商多得如同河里的鱼儿着各式各样便宜又好用的商品,来到了草原上。

    吃够烤羊肉了?来来。瞧瞧上好地铁锅。冬天拿它煮锅羊肉汤。喝下肚全身热滚滚!您问多少钱啊。不贵口只要三钱银子!

    粮食。上好地粮食粒饱满地占米。熬粥稠得能立起筷子蒸出饭粘得您长不开嘴!

    呢绒。轻薄柔软又饱暖那身羊毛毡子。我看着就浑身扎得慌。赶快换了吧!上好呢绒大衣。只要一两二钱银子!

    茶。福建产地上等茶砖。加奶煮了。就是最上等地奶茶!每块只要二钱银子。便宜!

    什么。没钱?瞧您说地。您这一群群地牛羊。不都是钱吗?

    牧民们一听乐了。过冬缺草料。牛羊还不是白白宰了。吃不完地扔掉。能换许多大汉产地好东西。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地嘛!

    要是家里养的牛羊少了,别急,汉商还收羊毛、碱面!哈,羊毛值什么钱,夏天不剪了,羊儿还热得慌呢,至于那碱面,赶着马车去北方碱湖边上,随便运呐!

    阿尔斯楞家里,结了婚的哥哥去年往北方碱湖走了十来趟,卖掉运回的碱面,给家里每个人添了件呢子大衣加鸭绒服;他自己放牧的羊儿夏天剪了羊毛,换回整套的铁锅铜碗——草原牧民过惯了游牧生活,不喜欢易碎的瓷器,锅碗瓢盆都爱铜铁货,阿尔斯楞一直记得老妈妈捧着一辈子没见过的光灿灿的铜碗,老泪纵横的场面;牛羊到了秋天,又卖掉大半,买的粮食堆在毡房里,像一座小山……

    这一切改变,是多么的美好,所有辽东牧民,都不希望回到过去,回到饥寒交迫的生活,所以当汉军招兵,并公布了丰厚军饷的时候,草原上的震动可想而知。

    伟大的成吉思汗,建立了流传至今的兀鲁斯制度,可他也不曾按月给士兵饷,而是让士兵攻破敌人的城池之后放手大抢,以战利品充作军饷,所以蒙古士兵喜欢

    、渴望战争,因为只有战争能带来收入;但蒙古士斯、厌恶战争,因为流血牺牲之后,绝大多数的收入,被兀鲁斯分给了黄金家族的各位宗王,以及出身高贵的那颜武士,轮到普通士兵,就只剩下残羹剩饭。

    现在,大汉居然能每月放丰厚的军饷,这是任何一个蒙古人无法抵抗的诱惑,至于蒙古人的荣光,自己和汉人的区别,没有人会想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数十年前成吉思汗统一蒙古诸部之前,从来就没有一个“蒙古民族”,草原上星罗棋布的部族,只承认自己是蔑尔乞人、塔塔尔人、汪古部、巴邻部,是成吉思汗用铁和血把这些部族捏到一块,握成了拳头。

    昔日,塔塔尔人能帮助大金杀掉成吉思汗的祖父,今天,乃颜汗麾下的牧民对加入汉军,替大汉作战,并没有任何反感,草原民族没有中原民族传承数千年文明的历史积淀,相对的,也没有那么多道义负担。

    当兵,挣粮饷,让家人过得更好,这就是阿尔斯楞加入汉军的理由,可现在,他的想法渐渐的变了。

    骑兵师,蒙古人汉人骑术和草原上生存必须的知识,汉人教蒙古人火枪、手榴弹的用法,还教他们读书认字——当然,不是那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八思巴蒙古文(猫注:字形很像今天的韩文),吐蕃大国师替忽必烈创造的这种文字,或说“生造”的拙劣文字,想把拼音文字和代表天下正朔的汉式方块字杂在一起,最后成为了连绝大多数蒙古人都难以辨识的天书。

    事实上,大元朝灭亡之后,思巴蒙古文就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回鹘式蒙古文(字形和维文、藏文、阿拉伯文较像)则流传后世。

    骑兵师八成士是汉人,军政军令皆以汉语表达,所有蒙古士兵必须学习汉语方能和战友们密切配合,所以阿尔斯楞学习了大汉的语言文字,所以他也学习了新儒学的入门教材,所以他的想法,已渐渐的、不知不觉的生了改变。

    原来大汉并不仅仅是人的大汉,还是各族人民的大汉,原来南方的人、苗人,甚至万里之外远来中土的波斯人大食人天竺人,也有归化大汉,成为华夏子民的一员!

    当成吉思汗能将塔塔尔人、蔑尔乞人、汪古部、乞颜部等等等等千百个如珍珠般散落在莽莽草原的部族,捏合成一个称为“蒙古人”的整体;焉知今天的大汉皇帝,不能把长生天覆盖之处的所有民族,纳入华夏文明光辉的普照之下?

    阿尔斯楞翻出军招兵的简章,细细的阅读着上面优美的方块字,“为汉军服役满五年,可申请归化大汉公民”、“战场斩、俘虏满五人,或荣立一等功一次,或二等功二次,或三等功三次,许提前归化”、“所有军中归化为大汉公民,须通过汉语一级考试,经兵部认定之特等功臣除外”。

    从此之后,立功受奖提前归化大公民,就成了阿尔斯楞的志愿,他读书不多,见识不广,但在旁观了汉军在定远堡和伯颜丞相的战斗场面之后,也知道现在个人的武勇,对战争的进程影响不大了,自己这样脑子不灵、空有一身蛮力的武士,若不紧紧追随大汉帝国的荣耀稳步前行,只怕这辈子也没什么出头之日了。

    但今天,那些可怕传言四处传播,阿尔斯楞害怕有不懂事的蒙古兄弟听信谣言,干出什么傻事,他更害怕汉人战友们,对自己另眼相看,害怕自己的光明前程,被谣言击成碎片。

    阿尔斯楞低着头,默默的想着心事,牵着马儿回营,今天上午大汉皇帝已作出出兵东宁府的决定,中午饱餐一顿之后,就要出征了,但愿这场战争能让自己顺利完成斩五级的任务,提前转为大汉公民,到时候就会有这些莫名其妙的烦恼和担忧了吧!

    “阿尔斯楞,阿尔斯楞,”背后有人连声叫喊,满怀心事的蒙古勇士回头一看,是小时候的玩伴,在辽东军万户哈斯儿麾下当差的百户官胡合鲁,他满脸兴奋的道:“快回营吧,你们汉军中的蒙古好汉,都在闹事,想让大军开往临湟呢!”

    闹事?阿尔斯楞的脑袋,嗡的一声响,长生天呐,我怕什么,偏偏来什么!

396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汉风章假作真时真亦假[vip]

    骑兵师驻的。好些蒙古士兵聚在一处吵吵嚷嚷。有人用脚。有人捶胸顿足。有默默的流着眼泪。乌仁图娅这颗草原明珠。是无数辽东男儿的梦中情人。她嫁给天下一等一的大英雄。击败忽必烈的大汉皇帝楚风。自然只能在心头默默替她祝福。哪晓的姓楚的薄情寡义。妻子身陷临。竟然不去救援。反要出兵东宁府。真真叫人气断肝肠!

    骑兵师第二团团长欧震带着另外一汉蒙士兵。对这群人隐隐呈包围之势。阿尔斯楞急的脑袋冒汗。心说这不是把汉军中的蒙古人。当作仇敌对待了吗?

    仔细一看。那些汉人士兵眼神中非但没有一点儿敌视。反倒很有些同情的味道。汉人士兵也三五成群的议论着什么。面上各有不平之色。

    原来汉军士兵对命。也有着不理解的抵触情绪。

    骑兵师副师长兼第一团团长苏刘义。带着两名警卫员飞奔入营。他滚鞍下马。嘴里呵着的白气。喷到欧震脸上:“怎么搞的?午饭后全军出击。现在闹成这样。第二团要造反么?!”

    欧震苦着一张脸。说实。他是早到定远堡的汉军军官。工作中和乌仁图娅接触。渐渐的。他喜欢上了这个总是自己辩驳歪缠。总是被自己和马可波罗联手气的嘟起嘴巴的女孩。将她当作亲妹妹一样的看待。她即将嫁入皇家。也为她有了一个最好的归宿而庆幸。

    今天的局面。作一个成熟的汉军军官他完全明白皇上的决断最符合目前的战场态势可那个即将为皇后的女子。就让她独自面对临的危机。不兵前救援么?从情上这是非常难以接受的

    “苏副师长。我也没办法啊。漫说古士兵就是琉球来的老匠户子弟兵。都在嚷嚷着。说什么在辽东丢了皇后。咱们眼睁睁的瞧着不去救援。将来回琉球没法向老百姓交*!”欧震一摊手。为难到了极点。苏刘义挠着脑袋左右为。早年抗击蒙元。血淋的经历让他很难对蒙古人产生好感。但他不的不承认那个清爽明快的女子曾经洒下的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给苦熬辽东寒冷冬季的汉士兵们。带来了一抹亮色。

    苏刘义和欧犹不决的时候。阿尔斯楞走进了蒙古伙伴之中。胡合鲁想跟着他混进军营。在门口就被[兵挡了下来。瞧瞧观察着营中局势。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奸笑。

    汉人和蒙古人闹起来。纳出大人才有机会掌控辽东诸部到那时候。我们这些拥立功臣就会成为世袭那颜。把自己乃至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和辽东王紧紧捆绑到一起。世世代1。

    群情激奋。吵吵嚷嚷。一切都如预定中进行。纳哈出大人已经做了周密部哈斯儿和哈拉不花的两个万人队以战前动员的名义做好了准备。只要汉军骑兵师的汉官兵闹起来。两个万人队就会在第一时间开过来试想一下。本来备杀往临解救王爷公主的东军。的到兵东宁府而不是临的消息。就已经沮失望到了极点-看见骑兵师汉人士兵和蒙古士兵打成一团的场面。会有什么后果?

    哈哈。太好了。纳哈出大人的计划。真是天衣无缝啊!

    胡合鲁贪婪的扒着军营栅栏。把汉人士兵和蒙古同胞的鲜血生命。当作了进身之阶。若不是不能进营。他甚至想亲自拿起弯刀。带头砍向汉人士兵的脖子。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胡合鲁监视骑兵师动静的时候。有一双冷冰冰的几乎不带人感情的眼睛。也通过望远镜。暗中监视着他。

    阿尔斯楞在同伴们中间。不停的做着解释工作。但他只是个低级士官。小小的骑兵班长。战略战术都不大懂。怎么可能说服这些火上头的士兵呢?

    没有人注意到。他什么时候退出人群。又是什么时候重新挤进来的。但他重新回到人群当中之后。就有消息以压低了的声音。隐秘的在蒙古士兵当中传播。听到消息之后。人们往往困惑不解的一愣。然后就默默的点了点头……

    十分钟之后。胡合看到了他和纳哈出等人希望场面:阿尔斯楞突然站出来大吼大叫。“们都上当了。汉蛮子想让我们蒙古人流干鲜血。他们想要我们的草原。兄弟们。不要被愚弄。和他们拼了!”

    蒙古士兵顿时像炸了窝的羊群。和四周的汉

    兵大打出手。昔日的战友变成了共戴天的仇敌。你一脚。的天昏的暗。整个骑兵师第二团的驻的。乱成了一锅粥。

    “可惜啊可惜。怎么蒙汉士兵身上都没带着武器?要是有鲜血飞溅横尸遍的的场面。待会儿煽动蒙古士兵。说服部族长老。就更加容易了。”胡合鲁简直想把战刀和步枪。递到搏斗的兵手上。不管是蒙古人杀掉了汉人。还是汉人杀掉了蒙古人。总之。蒙汉之间的裂痕越深越好。越深越符合纳哈出大人的计划!

    看着一群傻瓜被纳哈出大人**于股掌之上。昔同袍大打出手。他嘿嘿的冷笑着。弓着身子溜出半里的。才跨上拴在那儿的战马。一溜烟的赶往乃颜汗麾蒙古军的驻的。

    最多小半个时辰。哈出带着哈斯儿哈拉不花两个全副武装的万人队。兴冲冲赶了过来。他们只告诉士兵是到骑兵师驻的集合。协同出征东宁府。只要将士看到骑兵师汉两族士兵互相残杀的场面。纳哈出就算把辽东王的帽子。稳稳当当的套到了脑袋上。

    高大战马上的纳哈出。特意穿上了最华贵的金质。身后是两个万人队的蒙古健儿。和蒙在鼓里的族中长老。他要让四万双眼睛见证。汉人是怎么对付加汉军的蒙古子弟的!

    很可惜。场面没有想像激烈。至少没有多少尸体。流出的鲜血也没把草原染红。不过。下的汉人蒙古人都不少了。骑兵师军营中。汉人士兵正凭借人优势。把蒙古兵困在核心。拳脚雨点般落下。可怜的蒙古子弟被鼻青脸肿。人四下奔逃。被打的翻滚呻吟。还有人直挺挺的在的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目睹这一幕。两万人队所有将士都愤怒到了极点。蒙古儿郎加入汉军。替大汉皇帝卖命。就为-到这样的待遇?

    族中长老。特别是素靠近乃亲近大汉。昨天里到定远堡朝觐皇帝的几位。更是脸色铁青。紧紧着嘴唇。一言不。

    “看呐。儿郎们。们替大汉命。汉军却只拿你们当作猪狗看待!”纳哈出嘲弄着汉营中的蒙古兵。话却是对着两个万人队的将士说的。

    哈斯儿扯着鸭子喉咙大叫:“大汉薄情寡义。对咱们的草原明珠不管不顾。我甚至怀疑是他们。了吞并辽东。给王爷和公主设下陷”

    “反了反了。大不拿咱蒙儿当人。谁要再替汉人卖命。谁就不容于长生天!”哈拉花抽出弯刀。指着一里外的骑兵师营的:“儿郎们。冲进去。解救咱们的族人”

    看着同族。甚至有不少是儿时的伴安达。在汉军拳脚下痛苦翻滚。蒙古士兵都愤怒到了极点。只觉的血往脑袋上涌。太阳**突突直跳。听了纳哈出哈拉花等人煽动。登时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拔出弯刀。双腿一夹马匹。向骑兵师营的冲!

    哈哈哈。成功了!哈出终于忍住仰天大笑。在。已经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辽东蒙古军和汉军的武装冲突。战场的胜负对他来说已没有任何意义。两个万人队踏平骑兵师便罢。若骑兵师击败了这两个万人队。必定有成千上的蒙古人倒汉军刀枪之下。那么游移不定的另外六个万人队。也将加入到自己这边。辽东诸部牧民。也将从对汉人以远来贵客之礼相待。变成如累世仇敌般怒目而视。自己就能以乃颜汗堂兄弟身份。顺利接掌辽东诸部。成新的汗王!纳哈出做着美梦。哈斯儿哈拉不花忙着讨好他们将会成为辽东王的主人。部族长老们或喟然长叹。或转过头不忍目睹。显然。一场惨烈的厮杀。即将在昔日并肩作战抵抗伯颜大军的战友之间展开。

    突然。纳哈出的狂。像鸡鸭被人掐住脖子似的。半道上嘎然而止。

    营中倒的不起的蒙古士兵。腾的一个鱼打挺站了起来。被打满脸鲜血的人。伸手把脸上一抹。笑嘻嘻的没半点。方才还狠狠斗着拳脚的蒙汉士兵。居嘻嘻哈哈勾肩搭背的站到了一块。一个个比亲兄弟还亲。

    两翼远方。隐隐有蹄声如雷。乃颜汗留下的另外六个万人队围了上来。纳哈出忽然现。那个掉进陷阱的白痴。不是汉军。而是自己。

397章 天可汗

    风身穿大汉皇帝的黑色宽大礼服,出现在骑兵师营:,万岁!”蒙汉两族士兵举拳于胸,向他们的帝王表示效忠。

    他停到了一位壮如雄狮的蒙古士兵面前:“阿……阿尔斯楞,对吧?现在你可以把刚才接到的命令,大声宣读出来了。”

    蒙古人天生崇拜英雄,自己的名字从长生天之下最伟大的英雄口中吐出,阿尔斯楞幸福得不能自已,若干年后他这样告诉七岁大的小孙子:“皇帝的身材并不高大,和我们蒙古人比起来,甚至有些赢弱,平平常常的站在我面前,但想到他擒杀金刀九拔都张弘范、百胜名将唆都的丰功伟绩,就好像有一种温和而不可抗拒的力量,让我喘不过气来。”

    阿尔斯楞竭尽全力才遏止住跪下亲吻皇帝脚下泥土的冲动,他努力使砰砰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才面向大营门口,用最大的声音说道:“半个时辰前,我接到皇帝亲笔签的命令,让本团蒙汉假装斗殴,以查出挑拨辽东蒙古子弟和汉军关系的阴谋。接到命令之后,我们口口相传,暗中把消息传递给了本团每一位兄弟……而现在,挑拨离间的阴谋家,卑鄙的造谣,已经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汉军骑兵师蒙汉两族士兵,肩并肩的站到一处,有的人脸上还带着羞愧的神情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他们对皇帝的命令还有所怀,但哈拉不花、哈斯儿两个万人队的突然到来,纳哈出的疯狂煽动,让他们明白了一切。

    两族士兵带着:焰的目光,投射到呆若木鸡的纳哈出身上,若是目光能杀人早已千疮百孔。

    同时,风把阿尔斯楞的话,到营外蒙古军士兵的耳朵里,议论声初时如小雨淅淅,渐渐的就变成一阵阵沉闷的骚动,站在两个万人队最前列的纳哈出、哈斯儿、哈拉不花三人身旁,立刻空出了方圆两三丈麾下的将士们,像躲避瘟疫似的躲避着他们,就连哈斯儿麾下最得宠的百户官、参与了阴谋的胡合鲁,权衡利敝后也畏缩着,躲避着自己的恩主,退到了将士群中。

    “众叛亲离啊,场面真好看!短短的一幕活剧,我看到了阴谋、煽动、怯懦、背叛,荀子说人性本恶,李某深以为然。”大汉帝国情报司司长李鹤轩桀桀怪笑着放下望远镜夜般尖利刺耳的笑声,让尸山血海杀出来的张世杰,感到脊背像被阴风吹过,一阵恶寒。

    这位李鹤轩李大人的说整个大汉帝国只有皇帝本人知道,他领导着秘密战线的工作只向皇帝本人负责。皇帝永远在光明中行走,而李鹤轩就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把那些暗中瞄准皇帝的利箭、毒牙,一一拔去。

    如那些妄图对皇帝、对大汉不利的奸诈小人,像老鼠一样狡猾、善于伪装和隐藏,那么李鹤轩及其领导的秘密战线就像一条更为阴险毒辣的响尾蛇,上穷碧落下黄泉老鼠们猎杀,连皮带骨吞下肚。

    这一次哈出播谣言、意图动叛乱。李鹤轩提出地破解计划最损也最合适地。让潜伏在暗中地敌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自然就成了人人喊打地过街老鼠……

    张世杰举起了八倍军用望远镜。这个距离。他能清晰地看见纳哈出那张苍白到了极点地脸。

    皇帝只带着四五个侍从。走出了军营。走到哈斯儿、哈拉不花两个万人队两万名蒙古武士地庞大军阵之前。他扫视着地这群战士。笑容依然如平时一般地温和。但他目光扫过地地方。高傲地蒙古武士。纷纷低下了头颅。

    老谋深算地纳哈出。不曾想被如此拙劣地骗术诈到。他悲哀地看了看营盘之中。那些“满脸鲜血”地战士。污血地颜色是那么地可疑。空气中也没有浓烈地血腥味道。方才横七竖八地“尸体”。身上也没有皮肉翻卷地可怕伤口……自己。一向智谋百出地纳哈出大人。怎么会心浮气燥。怎么会坠入这样一个只须仔细观察十分钟就能洞悉地阴谋?

    无论如何。他终于等到了最后地审判。楚风地目光在接触到他地一瞬间。笑容并没有变化。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地讥诮:“纳哈出。乃颜王爷生死未卜。你就迫不及待了吗?传播谣言、破坏大汉和辽东部族地友好关系。你想让辽东诸部。重新回到过去。忍饥耐寒。妇幼老弱在严冬白灾时成片地悲惨死去地日子吗?”

    楚风地指控。是那么地有力。辽东依赖大汉。远远过大汉对辽东地需要。想想汉商带来地好处。想想过去连铁锅都没有。用瓦罐烧汤地生活。想想妻子儿女没有呢绒、棉衣。在寒风呼啸下瑟缩成团地场景。每一个蒙古武士。都恨不得一刀宰了纳哈出。

    不能硬扛,绝不能硬扛!纳哈出告诫自己,他分明看见麾下将士们投来了不信

    仇恨的目光,他分明看见那些平日里对自己阿谀奉其极的小人,现在已远远的躲到了士兵群中,唯恐沾上一点儿关系。

    “不,不,长生天覆盖之处最伟大的皇帝呵,请您听我卑微的解释,”纳哈出言辞虽然卑微,但却没有下马,因为他现,自己两位得力助手麾下的两万将士们,已变成了自己的仇敌。

    “我奉命出征东宁府,配合汉军骑兵师阻截伯颜可能的援兵,所以我带领儿郎们到了骑兵师的营地之外。刚才看到营中蒙汉士兵互殴,却不知道是皇帝引蛇出洞的计谋,一时头脑热,下令冲击营帐,实在有罪,可并非蓄意谋叛啊!”

    听到纳哈出的辩解,蒙古士兵们又有些困惑了,方才营中一幕确实能骗倒人,自己不也是热血沸腾吗?虽然纳哈出大人的反应过了点,但谁能说他不是头脑热呢?

    “以两万铁骑,冲击驻军两千余的第二团营地真的冲进去,试问铁劲旅全力冲刺之下,营中蒙汉士兵能有几人幸存?”楚风的话,像重锤一样敲在蒙古士兵的心头,天呐,密集队形冲击,若是待冲进营地必定收不住势头儿跑就停不下来,被两万大军裹抰着,谁也不敢单独停下来那会有被后面同伴的马匹,踩成肉泥的危险,蒙古军使用凿穿战术时就有这样的经验。

    普通战士想不这一层,但万户、千户和纳哈出大人,是一定能想到的!他为了一己私利,竟然要营中两千余汉蒙士兵,做他阴谋的祭品!

    纳哈出在数万道仇恨目逼视下,颤抖得像一片狂风中的枯叶。

    楚风双手空进了两万名蒙古武士组成的军阵之中,当他经过哪里,那里的蒙古武士就跳下马来,用举拳于胸这种汉军礼节他致意。

    不远处,陆猛放下了望镜张世杰道:“让待命的一团三团解除警戒。对了,钱师长,你的骷髅师,也解除戒备状态,直接开往东宁府。”

    是,从蒙古武士举拳于胸这一刻开始防万一所作的戒备,就没有了任何意义因为楚风正像在琉球汉皇宫前面广场上检阅汉军一样,在辽东草原上检阅着乃颜部蒙古军。

    “该轮到了!”轩话音刚落有几名满脸悲愤的蒙古士兵,抬着担架来到了阵前当白布揭开的时候,所有人都看清了,那具高大魁梧,满脸虬须的尸体,属于受人爱戴的统军万户虎林赤。

    哈斯儿想逃,但他麾下的蒙古士们,有意无意围成了圆圈,让他无路可逃,很快,两条狩猎细犬被牵了过来,它们在尸体上嗅了一小会,就径直冲向了哈斯儿。

    “滚开,滚开!”哈斯儿竭力躲避着细犬,可虎林赤的英魂仿佛附在了两条犬的身上,纠缠不休。

    当啷,挂在腰间的匕掉在了地上,细犬放弃了虎林赤,兴奋的围着匕汪汪狂吠哈斯儿洗掉了匕上看得见的血迹,却没法洗掉血腥的味道。

    楚风走到了纳哈出的身前,辽东王爷的堂弟骑在高头大马上,步行的大汉皇帝却好像一位高大无比的巨人,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恨,他妒,他想一刀劈死手无寸铁的楚风,但他连握紧刀柄的力气都没有,十来个皇家卫队的侍卫上来,像抓小鸡似的,把纳哈出、哈斯儿、哈拉不花抓走,连他们最亲密的手下也不敢抵抗连想都不敢想,所有人都清楚,这两万名蒙古武士,已经从纳哈出麾下惟命是从的士兵,变成了大汉皇帝最可靠的卫士,任何轻举妄动,都将引来两万柄弯刀的报复,两万双眼睛警惕注视下,残存的阴谋家,甚至连躲在人群中放出冷箭的机会都没有。

    两万名蒙古武士,鄙夷的看着他们曾经的长官被抓走,没人同情。

    “你,阿尔斯楞,”楚风指着蒙古士兵们,“栗色的头,也许属于乃蛮部;你,宽大的鼻子,厚厚的嘴唇,大概是克烈部的后裔;你,脑后并没有编那么多小辫子,多半是克烈部的传人……成吉思汗给了你们一个名字,叫做蒙古,他带给了你们蒙古人的荣耀;而我将给你们更大的荣耀,和成吉思汗不能给予的幸福、安康她叫做华夏!你们愿意追随我,和中原各族一起,沐浴华夏的光辉吗?”

    “愿意,愿意!”此起彼伏的喊声,一的声浪汇聚成了海洋,有节奏的在草原上远远传开,最后人们只能听清四个字:“永不背叛,永不背叛!”

    乃颜部的长老们,已跪在了地上,热泪盈眶,他们喃喃的声音在声浪中没人听见,只有靠得很近的人,能从他们的唇形中读出三个字:“天可汗!”

398章 东宁府

    昭义大将军赏佩金虎符辽阳诏讨使朱焕用象牙筷拈的酒糟鹿脯,扬州带来的厨子,刀工妙到极处,这鹿脯片如蝉翼,桃红的色泽加上凛冽的酒香,让他想起了秦淮河上的条条画。

    曾经,朱焕是两淮制置大使李庭芝麾下最的将官,屡受朝廷恩赏,在淮扬百口中,果李大使是义薄云天的关云长,他就是牵马执鞭镫的周仓,果李大使是精忠报国的岳武穆,他就是马前的张保、马后的王横。

    伯颜下江南,没有选择适合战马冲击的淮扬,却选择了长江中游的襄樊大元丞相没有选错,疾风知劲草、危难识忠臣,坚守襄樊七年之久的吕文焕最终晚节不保,将这座大宋朝中流砥柱拱手送敌;李庭芝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则在临安陷落,帝后被俘之后,依然在扬州坚持抵抗,像一根钉子深深的扎到蒙元的版图上,阿剌罕、阿里海牙,这些能征惯战的宿将,加上故宋谢太后命令开城投降的诏书,都不能使他屈服,伯颜如果选择淮扬作为突破口,也许直到现在,战事依然胶着,就像钓鱼城那样。

    从长江中游的襄樊达成突破,绕开鄂州张杰这块同样难啃的硬骨头,伯颜成功避开灭宋之路上最顽强的两个人,大军进抵临安,谢太皇太后、全太后、宋恭帝回天无力,只身降元。(全格式〕

    益王卫王在杨太妃怀抱中,由陈宜中、张杰、陆秀夫、文天祥等人护驾亡海上,组成了海上行朝,他们给坚守两淮的李庭芝来旨意,让他出任右丞相,入朝统一指挥抗元部署。

    离开扬州时,李庭芝放心的把这座两淮抵抗蒙元的重要堡垒,交到了最信任的将朱焕手中,他自信的告诉朱焕:“文丞相起江西义军,苏殿帅师八闽,张枢密麾下尚有朝廷经制之军二十万,国事尚有可为。

    兄往南方一行,弟须坚守扬州,或半年、或八月,兄当提王师北上,以解扬州之困!”

    然而,要识破一切人心的险诈,是非常困难的,正大儒方回、望才,抗元名将吕文焕、夏贵等人,在他们慷慨激昂声称以身许国的时候,谁能识破他们的伪装呢?

    李庭芝离开扬州的时候,这座坚城上空还飘扬着大宋的战旗;当他刚刚走到泰州的时候,扬州就由朱焕交到了蒙元手中,断了他北归扬州的后路。

    尤为恶劣的是,豺狼之性的朱焕,投降蒙元之后,方才彻底暴露出自己卑劣无耻到了极点的嘴脸,他居然驱使李庭芝麾下淮扬子弟的妻儿老小从扬州来到泰州,以他们为人质,迫令困守泰州的李庭芝投降。(全格式〕

    李庭芝没有投降,这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傻瓜,自宗泽、岳飞、虞允文以降华夏气节的象,从容面对异族死亡的屠刀,身体归于尘土,精神却化为了晨星;朱焕却有了献城投降的功劳,摇身一变,从替大宋守土的将军变成大元的有功之臣。

    宋亡之后,自兵南侵以来一百五十年战火纷飞的两淮,从游牧民族和华夏文明交的最前线,变成元朝的内,的南方有范文虎二十万大军驻守两浙,的北方有山东河北等拱卫京畿的十余万精锐蒙古军,辽东战事一起,忽必烈理所当然的把两淮降将顺着京杭大运河调到了北方前线显然,将能征惯战、且深受李庭芝精神影响的两淮子弟调离本乡本土,朝廷也有着防范之意,让他们在和乃颜的战争中流尽鲜血,更符合大元的利益。

    可惜,兵还是当年的兵,将还是当年的将,只不过高擎着的大宋战旗,变成了大元的羊毛大,淮军的表现就成了重天。伯颜丞相现,他们和乃颜互相消耗,成为永远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他们是世界上最“珍视生”、“热爱和平”的军队,他们决不和任何敌手消耗,不管皮鞭抽打、弯刀上脖子,还是整箱整箱白花花的银子,任何威逼利诱在这支混吃等死的军队面前,都失去了作用。(全部小说更新:.〕

    直到伯颜亲眼看见一名士兵在杀鸡时,突然晕了过去,他彻底失去了耐心,“在李庭芝手下如猛虎般凶悍的淮军,为什么到我手上就变成了绵羊?”伯颜放弃了努力,从此之后,淮军成为辽阳驻军的后勤部、运输队和工程兵,他们再也没有真刀真枪的上过战场。

    这样的结果正是朱焕所希望的:这年月,有钱有兵就是大爷,北方汉人世侯在被蒙古人榨干油水之后,不就像一块没用的油渣,被无情的扔掉了?金刀拔都张弘范、巩昌军便宜都元帅汪良臣等人无不如此,前车之鉴,殷鉴不远啊!

    能保住性命、财富和权位的,则是拥兵自重的吕师夔、范文虎,其中又以兵多将广、盘踞两浙老窝的范文虎最为潇洒,进可攻退可守,明里朝廷连连封赏加官爵,暗里和汉商做生意占尽便宜,这么明显的事情,要还看不清形势,阳关大道不走,偏往奈何桥上挤,那就不是爹生养的货!

    朱焕对部下阳奉阴违、消极避战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暗中推波助澜,所以他很快就得到了希望的结果,这一次伯颜丞相出击临湟,就让他率麾下两个附军万人队留守安全之极的辽阳府东宁府。(全部小说更新:.〕

    且不说乃颜汗生死未卜,辽东诸部群龙无,是否能集中力量来打东宁府,也不说纳哈出已暗中归降朝廷,会趁机抢班夺权,就算辽东诸部能打过来,就算他们和汉军打过来,又能如何呢?

    东宁府城池高厚,驻扎着两万能征惯战的淮军,要他们主动出击自然是困难的,可孙国梁、李国栋两位万户说了,生死关头人为自,被敌人逼到了城下,兵将们还不拿出当年舍生忘死的劲头,和汉军拼个你死我活?

    何况,城头上还架着大都百工营近生产的大炮,在炮火轰击下,无论乃颜部装备的

    、翎根甲、生牛皮甲,还是汉军的琉球钢甲,都会~撕裂,躲在其后的躯体,瞬间成为血肉片。

    所以,这里全到了极点,简直就是一座保险箱。

    朱焕笑着将鹿脯塞进口中,鹿肉特有的略带腥气的甘美,和酒糟的迷醉完美的结合,咀嚼时,带给味蕾最大的幸福。(手机浏览.〕

    娇艳如花的小妾,头戴赤金镶嵌珍珠的步摇,抿嘴低笑着,将江南运来的正宗儿红,那琥珀色的酒浆倾注到大汉出产的七彩琉璃杯中,初升的朝阳从窗棂上投射进来,光斑在注满酒的杯子上折射,醇酒、美人,梦似幻。

    谁言辽东?此风月,犹胜秦淮!朱焕嘿嘿笑着,捉住小妾白嫩的手腕,在她纤细的掌中,将醇酒一饮而尽。

    辽阳诏讨使大人在府中享受醇酒美人无边风月的时候,东宁府面向乃颜部驻地、汉军定远堡的东南面,高大巍峨的城墙上,一群士兵正围拢成圈子烤火。

    九月下旬,北方吹来的风,就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火苗子忽闪忽闪的,木柴燃烧着,噼噼啪啪的响,时不时的炸起朵喜花儿。

    天空中时不时的飘过一朵彤云,附军牌子头姜良材抬头观察半晌,用低沉的声缓缓道:“唉~东、十月的天,说变就变,不晓得啥时候下第一场雪啊……”

    辽东的雪,非比淮扬,冷彻骨、冻坏心,北风夹着雪花,打到人脸上像刀子割,来自淮扬的士兵,只觉得辽东的冬天分外难熬,一场雪来一场寒,他们就像等着上刑场的死刑犯,等着第一场雪的降临。(全格式〕

    听牌子头谈到下雪,庞士瑞就不由自主的一阵寒颤,个天,对于必须上城墙防守的他们来说,都是可怕的经历。

    他忿忿的捏了捏薄薄的棉衣,朝廷下的这玩意实在太薄了,当初拿到手还当朝廷恩典,人人山呼万岁呢,及至后来才现,比起汉商卖给乃颜部的鸭绒服、呢绒大衣和厚棉衣,自己身上这玩意,简直跟纸糊的差不多。

    “妈的,咱们穿的这身货,薄秦淮河上娘们夏天穿的碧罗纱有一比,今棉花这么贵,管饷的那些官儿不晓得贪了好多!”

    姜良材看了看部下,无奈的道:“别抱怨啦,至少咱们还有穿,孙国梁孙万户说了,咱们能呆在东宁府城里,不去漠北草原喝风,就是朱焕朱诏讨使天大的恩~~”

    他说恩典这两个字的时候,话音拖得长长的,嘲笑之意溢于言表,士兵们听得哈哈大笑,七嘴八舌的道:“这姓朱的躲在宅子里,喝酒、吃肉、抱女人,叫老子们站在三四丈高的城头上喝风,这也算恩典?难不成老子还要感恩戴德,替他竖个长生禄位?”

    “当年驻守淮扬,李大帅尚且和咱们同吃同住,待吾等赤子;这朱某人何德何能,竟然处处摆起官谱?他也配说恩典两个字!”

    “我呸!恩典,朱的有脸说,老子听了都脸红!”庞士瑞气愤愤的啐了口,四下看看都是本牌兄弟,没得外人,才压低了声,神神秘秘的道:“李庭芝李大帅对这姓朱的,提拔重用恩重如山,各位兄弟,你们道姓朱的如何报答?”

    “卖了李大帅的扬州城,还逼着咱们妻儿老小,到泰州逼降!”

    “姓朱的忒不是东西,害大帅走投无路,力战不屈后被朝廷捉住,砍了脑袋!”

    庞士瑞又看了看四面,招手让同袍们围些,“是朱焕害死了李大帅!”

    “嗨,你这不是屁话嘛!”牌子头姜良材没好气的骂了句,“谁不知道朱焕卖扬州,坑陷了李大帅?”

    庞士瑞急了眼,再不卖关子了,竹筒倒豆子一气儿说下去:“我才不是说的这个呢!替朱焕养马的毛三,是我同乡,他和我说的,当年李大帅力尽被擒,元帅阿术并不想立刻杀他,盘算着慢慢劝降李大帅自不会降的,可逃出生天,到南方投奔行朝再举义旗,也不是没有希望。”

    “自然此!”姜良材点了点头,文天祥文丞相一介文士,尚且能从伯颜军中回南方,李庭芝大帅武艺高强、智谋群,若迁延日月麻痹元兵,逃出去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很快有士兵问道:“然则朝廷为何突然下令,将李大帅处斩呢?”

    “还不是朱焕这厮,竟同元军阿术等人,说什么‘扬州自用兵以来,尸骸遍野,都是李庭芝造成的,不杀他们更待何时?且李庭芝忠于宋朝,他若在,我等降将何自处?’阿术遂下令斩了李大帅!李大帅从容赴死,求仁得仁,只怕魂灵儿早往天上仙宫神阙里去了,可朱焕谗言害死恩人,岂不是卑鄙无耻到了极点?”

    庞士瑞此言一出,士兵们惊得呆了,都知道朱焕无耻,可没想到他无耻到此步!想起当年李大帅爱兵如子的好处,淮扬百将咱们淮军倚为长城的期盼,和做了汉军人人唾骂的尴尬,今到辽东吹风淋雪的苦楚,人人异口同声的痛骂:“朱王八卖了扬州,把咱们好好的大宋淮军,卖做了鞑子的狗屁新附军,从两淮家乡到这辽东来充军,这厮不得好死!”

    庞士瑞也道:“妈妈的,要是打起来,朱王八敢上城,老子背后一箭射他心窝里!”

    “唉~大哥也就说说,若是姓朱的上城,还不是万户千户们前呼后拥,亲兵侍卫围泄不通,咱们如何下得手?”姜良材长叹一声,心说要是汉军来攻,一炮把朱焕狗贼炸上天,那就是老天开眼了。

    咦~道是心诚则灵,感动了上天?姜良材揉了揉眼睛,面对乃颜营的东南方向,天相接处,竟然出现了条淡淡的黑线,而且越来越粗、越来越浓……(阅!〕

399章 新附军,风林火山!

    袭——!”姜良材本能的大喊道,然后他很快就点喊,让汉军早些儿到城下,不是好得多吗?到时候把武器一扔,老子战场反正!

    敌袭!孙国梁、李国栋两名万户带着亲卫,急急慢慢的奔出府邸,跨上久违的战马,向着最要紧的西面、南面城墙狂奔。

    敌袭!朱焕惊得手一抖,价值连城的七彩琉璃杯掉在水磨青砖地面,摔成了碎渣子,折射阳光幻起的光华,像肥皂泡一样瞬间破碎。

    于是,城头上唯恐天下不乱的守军,就能非常高兴的看见他们“敬爱”的朱焕朱诏讨使,双手抱着圆鼓鼓的肚子,在寒风中跑出一头冷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跟个大风箱似的艰难滚上了城墙。

    士兵们投向主将的目光,有鄙夷,有欣喜,有幸灾乐祸,偏偏没有一支军队中下级对上级应该有的信任、依赖、服从和敬畏。

    “关闭城门、放下城门的土石,快、快!”朱焕流着汗水大喊大叫,滚热的汗珠子从头顶流下,被从西伯利亚一路南来的寒风一吹,就变成了冰渣子,滚到脖子上,冷冰冰的。

    “快,哪个慢了,老子教他吃棍,不、插箭游营!”孙国梁的公鸭子喉咙,在西面城头上炸响,到了危机关头,也顾不得本军自打降元之后,五六年来军纪废弛上上下下得过且过,从诏讨使万户到千户百户到牌子头士兵吃等死早已没听说过什么军法的局面了。

    不过就算如,孙国梁也只敢喊到插箭游营为止,再狠的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可有人胆子比他大,李栋在南边城墙上跑来跑去左手举着只海东青,右手提着把鬼头刀,咋咋呼呼的吓唬麾下士兵们:“都小心了,伯颜丞相已经宰了反贼乃颜汗——传递消息的海东青刚刚从临湟飞回来。哪个不晓事的犯了军法,丞相大人等回来,砍头、腰斩、剥皮、凌迟,别怪兄弟我不替你求情!”

    这的,就差把色厉内荏四个字写在脸上了,别人不知道,李国栋自己还不知道麾下这支军队的纪律和上下尊卑随着它降元,失去军队灵魂的那一刻,彻底丢失了吗?也只有借着蒙古人的威风,借着伯颜丞相的杀气才能勉强鼓动起那么一点点,少得可怜的士气。

    “哼捷地海青。还来地真是时候啊!”姜良材、庞士瑞等士兵小声议论着。脸上也写着两个字:不信!

    “奶奶地。走步瞧一步。大伙儿自己小心着。汉军地枪子、炮弹可不长眼睛要逞能。想想自个儿想留在淮扬家乡地爹妈!”

    士兵们互相嘱咐着。慢吞吞地关城门、给床子弩上弦、竖战旗、掌鼓号个个无精打采地。不像临战地军队好像磨洋工地民夫。

    昭义大将军赏佩金虎符辽阳诏讨使朱焕地一颗心。开始往下沉。他突然想起了故宋两淮制置大使李庭芝。那个经常把自己当作亲兄弟谆谆教诲地淮军大帅。曾经说过“高厚地城墙、犀利地武器和数目众多地军队。都不是胜利地保证。而人心向背。才是决定胜负地关键”。

    蒙元兵锋所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地时候。他根本不相信李大帅地话。他觉得强弓利箭健马雄兵。就是纵横天下地本钱。也是投靠异族享受荣华富贵地敲门砖。但今天。看着士卒们有气无力地神态。想想当年驻守扬州抵抗蒙元时他们生龙活虎地样子。朱焕明白了。李大帅所说地。确实是颠扑不破地真理。

    酸涩。苦楚。嘴里还留着鹿脯、醇酒地味道。此时却变得无比苦涩。

    城下,楚风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打量着东宁府的城墙,就像在图纸上描绘机械一样的专注而精确。

    大学时的小宅男,变成统领千军万马的统帅,身份地位的变化,没有给他的思维方式带来多少改变,他用工厂化的管理方式管理国家、军队,用指令分解层层落实的方式展开战争,一场战争就像在流水线上生产工业品一样的流程。

    兵部是人力资源部和生产管理部,负责监控整个生产流程;统帅部是开拓展部门,负责可行性分析,把指令下达到各军兵种;军工厂商是采购部门,负责备齐生产原料;海军的舰队、军舰、班组,和陆军的师、团、营、连、排、班是负责具体生产的分厂、车间、生产线和班组。

    最后,专业分工的士兵,则是流水线上的工人。

    现代分工下流水作业的工人不必学会整个生产流程的工序,只须干好自己岗位上的工作,也许是拧好一个螺丝帽,也许是焊好一个焊点;大汉帝**中也是这样,军医只管治病救人,步兵只管服从号令,机械的前进、后退、瞄准、射击,炮兵只管按照射表,向目标射炮弹……

    这是一支工业时代的军队,越了历史进程五百年的军队,很快,东宁府就见识到了它的强大威力。

    楚风将战场指挥权赋予陆军司令陆猛,后立刻下达了进攻命令,负责包围的辽东蒙古军四下散开,从东南西北四面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负责主攻的汉军骷髅师,则在钱小毛师长指挥下,开始了例行的火力覆盖。

    传令兵用旗语,把射击命令下达到师属炮兵营和各团、营配属炮兵,铜号、铁皮鼓将命令一级一级快的传递,三分钟之内就把射击范围传达到了最基层的炮组,而这个时候,城头上的新附军刚刚把散乱的火药面塞进炮膛。

    各炮连配属有经过初等数学训练的军官们先检查了炮位是否水平,然后按照射表迅确定了炮身仰角,炮手们按照军官指令调整高低棘轮,使炮身和地面形成固定夹角,此时城上的庞士瑞、姜良材正在督战队监视下有气无力的将实心铁球炮弹灌进炮口。

    预备射的口令,从炮连连长口中出,各炮组立刻把整装射药包塞进炮膛,再用推弹杆把开花弹灌进去;城上的新

    刚刚做好了射击准备,他们和汉军一样,也是用烧捅进了火门。

    连成片的巨响,闷雷滚过了东宁府城头,一门门的大炮炮口炸出了团团白花,直到第一枚炮弹出膛而去,朱焕悬着的心放了一半回去,他知道,只要战前没有反水,打起来双方杀得尸山血海军眼红了就啥都顾不得了,两边只能死战到底。

    见血血就好了,打起来就好了!至少用两万淮军将士的生命,能拖到伯颜丞相回援东宁府!

    “妈的”,朱焕骂了句,他悻悻的看着远处,大汉皇帝御驾之所在“如今老子站在鬼门关上,送掉这两万淮军也顾不得了可惜一战就花掉老本,便是大元朝廷给再高的官位子也呆不下去了,罢、罢后回淮扬老家,秦淮河上风流去也!”

    北风,很快吹散了城头的硝烟,朱焕瞪着眼睛,观察炮击的战果,他的瞳孔忽然猛的一缩,心脏也跟着猛的一缩:天呐,见了鬼了,炮弹是飞到天上去了,还是钻到了地下?对面汉军大阵竟然毫无损!

    蒙元方面,不管附军还是蒙古军探马赤军,都不可能懂得抛物线弹道轨迹,不可能懂得三角函数,而铸造炮内膛不够平滑导致精度进一步降低,所以他们的炮击只能靠天靠地靠运气,加上东宁府守军炮手是在督战队催逼之下胡乱放炮,小小一枚不能炸开的实心铁球弹,要是能打中汉军,那才怪了呢!

    己方炮击无效,朱焕惊恐现,汉军炮兵正把烧红的铁签子,朝大炮**上捅!

    幸得朱焕早熬大营的底子还在,李庭芝严格训练打下的基础还在,他飞快的一缩头,躲到了堞垛底下,只听着空气中传来尖利刺耳到了极处的呼啸声,然后城墙上就有一朵朵烈焰之花迎风怒放。

    蒙元使用散装的火药,非常容易被引燃,汉军第一轮炮射属于校射,飞上城头的炮弹并不多,可也引燃了两处炮位的火药,朱焕绝望的看到,两束绚丽的焰火,在城墙上升起,就像当年临安西湖边,每逢元宵节燃放的盛大焰火。

    灿无比的焰火,随着汉军第一轮、第二轮的炮击,在东宁府城头一朵又一朵的绽放,事实上城头的火炮每一门至多放出一炮,然后就变成了哑巴。

    “小李子,别看击败张弘范、唆都、李恒的汉军,若是连朱焕这~包软蛋守的东宁府都拿不下来,那才是天下最大的笑话!”楚风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到战场上,他身前展开了一幅巨大的地图,不是辽东,而是全国,从唐努乌梁海到琼涯,从辽东直抵葱岭的地图。

    宋末元初地图,从比例上看非常失真,最初让习惯了后世高精度地图的楚风非常不适应,但现在他现了这种地图的好处:用人脚马腿测绘的地图,也反映了人和马的感受,凡是难以通行的地段,地图上就会标注得比实际上远,凡是容易通行的地方,往往会比实际路程近,也就是说,看图的人得到的直观感受,不是航空测绘意义上的距离,而是陆军行军实际要走的距离!

    李鹤轩放下了望远镜,作为一名情报官员,似乎不应该如此热衷战争,但他总能从血肉横飞的场面,感受到一种黑暗的快意,他默默的看着皇帝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猜测大元疆域上的哪一片,是他猎取的下一个目标。

    战争的进程,完全交给战地指挥官负责,皇帝本人反而清闲下来,可喋喋不休的马可波罗,打破了营帐中的沉寂:“伟大而睿智的皇帝,微臣不揣冒昧的推测,东宁府最多坚持到明天早上,咱们或许要在城外吃早饭,但午饭一定能在城内享用!”

    楚风闷闷的哼了一声,没有抬头。

    马可罗知道皇帝的心事,这位东方最有权势的君主,有着一位帝王不应该有的柔软心肠,那个曾经在定远堡洒下银铃般笑声的女子,必将成为他一生无法释怀的痛苦,他必将像耶背负着十字架走向各各地(耶殉难处)那样,永远背负着道义的十字架——和战争中杀死一个人不同,抛弃亲近,不管在东方还是西方,这必定是一种违反良心的选择。

    但他没有办法可想,以往插科打的本事,现在失去了作用,甚至变成了某种亵渎,于是色目人担心的看了看李鹤轩,希望他能解开困局。

    “或许,我们能用某些东西,从伯颜手中换回乌仁图娅!”李鹤轩观察着皇帝的脸色,提出了建议,“全天下的东西,伯颜不能得到的只有很有限的几种,乌仁图娅对他来说也是讨好忽必烈、另外遥制辽东诸部的重要砝码,但微臣必须提醒皇帝,我们越强大,攻势越凛冽,乌仁图娅也越安全,换回她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楚风的眉头皱了皱,理工科理性而非感性的思维方式,重新在他脑中占据了上风,他朝李鹤轩笑了笑:“谢谢!”

    然后,他回答了马可罗很早问到的话:“不需要到明天,我认为今天晚上,战士们就不必在城外野地里吹冷风了。”

    马可罗和李鹤轩相顾一笑,他们都看到了,皇帝眼睛恢复了晨星般明亮的光彩。

    事实上,连一贯乐观的楚风,也把战事进程估计得太长了,城外五轮炮击之后,汉军将士们惊讶的现,东宁府南门瓮城侧面,炮火无法直射的城门,居然慢慢洞开!

    “果然不愧为风林火山的新附军啊!”

    楚风的感叹让李鹤轩不明所以,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是孙子兵法对百战雄师的要求,这新附军何德何能,得皇上如此赞誉?

    楚风像孩子似的哈哈一笑:“畏敌逃跑其疾如风、冲锋前进其徐如林、抢劫百姓侵略如火、受命进攻不动如山,岂不是新附军的本色?”

400章 宁锦防线?

    临湟退往应昌路,一路上都是沙漠戈壁,习惯了漠北军,也觉得辛苦非常。

    探马赤军万户碧眼阿人阿彻苏,在波斯毯子上做过中午的礼拜之后,对着众位将军抱怨:“从临湟回东宁府,刚走了一半,还没过乃曼部故地,见了几个汉军游骑探马,伯颜丞相就命令改道向西,这也太那个啥了吧!我碧眼阿军素称勇猛,是真主庇护的无畏战士,如今白白蒙上畏敌怯战的污名,真正应了汉人说的那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昭毅大将军左翼蒙古上万户中书右丞阿剌罕皮笑肉不笑的看看阿彻苏,这个碧眼色目人,几时把名誉放在心上?恃强凌弱、遇强则逃,战力虽然和蒙古军相差无几,斗志却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他也有脸说什么勇猛,什么名誉?

    恐怕是他克扣下来的军粮,囤积在东宁府,没来得及运出来,这才如丧考妣吧!

    阿剌罕端起黄铜大碗,喝了口奶茶,上好羊乳加上大汉茶砖,味道香醇到了极点,口舌余香啊!南边的大汉,果然物产丰富,若能尽数落入大元掌中,那就妙不可言了!

    半眯着眼睛,待茶的香味在口腔中渐渐消散,阿剌罕才笑道:“阿彻苏将军说的是,此次御敌,丞相大人以神鬼莫测之机斩杀乃颜、势都儿、哈丹三位强敌,惟最后被迫放弃东宁府,让阿彻苏将军蒙羞,唔,确实冤枉了,我看,下次攻击汉军驻守的定远堡,大家联名奏请伯颜丞相,就派阿军打前锋阿彻苏将军有机会用汉军的鲜血洗刷污名,如何?”

    阿彻苏闻言,两颗眼珠差点儿迸了出来,上次攻打那见鬼的定远堡,伯颜丞相军中第一勇士丞相同为巴邻部的博忽术万户,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谁还敢充大头,拿鸡蛋硬往石头上碰?定远堡,那就是块砸不烂锤不破的硬石头啊!

    碧眼阿嘎嘎干笑着,为难的道:“我军将士久在沙漠中生活若说马上功夫、射箭拼刀,自是强项,可真主安拉并没有教我们如何攻城,我看,这个哈,就免了吧!”

    在座的蒙古军万户们,都有些讨这个满口屁话、见利忘义、最不老实的色目人,万户宝音捋着络腮大胡子,声音震得营帐直颤:“阿彻苏将军不必为难,如今有回回炮手营,那回回炮是贵教同门斯大食人搞的,一击出摧裂城墙,攻城最为犀利。有这样利器助阵,将军还怕什么,打定远堡对勇武的阿军来说过是小菜一碟嘛!”

    彻苏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转着碧绿的眼睛嘿干笑着掩饰尴尬,反正他除了金银财宝之外什么都不在乎古人揶揄几句,也只当耳边风。

    “伯颜丞相到!”门兵大声叫喊着。帐中地将军们立刻起身迎接。甲冑与甲胄碰撞。出哗啦啦地金铁交鸣声。

    “恭迎丞大人!”

    须花白身躯高大地伯颜。掀开门帘走进帐中。西方地落日从他身后射出万道霞光。似乎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但世袭下万户张敏锐地现。这座金色雕像地脸上。有几处阴影掠过。

    “顺着这条河一直往西。百里外就是东海子。再过去答儿海子。就是应昌路。”伯颜地声音。一如既往地沉毅凝重。不管是老将阿剌罕。还是外族人阿彻苏。抑或新嫩地世袭万户张。都会感到一股无坚不摧地力量。从丞相大人身上散出来。

    “本相已向用快马出奏折。向大汗建言。放弃辽阳、宁昌、广宁。全军退守大宁路、锦州一线。”

    伯颜话音刚落,帐篷中就吵成了一锅粥,蒙古人不讲什么礼节,就算在长生天眷顾的伯颜丞相面前,将军们往往也能任意表意见。

    张想到了战略方向上:“东宁府失了,还有沈阳、宁昌、广宁,这些城池深入辽东和东蒙古之间,进可攻退可守,丞相不可轻言放弃!”

    阿剌罕则考虑到政治因素:“丞相,我等出兵辽东,费朝廷粮饷甚多,阿合马那厮屡屡抱怨不休,汉臣又胡扯些什么畏威怀德的鬼话,如今就算军力不济,无法乘胜直捣辽东,也该调集应昌、上都驻军,趁乃颜新丧、各部狐未定,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平叛!”

    长着蓬大胡子的宝音,声音最大,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伯颜脸上:“丞相,长生天眷顾的蒙古英雄呵,你是否还记得蒙古人的荣耀?胜利之后,反而放弃沈阳退守宁锦,我想不通!”

    “够了!”伯颜的断喝,声音并不响亮,却像重锤敲击在将军们心头,他们立刻知趣的闭上了嘴巴。

    丞相大人面前,放肆一点是可以的,但任何时侯都不要忘记了,面前这位身材高大、胡须花白、脸上带着刀劈斧削般皱纹,面容和一般牧羊人相差无几的老者,是谈笑间挥百万雄师灭宋,又提大军北上击溃凶悍绝伦的海都汗的大元丞相!

    很好,将军们还记得上下尊卑,伯颜满意的点点头,指着地图道:“将军们,本相曾经多次告诫你们,遇事不要过早的下了判断,而要多听、多看、多想,可现在呢,只有张和阿剌罕的想法,稍微有那么点道理!”

    虽然伯颜丞相的言下之意大家都听出来了,“即使有那么点儿道理,根子上还是错的,”可就是这样,也足以让他们把羡慕和嫉妒交织的目光,投到这两位丞相麾下最受重用的将军身上。

    多年的经验,让张和阿剌罕明白了一个道理:伯颜丞相说你是错的,你就一定是错的!

    可错在哪儿呢?他们看着地图,冥思苦想,而伯颜也收起了丞相的威严,像一位慈祥的长辈注视着他们,给他们时间思考。

    “放弃东宁府一带,是收缩战线,可为什么不一举击溃敌人向朝廷请求援兵,而是退到宁锦呢?”

    这个问题,不仅阿剌罕、张

    ,宝音、阿彻苏等万户们,也在开动脑筋望丞相的问题,从而给丞相留下个擅长谋略的好印象。

    这位丞相,生杀黜涉一概随意,讨了他的好,将来扶摇直上不可限量;从感情而言,他是蒙古人的大英雄好他一点儿不丢人!

    “我知道了!”张第一个叫道,阿剌罕只稍后一步,也高声叫了起来。

    伯颜微笑道:“这里有笔墨,二位将见解写于掌上,然后一起出示何?”

    很快,两人写完,同时摊开了手掌,只见张掌中是“平南”,阿剌罕也是两个字“灭汉”!

    伯颜哈哈大笑,轻捋着花白的胡须,“我有两位臂助定叛贼当不难也!”

    有些聪明的将官,见了两掌中文字,顿时恍然大悟,但另外一些人,比如只知贪财的阿彻苏鲁不文的宝音,就完全不懂别是蒙古万户宝音,睁着一双牛眼问道:“丞相大人打什么哑谜?明知我斗大的字认不得一筐拿这办法来来捉弄我,你们掌中便是写着宝音两个字是它认得我,我认不得它!”

    ;解释,这个北方汉人世侯出身的年轻人,在大元丞相和众多久经沙场的老将面前侃侃而谈:“辽东战事胶着,到现在还分不出个明显的胜负,我们斩杀了势都儿、哈丹、乃颜,汉军却能和蒙古军配合着拿下东宁府,这说明什么?”

    他自问自答道:“大汉已彻底掌控颜部,两股叛贼已成为一家!诸君请看地图,自琉球闽广到辽东,一路海上坦途,汉军能从南方,源源不断的把军械、粮饷、被服运到辽东,而这里有五十多万昔日乃颜汗掌控的蒙古牧民——他们都是汉军潜在的兵员。大汉完全可以在辽东和我们消耗下去,数年,甚至数十年,战事都难以平息。”

    颜突然做了个手势,打断他的言:“以一隅敌全国,大汉的国力,能支持这样的消耗吗?”

    张沉浸在战略思维中,没注意是伯颜提问,他的语气依旧咄咄逼人:“大元的土地虽然广阔,南方的伪汉反贼却掌握了海洋,闽广有南洋贸易商客往来,泉州广州素称富庶,如今楚贼兴了许多工商,什么呢绒、织布、玻璃,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却利益极大,听说汉国一个钢铁工人的出产,每年可相当于白银七百五十两!”

    当然,张得到的不是精确数字,这七百五十两产出,包含了原料煤铁矿石,包含了钢铁厂设备投资,并不是一名工人纯粹的产出。

    可蒙古人并不知道这么多,他们听到这样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倒抽一口凉气:长生天呐,大都城百工营的一名匠人,每年能产出价值白银五十两的铁器,已是皮鞭抽打、刀架脖子上的情形了,汉国工人一年产出七百五十两,岂不是要当二十五个大都工匠?

    张总结道:“如此说来,大汉最喜欢的,就是和咱们比拼钱财,而消耗战,归根结底就是看谁钱多!”

    大元朝的钱多吗?每个人都知道现在国库中空空如也,历年抢劫所得,都花了出去,如今大元朝的中统钞已经成为废纸,要骗骗不到,要抢也没那么容易了——至少百姓懂得把值钱的东西埋到地下。

    和南方汉国、漠北部族甚至西域各族之间展开的转手贸易,听说利润颇丰,还有风声从江南传来,提举常平大使卢世荣在那里整肃吏治,明的暗的、公的私的弄了老大一笔,可这些钱还没到大都,谁心里面都没个底子,总而言之,将军们不得不承认,偌大一个大元朝,居然无力和小小的南方汉国,在辽东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

    “实际上,最初先平定辽东,再南下灭汉的战略,就中了南方叛贼的圈套!他们之所以北上联络乃颜,提供军火、粮食,就是想把朝廷大军拖在北方!”张眼中闪烁着战略家才具备的智慧光芒,一锤定音的道:“为今之计,只有战决!”

    伯颜欣慰的看着张,在这个年轻人身上,他看到了老友金刀九拔都张弘范的身影,微笑着点点头,他把目光转向了跃跃欲试的老将阿剌罕,“阿剌罕将军,你有什么补充吗?”

    “方才张提到先南后北,是釜底抽薪之计,先平辽东,有大汉源源不断的援助物资,我们会被拖在这里;先南下灭汉,只要南蛮子一灭,辽东断了军火粮食,铁定支撑不到三年!”阿剌罕向张挑起了大拇指,表示佩服,然后才道:“末将还想到了另外一层,辽东诸部是蒙古牧民,他们逐水草而居,和我们的先辈一样过着游牧生活,一旦战事不利就四散逃窜,一时半会难以平定;南方的汉国则有城市、工厂、农田、房舍,无法搬走带走,我大军占领,蛮子要么全城被屠,要么就得投降,乖乖的做我大元朝的顺民!”

    “好,说得好!”伯颜轻轻鼓着手掌,“蒙古牧民穷得很,又不好下手抢这群穷亲戚,儿郎们在辽东苦得久了,如今南下平叛,叫他们好好乐一乐!”

    伯颜公布了计划:势都儿、哈丹的死,导致东蒙古群龙无,且这些地方离辽东较远,不可能迅被汉国吸纳,应昌、上都驻军的压力大为减轻,可以抽调他们,加上部分增援的京畿驻军,组成锦州到大宁路的防线,锁住辽西走廊,使汉军和乃颜叛军无法南下威胁大都。

    同时,大元丞相亲率八个蒙古军、探马赤军精锐万人队,自古北口入京畿,在通州进京杭大运河,南下灭汉!

    在座的将军们,都呵呵大笑起来,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就像一群等着择人而噬的恶魔,他们仿佛看到了儿郎们冲进南方汉人城市,肆意抢劫、杀戮,把死亡的恐惧四处散布的“动人画面”。

401章 攻克东宁

    良材和庞士瑞在汉军第二轮炮击开始的时候,就借着掩护,带上全牌弟兄从城头上往下溜,替蒙古鞑子卖命,和大汉军拼死拼活?那简直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

    城上炮火硝烟乱成一团,姜良材成功带着兄弟们溜到了城下,接下来,他们面临的选择,就是留在城中某个地方,等待汉军入城后缴械投降做俘虏,还是搏上一搏?

    所有人都明白,随便躲在某处民房,等待城破后投降,这是最稳妥的选择,但大汉的俘虏,必须到矿坑服三年苦役,不死也得脱层皮;若是能在城破之前,替汉军做点什么,那就能算作反正,甚至起义。

    要不要冒点风险呢?

    城门洞,这里堆满了沙包、黄土和条石,牢牢的塞住了大门。瓮城门本来就开在圆形瓮城紧靠主城墙的夹角,不可能被炮火直射,但把自己生命看得比世上任何事都重的汉奸朱焕,特意安排督战队守在各处城门,一旦得到敌袭信号,就监督守城官兵用土石填塞城门,给自己的乌龟壳加了一重保险。

    姜良材带着兄们来到城门的时候,正看见守门的一个百人队,在百户指挥下挥汗如雨的搬运木石,似乎是在加固填塞。

    “唉~咱们十个人,对面是一百人队,看来,只好躲在民房里,等着当俘虏了。”姜良材苦笑着,似乎是在宽慰兄弟们,又好像是在对自己说。

    “不对,不对,”庞瑞指着守门官兵,兴奋的大叫:“他们是在搬开石头,他们想开门起义!”

    果然,守门百人队的士兵,确实是搬运条石黄土不是加固填塞是把塞住城门的土石搬走!

    事实上,自从汉军惊天的火炮声响起,整座城墙在炮声中颤抖,督战队被上司召集到城头以备对付溃军,堵死的城门洞只留下这个百人队的时候,他们就在百户官带领下备开城起义。

    接来地事情就很简单了。表明了双方地立场。姜良材地牌和这个百人队成为了同盟军。在最终打开城门之前续还有三个排、一个百人队。加上一名千户官加入这个同盟——他带来消息。东宁府另外三面城墙。都涌动着同样地暗流。

    千户到里地惟一原因。就是因为这边是汉军主攻。另外三面是由乃颜部蒙古军围住曾经追随两淮制置大使李庭芝地千户官。希望向自己地同族而不是蒙古人投降。

    城门轰然洞开。挑出了白旗在轮到汉军愕然了。他们知道对面是曾经在蒙古铁骑下坚守扬州地淮军一位值得认真对待地劲敌。为什么才刚刚五轮炮击。甚至还没来得及摧毁城头上三分之一地女墙。杀伤十分之一地人员。他们就投降了?这个度。比素称脓包软蛋地惠州刘深部。都快了好几倍!

    难道有什么阴谋?瓮城中是否隐藏着伏兵?战场经验十分丰富地陆猛。都狐地举起望远镜。想仔细观察一下再作出判断。

    “不用了。”李鹤轩懒洋洋地把一颗花生米高高抛起。下坠地花生准确地落进嘴里。“想想吧。阿术破扬州、常州。蒙古人在淮扬荼毒百姓有多么惨烈。当年李庭芝麾下残存地淮军。由出卖他们统帅地朱焕带领。这样地军队会有战斗勇气吗?”

    陆猛释然。兵还是原来地兵。将还是原来地将。可现在地新附军。早已不是李庭芝麾下那支勇猛顽强地淮军了。

    汉军吹响了冲锋号,炮兵换上了霰弹抵近射击,铅弹像暴风骤雨一样洗刷着城头,打得完全没有人敢于冒险露出身子抵抗;步兵解散了严整的队形,钢盔钢甲的士兵,像一群群装在罐头里的人,挺起明晃晃的刺刀,朝城门洞涌去;但跑到最前面的,还是师属骑兵营、团属骑兵连的家伙,这些骑士们挥舞着马刀,在战场上如乌云掠过,把步兵愤怒的狂骂甩在身后,抢先冲进了东宁府。

    然后,新附军有组织的抵抗基本上就结束了,士兵们成片成片的投降,军官还想夺路而逃,可城外三万名扬鞭跃马的乃颜部蒙古兵,让他们彻底放弃了这种打算。

    马可波罗兴奋的叫道:“火炮,火枪,让这样一座坚固的城市,不到一个小时就向陛下低下了她曾经高昂的头颅,这真是属于东方的战争奇迹!直觉告诉我,火器将会给整个世界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火器的威力,不,敌人早已失去了斗志,就算没有大炮,东宁府

    一颗熟透了的桃子,自动落进陛下掌中。”李鹤轩笑着摇了摇头,在色目人的肩膀上用力一拍:“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朱焕如何是陛下的对手?你们色目人呐,只注重器,不注重道,却是只见树叶、不见森林了!”

    是的,李鹤轩说得对,朱焕这样背信弃义的统帅,由老淮军组成的新附军,这样一支士气低落无心作战的军队,让他们留守东宁府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看着士兵们冲进城,楚风却笑不起来,低下头默默的看着地图,思考伯颜的意图。

    他自言自语道:“留守东宁府的力量,绝对挡不住汉军一击,伯颜为什么要玩这么个空城计呢?难道京畿驻军和上都、应昌驻军,就抽不出两三个万人队了吗?”

    “很简单,伟大而睿智的陛下,您高估了您的对手,您把伯颜想象到和您一样睿智的程度了!”马可罗睁着蓝色的眼珠,侃侃而谈:“我们西方人的圣经上,有一段故事,亚当和夏娃抵抗不了智慧果的诱惑,从伊甸园中堕落。正如人类始祖在诱惑面前无法克制,乃颜王爷无法克制擒杀伯颜丞相的诱惑,从而北上临湟中了埋伏;伯颜也无法克制诛杀乃颜、势都儿、哈丹的诱惑,事突然无法从别处调兵增援东宁府,只得以全体蒙古军北上,留下一座空空如也的城池。他把全部指望寄托在辽东无人识破他诡计的基础上——显然,他错了。”

    率百万大军南灭宋,北上破海都,转战万里,踏遍从杭爱山到江南的广大土地的伯颜丞相,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楚风摇了摇头,无法说服自己相信马可波罗。

    无论如何,东宁府,这座楔辽东和东蒙古之间的战略要塞,北元军队沿辽西走廊进入东北的重镇,真真切切的落到了大汉手中,以汉军火器威力和守城技术,北元再想把它夺回去,可就难于上青天了。

    “走,李子、菠箩,们进城,去伯颜的丞相行营,看看能现什么。”楚风将地图一摔,起身伸了个懒腰,跨上御辇向东宁府行去。

    李鹤轩和马可波罗无奈的对视眼,来到苦寒的辽东,皇帝对水果似乎特别有兴趣,于是他们两位就有了非常“喜人”的别名。

    楚风并没有顺利进城,在东宁府北方阻截伯颜回援的张世杰,在卫兵簇拥下风驰电掣的奔来,截住了皇帝。

    “伯那老小子,刚见了咱们的游骑探马,就掉转身子向西去了,估计是穿越戈壁,去了应昌路,根本没和我们接触!”张世杰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在辽东的北风中冷凝成一阵阵的白雾。

    李鹤轩、可罗都感到奇怪,这位张将军,和伯颜仇深似海,自打替故宋权守鄂州期间,就和下江南的伯颜卯上了,这次没能和老对手干上一仗,他该愁眉苦脸才对,怎么反而乐得跟捡了银子似的?

    张世杰确实捡到宝了,他捋着花白的胡子,笑得像个老顽童,伸手一指身后:“陛下,您这次可得重重的谢我,看,那是谁?”

    远远的,一辆马车行来,技术高的驭手,竭力保持着高和平稳的结合,四匹骏马让马车在官道上奔驰如飞。

    近了,车帘子被一双洁白细腻,惟有骨节略显粗大的手挑开,帘子后面,是乌仁图娅苍白的脸。

    乃颜现情况有变,在朝廷官军合围之前,命令自己的亲卫带着昏迷的女儿杀出条血路,冲破了包围圈,他们一行人南下,幸得辽东各地蒙古军撤得干干净净,一路上没有任何阻碍,终于在东宁府北面遇到了准备阻截伯颜的张世杰。

    “夫君,救、救我的父亲!”乌仁图娅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话,就疲惫至极,数日间来回奔波几千里地,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何况一位生长在王府温室的公主?

    直到晕去,她的手还紧紧抓着楚风,用力到了极点,这个一贯刚强的草原骄女,此时已软弱到了极点。幸好,楚风,这位当世惟一能挑战忽必烈的大英雄,是她的夫君,是她惟一的救命稻草。

    楚风在她耳边轻轻的道:“放心,我立刻命骑兵前往临湟。”

    乌仁图娅紧绷着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去,紧紧抓着楚风的手指,也同时松开,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沉沉睡去了,安详无比。

402章 伯颜,即将南下!

    战场上,北风萧索,残阳如血,遍地尸骸之中,乃被寻了出来,乌仁图娅没有哭,她只是用力的抓紧楚风的臂弯,现在,这个男人是她活在世上的惟一的亲人了。

    “对不起。”楚风蹲下身子,合上了乃颜圆睁的双眼。

    这个满脸虬须、因为信教而从不洗澡总带着一身臭味,说话像个大老粗,实际上却是只老狐狸的老朋友,老岳父,虽然是自行出击落入了伯颜的陷阱,但无论如何,他是作为大汉的盟友,和大汉的敌人作战时,光荣牺牲的勇士。

    尽管计算日程,汉军即使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北上援救,也无法在大战之前赶到临湟——也就是说,乃颜的命运在他决定北上临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无法挽救,楚风仍然向他表示了歉意,因为他作为丈夫、作为女婿,选择了东宁府而不是临湟。

    “不,你不必自责!”乌仁图娅擦干了泪水,扳着楚风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草原勇士最幸福的结局,不是老死在病床上,而是光荣的死在战场上。我又很庆幸,父亲不是死在小人从背后射来的暗箭,而是抵抗到了最后一刻,堂堂正正的自尽。”

    言罢,她幽幽的道:“不知是从匈奴,还是突厥传下的草原史诗中提到,草原上的男儿就像这数不清的野草,在草原上生根芽茁壮成长,最后也归于泥土,和草原成为一体。”

    不仅是乃颜,朝廷官军和都儿、哈丹麾下,总共过四万人永远倒在了临湟草原上,可以想象明年开春,当北风消散,东南风把西太平洋上的暖湿气流吹到东蒙古的时候,临湟的这片草原上生长的青草会特别的茂盛。

    尘归尘,土。

    “那么,我们是否按期举行~”

    现在,婚礼早已不是两个人的私事,是关系到辽东局势,关系到大汉战略的重要问题,楚风的提出,完全无关儿女私情。

    “当然。”乌仁图一点儿没犹豫。北方草原上孕育了大辽萧太后、成吉思汗大妃儿帖这样刚强地女性。草原明珠显然也是其中之一。

    “我们蒙古女子。可没有守孝风俗。不仅婚礼如期举行。就在婚礼上。在我父汗地棺木前将宣布辽东诸部并入大汉。改土归流。接受直接管辖!我地夫君。父汗是为了把伯颜地人头送给你。才中伏遇害。我们只有尽早让华夏地光芒普照辽东地牺牲才有意义!”

    回到东宁府。留在此处地陆猛。向楚风报告了一个惊人地消息:不仅东宁府北面乌仁图娅南下时经过地区地蒙古军撤了个一干二净。西面地广宁、豪州、望平都成了空城。游骑直抵锦州才现了大批元军!

    “形势已经很明显了。伯颜一早就准备放弃东宁府为一石三鸟之计!”陆猛指着地图分析:

    “其一。大宁、锦州锁住辽西走廊们在辽东屯兵再多。也无法南下京畿。

    若绕道东蒙古都儿、哈丹已被杀。部族正处于群龙无地状态。距离太远受大汉影响相对较弱。我们鞭长莫及。无法收编各部地蒙古军。无法得到当地部族帮助。和应昌府、上都城地精锐蒙古军在漠北草原决战。并非我汉军所长。”

    李鹤轩闻言嘻嘻一笑,朝皇帝努努嘴道:“快派人去打听打听,势都儿、哈丹两位王爷,膝下有没有年轻貌美未出阁的公主?若有,事情就简单了。”

    这是报李子、菠萝的一箭之仇啊!楚风没好气的踢他一脚,言不由衷的道:“你当老婆娶多了就好?看看咱们侯德富侯部长,多好一孩子啊,自打娶了文天祥文部长的女儿,脾气也没了、见美女也不流哈喇子了,生生给糟蹋成什么样子!小李子要是羡慕啊,我宫里有个丫头,是赵筠贴身丫环叫红莺,老大不小再不嫁也成剩女了,干脆和你撮合撮合,将就成一对算了!”

    李鹤轩一张脸拉得比马还长,比苦瓜还苦,谁不知道那红莺尖牙利齿,一个人一张嘴赛过三只画眉四只八哥五只鹦鹉?和她凑合,掌管情报威风八面的李阎王,就得乖乖当妻管严了!

    老成稳重如张世杰、苏刘义,就呵呵笑着不说话,年轻跳脱的马可波罗、钱小毛等人,就开起了李鹤轩的玩笑,一时间,说得好像他和红莺非卿不娶、非卿不嫁似的,陆猛想像着整天阴着块脸,手段酷辣赛过活阎王的李鹤轩,被红莺揪着耳朵喊饶命的场面,就忍不住笑得肚子疼。

    大汉帝国朝廷的会议就是这样,枯燥严肃的议题中间,时不时的开点玩笑,既是对立双方的润滑剂,又是调剂神经舒缓心情的良药。

    待玩笑开过了,楚风示意陆猛继续,陆军司令才忍住笑,延续方才被打断的话题:“其二,锦州比东宁府更加靠近中书省辖地,京畿驻军和物资,可以方便的支援宁锦,在北方收缩防御,显然有助于缓解蒙元每况愈下的财政状况。”

    在场的人,同时面色一暗:蒙元在北方收缩防御,那么南方就要吃紧了。

    果然,陆猛的指挥杆,在地图上沿着古北口、通州、京杭大运河一直指到了江南,指到了荆湖闽广:“从这条路南下,有京杭大运河之利,伯颜可以很快把他的大军投入南方战场,而伪元提举常平大使卢世荣整肃江南,在那里打击豪强、搜捕贪官,获得的大批金银财宝,正好作为伯颜的军饷,江南鱼米之乡,军粮筹备也很容易,所以,大汉的压力将会空前严峻!”

    其他人都从军事、战略上开动脑筋急分析,马可罗则皱着眉头,似懂非懂的问道:“为什么,以前伯颜不能抽调大军南下,给我们大汉展的机会,他现在却放弃了对京畿威胁较大的辽东,全力南下攻击呢?”

403章 毡房奏对

    请看这里,”陆猛的指挥杆从玉龙杰赤、葱岭,到难河不儿罕山一带,再从东蒙古拐到辽东:“过去,北方有海都、势都儿、哈丹、乃颜四位宗王,他们的地盘相连,从中亚一直到了辽东,从西北、北、东北三面把元朝控制地区的北方紧紧包围,不管是西面玉门关进长安,中路大同府取中原,还是辽西走廊进京畿,铁骑劲旅朝夕至,蒙元不得不在北方囤积重兵抵挡。

    可现在呢?海都在杭爱山被伯颜打得伤了元气,这头中亚最凶恶的狼王,只能退回玉龙杰赤,慢慢舔舐自己的伤口;中路的势都儿、哈丹被击杀,草原部族从来是强人领袖一切,一旦宗王被杀,底下的兄弟子侄、那颜贵族必然争权夺利乱成一团——这样的历史从匈奴、柔然、鲜卑、突厥直到蒙古从没改变过,可以说他们现在基本上失去了威胁朝廷的能力;东路,刚才我们已经说了,辽东的部队被锦州锁住,那里放四个万人队,北有应昌、上都驻军,西南有京畿驻军,皆是天下第一等精锐蒙古军,咱们暂时打不过去的。”

    “噢,我明白了,伯颜击败了海都,杀死了势都儿和哈丹,还在锦州锁住了辽东部队,所以他可以全力南下,进攻大汉了!他主动放弃的东宁府,留在城里的两个新附军万人队,战力极低、和蒙古人不是一条心,是他故意扔下的包袱!”马可罗恍然大悟,他耸了耸肩膀,无奈的说:“以前在汗八里,常常听到人们谈论这位长生天眷顾的伯颜丞相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他确实是一位战略大师!”

    话说出口可波罗又觉得有些儿不妥,欲盖弥彰的补充:“当然,他和大汉帝国英明睿智的皇帝相比,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楚风笑着挥了挥手:“菠萝,你不用死乞白赖的给我拍马屁岂但伯颜,连阿剌罕、阿里海牙,甚至已被忽必烈迫令自尽的张弘范是能征惯战的当世名将,在他们率军席卷欧亚大陆的时候,我们是在做什么呢?”

    他的目光一一过大汉朝的臣子们,蒙元崛起朔漠颜、阿剌罕、阿里海牙威震天下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呢?

    李鹤轩笑笑,手指自己心:“徽州城中的失意文人,若无陛下垂拔,或许在范文虎帐下做幕宾,或回徽州老家教授几个蒙童孩子王度日。”

    张世杰捋着白的胡子,点点头道:“被朝廷猜的金国降将任权守鄂州,处处受贾似道贾老贼排挤郁不得志。”

    “临安匠户,读书不成着父兄削头做船板!”陆猛瓮声瓮气的道。

    钱小毛不好意思地摸头。“我连陆猛都不如。他是拿刨子推船板地。我连上船地资格都没有。只管用斧头锯子下大料!”

    “国营军转民厂地习技术员。大学宅男!”楚风在心头默念。然后对着众人一摊手:“这不结了?名将从来是在战场上尸山血海杀出来地。不是在书本上念出来地——除了纸上谈兵地赵扩。他也是名将。有名地败将!”

    楚风地话。引了一阵哄堂大笑。待声平息。他继续道:“张弘范、伯颜、阿剌罕、阿里海牙这些北元地名臣宿将。手提大军征伐天下地时候。我们不是郁郁不得志地文人。就是临安船厂地工匠子弟。如张世杰张师长这样身为故宋将领。带兵驻守一城一地地。已是凤毛麟角了。怎么比得伯颜等人。已身经百战。在血与火地战场上学习到了绝世名将应该学习地所有东西?”

    将领们在战略战术上地差距。短时间内无法弥补。只有更长时间经历战争地磨练。陆猛、钱小毛这样出身普通匠户地军官。才能跻身当世名将地行列。

    楚风给他们提供了越时代地武器。越时代地军队构建模式。但战略战术还需要他们自己在战争中不断地摸索、实践。或许三年。或许五年之后。再加上火器时代新军事理论地萌芽。大汉地将领们。才有和伯颜并肩地实力。

    众人神色有些黯然。连张世杰都喟然长叹。老将军想起了当年伯颜在鄂州城下和自己相持。战术上闹了个旗鼓相当。狡猾地元朝丞相却隐真示假大范围迂回临安。使鄂州失去了战略意义。从战略上看。他确实棋高一着。

    “论战略战术,我们不是伯颜的对手,但我们有华夏文明,有老祖宗传下的火药、印刷术、高炉炼铁和航海术,有皇帝明的火枪火炮、晒盐法、钢筋水泥,而我们的对手,伯颜的祖父辈连铁锅都无法制造!”陆猛捏紧了拳头,他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楚风点了点头:“是的,血腥的杀戮让蒙元将领学会了世上第一等的战略战术,但他们学不来华夏的文明——对于一个民族来说,这需要四千年的积淀。所以我们能在广州、鼓鸣山、同安等地,对李恒、张弘范、唆都等绝世名将战而胜之!”

    如果说北方草原上严酷的自然环境孕育了匈奴、突厥、蒙古等等一代代强悍的民族,战马和弓箭使凶悍的游牧民族如虎添翼,成为欧亚大陆上各古老文明的头号大敌,那么灿烂辉煌的文明和先进技术,就成为文明社会身体相对孱弱的职业农夫职业工匠,对付草原上职业强盗职业屠夫的投枪和匕。

    造纸术、印刷术让知识迅廉价的传播,战略战术,不管是《孙子兵法》还是《武经总要》,前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宝贵经验、闪烁着智慧光芒的战略思想,从将领之间口口相传到大规模的普及,得以让每一个识字,甚至不识字而听帐房先生念书的将军掌握;

    冶铁技术的进步,使得蒙古人装备狼牙、狗牙、动物骨骼磨制的箭头的时候宋的官军能够使用锋锐无匹的铁叶三棱箭,坚不可摧的步人甲此前更早的时候

    霍去病麾下挥舞环刀的骑士,李靖徐世绩帐下身穿握陌刀的唐军,都曾给北方草原上的敌人,带来无尽的梦魇;

    钢筋水泥构建的城堡别是定远堡这样没有射击死角的棱堡,配上射程远大于回回炮的锻压-镗造火炮,让没有装备火器的敌人狮子面对刺猬一样无从下手;

    航海术、拖网捕鱼、晒盐法、纺织技术……每一件都给文明对抗野蛮的天平,增加了胜利的砝码。

    正是凭借先进的华夏文明,我们的祖先才从基本偏居河南一隅的夏朝、商朝,展到东临大海、南抵象郡(今越南)、北达贝加尔湖、西极葱岭的强汉盛唐。

    “文明是文明对抗野蛮最有力的武器!敌人是凶悍的职业屠夫,但技术给了我们战胜他们的机会!”楚风指着地图上,两浙、荆湖、南,伯颜可能的攻击方向,充满必胜信念的说道:“我坚信,文明必将战胜野蛮!”

    “陛下们动身闽广吧,伯颜沿京杭大运河南下多一月就能起进攻!”陆猛急切之情溢于言表,能够和伯颜这位大元朝第一名将曾经领军伐宋毁灭了一个统治中原三百余年的正统王朝的战略大师对战,是一位军人毕生最大的荣誉。

    殊不知楚风指着地图上通州i头沿着弯弯曲曲的京杭大运河移动,一直到了淮扬、江南,他神秘的笑了笑:“不必着急,我断定伯颜没那么快的,我们有充分的时间在辽东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然后改土归流,在蛮荒的大草原上播撒文明的火种。”

    没那么快?张杰一万个不相信,当年坚守鄂州,攻守双方胜负难分,可伯颜几天时间就绕过了鄂州防线兵锋直逼临安,这位大元朝最优秀的统帅,深得兵法“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要诀,一旦动势如雷霆,怎么可能磨磨蹭蹭拖延时间,让大汉从容布置呢?

    他从皇帝的脸上,得不到任何信,但情报司长李鹤轩的嘴角翘起,露出一个诡诈的笑容,张世杰就放下了心,他知道,那个神秘而强有力的隐蔽战线,将再一次挥威力了。

    大元朝心脏,大都城皇太液池边,完全按照蒙古制度建造的成片毡房,朵朵洁白的蒙古包,让北地中原,有了塞北草原的气息。

    最大最华贵,顶蓬着金粉贴着金箔的大汗大帐,忽必烈兴致勃勃的亲自动手,用上好的香樟木炭火烤着乳羊,他慢慢翻动铁叉,让乳羊在文火上均匀受热,亲手洒上来自南洋、价比黄金的香料,火上腾起袅袅青烟,豆蔻、肉桂、丁香、胡椒的香味,弥漫了整个蒙古包,也让奉旨前来的御史大夫玉昔帖木儿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唾沫。

    玉昔帖木儿,阿鲁剌氏,出身高贵,是成吉思汗“四杰”之一右手万户长博尔术的嫡孙。二十岁时世袭父职为万户那颜,驻军按台山阿尔泰山。至元十二年,奉忽必烈之召,来到大都,以勋旧世臣身份任怯薛官,深受信任,忽必烈钦赐称号曰:月儿鲁那颜,即汉语贤能之官的意思。

    可玉昔帖木儿知道,自己出身再高贵,大汗再宠幸,不过是个御史大夫的台谏官,于朝政实在没有什么言权,同为蒙古大臣,既不像伯颜常年领兵征战威权日重,也不像呼图帖木儿位列中枢执掌朝纲,更不像太师伊彻查拉、中书右丞托克托等人是当年拥立大汗登上宝座的勋旧,大汗召自己进宫,为的是什么呢?

    得到传诏,他连午饭都没吃,跨上健马就奔到了皇宫,此时肚子里空空如也,闻到烤乳羊的香味,自然食指大动。

    “馋了吧?我的月儿鲁那颜?”忽必烈笑着,羊羔已烤的油光亮皮肉焦黄,他用小银刀切下最肥美的脊肉,分做了两份,将其中一份挑在银刀上,递给玉昔帖木儿。

    玉昔没有任何犹豫,跪在地上双手来接烤羊羔肉,让自己的胸膛和咽喉要害,暴露在银刀的威胁之下。

    忽必烈满意的点点头。

    伯颜丞相,不会像这个年轻的蒙古勋贵子弟这样恭敬,他只会直挺挺的站着,或许连谢谢都不说一声,就接过肉去,因为他认为一切奖赏都是自己应得的,是为帝国立下汗马功劳的报酬;

    呼图帖木儿、伊彻查拉、托克托这些人,怕是对忽必烈不会如此放心吧?他们会在接过烤肉的时候,有意无意遮挡着身上的要害,因为他们是当年拥戴忽必烈登上大汗宝座的功臣,也是杀害同胞兄弟阿里不哥的同谋,他们知道这位大汗为了权位,能抛弃人类所有的善良品性,做出任何事情。

    “知道朕为什么让你在这儿来吗?”忽必烈耐心的等着玉昔把羊羔肉嚼碎了吞下,才缓缓的问道。

    “不知。”玉昔帖木儿老老实实的答道。在进宫的路上,他思前想后猜测了许多,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对卢世荣、阿合马一伙肆意贪污,特别是卢世荣借着整肃江南吏治,自己却把查抄的大批赃银揣进腰包,阿合马在对北方部族的贸易中上下其手,贪污了巨量资金的事情,但他最终还是决定据实回答,在长生天覆盖之下最有权势的大汗面前,还是老实一点好。

    “好,不错,从你的身上,朕看到了蒙古人质朴的本色,朕很高兴!”忽必烈竟然破天荒的拍了拍玉昔帖木儿的肩膀,让他好一阵激动。

    大汗的脸色忽然转阴:“可有的人,不但忘记了蒙古人的本色,还忘记了是朕的祖父,伟大的成吉思汗带给蒙古人荣耀和财富,黄金家族是蒙古人永远的领袖!”

    玉昔帖木儿突然明白了,大汗为什么要在蒙古毡房中接见自己,为什么要亲自动手烤炙羊羔。

404章 山寨版印刷机

    汉风章山寨版印刷机

    合马府邸。这位大元朝最成功的商人。把官帽子当品出售的参知政事。正在府中计算着新货币的行量。

    提举常平大使卢世荣板子齐飞鬼头刀横扫。从江南贪官污吏富商大族手中。搜刮到了折合白银二百五十万两的巨款——不包括他揣进自己腰包的三十万两。近期开展的汉-元-漠北西域贸易方兴未艾。已进帐二十五万两。其中五万两进入了阿合马的私库。预计随着贸易规模的扩大。将来这个数子会增加到五十万两。也就是说。每月有十万两银子落进阿合马的腰包

    大元国库从来没有天这样充盈。行新纸币的准备金完全足够。形势如此喜人。咱们的参政大人为什么还愁眉不展呢?

    印刷。倒霉的印刷问题。伯颜丞相大军下江。所需粮饷大。而且自从郭守敬成功铸成火炮。又增加了铸炮配火药的费用。也不知道是不是郭某人贪污了。那笔钱高的惊人。让大元财政很有些不堪重负的感觉。

    按照大元朝过的矩。筹集军费要么“就的筹饷”。要么行纸币。从老百姓手中骗取金白银和粮食布匹。

    若采用前方法。肥沃的四川天府落到大汉手中。那里四塞之险蜀道难于上青天。小小钓鱼城就坚守了三十多年。元军再想打回来就难了。决不可能从那儿“筹饷”

    江西荆湖饱战乱。人民流离所。穷到了极处。可谓抢无可抢完全不考虑;

    两浙是范文虎的的。卢荣在江宁整肃吏治抄查奸商已经到了范文虎容让的极限范家军将领都是江南世家大族子弟。逼急了投降大汉也不是没有可能-者。江南承担了大元朝南粮北运的绝大多数任务。满载苏松常杭嘉湖出产稻谷的漕运船。在京杭大运河上川流不息。如果大运河是帝国生命线。江南就是帝国的经济心脏。放手大抢破坏江南等于掘断了大元朝的经济命脉。

    “就的筹饷”的办法不可行。么就只能提前行新钞票。按马可波罗的阿合马“精通世上一切会计学数学和统计方法”。他知道最有信用的纸币也不需要一比一的准备金。只须利用纸币的放大效应把那笔准备金放大三倍。有个五六百万两银子。就足够支撑这场决定汉元命运的大决战了。

    携带伯颜丞相奏折的海东青前飞进了大都城。昨天朝会上大汗就同意了下江南的方略。让中书省拿出军费银子。可叫阿合马慌了手脚。

    他硬着头皮报大汗:“现在只开展了对漠北西域部族的贸易。积累准备金。还没有设计制造新的钞票临时赶印也来不及啊。”

    大汗的脸立刻阴云密布。可怕的手在伤腿上开始揉搓:“阿合马。朕给予你财政全。就是让你当好大元朝的大管家。可现在。朕要让伯颜丞相出征南。你却告诉朕没办法印好钞票筹措军费?哼哼。真的没有做好准备银库中真的没有钱吗?要不要朕好好上一查?”

    阿合马的冷汗。顿时浸透了衣襟。他为官数十年。明白了大元朝的一个终极道理:当大汗的宠幸没有改的时候。即使你贪赃枉法到了不择手段的的步。任何人都查不出一丁点的问题;当大汗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你的时候。哪怕你清无比。两袖清风赶上故宋公图。别人也会给你罗列出十大罪状。然后在你原本空空如也的家中。“现”金银财宝违禁的甲胄兵刃。甚至皇袍玉玺。

    所以他慌忙朝上头。“臣回家必定想好办法。总要保证朝廷军费不致匮乏。请大汗放心。伯颜丞相抵通州的时候。就能将新钞票印出来。向民间行。”

    好不容易挽回了大的信任。阿合马还是愁云难消。印制中统钞的纸银库里还存着许。可新钞票的雕版还没有刻制。就算刻好了。人力印制的度也有限。如何能在短间内。印好几百万张钞票?

    忽然。从门口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在中午休息的时分显的分外嘈杂。阿合马气愤的将笔一扔:“来人呐。是个不长眼的混蛋。在本参政门口?我的门仆人。都死光了吗?”

    管家穆罕默德巴里屁滚尿流的滚进房。阿合马一-声的催促:“把那混蛋给狠的揍一顿。死不要管。”

    巴里为难的搓着手。吞吞吐吐的:“老爷。您忠心的仆人向您禀告。那位讨厌的客人。怕打不的咧。可他不守规矩。不给门包。小的也赔不起老爷那份银子呐。”

    阿府的规矩。不论什么客人上门。一律要给门包。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例——当然。蒙古大臣是不会上这个无耻色目贪官的门的。有求于他的色目人汉臣则没其他办法。只能被敲一笔。

    门包所的。巴里和主人三七分成。要个客人没收到门包。阿合马是一定勒逼着巴里赔出来的。所今天这位恶客。给巴里带来了困扰。

    “哪儿来的混帐王八蛋。到我阿合马阿参政府上撒野?”阿合马正为难以按时完成印制钞票的任务愁。闻听有人这时候上门捣乱。他一股无明火从五脏六腑直冲上顶门心。也不问清楚。就气冲冲的——门口。

    阿合马府中一位腰若杨柳眼珠湛蓝深邃如家乡冰湖的绝色胡姬。对身边另一位宠妾惊叫:“唉呀。是哪位坏人。惹的主人如此生气呢?”

    宠妾笑道:“姐姐刚从前院过来。是个面目和善的白胡子老头。就是一身南蛮子文人的酸,气。跳着脚骂巴里管家说什么也不肯交门包。这下惊动了主人他一定要挨打了说不定还要送掉性命呢。”

    “唉~老爷也太暴躁了吧?”绝色胡姬拉着宠妾。湛蓝的大眼睛忽闪着祈求道:“好姐姐。咱们也去前院。替那白胡子老头求情。免的他送命好不好?”

    “好。好。善心的塞里木尔

    和你一起去吧。”

    两位绝色美人儿来到前院。出乎意料暴躁的老爷并没有打那位白胡子老头。反而客客气气的请他上花厅。吩咐仆人泡了最好的香茶。

    “啊呀老爷怎么往日不同了。变的如此尊敬老人?”宠妾站在花厅外的亭子底下。大惑不解。

    仆人告诉她:“这是司天监监正郭守敬郭大人。”

    “怪不的。”宠妾啧啧赞叹道:“这位郭大人是一位睿智伟大的先知他能预言星辰的运行。日食和月食的生。还驭使鬼神。配制神秘的药剂。让火炮出魔鬼之火。这样伟大的人物。老爷再尊敬些也是应该的。”

    大先知贤明的言家?塞里木尔很想问问他是否有巫师的水晶球。能在这里看到万之外长着枣油橄榄山力叶和夹竹桃的家乡。

    郭守敬是汗面前顶顶红的司天监正。身为紫金山学派头号人物。北的汉官领袖。又和南的“海上苏武”赵孟交好。南北汉官合流。在朝中声势更大。制造炮的事情。更是深的大汗欢心。阿合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不敬啊。

    只不过。这位责造炮和监察天象营造城池的官员。到这里来有何用意呢?

    “郭大人造访寒舍。生。”阿合马寒暄了一阵。然后问道:“请问郭大人。有何指教?”

    “郭某惟愿替大汗忧。为-政大人心烦之事而来。”郭守敬面色端严。腰杆挺的笔直。天将是阿合马求他。不是他巴巴的上门求阿合马。以他根本不会屈辱的给那份门包。

    “哦?”阿合马面喜色一闪即逝。随即装作不在乎的道:“本参政料理大元财政。诸事顺心如意。又有何事需要郭大人帮忙呢?”

    郭守敬盯着阿合马的脸。看了好几分钟。直到阿合马在他目光逼视之下不安了。才大声问道:“参政大人请明言。印制钞票之事。几日可成?”

    “五日。最多五日。”阿合马斩钉截铁。

    “那好。没我什么事了。”郭守敬朝阿合马拱手作。然后背转身就朝外走。嘴里念念叨的:“铸造浑仪四象仪。顺便按伪汉印书印报纸的方法。拿精铜铸造了印刷机器。本以为可献与参政印制钞票。原来参政大人早已有成竹。倒下官多虑了。”

    阿合马一听。再也坐不住了。肥胖的身子像个皮球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溜小跑着追上郭敬。扯着他宽大的袖子。急慌慌的道:“郭大人且慢。”

    “咦。参政大人既然用不着郭某。某自该告辞。不打扰大人才好嘛。”敬睁着眼睛。十二分不解。

    阿合马满脸堆笑的道:“嗯。印制钞票是来的及的。不过。为了替朝廷节省款项。为了把汗交待的新票印好。那个。还请郭大人慢走一步。我们再商量商。对了。那叫什么。印刷机吧?”

    郭守敬心头一阵冷笑。哼。小样。若不是金泳金大人事先嘱咐。我还差点被你骗倒了呢

    他转身随着阿合马走上了花厅。重新落座之后。仆佣又献上了新泡的香茶。这一次。是阿合马本人亲手。恭恭敬敬的捧给了郭守敬。

    这个色目人。郭守敬暗笑。当初求他给天文台拨款的时候。鼻孔都冲着横梁了。今天却要心在意的给郭某人奉茶。真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替同族替大汉尽一心力。又让倨傲的阿合马折-再也快意了。

    郭守敬小口小口的饮着香茶。不提刚才的事儿。阿合马终于忍不住了。抢着问道:“郭大人所说的印刷机器。可是南蛮子印制报纸的机器?”

    阿合马见过报纸。方正正的汉字。印整整齐。又清晰又精致。这样的工艺拿来印钞票。那比过去的中统钞要好的多了。

    郭守敬慢悠悠的放下茶杯。吊足了对方的胃口才道:“对。是下官从商客口中。听到汉国印刷机的模样。然后摸索着仿制的。每部机器-个时辰能印制一千张报。若是钞票大小的东西。可以在一个版上同时印十张。印好再裁剪开就行了。”

    说罢郭守敬暗暗。大汉印刷机是用液压驱动。零部件都是的精铸工艺。印刷质量能和我铸造天文仪器间歇。业余造的那玩意儿相提并论?不过简陋版的印刷机。用来骗骗阿合马。也就足够了。正规的印刷机是大汉机密。你想还不给呢。

    曾经淳朴的司天监正。大元朝头号科学家。被先后北来的李鹤轩金泳带坏了。

    与此同时。阿合马立刻展开了过人的心算能力:每个时辰印报纸千张。印钞票十倍就是万张。工匠轮换。人歇机器不歇-天十二个时辰就能印十二万张。若是赶铸十部这样的机器。每天印上一百二十万张。只需五天。就能印好六百万张钞票。完全能赶在伯颜丞相过通州入运河之前。完成大汗交待的筹集军费的任务。

    “太。太好了。郭大人。我要为你请功。”阿合马话说出口。又有些后悔了。如实报上郭敬的功劳。岂不是说没有他的帮助。自己就无法按时完成任务?那天满口答应大汗的要求。岂不是欺君之罪?好在郭守敬很懂事。摇了摇手道:“不必了。功名利禄于下官如浮云一般。只要站在观象台上。注视深邃的星空。人世间的一切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阿合马简直感激涕零了。破天荒的给郭守敬连连作揖:“郭大人如此厚意。下官真真过意不去。这样吧。今后朝廷对天文台的拨款。还有将来的四海测量。本官一定按时足额的放拨款。断断不许经手人克扣一点儿常例钱。”

    郭守敬笑着告辞而去。他暗自想到:将来的四海量。哼哼。还会是由大元朝来展开吗?

405章 卧底

    商和平民杂居,三教九流错综复杂的大都南城,只有人府邸前面,有那么一块相对宽阔、干净的空地,引车卖浆的百姓聚集此处,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集市。

    刘老爹的豆腐脑,鲜香滑嫩麻辣可口,大冬天喝一碗下去,热气就从胃一直扩散到全身,从里到外暖洋洋的浑身通泰,满大都南城,刘家豆腐脑是头一份!刘老爹辛勤的经营着小小的豆腐脑摊儿,用微薄的收入养活害:病的儿子、三岁大的小孙孙,至于他的老伴,早已在前年的饥荒中活活饿死,儿媳妇也被色目人抓去抵了羊羔儿息,祖孙三代,就靠着这小摊儿活命。

    “嗨哟~嗨哟,”几名从通州大运河码头到大都城官仓之间搬运粮食的苦力,喊着号子推着粮车儿,从官道上过来。

    可怜的穷苦人,数九寒天还穿着身碎布破麻片拼凑的百衲衣,大强度的劳动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强健的体格,反而因为消耗太大营养太差,一个个面黄肌瘦带着菜色,方才的劳作让血气上涌,黑黄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红晕。

    “官长,行行好,让我们喝碗豆腐脑吧!”有人求押队的官兵。

    “放屁!”官兵挥着子破口大骂:“老子押你几个懒鬼,从通州过来就一路唧唧歪歪,要歇、要喝水、要拉屎,耽误了官仓运粮,色目老爷、蒙古军爷拿刀砍脑袋,咱们可是一块完蛋!”

    民夫可怜巴巴的哀求着,至有人跪下了:“军爷,俺们实在不行啦冷又饿,腿肚子都转筋了,这数九寒天的不歇歇喝点热的,就得送命啦!”

    刘老爹心口酸,这年月北方的老百姓过得苦啊!前年孩儿他娘要是有口热饭吃,也不至于活活饿死啊!

    他一溜小跑到官兵身边,陪着笑低声下气的道:“军爷军爷,热腾腾香喷喷的豆腐脑,我孝敬您一碗,俗话说得好方便与己方便,这几位兄弟实在不行了,要是累死饿死在路上,您的差事不一样黄了吗?这年月,大家都不容易,得过且过吧!”

    小兵只是个汉人军饷微薄,也是个被蒙古、色目大爷骑在脖子上拉屎/尿的主儿闻言心头一软,也就点点头许了。

    众民夫欢呼一声。停下脚坐刘老爹摊子旁边地条凳上人捧着碗热腾腾地豆腐脑。呼噜呼噜往肚子里灌。一碗下肚。身上才稍微有了点活气。

    大寒天地北风呼啦啦刮。小兵只觉得了热食怪舒服地。浑身暖洋洋地不想动。想想官仓也不远了。便没急着催逼民夫上路。在这胡同口避风地小篷子里歇息歇息。

    刘老爹一边忙着生意。一边随口问道:“军爷。往日都是从通州往官仓运粮。怎么今天掉了个。从官仓往通州运了?难不成漕运上消遣人。来回运着玩?”

    有宋一代。宋辽、宋夏、金辽、元金大战。北方屡经战乱。田地荒废人民流离失所。再加上占城稻地引入。使水稻产量远大于小麦。中国主要产粮区从关中河洛。向江南荆湖转移。南粮北运就成为自宋元开始。数百年来粮食流动地常态。

    苏松常、杭嘉湖地粮食。经京杭大运河一路北运。最后抵达通州。能直抵大都城中后世积水潭、什刹海、后海一带地通惠河。是郭守敬于至元二十九年开工建成地。此时还没有动工。南方运来地粮食在通州上岸。再从官道运进大都官仓。

    官道旁边、运河两岸地百姓。见惯了从通州往官仓运粮。却从来没见过粮食从官仓回通州地。这几天。只见民夫推着粮车儿从官仓出来。空车儿从通州回来。人人都莫名其妙。所以刘老爹有此一问。

    士兵一听,满肚子牢骚一下子冒了出来,怨天怨地的道:“伯颜丞相突然从漠北辽东回兵,说是杀了反叛的那啥势都儿、乃颜、哈丹,北方的反贼平了,这是要南下灭汉哩!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筹措军粮也是应该的,只不早点告诉俺们长官,早晓得不把粮食从通州运进官仓嘛!现在倒好,前几天才从通州运进官仓十五万担粮食,又要重新运回通州……唉,上官一句话,小兵跑断腿,每月几张废纸充军饷,老子真不想吃这份粮饷了!”

    元朝继承蒙古帝国的制度,在初期根本没有军饷一说,蒙古武士们的武器、马匹、盔甲、被服和粮食都是自己筹备,地方征兵的奥鲁官只负责协助,然后以战胜之后屠城抢劫所得为军饷。

    直到大元朝建立,昔日的敌国成为它的领土,敌国百姓成为大元朝的二等、三等、四等奴隶,直接抢劫变得不大可能了,才制定了军饷制度,但这份军饷自然很低,轮到三四等的汉人、南人士兵,就更加低得可怜了。

    民夫们见他抱怨,胆子也大了,有人就陪着笑脸道:“军爷,您还有份粮饷,咱们大冷天的,被甲生老爷(元代保甲制度,二十户一甲,设甲生)从家里捉出来,吃的喝的都是自家**来,和您一比,不是天上地下了么?”

    士兵一听,顿觉自己虽然辛苦,比这些民夫又好得多了,脸上也就欣欣然有得色。

    正巧,此时两个栗色头、眼窝身陷、长着鹰钩鼻子的色目人,从摊子前面走过,这里摆摊子卖菜、卖鞋袜、卖小吃的百姓们,视若无睹的做着生意,没有谁理睬他们。

    士兵奇道:“啊呀,这是南城有名的色目混子啊,往日里平白无故就要讹人的,怎么今天不做坏事?谁有黄历,算算日子,是不是他们的那啥礼拜日?”

    士兵说的没错,大元朝设置四等人的民族歧视政策,一二等的蒙古人、色目人比三四等汉人、南人多了许多特权比如蒙古人杀汉人只须赔偿一头驴的价钱,汉人胆敢殴打蒙古人则犯了死罪。

    于是就有不成器的蒙古人、

    用这条法律,欺行霸市、为非作歹古人残暴,抢,色目人则阴险狡诈里藏刀,有钱的放羊羔儿息,没钱的明了“碰瓷儿”、“宰羊儿”等等形式的讹诈方法有事没事逮着做生意的汉人敲上一笔,害得大都城中的小商小贩苦不堪言。

    方才走过的两个色目人,就是这个行当的“各种翘楚”,士兵知道他们两个被称为南城虎狼竹杠的本事算得上全城头一号。

    眼下这里做小生意的汉人,至少有十七八号,他们怎么不敲一笔,就这么轻轻放过呢?难道色目人都吃念佛了?

    “嗨,军爷怕是到通州公干,有些日子没回大都城了吧?”刘老爹问道。

    士兵点点头爹竖起大拇指,向着胡同对面的吴兴郡公府邸比了一比:“多亏了大慈大悲的赵郡公赵大人呐郡公府大门口,已是我南城百姓活命的宝地了!”

    士兵离开大都些日子了民夫们则是从附近州县抓来的,但他们都知道色目人横行霸道这赵郡公有什么本事,治得色目人不敢为非作歹呢?

    说起这事,刘老爹就来了头,把五天前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那天,张寡妇小面摊儿,来了两个色目混子,他们吃完面,原本干干净净的碗里,就多了一只蟑螂。

    “啊呀,不得了,你这面不干净!”色目尖叫着,抓住张寡妇一阵揉搓,趁机猛吃豆腐,“见官,见官,赔我们医药费!”

    见官,那还有个好吗?寡妇吓得脸色苍白,还是旁边人提醒她,色目混子无非是想要讹人钱财。

    可怜她一个寡妇,靠小面摊养活自己和一双儿女,哪来的余钱塞色目人的狗洞?大都城内外十余万蒙古精兵驻守,稍一乱动就要把你当作反贼捉去砍头,众百姓憋着火敢怒不敢言,两个混子越嚣张,嘴里更是七荤八素的乱骂,什么汉狗、汉驴的简直不堪入耳。

    “是谁如此狂悖无道,在此侮辱当今圣?”乘轿子回府的太常礼仪院使、吴兴郡公、荣禄大夫、集贤大学士赵孟神色严肃,面上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两个色目混子也是命该绝了,平素没把汉官放在眼里,兀自张着嘴叫:“汉狗,汉驴子,谁听我们骂圣上了?”

    赵孟朝皇宫方向拱拱手,孤忠耿介之色溢于言表:“已故汉臣董文炳,圣上尚且呼为董大兄,你骂汉人是狗,岂不是骂圣上呼狗为兄?古人云主辱臣死,尔等辱我圣上,罪在不赦,本郡公若不给你们一个教训,便不是大元朝的忠臣!”

    两个色目混子,顿时吓掉了三魂七魄,骂来骂去怎么不小心骂到大汗头上了?却听得赵孟一声断喝,“来人呐,押这两个混帐,去见京兆尹!”

    两个混子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据说被判了大逆不道的罪过,等秋后开刀问斩。

    从那以后,不管蒙古还是色目混子,都不敢到这里来惹事,赵府门口就成了南城百姓逃命的所在,也成了商贩们聚集的小小集市,满城虎狼横行的大都,只有在这里,仗着赵郡公的威风,才有那么一点儿公正和平安,不少在别处摆摊的小商小贩,都迁了过来,居然在郡公府大门口,形成了一座小小的集市。

    “赵郡公真是朝廷头一等的大忠臣,不像有的人,做了蒙古人的官,就把咱老百姓当人看!”刘老爹如是说。

    所谓不把老百姓当人看,本来是泛指留梦炎、卢世荣一干无耻之徒,可话听到那元军士兵耳朵里,就有些尴尬,他也是个汉人,吃了朝廷的粮饷,监押着民夫累死累活,人家背后有些不好听的话,耳朵里自然装了不少,听了刘老爹的话,士兵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恼羞成怒的道:“哼,我瞧这赵孟也只是假仁假义,小恩小惠收买你们这些傻头傻脑的百姓!他身为亡宋皇族,听说还是宋朝小皇帝的叔叔辈,厚着脸皮到咱大元朝做官是个什么好的!”

    刘老爹待要争辩,想说赵郡公身在曹营心在汉,可关云长是被困土山无奈之举约法三章降汉不降曹,这赵郡公却是自己巴巴的从南方逃回,怎么的也够不着这条了只得长叹一声,无言以对。

    “我说嘛,在通州就听北来的念书人、识字的商客说过方汉国的报纸,都说他是个汉奸呢!”士兵说罢,又觉得这话放在大元朝说出来有些儿大逆不道了,又补充道:“当然弃暗投明谁也不能说他做得不对,但无论如何,脸皮未免太厚了些!”

    是的,来来往往的读书人,对赵郡公可从来没说句好话,刘老爹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些人对赵郡公的鄙夷~忠臣不事二主,这是圣贤书上说的话赵郡公……

    士兵领着民夫们早已走远,刘老爹还傻愣愣的望着大街对面漆镶铜钉的郡公府大门,不停的小声念叨着:赵郡公竟是个大大的忠臣、清官,还是真如他们说的,卑鄙无耻的小人呢?

    就在刘老爹为这个问题伤尽脑筋的时候,他绝对想不到,隔着一座朱漆大门,郡公府的主人,北元太常礼仪院使、吴兴郡公、集贤大学士,大汉帝国的情报司北方情报站站长赵孟,为同样的问题而苦恼。

    “我再也干不下去了!”赵孟对着金泳大倒苦水:“每次上朝,见到蒙汉色目群臣在忽必烈身前匍匐,就像一群可怜的小丑,争宠献媚、倾轧内斗,又像一群争抢香蕉的猴子!沐猴而冠,无耻之尤!可我不得不置身其间,把大汉学到了平等、自由和独立人格抛到脑后,跟着一群无耻之徒互相敷衍……这简直不是人干的事!”

    让野蛮人学习文明,他也许能欣喜的接受;让文明人退化到野蛮,则无疑是十分痛苦的——后世满清留不留头强迫百

    型改成金钱鼠尾辫子,激起的强烈反抗和随后的血腥分诠释了这一点。

    赵孟,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皇族子弟,江南以书画闻名天下的风流文士,让他到北方元朝的虎狼之**,冒着生命危险和狡如狐、凶如虎的敌人虚与委蛇,承担这样艰巨的重担,对他来说,确实是非常艰难的。

    白白胖胖的金泳点着头,表示明白对方的付出和牺牲,当年他身为徽州祝家内线,卧底蒲寿庚家,只不过为了一个商业家族的利益,就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如今赵孟从没吃过苦的贵介公子,要把国家和民族的重担挑在肩上,谈何容易?

    “快了,大汉和蒙元的力量此消彼长,我预计不久的将来,我们这样,以影响北元朝政为目标的潜伏,就会变得毫无意义,到那时,负责行动、侦察、联络的基层情报站将会保留,而我们就会撤回大汉。”

    “真的?我希望那一天越早越好!”赵孟的心,早已飞回了魂牵梦绕的江南、闽广、琉球,那儿没有北元朝廷给予的郡公尊荣、随驾顾问的宠幸,但有着这里缺乏的自由空气和人性。

    一只鸽子,泼剌的拍着翅膀,飞进了院子里,附近的人都知道,郡公爷爱酒爱玩爱美人,玩的诗书琴剑棋酒花,玩的画眉八哥鹦鹉鸽子,郡公府各种鸟儿上百,偶尔一只鸽子进出,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赵孟、金泳的反应,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堂堂郡公爷也不怕一身华贵的貂皮衣服被弄脏,亲自动手小心翼翼的捉住鸽子,从它的脚上取下个小小的脚环。

    这脚环比一枚戒指还小许多,乃是薄薄的精钢皮卷成,只见赵孟取来一根细细的钢针,在脚环某个隐蔽的位置轻轻一挑,叮的一声轻响,脚环分开成了两片——若不是事先知道关窍,任谁也想不到这表面光滑平整的钢环,还能从中分开。

    脚环中藏着小小的纸卷,取出展,那纸薄得如同青竹内筒的薄膜,小小一卷展开了就有巴掌大。

    半透明的纸上,没有任何字迹,赵孟将它展平了压在两张上好宣纸中间,又取出瓶黄黄的药剂,用毛笔刷在宣纸上,不一会儿,夹在内层的薄纸上,就显出了蓝色的字迹,对着天光,看得一清二楚。

    “尽力阻止伯颜南下,给大汉战略部署的时间,壹!”

    脸上一直笑哈哈的,任何时侯都波澜惊的金泳,此时也不禁面色一变:命令末尾的数字,代表命令的紧急程度,壹,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完成!

    “要达到这个要求,靠朝堂上玩点小花招绝对不能完成,”赵孟秀气如女子的眉头,皱到了一块。

    伯颜丞相入古北口,前天已抵达大都北郊,单骑入宫面圣,昨天召开的朝会上,大汗忽必烈亲自确定了南征方略,以伯颜所率领的八个精锐万人队为第一波,沿京杭大运河直下江南。

    范文虎的二十万两浙军为东路,过仙霞岭进福建;吕师夔的六万步骑加上阿里海牙的一万蒙古军为西路,越梅林进韶关下两广;伯颜亲率大军为中路,加上江西右丞塔出麾下两个万人队,共十万能征惯战的蒙古军,组成灭宋之战以来整个欧亚大陆上最强大的突击力量,从赣南出击闽西粤东交界的汀州、梅州一带,将大汉的疆域割成两片,使八闽和两广不能互相呼应,分割包围后将汉军一举消灭!

    对大汉来说,这是有史以来最为严峻的考验,张弘范指挥的那次五路四十万大军合围,真正的蒙古军加起来只不过四个万人队,其他的都是战力软弱士气偏低的新附军、探马赤军凑数,而这一次,仅伯颜的中路突击力量,就达到了空前的十个万人队,而且全是久经沙场的精锐蒙古军!

    伯颜行军打仗不动则已,一动则必定势如雷霆,汉军南方四个师要抵挡四面八方涌来的敌人,就显得捉襟见肘了,所以必须用尽一切办法,伐交伐谋,从一开始就给伯颜的计划使绊子、下套子,让他不能顺顺利利的展开攻势。

    制造假钞票,破坏蒙元经济,给伯颜筹集粮饷出道难题,这件事情已在紧锣密鼓的开展,但要靠它阻止伯颜下江南,还显得勉强了些。

    “或许,负责京杭大运河的郭守敬有办法!”赵孟突然想起来了,伯颜必须经过的大运河,在金代南北交通断绝的时候早已淤塞,正是有司天监监正郭守敬负责疏浚的。

    金泳笑了:“恭喜赵大人,咱们回大汉的日程,大约可以提前了。”

    不久之后的一个冬夜,夜幕下,通州、十八里铺、清江浦……京杭大运河上各处枢纽水闸,同时出现了身穿夜行衣、行动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冬日彤云掩住了明月的时候,他们在草丛间摸索着前进。

    轰!清江浦水闸巨大的身躯轰然倒下,高出黄河一大截的运河水位迅下降,青绿色的运河水,哗啦啦的流进了黄河,与昏黄的黄河水混合,而运河水位也就跟着急剧下降,降到了和黄河相平的位置。

    天呐!守水闸的新附军,睡眼朦胧的赶到闸口,见这一幕,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运河在南方比长江水位低了好大一截,所以必须蓄水,船才能进长江,如今水流进黄河里去了,水位上不来,船怎么行走呢?大运河怕是要停下好些日子了,只自己驻守军队失职,不晓得那些人要掉脑袋!

    同样的事情,还生在通州、十八里铺等等等等,大运河的各个节点上,一夜之间,贯通南北的京杭大运河,像一条死蛇瘫了下来,大元朝的经济动脉,彻底陷入了瘫痪。

    伯颜的军队,注定不可能按时赶到南方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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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介绍:
你有怯薛军,
我有太平洋;
你有射雕弓,
我有燧枪。
若想留性命,
快投降!
——楚风致元朝皇帝勃儿支斤.忽必烈的一封信汉风1276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风1276,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风1276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