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6章 冢中枯骨
舞会上这个小团体的目光转向了身后,方才出言驳斥的是位身材妙曼高挑的女子,她有着波斯美女如缎子般丝滑闪亮的褐色长,白皙的肌肤比东方最精致的瓷器还要细腻,深邃迷人的眼睛闪耀着的光芒,比最顶级的猫眼石还要慑人心魄,仅仅一袭最普通的波斯白纱长裙,穿在她的身体上是那么的圣洁、高雅。
刚才还风情万种搔弄姿,并很为吸引到众多贵族目光的‘的黎波里女伯爵’露西娅,忽然就觉得自己举起酒杯的手显得太过轻浮了点,故做姿态略微后仰的脖子似乎稍显刻板了点,身上那件露出大半个胸脯的束腰礼服,本是欧洲宫廷最华贵的款式,可现在看起来好像也变得不伦不类了……
女伯爵露西娅丧气的现,如果说对方是翱翔九天的凤凰,那么自己就真正变成不直一文的草鸡了。
凡希尔国王杜克雷轻佻的吹了声口哨,压低了声音却又故意能让所有人听见,对身边的朋友赞叹道:“好一位迷人的东方美人儿,她是迷住恺撒的克丽奥帕特拉,还是给特洛伊带来毁灭的海伦?”
塞里木淖尔厌恶的神情一闪即逝。
她随楚风应耶路撒冷国王亨利二世之邀前来阿卡德参加这场舞会,楚风带着陈淑桢和雪瑶就在旁边,这三位好奇的东看看西看看,好像三个好奇宝宝,现在楚风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天花板上绘着的圣经故事,似乎还在给两位妻子解释故事情节呢。
来之前,楚风就曾经说过,“一则是大战布署妥当,我军已操必胜之局,咱们去放松放松,见识见识异域风情;二则嘛,也是提前亮个相,免得击败穆斯塔法和忙哥帖木儿之后,这些墙头草们找不到觐见大汉皇帝的门路!”
通晓东西方七种语言的塞里木淖尔,无意中听到几个无知的十字军贵族对大汉在中东的前景大放厥词,任何情况下都无条件相信自己夫君的波斯圣女,就忍不住出言反驳了。
自惭形秽的露西娅低下了头,杜克雷趁机出来打圆场,他先风度翩翩的脱帽,然后将手贴在胸口优雅的鞠躬:“美丽迷人的小姐,战争是男人的事情,何况上帝掷下了骰子,凡人怎么可能知道哪一面朝上?在上帝的旗帜下英勇骑士们保卫城堡,女士们关切的目光就是最好武器,足以激骑士应具的八种美德了。”
杜克雷这个花花公子,以社交场上的口舌著称,他满以为对方会回应自己的话,这样就可以顺势攀谈起来,如果她没有丈夫陪同的话,也许今晚……
露西娅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几位女伴立刻向她投来了同情、鄙夷或者幸灾乐祸的目光,谁都知道杜克雷正在疯狂的追求女伯爵,这位拥有一头浓密金、身材高大健壮、又是攻打异教徒的十字军英雄,实在是位可以令任何女性引为骄傲的追求者。
现在这位“痴情”的骑士,“忠诚”的追求者,却当着她的面公然向另一位女子搭讪,甚至几乎毫不掩饰目光中的**火花,这对于一位高贵的女伯爵而言,可真是个天大的侮辱!
出乎意料,“东方的海伦”并没有理睬杜克雷,现这群人关注自己的容貌过关心中东战局的实质,塞里木淖尔就一边腹诽着“俗不可耐”,一边向楚风走去。
此时的楚风正带着两位皇后东走走西看看,他们进入城堡之时就吩咐了亨利二世,要求他不要提前宣布大汉皇帝的身份,也不要按欧洲宫廷礼节在步入大厅时唱名,所以也就没有吸引过多的注意力,在地跨亚非欧三大洲、各民族混杂的中东地区,他们典型的东方相貌也并不算太过引人注目,别人只当是高加索或者呼罗珊波斯的某位土王呢。
“淑桢姐姐看呐,这些蛮夷女子真不知羞耻,大半个胸脯都露在外面了!”雪瑶脸红红的,不明白连自己看了都觉得不好意思,那些个蛮夷女子怎么就敢穿成这样,还‘恬不知耻’的搔弄姿,吸引男人的目光呢?
她捅捅楚风的腰:“喂,非礼勿视,楚呆子你可不准看人家胸脯!要看有陈姐姐和塞里木淖尔妹妹,任你怎么看都行。”
陈淑桢哑然失笑,雪瑶这小醋坛子……
楚风没有理她们,自顾着盘算目前的局势:哈里穆斯塔法对于陆上争雄已经没有过多的信心,以圣战名义集合贝都因游牧部族的十万战士,却一直屯兵西奈半岛苏伊士地峡以西,分明取的守势,而埃及海军沿着地中海东岸北上,锁住了海上通路,摆出副就欺负你波斯湾的军舰万万飞不过阿拉伯半岛的无赖嘴脸。
尽管大汉海军把红海沿岸、阿拉伯半岛南端的阿拉伯浆帆并用船全部送进了海底,还轰击了几个沿岸城市,但阿拉伯人似乎铁了心要利用地中海方面的海上优势,和大汉打一场不对称作战。
同时忽必烈和金帐汗忙哥帖木儿的军队正在高加索山区,蒙古帝国最后的五个精锐万人队,加上仆从的基辅罗斯各公**队,共计十万也朝着南方扑来,大有和穆斯塔法南北夹击,一举消灭大汉远征军的势头。
师出万里之外,孤悬中东漫漫黄沙之中,与国内在陆上的联系还要穿过海都的原控制区,耶路撒冷-呼罗珊波斯-河中之地-葱岭-天山南北路-河西走廊-关中,从远征军所处的位置到传统中原汉地,这简直是漫长到没影儿的距离,看起来楚风的形势似乎很有点不妙……
教廷的态度也变得鼠两端起来,不过他们本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威尼斯、热那亚的奸商们绝不会看在上帝的面上就减免雇佣海军的军费,想当年拜占庭请求他们帮助对抗咄咄逼人的穆斯林,穷得叮当响的西欧骑士由威尼斯舰队送往中东,由于骑士们付不起船票,威尼斯指挥官居然怂恿十字军骑士去攻打拜占庭,劫掠君士坦丁堡的财富来抵偿船票!
在唯利是图的商人眼中,那位崇高的罗马教皇也许连个屁都不是,楚风单单从马可.波罗身上就能管中窥豹见其一斑了。
教廷态度暧昧,塞浦路斯王国、亚美尼亚、圣殿骑士团、医院骑士团、的黎波里伯国(中世纪欧洲有王国公国侯国也有伯国,公国的脑不称国王称大公或公爵,伯国的国家脑则只是个伯爵,但独立为国,和英法等国内部封的伯爵侯爵公爵不同)等一系列基督教国家、十字军国家,也跟着改变了态度。
这些国王、伯爵们,本来到最靠近耶路撒冷的阿卡德来,就是为了当大汉履行诺言交还圣城耶路撒冷时,耀武扬威的进入城中,好给自己的家徽增加几个光荣的符号,同时前往朝觐中东的新主人,也许比教廷更加有存在感的主人——大汉皇帝。
但忙哥帖木儿和穆斯塔法联合起来,笃信伊斯兰教的金帐汗和哈里给大汉远征军来了个南北夹击,并且阿拉伯的浆帆并用船在地中海上耀武扬威,大汉却没有一片小舢板在这片海域存在,十字军贵族们就在阿卡德停下了脚步,不但没有前往耶路撒冷朝觐,而且在这里举办了舞会,似乎预料中大汉的失败很值得庆祝似的。
“冢中枯骨!”
这是楚风对十字军贵族的评价。
怪不得真实的历史上十字军东征历时百年最终归于失败,耶路撒冷王国、的黎波里伯国和圣殿骑士团黯然覆灭,就拿现在来说,这群人没有看到是大汉的到来才瓦解了马木鲁克王朝对十字军国家咄咄逼人的攻势,反而对汉军“注定的失败”幸灾乐祸。
殊不知若是大汉兵未到,短短数年之后的黎波里侯国和耶路撒冷王国就会被马木鲁克苏丹盖拉温消灭,医院骑士团和圣殿骑士团也只能灰溜溜的逃回欧洲,成为任人鱼肉的货色。
“可笑的阿拉伯人,愚蠢的十字军骑士,难道你们真的认为海洋被陆地阻隔,大汉强有力的海军对地中海东岸鞭长莫及吗?而陆地上,乌合之众的部落骑兵,以及屡战屡败的蒙古武士,南北对进就能对我战无不胜之汉军构成致命威胁?”看着觥筹交错的场面,楚风嘴角显出讥诮的冷笑。
忽然感觉到胳膊被人拽住,一个温热绵软的躯体贴在了后背上。
原来是塞里木淖尔,她那调皮的神态,还真像只漂亮的波斯猫,在主人面前温柔的讨好卖乖,但主人之外的家伙想要摸摸她柔滑的毛,这只波斯猫就会拱起背,出呼噜呼噜的警告,并把她尖利的爪子亮出来。
看到这一幕的杜克雷,面上的神色变了几变,他和十字军骑士朋友们,以及几个女伴走了过来,冲楚风等人行礼道:“凡希尔国王,虔诚者杜克雷向各位东方的来客致意。”
塞里木淖尔躲在了楚风身后,正巧陈淑桢在身前,杜克雷眼前一亮,只觉得今天何以东方的绝色丽人如此之多?
也不管对方是否理睬,他低下头准备亲吻对方的手背,右手朝着陈淑桢修长而莹白如玉的手掌抓去。
啪!
干净利落的一记耳光。(!)
637章 挑战
可怜的杜克雷就像正面撞上了狂奔的犀牛。在众目睽睽之下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狠狠跌到了一张摆满银烛台、银餐盘和镀金酒杯的长条桌上。
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响,烛台上积着的蜡油泼了满脸,烛火差点儿没把他的胡须点燃,餐盘里装着的奶油蛋糕和浓汤之类,稀里糊涂的糊了满身,实在狼狈到了极点。
但杜克雷并没有享受到滴蜡的乐趣,因为在被扇飞起来的那一瞬间,他就晕了过去,当然,大厅中另外几个圈子传来的不怀好意的讥笑,以及女士们的惊呼,他也就充耳不闻了。
只不过当他醒来的时候,又会多么尴尬?没有感同身受,谁也不知道。
的黎波里女伯爵露西娅的笑声最为放肆,她用来自东方的华贵丝绸手绢掩住丰润的嘴唇,杜克雷这个刚刚给她带来羞辱的花花公子倒了霉,她无疑是非常高兴的。
女伯爵妖媚的眼光不断在楚风脸上打转,现在这位神秘的来客,已经引起她和女伴们的注意了。
“无耻!”陈淑桢冷冷骂道,看也不看那倒霉蛋。也不知她是在骂摔了个七荤八素的杜克雷,还是举止放荡的露西娅。
感觉到四周投来的诧异、敌视的目光,她秀美微蹙,神情扭捏,不好意思的对楚风道:“楚兄,这些夷人真真行事狂悖无礼至极,我激愤下略施薄惩,只怕要坏了楚兄的大计。”
楚风看看杜克雷,又看看陈淑桢一幅样子像极了刚干完坏事就被捉住的调皮小女孩,无奈的摸了摸鼻子。
身边这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可不是闺房中长大的娇小姐,当年统帅畲汉义军转战闽广,力抗蒙元强敌,受故宋钦命正二品经略安抚使,势剑金牌令出如山,十万军中无人胆敢不敬,见对方来亲吻自己的手,如何不生气?这一下是含愤出手,用了十成力道,只怕那倒霉蛋非受重伤不可。
文化差异害人啊……
不过楚风也并不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儿,他宠溺的拍拍陈淑桢的背,笑呵呵的道:“无妨,便是贤妻将这大厅中的人通通打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塞里木淖尔和雪瑶哧的一声轻笑起来,将几乎所有十字军国家的领全都杀光,这样的话,也只有大汉皇帝敢说。也只有他敢做,肆无忌惮啊~
陈淑桢却是粉面微红,当年统帅大军作战,无论在外人看来如何威风赫赫,深受父亲陈文龙状元公十余年传统教育的陈淑桢,内心深处却并不以统帅大军、杀伐决断为荣,时势造英雄,如果没有蒙元南侵,也许她会像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深闺小姐那样,在女红针指、相夫教子的生活中,平平淡淡的渡过一生吧。
“楚兄就会那我打趣,这里、这里许多人和咱们无冤无仇,我干嘛要杀他们?说得,说得好像我很喜欢打打杀杀似的……”陈淑桢脸红红的,声音越来越小,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有个成语叫‘口是心非’。
杜克雷呻吟着慢慢醒来,几位贵族骑士上前扶起了他,并且检查他的伤势:全身多处擦伤、撞伤,一张英俊的小白脸被蜡油烫得通红,屁股惨遭搁在餐盘旁边的叉子爆菊……
不过这些都是被扇飞起来之后撞到长条桌造成的,最主要的伤势还是那可怕的一耳光。半边脸高高肿起,咳呛着吐出了七八颗带血的牙齿,医院骑士团中富有战地抢救经验的骑士甚至猜测,也许面颊骨都有碎裂。
“我的上帝啊!”骑士医官在胸口划着十字,惊呼道:“我在安条克见过同样伤情的倒霉蛋——但他是和马木留克骑兵正面对冲时,被十斤重的钉头锤砸到了脸上!”
有贵族小心翼翼的瞄了眼陈淑桢,惊讶的道:“天,多么可怕的女士,她的美貌和力量都举世罕见,实在难以想像那妙曼的身体里,如何会充满了雷暴般可怕的力量。”
即使是最胆大妄为的花花公子,在看到杜克雷的惨状之后都打消了和这几位东方美人儿搭讪的念头。
“难道,难道她是来自东方的女巫?”一位贵族妇女脸色苍白的说道,人群立刻又后退了几步。
杜克雷的朋友们将身受重伤的倒霉蛋抬了出去,留下了的几个人想上前质问,又自问挡不住那样可怕的重击,为的一人向四周看了看,忿忿的高声叫道:“这里没有人主持公道了吗?荣誉、英勇、牺牲、怜悯、诚实、公正,这些骑士美德,还有人记得吗?”
鸦雀无声,不知道这些东方人的底细,没有人愿意冒险,即便是贵族妇女们向各自的追求者做出了暗示。
“公正,这是圣殿骑士团的座右铭。”一个低沉的、犹如雄狮低吼般雄浑的嗓音在人群之后响起。
杜克雷的朋友们顿时大喜,他们知道只要这个人愿意出头,就没有摆不平的事情。
满头金、身材高大雄壮的中年男子越众而出,他朝楚风鞠了一躬:“圣殿骑士团总团长吉拉米三世.德.博让,向来自东方的客人致意。我想请教阁下,刚才杜克雷只是按照传统礼仪向您的女伴行吻手礼。为何会突然遭到毒手?”
号称“公正者”的博让不亢不卑的说完这番话,贵妇人们登时将火热的目光投射到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十字军英雄身上,如果不是顾忌身边的男伴,她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抛出手绢。
塞里木淖尔将这番话翻译了,楚风一幅无辜的样子看着博让:“可我的女伴并不是行吻手礼的对象啊,杜克雷自己行错了礼节,当然该打。”
博让皱了皱眉头,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尊敬的客人,我不想知道您是高加索的哪位王公,抑或是呼罗珊的大人物,但请您不要试图欺骗我们。一位骑士向高贵的夫人小姐行吻手礼,是非常正式的礼节,您的女伴,嗯,相信我至少不会看错她的性别,尤其是她的容貌如此美艳绝伦。”
楚风很傻很天真的挠了挠头:“但她是一位骑士呀!有骑士向骑士行吻手礼的规矩吗?”
博让一怔,一时无言以对,大厅中的贵族妇女则掩口大笑,的黎波里女伯爵露西娅咯咯的笑道:“您是开玩笑吧?虽然她的力气很大,但是战场上……”
楚风看也不看这个搔弄姿的贵妇人,“既然可以有女伯爵,为什么不能有女骑士呢?你们的圣殿骑士当中没有女性吗?嗯,也许没有吧……”
博让踏前一步。威严的低喝道:“我能否认为,这是对圣殿骑士团的侮辱?”
夕阳余晖从落地窗中投射进大厅,博让高大魁梧的身躯挡住了阳光,在他的阴影下,人畜无害的楚风好像雄狮面前的羚羊——至少大厅中的绝大多数人这么认为。
“随便,”楚风根本就无所谓,忽必烈、海都、伯颜这些绝世之雄都成了手下败将,区区一个圣殿骑士团总团长,根本连个屁都不算。
难道这个东方人是白痴吗?大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是谁打伤了我们的花花公子杜克雷?博让……”
在城堡门口迎接宾客的亨利二世,此时才忙完了走进大厅,骑士们争风吃醋打架决斗都是寻常事。也不放在心上,远远看到博让高大的背影,他就笑着出言询问,可当他看清博让高大身躯造成的阴影中,那个貌似人畜无害的男子时,非但一点儿都笑不出来,简直就恨不得大哭一场了。
三步并作一步小跑过去,亨利抢在博让飙之前呼的一下跪在了地上:“基督的圣矛,凯撒、奥古斯都,众王之王,您的威严如同奥林匹斯山上的雷霆,请宽恕这群无知的人吧!”
大厅中突然变得安静起来,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俄而,传来了人们粗重的呼吸声——亨利口中的那一串头衔,只属于一个人,一个击败了蒙古帝国,消灭了伊儿汗国,一战而灭马木鲁克,令罗马教廷也不得不屈服的人,大汉皇帝!
排斥的冷漠变成了谄媚的微笑,在人们眼中皇帝的任何行为都变得那么合情合理,甚至刚刚还在为杜克雷的严重伤势而气愤的朋友们,现在也开始赞叹皇帝的仁慈和宽宏大量。
作为中东新的主宰,令蒙古帝国崩溃的大英雄,阵斩马木鲁克苏丹盖拉温、收复圣城耶路撒冷之后,得到罗马教廷和君士坦丁大牧赠与的双重圣号,在西方传言中差不多成了半人半神的大汉皇帝,在所有人看来就应该是动辄杀人盈野流血漂橹的人物,区区一个杜克雷,皇帝杀他就和碾死只蚂蚁差不多,只打成重伤还让他留了条命,这已是难得的仁慈了!
还在和皇帝对恃的博让,在人们心目中顿时从英雄变成了小丑,自不量力的小丑,贵妇人们喜欢勇者斗恶龙的戏码,但要是谁去挑战奥林匹斯山上的宙斯。那就不是勇者,而是白痴了。
638章 大块头有小聪明
圣殿骑士团总团长德.博让灰蓝色的眼中精芒一闪。面对全世界最强有力的统治者他没有后退,而是坚持道:“就算崇高而伟大的皇帝也不能肆意侮辱骑士的尊严,即便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要求和您作公平决斗——除非您收回刚才的话。”
整个城堡大厅的空气突然变得凝固,女伯爵、子爵夫人们惊讶的举起孔雀毛扇,遮住了呈o型的嘴巴,骑士们叹息着连连摇头:“博让真是个死脑筋的白痴,他为什么不去挑战金帐汗或者哈里穆斯塔法?”
楚风微微眯起了眼睛,现在自己身前这个像雄狮一样魁梧的圣殿骑士,变得有趣起来,要么他真的是一个IQ卡严重欠费的傻瓜,要么……
“如果单挑有用的话,还要军队做什么?”
楚风笑嘻嘻的说罢,塞里木淖尔翻译成拉丁语,顿时大厅中笑成一片,亨利也趁机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罗马教皇和君士坦丁大牧赐予双重圣号的“基督之圣矛”下跪,算不得太过谄媚,但跪久了膝盖还是很不舒服的。
不料皇帝话锋一转:“既然你觉得圣殿骑士团受到侮辱而提出挑战,那么,就侮辱到底吧!就你的战绩而言。根本没有资格和我决斗,嗯,哪怕我的妻子,用一只手也能击败你!”
这可真是绝对的、无情的侮辱了,博让一张脸变得通红,他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眼睛瞪得像铜铃,似乎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现在连大厅中的贵妇人们,都有点同情博让的处境了,楚风还在无情的打击他:“难道圣殿骑士胆怯到如此地步,连和一位东方女骑士作公平决斗的勇气都没有了吗?去吧,披上战甲吧,我将看着你怎样摔下战马。”
楚风的话,像重锤一样敲击着博让的自尊心,甚至敲打在每一名骑士贵族的心脏:从辽东到耶路撒冷,从南洋到漠北,摧毁了几乎整个蒙古帝国,并干净利落的击杀马木鲁克苏丹盖拉温,拥有如此辉煌的战绩;而十字军一方呢,非但被马木鲁克夺取了圣城耶路撒冷,安条克公国也在二十年前陷落,如此惨不忍睹的战绩,哪儿有资格向大汉皇帝要求公平决斗?替人家提鞋都不配!
博让一张脸窘得通红,对于他的窘境,一直旁观的女伯爵露西娅终于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这个世界上有资格向大汉皇帝要求公平决斗的人,已经不过三名了,显然我们不在其中……总团长阁下。退后吧,难道你还真准备和一位美丽的女士比赛武艺吗?”
出人意料的是,博让竟然转身走出大厅,就在门口从侍从手中接过了板甲、铁盔,“听说大汉皇帝的话就像圣经的字句那样金光闪闪不可动摇,那么刚才皇帝说过他的妻子是来自东方的女骑士,我就是在进行一场公平的骑士决斗。”
满庭哗然,号称公正者的博让居然会与一位女士决斗?简直匪夷所思!有骑士贵族立刻把他唾弃得一文不值,夫人小姐们大失所望,只有亨利等少数几个人,想得比较深一点……
“老婆揍他!”楚风想了想,又对陈淑桢道:“这个人,有点意思……给我留下完整的。”
塞里木淖尔和雪瑶听了使劲儿忍住笑,直憋得肚子疼,留下完整的,岂不是说如果淑桢姐姐不留手的话,那个包着铁皮像个罐头人的大块头,就要被拆成十块八块的了?
陈淑桢粉面变做橘红,娇嗔的剜了楚风一眼,然后在她向外迈出第一步的瞬间,笑颜如花的脸庞变做寒冰严霜。眼神从温柔娇媚变得像龙泉宝剑那样锋利无匹,娇柔的身体渐渐调整到最佳的战斗状态,风流婉转的体态下隐藏着难以匹敌的力量。
她手握剑柄一步步踏出,犹如捕食的猎豹,优雅,却致命。
大厅中众人的目光变了,如果说贵妇人们只是凭借女性特有的直觉感觉到了这名东方美人儿隐藏着的爆炸性力量,那么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那些真正的十字军骑士,则感觉到一重重寒冷彻骨、令人心脏为之冻结的森森杀气,正从她的眼神、表情、姿态和步伐中散出来。
就算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直面苏丹盖拉温麾下的七大伊玛目、十二谢赫,也没有这种透心凉的感觉!这样浓重的杀气,只有万军之中斩将夺旗的杀星才能具备!
没人能看出穿上全身盔甲,只有头盔眼睛部位留出道观察缝的博让,此时究竟是心惊胆战,还是追悔莫及。
只是在若干年后,以色列的开国之君亚伯拉罕,曾听酩酊大醉的博让提到过:“我宁愿直面拔都、不台麾下地狱恶魔般的怯薛军团,或者和战无不胜的真主之剑萨拉丁作生死对决,也不愿再在那个可怕的女子面前举起我的剑——她的恐怖,比她的美貌更令我记忆深刻。”
说这番话的时候,博让眼神中挥之不去的梦魇,令亚伯拉罕仿佛感同身受。
阿卡德城堡大厅之外就是宽大的训练场,此时还有不少希望成为正式骑士的侍从和见习骑士在训练,他们看见身穿带有白底红十字徽记的圣殿骑士团总团长博让骑上了战马,顿时为即将到来的精彩决斗欢呼起来。
欢呼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另一名骑士让他们差点儿没把眼睛掉地上:一位没有任何铠甲,身穿红色锦绣服装的东方女子!
“天,我不是在做梦吧?”有人揉了揉眼睛。
楚风和两位皇后在众人簇拥下走出了大厅。雪瑶不屑的撇了撇嘴,对楚风道:“我看刚才那个什么骑士团长,就一号大傻瓜,决斗?简直就是弱智,当年拔都、不台、旭烈兀西征,打得他们落花流水,他们怎么不去决斗啊?”
楚风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我看博让非但不傻,还很聪明呢。”
在刚才那种情况下,博让如果听到亨利叫破大汉皇帝的身份就退避三舍,甚而转成谄媚阿谀,那么既在所有十字军贵族面前留下了恶劣的印象,对大汉皇帝而言他也不过是个前倨后恭的小人,也许皇帝转头就把他的名字忘掉了。
但明知皇帝不会和自己决斗,博让依然固执的提出来,至少在贵族们心目中留下了“有点傻,但不畏**,不愧号称公正者”的想法,而借以引起大汉皇帝的注意,不也很划算吗?
只不过他没有料到的是,楚风会真的让陈淑桢和他决斗。
“为什么要让陈姐姐出战呢?”雪瑶还是有些不明白,按楚风的分析,其实博让已经有心做大汉的从龙之士了。他故做姿态其实就和那些酸腐的文人士子故意上表,危言耸听的指摘朝政弊病,甚至抬棺建言,其实就是想让自己名字简在帝心的行为,没有什么区别嘛。
楚风嘿然一笑,“因为,嗯~其实我不喜欢被人算计。”
雪瑶愣了愣,然后掩口吃吃的笑,心道这楚呆子还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啊。
另外一层楚风并没有说出来,他还想看看这个博让怎么应对陈淑桢的攻击,以及失败之后有什么反应。
骑在高大战马上的陈淑桢。身形渊渟岳峙,颇有千军万马中斩将夺旗的凛凛气慨,而当她将骑士侍从递上的长枪左右一摆,训练场上登时变得鸦雀无声。
上层贵族可以花天酒地,十字军骑士则随时要准备和人数五倍、十倍的阿拉伯联军作战,武艺是一天都不能丢下的,哪怕一名最普通的骑士侍从也是尸山血海中走过几遭,自然识得货。
陈淑桢若无其事的将长枪左右摆动,卷起的呼呼风声就如龙吟虎啸,站在附近的骑士只觉得劲风扑面,锐利的枪风甚至刮得脸上生疼!
有贵族妇女已经开始为“可怜的”博让祈祷了。
两位决斗者拉开大约五十米的距离,然后策马冲锋,咄咄的蹄声中相对而进的两匹战马很快就把距离拉到了十米,此时陈淑桢的眼睛像捕食的金雕那样锁定了对手,手中的长枪抖出几团枪花,在晚霞余晖映照之下绚烂无匹!
博让完蛋了!亨利哀叹起来,他很后悔没有提醒博让,这位皇后还有另外一重身份:统领十万大军力抗蒙古帝国最精锐的军队,阵斩头等把都鲁唆都,二等把都鲁无数的绝代女将!
然而就在所有人认为博让已经一只脚踏进冥河的时候,只见斗大个明晃晃的东西飞上了半空。
“天,博让扔掉了头盔!”有人惊呼起来。
骑士决斗脱下头盔扔出,就代表投降认输。
却见陈淑桢手中长枪如金龙探爪般划过长空,夺的一声穿透了头盔,去势不衰直射城堡石墙,一记沉闷的响声,将头盔牢牢钉在了石墙上,枪尖也不知刺进石缝中多深,只见那枪杆兀自螺旋状的嗡嗡颤动,经久不息。
这一枪,钉在了十字军最后堡垒阿卡德的石墙上,也钉在了所有十字军贵族的心头。
“当大汉将穆斯塔法的舰队送进海底之后,也许你们应该到耶路撒冷来朝觐我了吧?”楚风大笑着,偕三位皇后离去。
当然他没忘了对面色苍白心有余悸的圣殿骑士团长说:“圣殿骑士自诩教廷的宝剑,但我们中国有句话叫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哈哈哈……我看好你哦。
639章 神兵似从天上来(一)
雅法,地中海东岸重要的海港。是地处内陆数十公里的圣城耶路撒冷的对外联系窗口,百余年前运送十字军骑士的威尼斯舰队曾在这里登陆,而真主之剑萨拉丁的圣战者,也从这里出叩开了耶路撒冷的城门。
城市变成了巨大的兵营,一队队荷枪实弹的汉军宪兵在街面上巡逻,各部队的传令兵骑着快马,马儿呼哧呼哧打着响鼻,跑得浑身汗津津……古老的城市已经成为了汉军向哈里穆斯塔法进攻的出集结地,张世杰麾下第三军四万余将士齐集此城,随时准备动雷霆一击。
城中包着头巾留着大胡子的居民们,则分外敌意的看着这群将和神圣的哈里作战的异教徒卡菲勒,诅咒他们下火狱,当然,如果这种诅咒有用的话,穆斯台尔妥姆也不会被蒙古人踩成肉酱了。
城中最辉煌灿烂的埃米尔宫殿做了大汉皇帝的行宫,谢赫的庭院则成为第三军的指挥部,主体建筑那伊斯兰风格的圆顶上,绿色新月旗早已换成了金底苍龙旗。
圆顶穹庐之下乃是第三军指挥部的中枢,许许多多的作战参谋在沙盘上插着各种颜色的小旗,左边房间里的军需官们不是哗啦啦的翻着账簿就是在地图上画着辎重运输的路径,右房间则是军法、军医等勤务军官办公之处。
苏刘义陪着张世杰站在沙盘前面。这具沙盘是派出热气球在高空绘制完成——现在的汉军飞行部队,已经懂得对流层不同高度上风向并不相同的道理,从而能够用改变高度寻找适合风向的办法,来操纵热气球改变航线。
虽然依旧不可能精确、不可能随心所欲,但完全可以做到从雅法升空,顺风去西奈半岛和埃及开罗那边逛一圈,再回到汉军控制的地区,反正这一地区非常之广大,额~从地中海东岸到黄河入海口。
事实上就有风向不对付的倒霉蛋,一直飞到了波斯,沈炼戏称要是想开小差,就直接飞回临安去……
从天空看地面,实在是一目了然,依据空中侦察制作的沙盘巨大而精致,森林、河流、城市、山脉,全都具体而微。
有这样的手段,就算敌人有神鬼莫测之机,也逃不过千丈高空上的眼睛吧!苏刘义只觉得以前读兵书,上面隐真示假、虚虚实实的计策,在如今汉军的技术手段面前全都变得没有了用武之地。
当然苏刘义不会知道,战争是促进技术手段进步的最快途径,高空侦察出现之后,地面伪装也会尾随而来,不过,在大汉飞跃式的技术进步面前,在十三世纪的阿拉伯,谁会想到面对那貌似神祗一样高高在上的眼睛。还能恰如其分的伪装自己?
张世杰已经有些年迈,眼睛眯着观看沙盘上的情势,神情却是兴奋得无以复加:远征万里之外,决胜异域黄沙之中,这样的机会千百年来哪位名将曾经有过?如果说人的短暂生命恍如流星坠落,那么就在这不多的时日中,绽放灿烂的光辉,把自己的姓名镌刻于华夏青史之上吧!
苏刘义却忍不住道:“老泰山,该吃药了,您老人家早晨的药都还没吃呢……”
张世杰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老老老,本将尚能顿食羊一腿,酒三升,统帅大军决战决胜,何敢言老?”
生了气的张世杰,不再理睬女婿,一头扎进了沙盘里。
陈吊眼第一军、法本金刚军已兼程北上迎击蒙古帝国最后的军事力量,忽必烈和忙哥帖木儿的军队从高加索直扑耶路撒冷东北方向两千里外的大不里士,妄图抄后路切断远征军与国内的陆上联系,而第一、金刚两军则针锋相对,作战意图为一举击溃蒙古帝国最后残存的军事力量。
抄后路,截断联系?张世杰笑了。如果在十年前,那位号称故宋马步军无双无对的张世杰,或许会认同忽必烈的战略部署,可现在他只想问问谁给忽必烈除了这么个愚不可及的主意。
已到午餐时间,窗外军部卫戍部队的士兵们已经开饭,除了阿拉伯风情的椰子手抓饭,嫩烤小羊肉和奶酪馅饼,也提供大汉出产的红烧猪肉罐头——中东这边穆斯林多,没人养猪,汉军要吃猪肉只有靠罐头。
一堆堆小山似的罐头,白铁皮在日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敞开供应,汉军官兵们根本就不稀罕,完全不会出现早年张世杰在宋军行伍中常见的,逢年过节吃肉打牙祭,士兵们疯抢的场面。
更别提波斯的椰枣,印度的大米,霍尔木兹的海鱼……所有的供应,全都从海洋,经由波斯湾和红海运来,就算蒙古帝国真能打下大不里士,切断了远征军和国内的陆地联系,又能起什么作用?
张世杰不无嘲讽的一笑。
古典时代,上万里的长途运输,内河运输的成本是陆地运输的十分之一,海洋上的划桨船把这个比例降低到十五分之一,阿拉伯浆帆并用船达到了二十分之一,而大汉的剪式船,则是空前的三十分之一!
也即是说。从红海之滨或者波斯湾的巴士拉,到江南闽广的万里海程,运费其实只相当于三百多里的陆地运输,折算成陆地运输,比从杭州到宁波,或者北京到唐山还近一点儿……
时代变了,战争的规则也变了。
张世杰已迫不及待的想要动攻势,但他顾忌的只有一点,他的目光长时间的停留在了沙盘上:红海与地中海之间的西奈半岛,此时在沙盘上看起来就是一块狭窄的陆地,横亘在了汉军进击埃及的道路上。
西奈半岛西缘,那个叫苏伊士的地区,陆地变得非常之狭窄,北面地中海、南面是红海,似乎用手指头在沙盘上划一道沟槽,就能让两大海洋相联通。
当然,这只是做梦罢了,无论红海与地中海之间的西奈半岛,还是波斯湾与地中海相隔的两河流域,都被陆地严严实实的隔开,所以阿拉伯人信仰的古兰经认为,世界上的海洋互相之间是被陆地阻隔而不相通,而所有的陆地则互相连接。正如亚非欧三大洲在中东交联那样。
在地中海方面,大汉连一只小舢板都没有,阿拉伯人的海军则正在耀武扬威,那么当汉军冲过西奈半岛的之后,阿拉伯人倒真是可以从地中海上运兵,抄了汉军的后路,把西奈半岛和苏伊士地峡之间狭窄的陆地一卡,就把汉军关在埃及的沙漠里了。
要解决这个问题,还得……张世杰走上了高大建筑的第三层,用望远镜极目远眺城市西面濒海的方向,那儿有高高飘扬的金底苍龙旗。
视野中。一枚磨盘大的石头正呼啸飞来!
“阿拉伯海军真像一群嗡嗡叫的苍蝇啊,打不过你也要烦死你,精神可嘉。”城西濒海的城墙段,金底苍龙旗下,楚风不屑一顾的撇了撇嘴。
不但他没有慌乱,就是雪瑶、陈淑桢和塞里木淖尔,以及城墙上所有的官兵,对石弹都无动于衷。
果然,以四十五度角飞上半空的硕大石弹,气势汹汹的飞到了运行轨迹的抛物线顶点,然后就心不甘情不愿的向下坠落,最后咚的一声闷响,一头扎进了城外海边的椰子林,除了惊飞几只鸟儿,砸落几颗椰子,并无其他效用。
庞大的阿拉伯舰队就停在三里外的海面上,洁白的船帆遮天蔽海,巍峨的船身如同一座小型的城市,浆帆并用船两舷伸出密密麻麻的船桨,就像蜈蚣的脚一样看着让人眼晕。
然而如此庞大的舰队,只敢停留在三里外的海面,不敢越雷池一步,偶尔有船被风浪吹得离岸近了点,就像一只脚踏进地狱似的,转舵、调帆、划桨,忙不迭的往后退,仿佛在距离城墙三里的地方,有一根看不见的死亡之线,跨过了,就会惨遭不测。
这么远的距离,世界上任何一种抛石机都无法逾越距离的限制给城墙造成伤害,那些巨船射的石弹,也就只能砸下几颗椰子了。
中东炽烈的阳光下,城头搭起了凉棚,楚风正饶有兴致的和三位皇后打双陆。
被阿拉伯船的挑衅搅扰,楚风颇有些不悦的命令陈吊眼:“打几炮,让阿拉伯人闭嘴。”
陈吊眼高高兴兴的令卫兵挥动令旗。立刻城头就响起了十二斤重炮惊天动地的轰鸣,海湾中阿拉伯舰队前面的水域,十余根高大的水柱冲天而起,而早已成了惊弓之鸟的阿拉伯舰队,靠前的几艘船就手忙脚乱的后退。
海面上某些可疑的破碎木片,就是再明显不过的前车之鉴,送死可不是什么英雄行为,封锁海港就行了嘛,阿拉伯人很知趣。
见到阿拉伯舰队的窘态,塞里木淖尔掩着小嘴吃吃的笑,如花的容颜让楚风一怔,心道这重炮齐博美人一笑,是不是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遗风?
当然实际效果截然相反,从士兵们对阿拉伯舰队的笑骂欢呼中,就非常明白了。
640章 神兵似从天上来(二)
阿拉伯舰队既不敢登陆与大汉陆军决战决胜,又畏惧十二斤重炮的可怖威力,不敢靠近城墙三里以内,投石机抛射的石弹只能打下城外的几颗椰子,被汉军开炮一吓又忙不迭的退后,当真狼狈到了极点,而城上的汉军士兵则嬉笑怒骂,若不是顾忌着御驾和三位皇后,只怕这群野小子就要脱了裤子对着阿拉伯人撒尿了。
阿拉伯舰队最高大巍峨的浆帆并用船,旗舰“真理之光”号的舰桥,舰队司令哈希姆.拉赫曼气得一拳头砸到栏杆上,一部大胡子不停的抖动着,深陷的眼窝里三角眼射出凶光:“该死的异教徒,下火狱的卡菲勒!圣战者迟早要击败他们的军队、夷平他们的城市、焚烧他们的书籍、毁灭他们的文化!”
哈希姆.拉赫曼并不是虚言恫吓,用剑和火传播信仰,阿拉伯帝国崛起的道路上就是这样做的:他们在亚美尼亚屠杀那里的基督徒,在波斯熄灭了燃烧两千年的明教圣火,在中亚和天山南北征服了早已接受华夏文明的若干西域佛国……
如果不是大唐名将高仙芝、李嗣业在怛罗斯浴血奋战,如果不是宋之藩属于阗国王李圣天与归义军节度使曹延禄在殉教者岭杀死了十万圣战者,阵斩哈里任命的“中国总督”贾拉里丁.穆哈提以及从圣城麦加赶来的四大伊玛目,也许中国、至少河西走廊以西的广大地区,真的会成为哈里的一个总督区。
就是这样,阿拉伯人也没有放弃在华夏攫取权力的尝试,仅仅从蒲寿庚导元倾宋的狼子野心,就足可见其一斑。
当大汉帝国占领圣城耶路撒冷之后,哈里和他麾下的谢赫、埃米尔们,才如梦初醒:当年阿拉伯帝国咄咄逼人的攻势,趁着大唐的内乱从华夏手中夺走了中亚,是什么时候东方那沉睡的巨龙已经悄然醒来,并在世人惊骇的目光中,出了震天的怒吼?
苏丹盖拉温和他手下的马木鲁克战士们殉教了,但对于傀儡哈里穆斯塔法来说这反而是个好事,真正将至高无上的权力握于手中,这权力的味道是如此甘甜,又怎么舍得放弃,哪怕是放弃一小部分?
撕碎了大汉皇帝的招抚圣旨,穆斯塔法立刻下达了圣战令,他要光耀千古,他要做将古兰经传遍世界的神圣,成为阿拔斯、萨拉丁那样的绝世雄主。
圣战的号角响彻了北非沙漠,响彻了各大海港,响彻了金字塔下、尼罗河畔,无数的圣战者从各个沙漠部族汇聚而来,无数的船只集中在了哈里麾下,为了天堂里的奶和蜜还有那七十二名美丽的处*女,阿拉伯战士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圣战之路。
此时哈里座下最虔诚的将军哈希姆.拉赫曼,率领两万水兵、另搭载一万五千圣战者的庞大舰队,以这支足可在地中海上击败任何敌人的、前所未有的海上力量,直叩雅法港,欲与等在苏伊士地峡以西的八万圣战者陆海并进,配合从高加索南下的蒙古帝国,将汉军绞杀在中东的漫漫黄沙之中。
然而哈希姆.拉赫曼失望了,阿拉伯的浆帆并用船在红海和波斯湾的悲惨遭遇,雅法港外海面上也重演了一幕:
被天堂的七十二个处*女冲昏了头的傻瓜,没头苍蝇似的撞进了汉军岸炮射程之内,于是所有圣战者就清清楚楚的看见,十二斤重炮仿佛地狱魔龙的怒吼,炮口喷出红炽的烈焰,天空中传来了尖锐刺儿的啸音……
具有恐怖威力的炮弹直接命中了冒失鬼,狂猛的爆炸仿佛令海天都为之变色,可怕的火球升腾而起,伴随着的还有无数人的惨呼——当然不是炸点处的,那儿的人早在爆炸的最初o.o1秒就被还原成了脂肪、水、无机盐和多聚糖。
容纳二百五十名水手,外加两百名圣战者的庞大浆帆并用船,能够抵挡百斤石弹重击的厚实舷侧,在爆炸的威力下像草纸一样被轻而易举的撕开,第一枚炮弹命中之后就破开了触目惊心的大洞。
第二枚、第三枚……偌大的船只,就在整个舰队三万五千双眼睛的注视下,彻底崩解,不是打着漩儿沉入海底,而是在海面上就被华丽丽的轰杀至渣,波峰浪谷间甚至找不到稍微大一点儿木片!
目睹了这一幕的阿拉伯舰队,从此放弃了和汉军对战的愚蠢想法,毕竟天堂里的七十二名处*女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人世间的妻儿老小和自己宝贵的生命,更加看得见摸得着。
“该死的卡菲勒,魔鬼撒旦的信徒!还以为他们只在红海和波斯湾有海军,谁知道他们陆军的火炮也这么厉害!”
哈希姆.拉赫曼看着三四里外的城头,大汉皇帝和他的后妃们弈棋谈笑,就气得脑袋晕,特别是地中海炽烈的阳光晒在他的头顶,更加剧了这种趋势。
埃米尔(阿拉伯语,领、总督)马哈茂德翻开绿皮本的古兰经,“我的朋友,穆圣教导我们遇上挫折不要心慌气沮,胜利终将属于掌握真理的穆斯林。”
拉赫曼心有不甘的指着城头那面睥睨苍生的金底苍龙旗,还有旗下笑得特别可恶的大汉皇帝,“让这群亵渎了圣城的卡菲勒如此悠闲自在,我们的圣战者却在海上受风浪颠簸,怎么不叫人生气呢?至大至高的真主安拉呀,请您降下天火消灭这群卡菲勒吧!”
马哈茂德笑着摇摇头:“我们的朋友,强大的忙哥帖木儿和更加强大的忽必烈已经率领十万蒙古精兵从高加索南下,而哈里麾下的八万圣战者集结在苏伊士,只要咱们能封住地中海东岸的海上交通并利用海洋自由的调动兵力,胜利就已经握在了穆斯林的手中。”
拉赫曼一怔,然后恍然大悟,刚刚还铁青的脸上,就露出了狞恶的笑容。
被汉军炮火催逼退后,舰队的投石机却无法打到城墙,看起来是舰队一方落了下风,但关键有一点:阿拉伯舰队可以在海洋上自由来去,汉军却被封在了城市里一步也动弹不得,只要汉军敢去苏伊士和圣战者主力决战,这里随时就能登陆抄他们后路,把他们堵在狭小的西奈半岛或者干热的北非沙漠,把汉军渴死、饿死。
主动权,牢牢掌握在阿拉伯军一方。
“但是,忙哥帖木儿是安拉虔诚的信徒,那位忽必烈呢?他可是信仰的长生天,能和咱们一条心吗?”拉赫曼提出了疑问。
马哈茂德自信满满的一笑:“世界征服者蒙古大汗已经做出了承诺,两军合作收复的蒙古帝国故土上,将会奉伊斯兰为国教,而他本人也将改宗穆斯林!”
拉赫曼心头突的一下,高兴得差点儿欢呼起来,单单是蒙古帝国附庸的伊儿汗,就可令马木鲁克们疲于奔命了,如果蒙古大汗能改宗穆斯林,那可是真主伟大的胜利,将来面对打着绿色新月旗的蒙古大军,那些可怜的十字军骑士将会有何感想?
可拉赫曼还有最后的一点儿不放心,那就是汉军的热气球出动得实在太过频繁了点儿,拥有巨大球囊的热气球时不时从舰队上空缓慢而威严的飘过,给水兵和圣战者们带来了极度的心理压力。
箭射不到、马达打不中,热气球以凌驾苍生、视万物为蝼蚁的气度,在高高的蓝天上巡行,仿佛与白云、蓝天和红日融为一体。
卡菲勒能在天上飞,那么他们会不会?
忠勇而略显愚笨的拉赫曼,有些拿不准了,“传言中那位大汉皇帝,”他又看了看城墙上那个貌似人畜无害的男子,有些畏惧的说道:“传言他得到了魔鬼撒旦的邪恶智慧……”
马哈茂德忍住想大笑一场的冲动,耐心解释道:“汉军的火炮,看起来神秘莫测,其实也就是加大号的马达(蒙古西征火药西传之后,阿拉伯人用木头造的管状火器,相当于宋代突火枪),他们的气球呢,里面灌满了热空气,故而能够升空。”
拉赫曼眨巴眨巴眼睛,“那我们为什么不制造这些利器呢?”
马哈茂德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火炮的精密金属加工技术,热气球的升力计算以及操控它所需的气象学知识,哪儿是一天两天能办到的呢?即使哈里麾下拥有那么多睿智的伊斯兰学者,到现在也没研究出个道道来。
也跟着看了看城墙上皇帝那并不高大的身影,马哈茂德眼中却有几分畏惧:“大汉皇帝的智慧,深不可测啊……”
打着哈哈绕过这个足以动摇军心的问题,“放心吧我的将军,热气球绝对无法承载一艘海船的重量,红海和波斯湾耀武扬威的大汉舰队,绝不可能飞越两河流域和苏伊士地峡来到地中海!”
马哈茂德自信满满的拍了拍手中的古兰经,“先知说过,世界上的海洋并不相通,它们被陆地所阻隔,所以,大汉皇帝就算得到了撒旦的智慧,地中海也绝对不可能出现挂着金底苍龙旗的舰队!”
641章 神兵似从天上来(三)
塞浦路斯岛宜人而短暂的春季,身穿传统希腊服装的渔夫们皮肤晒得黝黑亮,他们在阳光灿烂的海滩上修理着用搭接法建造的“圆船”,晾晒着经历了潮湿冬季和盐雾侵袭的渔网,身后,是雪松覆盖的群山,长满油橄榄和葡萄藤的种植园和开满鲜花的原野。
塞浦路斯是圣殿骑士团和医院骑士团在中东与欧洲之间的重要中转地,骑士和贵族老爷们这些天忙得不可开交,据说在东方正在生一场媲美荷马史诗和希波战争的空前大决战,圣城的归属、人类的前途,将会有此战的结果来决定。
可这和渔夫们有什么相关呢?借着渔业和海贸的兴盛,塞浦路斯是那么的富庶,地中海上往来如织的商船,运走了这里出产的上等橄榄油和葡萄酒,运来的则是产于普罗旺斯的优质蔬菜,埃及的蜂蜜,希腊的工艺品和中东的羊绒毯子。
就连其他地区往往压得自耕农和小业主们直不起腰的领主税和什一税,在物产丰饶的塞浦路斯似乎也变得无伤大雅,渔夫和农民不但很轻松的缴纳税款,甚至还有不少余钱来购买教廷的赎罪券呢!
大教堂里威严肃穆而又和蔼可亲的神父说了,用金银币购买这些花花绿绿的精美小纸片,“金币和银币放进教堂的大木柜,叮当一声响,上帝就饶恕了你在人世间的全部罪过”,于是,迷途的羔羊们纷纷掏空口袋里最后一块铜板,生怕没有赎清罪孽,死后就要下地狱。
此时正有两匹马从城堡的方向踏踏的奔来,渔夫们看了一眼,现是圣殿骑士老爷,年纪大的就漠不关心的低下头,继续做手上的活计,而还在做着勇者斗恶龙之梦、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就用炽热的目光紧紧盯着传说中的圣战英雄,憧憬着血与火交织的战斗,以及功成名就的骑士与美丽公主的幸福生活。
于是就有老渔夫或者大婶拍拍儿子的头,“别做梦了,骑士老爷可不是人人能当的。”
年轻人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了,自己的家底很清楚,可以置办一艘小渔船、娶一个朴实健康的乡村姑娘,并用海上的收获养活她和她的孩子,但买下成为骑士所必需的昂贵战马和武器盔甲,就完全不可能了。
骑士老爷们,大约是为海边的灯塔而来的吧?年轻人看了最后一眼,然后就像父兄那样,低下头继续着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活计。
还未完工的灯塔西面不远处,马上的骑士正在忧心忡忡的交谈着,远非平静生活的塞浦路斯农夫所想,骑士团目前危机重重。
“如果大汉能够战胜哈里,骑士团还有存在下去的意义;要是连阿卡德都丢掉,那么真不敢想象圣殿骑士团会有什么样的前景……”
一名骑士皱着眉头,很有些担心的说道。
另一名骑士同样焦虑的望着海面,又焦躁不安的看看灯塔:“我们可没有和阿拉伯海军对抗的海上力量,可恶的威尼斯人和热那亚人,这群叛徒、背德者,他们对金钱远比对上帝虔诚!”
塞浦路斯岛,是十字军从海路转运人员、物资的必经之地,也是骑士团的后勤基地,如果阿拉伯海军在封锁地中海东岸的汉军之余,再派遣部队攻打这里,世外桃源般的塞浦路斯就将面临灭顶之灾,而失去了后方基地的骑士团,命运也就不言而喻了。
“妈的,如果我们有足够的钱,”骑士看了看远处海滩上渔夫手里拿着的赎罪券,愤愤不平的道:
“自从教廷得到了大汉的印刷技术,赎罪券是越来越精美了,相信这玩意能赎买罪孽的傻瓜也越来越多;可傻瓜们宁愿买天国的门票,也不愿更多的支付人世间的保险费,而教廷那群老家伙,宁愿让梵蒂冈堆满金币,也不肯拿出来支付威尼斯和热那亚的海军军费!”
骑士团很早就得到教皇敕令,允许他们在占领区代为征收什一税并充为作战费用,塞浦路斯也在范围内。
为了建立强大的海军,为了购买威尼斯和热那亚海军的服务,骑士团几次三番想提高税赋,地主和自耕农们一再抵制,声称什一税是上帝赋予的神圣税率不得改变,最终只好不了了之;与此同时,赎罪券倒是卖得十分红火,但那些钱是由神父们直接交给教廷的,十字军骑士们一个铜板也抓不到手。
听得同伴把目前的危局归结于财政和教廷赎罪券的搜刮,年长的骑士笑了笑:“难道你认为,威尼斯和热那亚人会为了钱财出兵吗?咱们骑士团可从来不缺钱,圣殿中财宝堆积如山,但从来爱才如命的威尼斯人,这次给再多钱也不会出动他们的海军!”
年轻的骑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的心目中,那群把钱财看得比上帝还重的家伙,只要价格合适他们甚至敢出卖耶稣本人!
很快年长者给同伴解开了困惑,原因只有一个,将地中海视为内湖的威尼斯和热那亚人,认为这片海域上有两个竞争者就足够了,最多再加上半个拜占庭。
但对于大汉,只要在波斯湾和红海港口见识过他们海军舰队恐怖实力,和商船队惊人效率的人,就绝对不会乐意见到地中海上飘扬起金底苍龙旗。
所以威尼斯和热那亚这一双老对手,现在前所未有的团结起来,绝不肯一艘兵舰去帮助大汉。
威尼斯执政官在阿巴蒂宫对教廷的使者如是说:“就让阿拉伯海军把那条东方巨龙挡在地中海之外吧!他们不会得到出海口,他们也无从在我们的海洋上建造那些可怕的军舰。”
是的,大汉帝国有着无与伦比的造舰技术,但它的海军被阿拉伯半岛和两河流域阻隔在了波斯湾和红海,在地中海东岸,他们只能重新建造船只,组织舰队。
没有人能在短时间内造出一支强大舰队,而威尼斯和热那亚这两大海上强者也**裸的表明了态度:如果阿拉伯海军不能封锁这可怕的竞争者,他们甚至不介意亲自出手。
两位骑士心情复杂的远眺东方,不知道那里的战局进行到了什么地步,只不过他们心里很清楚,这处岬角建造的灯塔,实际上是眺望海面、防备阿拉伯海军偷袭的岗哨!
年轻的骑士无意间将目光转向了西方,忽然他的视野里就多了一点闪烁不定的金光,揉了揉眼睛,没错,海天相接处,有什么东西渐渐从波峰浪谷之间显现出来。
上下牙科科科打架,年轻的骑士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汉汉汉汉船,有汉船从克里特方向过来!”
稳重的老骑士根本连头都不回,低声骂了句粗话,任谁都知道大汉在东面,而且地中海与波斯湾被陆地阻隔,汉船决不可能在地中海出现。
“真的,真的!以上帝的名义起誓!”年轻人激动之下甚至用手去扳同伴的脖子,想把他的头转过来。
“拉奥孔你太……”老骑士气愤之下去拔腰间的十字剑,但只拔出半截,他就像中了美杜莎的魔法,变成了石像,分毫也不能动弹了。
海天相接处,早已是一片灿烂无匹的金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汉船,仿佛从海平面下突兀的冒出来!
洁白的船帆映照着灿烂的阳光,尖利的船毫不费力的将地中海上轻薄的细浪碾碎,化作琼浆碎玉飞散,而舷侧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炮窗,更有船头高高飞扬的金底苍龙旗,那连成片的漫漫金光,表明了这支舰队的主人是大汉皇帝楚风。
“天,是上帝施展了神迹吗?他让庞大的舰队从空中飞过了阿拉伯半岛,出现在塞浦路斯!”
骑士们出的惊叹,并不是这支舰队遇到的第一次,事实上自从大汉海军印度洋舰队从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地中海,在繁花似锦的普罗旺斯,在阳光灿烂的西西里,在盛产葡萄干的克里特岛,以及沿途遇到的渔船,所有见到这支舰队的人都张大了嘴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很简单,十三世纪的人们认为印度洋和地中海被陆地阻隔而不相通,他们根本不能想象大汉的舰队会以威严的姿态在地中海上巡行,金底苍龙旗会飘扬在这片被亚非欧三大洲成片陆地环抱的海域!
看清了,看清了,骑士们最后确认了这是大汉的舰队,那位世界征服者掌中所握的三叉戟!
老骑士对同伴道:“快,到灯塔那儿去!”
年轻骑士有些奇怪的问道:“让他们出警报吗?”
“白痴,是让工匠们停止施工,不要浪费材料了!”
是的,当大汉舰队出现在这片海域之后,就没有必要修建灯塔了。
因为预想中的阿拉伯海军,永远不再有机会到塞浦路斯来,地中海冰冷的海底,将会是那些浆帆并用船最后的归宿
642章 神兵似从天上来(四)
地中海东岸名城海法。一连十多天楚风悠闲自得的和三位皇后在城墙上打双陆,张世杰的第三军表面上也变得松松垮垮,士兵们捧着空罐头盒子冲着阿拉伯舰队叮叮当当的敲,旗帜散乱、军容松懈,分明是一幅惫懒样。
偏偏阿拉伯舰队不敢越雷池半步,舰队司令官哈希姆.拉赫曼认定这是汉军诱敌之计,向真主起誓决不让麾下的军舰进入十二斤重炮射程之内。
而圣战者的指挥官,埃米尔马哈茂德,也拒绝了麾下那群憋得眼睛血红的将军们,另选地点登陆、与汉军做陆地决战的要求。
舰队搭载的圣战者只有一万五千,如果汉军离开海法进入西奈半岛,那么依靠狭窄的地峡和舰队的帮助,当汉军与苏伊士以西的八万圣战者缠斗之时,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后方,切断汉军退路,前后夹击将汉军封在西奈半岛这个天然的牢笼,这个计划的成功率还是很不错的。
可汉军好整以暇的待在海法!
的确,凭借海上机动优势阿拉伯舰队可以另选任意海港登陆,汉军兵力集中于此,决不可能将地中海东岸的海港全都封锁完,更不可能在每一座海港城市架起十二斤重炮。只能听凭他们上岸。
但此时的汉军还没有和哈里亲自统领的八万圣战者接火,张世杰第三军的四万余兵马,是马哈茂德绝对抵挡不住的,哪怕他麾下的圣战者已经为天堂的七十二名处*女烧昏了头,成天叫嚣着每名圣战者都能杀死十倍的汉军“卡菲勒”。
以一当十?被谢赫和伊玛目们煽得失去理智的圣战者可以这么自我麻醉,埃米尔马哈茂德如果也这么想,那就真成彻头彻尾的白痴了。
沙漠游牧部族最精锐的战士,两名的战斗力也才抵得上一名马木鲁克,更何况现在的圣战者其实连游牧精锐都算不上,只是群头脑昏的宗教狂——沙漠部族真正的精锐骑兵早就跟着盖拉温,死在了大马士革郊外。
见大汉皇帝摆出个三岁小孩也能识破的空城计,马哈茂德也曾动了心思传书劝哈里现在就引兵北上陆海夹击,否则等下去到师老兵疲的时候还不知道有什么后果呢,大汉皇帝被他的敌人誉为“狡诈如狐”,他这副以拖待变的姿态也太明显了些。
但哈里穆斯塔法回信,苏伊士和开罗上空,屡屡有大汉的热气球飞过,虽然几次三番调整兵力配属,只怕也瞒不了高来高去的卡菲勒们,怀疑汉军设下了什么圈套,所以稳妥起见继续等下去,只要金帐汗和忽必烈在大不里士取得突破,就万事大吉了。
拖下去,对阿拉伯一方是有利的,越来越多的圣战者从游牧部族动员起来,开罗和亚历山大港也有越来越多的军舰下水,北面的蒙古盟友也在加紧脚步……而对大汉来说。地中海就是它完全不能染指的区域。
“穆圣说过,海洋被陆地阻隔而不相通,所以地中海,将永远是大汉的梦魇,在真主的海上斗士封锁下,他们没有机会在这里建造哪怕一条小舢板!”
马哈茂德自信满满的捧着古兰经,在他心目中,这是绝对正确、颠扑不破的真理,只不过关于大汉皇帝的举动,他又隐隐存着某种担心,但这种担心是那么的模糊不清、捉摸不定……
城墙上,雪瑶双手捧着欺霜赛雪的瓜子脸,不满的嘟嘟囔囔:“夫君咱们还要等多久啊?阳光火辣辣的,都快把我晒成小黑人了。”
楚风嘿嘿笑笑,看着远处的阿拉伯舰队,那样子活像色狼面对脱光了衣服的美女,“咱们不在这儿,阿拉伯人不会老老实实呆下去的,要是他们乱窜乱跑,或者突奇想跑我们背后登陆,收拾起来就没这么方便了嘛。”
陈淑桢扑哧一笑。“感情楚兄倒有割肉饲鹰的境界,把自己当作钓鱼的饵。”
楚风也不否认,毕竟御驾在此,阿拉伯舰队就会像钉子一样钉在这里,另寻地方登陆他们没有战胜大汉陆军的希望,大张旗鼓的来了就这么灰溜溜退走又不甘心,那么对峙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塞里木淖尔有些担心的举起望远镜看了看西面海天相接处,然后又一次略带失望的放下了望远镜,她对楚风的判断自然有绝对的信心,可那毕竟是前人从来没有探索过的陌生海域啊,汉军的舰队能否?
系留热气球上的欢呼打消了她的疑虑,亲自守在热气球上的新任空军总监沈炼兴奋的用旗语告诉地面:西偏北二十五度,大汉海军印度洋分舰队远征而回!
大汉帝国制海权的象征,三千吨级的海上君王号,以睥睨苍生的姿态航行于地中海,这一片海域上的船只,无论克伦级还是西班牙的卡拉维尔级帆船,无论威尼斯的圆船还是阿拉伯的浆帆并用船,与它相比就成了大象脚下蹲伏着的小白兔。
遍布两舷密密麻麻的炮窗,展示着它的凛然不可侵犯,顶桅高高飞扬的金底苍龙旗。则昭示着大汉无可置疑的海上君权。
“回来了!”远征舰队的司令官,海军中将唐浩的目光越过二十里之外重重叠叠的阿拉伯浆帆并用船,远眺海法城影影绰绰的轮廓,他的肩膀上,一只可爱的狐猴正瞪着灵动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景物。
是的,早在去年冬季降临之前,他就到从红海登陆,到耶路撒冷觐见过皇帝。当时也曾到这座地中海东岸的名城游历,当时看着碧波荡漾的地中海感慨万千:一道狭窄的地峡,却是船只无法逾越的天堑,十二斤重炮的威力、海上君王的压倒性优势,全都无法越过地峡,在地中海上展示!
没想到天纵英明的皇帝给出了另一条从来无人知晓的海路,陆地上从红海到地中海跑马用不了一天的距离,沿着这条海路足足走了三个月,历经若干艰难困苦,终于把强大的远征舰队带进了地中海,回到了阔别三月之久的海法!
最初的一个月,一直在向南、向南。
汉朝时候中国就有文字记载的阿克苏姆(东非埃塞俄比亚),方尖碑下黑人的笑容是如此的灿烂,只是满口雪白的牙齿让汉军有些惊讶,这一片地区,宋时商队常常往来,甚至将黑人仆役送往广州、泉州为达官贵人们服务,人们并不陌生。
继续向南,一切就变得越来越生疏,从来没有见过的动物,奇形怪状的植物,还有那些语言不通,就连翻译口中的阿拉伯语也不懂得的原始部落民……
星相和气候也变得反常。值星官们看到的星空与之前在北半球看见的完全不同,星星之间的距离、角度全都生了变化,同时太阳与黄道面之间的夹角也和北半球的观测结果完全相反……
在第二十天上,舰队现了一座大岛,靠岸补充淡水的时候,唐浩肩膀上的狐猴“吱吱”调皮的跑到船上寻找食物,却在船起锚离岸时回不去了,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他的宠物。
小心翼翼的沿着海岸线继续航行,绕过了一个波翻浪涌的岬角,舰队的航向几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不断向南变成了不断向北。而且一路上气候和观测星相的结果,又和来路完全相对应了……
北非,熟悉的景物终于回到了人们的视野中,那儿的风貌和中东似乎相差不大,包着头巾牵着骆驼的阿拉伯人用惊诧莫名的目光打量着远来的客人,而伊比利亚半岛的渔船也越来越频繁的遇上。
抓住一艘百吨级的卡拉维尔船,用黄金轻而易举的收买了船长成为领航员,舰队顺顺利利的从直布罗陀海峡进入了地中海,之后的航程就变得轻松起来,每到一处海港,用黄澄澄的金币和亮闪闪的银币就能获得舰队所需的一切。
而听说这支舰队是教廷的盟友、基督之圣矛大汉皇帝的属下,虔诚的民众更是热情万分,不少港口的年轻水手甚至愿意追随舰队,去东方为上帝而战。
当然,唐浩拒绝了他们,十余年的磨练他早已不是当年的闽广农家子,而是统帅整支舰队远洋作战,追亡逐北于万里海疆的中将舰队司令了。
当他见到阔别已久的大汉皇帝御驾金底苍龙旗之时,就如远方的游子回到了朝思暮想的故乡,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而海军官兵们更是欣喜若狂,不停的欢呼。
天尽头,所有的将士都确信自己走到了天尽头,然后又从天边回到了人间,而他们都知道这一壮举必然会被记入青史,每一名士兵都会得到大汉皇帝的表彰。
与此同时,阿拉伯舰队早已乱成了一锅粥,旗舰“真理之光”号的舰桥上,埃米尔马哈茂德不甘心的嚎叫着:
“不、决不可能!穆圣说过,海洋被陆地分割而不相同,红海和地中海是绝对没有水道相连的!”
可事实就在眼前,大汉海军舰队的船只已然清晰可见,视力好的人甚至能看清楚金底苍龙旗上,那华夏之龙的利爪,于海风中肆意的舒张!
马哈茂德双目黯然,紧握的手一松,神圣的古兰经从他掌心坠落……
643章 神兵似从天上来(五)
左满舵,海上君王号庞大的船身在海面上划出一道富有力量感的弧线,九十度转向之后以舷侧正对阿拉伯舰队,三层炮甲板密密麻麻的炮窗刷刷打开,右舷六十门十二斤重炮黑漆漆的炮口恍如吞噬一切的黑洞。
漳州号、泉州号、兴国号、瀛州号、北平号、开封号……紧随旗舰海上君王号的动作,大汉海军印度洋舰队的两千吨级驱逐舰群同步左满舵转向,庞大的舰群如臂使指,动作整齐划一,上千门六斤炮齐刷刷指向了目标。
随着舰队司令唐浩一声令下,掌旗官挥下了红色的令旗,各舰舰桥上接到命令的舰长同时大声下达了开火命令,毛竹传声筒将命令清晰的传递到藏在船腹里的炮甲板,早已准备就绪的炮手们用绳索拽动了击装置,雷汞底火引燃了药包,汹涌澎湃的火药燃气推动弹丸呼啸着冲出炮口,在空中激起尖锐刺儿的啸音。
嗖——嗖-嗖-,听着划破天际的弹丸破空激波,阿拉伯舰队的全体官兵已是面如死灰,水兵们还强打起精神调整帆索、给弩炮和投石机装弹,而虔诚的圣战者们则完全放弃了抵抗,双膝跪下高举双手:
“全知全能的安拉,睿智的先知穆圣,神圣的古兰经说海洋被陆地分隔,可为什么卡菲勒的舰队能穿越陆地,在地中海上耀武扬威?天地间唯一的主啊,难道您抛弃我们了吗?”
天空静默无声,安拉没有任何回答,只有大汉帝国的热气球缓缓飘过,以苍天神祗般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海面蝼蚁般的人群。
笃信穆圣教诲的圣战者们,被天堂七十二名处*女激励起来的高昂斗志,就在大汉舰队出现的瞬间彻底崩溃,事实就在眼前,他们的虔诚和坚定,就如地中海的细浪,被海上君王号坚固锐利的船毫不留情的劈碎。
第一枚炮弹落下,激起了冲天的水柱,第二枚炮弹直接命中了一艘浆帆并用船,牺牲品曾以船身巨大坚固、船员众多而称雄地中海,但被十二斤重炮直接命中的下场,就是船体从水线直到第三层甲板裂开了直径过五米的破洞,庞大的船身开始倾覆。
第三枚、第四枚,铺天盖地的炮火淹没了阿拉伯舰队,火焰和鲜血铸就的地狱之门,瞬间洞开……
尽管印度洋舰队长途旅行船底长满了水葫芦航大幅下降,尽管水兵们都疲惫不堪,装备投石机和弩炮的阿拉伯舰队,仍然不是六斤炮和十二斤重炮的对手,红海和波斯湾大汉军舰将阿拉伯船一一送进海底的场景,在地中海上重演。
海法城上的守军,一时间欢声如雷,长期以来和阿拉伯舰队对峙,大汉陆军跑不到海上去,阿拉伯人畏惧十二斤重炮也不敢到陆上来,两边互相挑衅都积了一肚子的火,眼见前些天还无可奈何的敌人被海军兄弟们像宰鸡似的揍进海底,憋着气的陆军官兵们就忍不住叫起来:“海军弟兄们打的好!大汉海军万岁!”
成弧形包围圈的印度洋舰队,两头前出的舰只已经很靠近海岸线了,听见城上陆军弟兄的欢呼,历经两万里征程才又见到亲人的海军官兵,也高姿态的喊起来:“陆军弟兄们守的好!大汉陆军万岁!”
正在城头观战的楚风,见此一幕不由得连连颔。
大汉帝国的陆海军之间尽管存在一定意义上的竞争,但帝国起于海上,立国之初多采用陆海联合作战的形式,两军从建军开始就合作多过竞争,海军明白陆军是夺取基地、守卫海港的决定性力量,陆军也明白海军运输官兵、辎重,保护海上补给线的作用。
制度上,大汉在军令系统实行陆海两条线,但都统一在统帅部领导之下,训练和军兵种技术则以各总监跨越陆海军界限实施联合,譬如炮兵、军医、后勤、军法各总监,便是全军在该技术领域的最高领导,不分陆海军。
楚风看了看头顶飘过的热气球,最新成立的空军,这支大汉最年轻,不,人类史上也是最年轻的兵种,它的任指挥官沈炼只是一位少将,但作为三大独立兵种之一,毫无疑问将会在今后的战争中挥更大的作用,也许,应该将热气球配备到军舰上,以系留升空的形式作侦察、预警……
楚风沉浸于思考中,面色自然变得不见喜怒,不远处陪同张世杰从军指挥部赶来的苏刘义却是会错了意,那一声声陆军万岁、海军万岁的呼喊,直叫得他心惊肉跳。
“大汉皇帝万岁!”苏刘义振臂高呼。
身旁正在高呼的将士恍然大悟,不扯什么握乾秉坤、承天受命的虚话,就是现在使用的枪炮、舰船,军队的各项制度,哪一样缺了皇帝本人的功绩?整个汉军都是他一手缔造!
渐渐的,呼号声变成了皇帝万岁,而且随着阿拉伯舰队渐渐沉入海底,呼号声也越来越统一。
从思考中醒来的楚风,在陈淑桢的提示下明白了前因后果,倒是不置可否的一笑,朝苏刘义点了点头。
这时候海面上的抵抗已经结束,阿拉伯舰队近半的船只变成了碎木片,其余的海船要么竖起了白旗,要么正在燃烧着下沉,海面上飘浮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方圆数十里的海上一片狼藉,许多人抱着碎木块浮浮沉沉的挣扎求生。
楚风下达了命令,大汉海军停火,开始清点接收被俘船只、打捞海上的幸存者。
一串串水兵和搭载的圣战者被押着上了岸,曾经不可一世的圣战者们恍如经历了人生最可怕的噩梦,心底坚持的某些东西被事实坚定而残酷的击碎,他们一个个面无人色,上下牙关咯咯咯的打架,更有不少人失魂落魄,神情凄惶到了极点。
楚风朝塞里木淖尔笑笑:“如果老婆这会儿去宣扬光明教,相信这群圣战者中会有不少人立刻皈依明尊的怀抱。”
塞里木淖尔则被阿拉伯舰队的迅覆灭而震惊,尽管早就坚信印度洋舰队能绕过非洲大陆进入地中海,尽管从海上君王号出现的刹那就明白了阿拉伯舰队的下场,但预料和事实终归不能划等号,她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
曾经,马木鲁克是两次击败蒙古铁骑的军队——尽管是蒙古帝国藩属伊儿汗国的小规模部队,尽管阿拉伯人在数量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但在整个西方这仍然是不可思议的奇迹;但汉军在大马士革全歼马木鲁克,就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在海上,大汉再一次创造了奇迹,他们真的绕过了非洲大陆,神兵天降般出现在地中海,将耀武扬威的阿拉伯舰队尽数歼灭,而因为红海、波斯湾方面阿拉伯的海上力量早已覆灭,也即是说,称雄一时的阿拉伯海军步马木鲁克的后尘,就此成为了历史名词。
“天,我的夫君,你究竟还要创造多少奇迹?”塞里木淖尔颤抖着伸出双手,轻轻抚摸着楚风的面颊,眼神于崇拜中还带着几分迷离。
楚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事实上环绕非洲的航行在技术难度上是很小很小的,远低于从欧洲跨越大西洋到达美洲东岸,更低于从亚洲渡过浩瀚的太平洋抵达美洲西岸。
原因很简单,从红海经非洲东岸一路南下,绕过好望角,再沿着西岸一路北上,全程实际上是不折不扣的沿岸航行,从理论上说完全可以划着洗澡盆走一圈,而且沿途大江大河不少,补充淡水也方便。
原本历史上绕过好望角完成了环非航行的迪亚士,他那几条破船可比印度洋舰队的驱逐舰差太远了,而更关键的一点是,好望角对迪亚士是未知,而对汉军是“已知”——尽管楚风凭记忆画的海图和实际地貌相差很大,但已经是本质上的区别了。
沿岸航行、有明确目标、驱逐舰和巡洋舰组成的强大舰队、成熟的三角测量技术、豆芽和蜜橘提供的维生素、高倍望远镜……具备这些前提如果印度洋舰队还不能完成任务,只除非唐浩以下各级官兵全都变成猪。
但现在,理所当然的事情被所有的人当作了奇迹,楚风都忍不住老脸一红。
那些出前完全是出于对皇帝的信任,义无反顾踏上远征之途的海军官兵,就更是死心塌地了,从登陆之后海军官兵接受皇帝检阅时那种狂热的神态就能看出,即便是楚风命令他们钻进十二斤重炮,把自己当人间大炮射出去,也绝对没有人会说半个不字。
阿拉伯舰队既已覆灭,再没有力量可以牵制第三军的手脚,尚未沉没的阿拉伯浆帆并用船还在熊熊燃烧,楚风就早已按捺不住的张世杰下达了出击命令。
白须飘飘的张世杰,和两鬓略显斑白的苏刘义,两位从故宋时代就闻名遐迩的名将,率领着第三军四万余骄兵悍将,滚滚铁流朝着西奈半岛杀去
644章 苏伊士
海法港外一场大战。阿拉伯海军主力舰队自旗舰真理之光号以下八十七艘浆帆并用船尽数全歼,曾经在地中海上与威尼斯和热那亚舰队争一时之雄长的海军宿将哈希姆.拉赫曼蹈海自尽与舰同殉,被誉为圣战之剑的埃米尔马哈茂德兵败被俘,据说被擒之后精神已经全然崩溃,时而抱着古兰经哈哈大笑,时而仰**骂。
舰队本身的两万名水兵、三万名奴隶桨手以及搭载的一万五千名圣战者全军覆没,除两万余投降者外至少四万人走入了地狱之门,海法港外浮尸满洋。
此后地中海的渔民们就流传着一个可怕的传说:海法大决战之后,连亚历山大港和塞浦路斯海域的鲨鱼都闻到血腥味,成群结队的前往交战海域会餐,海面上随处可见鲨鱼三角形的背鳍冲风破浪!
消息很快就随着地中海上的风,传到了苏伊士地峡以西集结的圣战者耳中,登时全军骚动,士气一泻千里。
就连哈里穆斯塔法的尖顶圆帐之外,也有士兵在窃窃私语。
“穆罕默德兄弟啊,听叶耳德连说海法港外咱们的海军已经全军覆没了?可古兰经说海洋是被陆地分隔而不相通的啊,难不成卡菲勒的军舰,是从天上飞过来的?”
年青的士兵话音刚落,留着花白络腮胡的老游牧战士就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才压低了声音道:“才不是呢!从我的家乡突尼斯传来消息,汉军舰队曾在那片海域出现过……”
几名士兵闻言嘶的倒抽一口凉气。任谁都知道大汉舰队之前是在东面的红海、波斯湾一带,就算是从天上飞过来那也是穿越两河流域、阿拉伯半岛,落到地中海东部海域;偏偏大战之前他们却曾在西面的突尼斯出现过,那么结论就很明显了:汉军从未知海域绕过了非洲大陆,从直布罗陀海峡进入的地中海!
圣战者们只觉得内心坚持的某些东西,在这一瞬间被击得粉碎,不由自主的双膝一软,向天祷告道:“全知全能的主啊,神圣的古兰经说海洋并不相通,可为什么卡菲勒能……是魔鬼撒旦帮助了卡菲勒,还是您已经抛弃了您的信徒?”
曾经被视为真理,如磐石般坚固的信念,正迅而彻底的崩塌……
尖顶圆帐中的哈里穆斯塔法,身穿着黑色绡金的华贵长袍,脸型很有些清瘦,神态中不失威严,毕竟做了十五年的哈里,是所有穆斯林名义上的宗主,哪怕长期以来做盖拉温的傀儡,这久居上位的气度也颇有**分了。
可就是这位在克尔白天庙,在阿克苏清真寺,在开罗港大广场,以安拉代言人和穆圣传人身份高高在上的接受万民膜拜,享受无尽荣光的哈里,现在却惶急不安到了极点,揪着自己的头,焦躁不安的批着耳光。就连身上那件华贵的长袍也被他扯得七零八落,只因为他烦躁至极,觉得最柔软贴身的衣服也令皮肤摩擦焦躁。
海军尽数被歼,再搭上一万五千圣战者,这并不是致命的打击,苏伊士屯守的八万圣战者,以及北非若干沙漠游牧部族的支持,是穆斯塔法坚强的后盾,各部族的埃米尔、谢赫和长老们,永远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这边,给予他强而有力的庇护,以及全方位的援助。
可大汉海军舰队出现的方式,给了哈里致命的一击,伊比利亚半岛(西班牙、葡萄牙)上的摩尔人和对岸的摩洛哥人,清清楚楚的看见大汉舰队从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地中海。
随后,沿途的阿尔及尔、突尼斯、的黎波里……无数北非城市的穆斯林,无数的渔船见证了汉军从西面一路而来的事实。
大汉舰队的航向雄辩的证明了一点:他们是从红海和波斯湾南下,绕过非洲大陆最南端,再从直布罗陀进入地中海的!
牢不可破的东西被大汉轻而易举的击碎,内心的防线一旦崩塌,哈里作为精神领袖的地位。也就变得摇摇欲坠……
曾几何时,哈里有机会成为大汉帝国的封臣藩属,而且这个别人求之不得,譬如德里苏丹吉亚斯丁、阿巴丹总督阿史那莫央等人还要付出极大代价才能得到的地位,他完全就是唾手可得,大汉皇帝不是没有给他机会。
可是权力的美味是那么的甘甜可口,在盖拉温死后刚刚握上梦寐以求的权杖,享受到权力带来的极度快感,穆斯塔法被燃烧的**冲昏了头,不但没有感谢大汉击杀篡位的“乱臣贼子”盖拉温,以及赐予册封的恩德,反而肆意羞辱了大汉的使节,毁掉了皇帝如黄金般尊贵的圣旨!
没成想,一心要做阿拔斯、萨拉丁的穆斯塔法,最终只是个可怜的穆斯台尔妥姆,现在他不但不可能再成为大汉皇帝的藩属,反而很有可能要步阿拉伯帝国末代哈里的后尘
——当然,穆斯塔法很清楚大汉不会把他裹在毯子里踩成肉酱,那是蒙古武士喜闻乐见的,大汉多半会采用枪毙,或者绞刑架吧?
穆斯塔法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现在就算有所罗门的智慧,大约也无法保住这颗脑袋了。
悔不当初啊……
突然帐外一片喧哗,有人大声的祈祷着什么,有人狂呼乱叫,似乎还有人在低低的啜泣。
很快有人进帐禀报:东面一连升起了三枚热气球,和之前飞过营地上空的不同,这次的三具热气球拖着长长的绳子!
穆斯塔法不知道那叫系留热气球。但他从之前的战报中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双目失去了神采,侍者们无奈的现往日心目中宛如神祗的哈里,突然变得苍老、衰败,好像一下子变老了十岁。
“汉军,来得这样快?都没给我留下晚祷的时间。”穆斯塔法喃喃的念叨着,铺下了经毯,翻开了古兰经,开始了最后的祈祷。
正如阿拉伯圣战军看到的,苏伊士地峡以东三十里三部热气球以系留形式升空,并由重型马车拖拽着前进。
气球之下,张世杰、苏刘义扬鞭跃马,第三军四万余虎贲,铁甲钢枪、蹄声隆隆,如钢铁的洪流滚滚向前!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
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
高亢激昂的军歌直冲霄汉,年轻的儿郎们憧憬着战功荣耀,和佩带着军功章荣归故里时心上人倾慕的目光。
张世杰也随着士兵们高唱:“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
苏刘义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岳父,作为这支军队的统帅,他老人家这些天的精神状态不能说不好。全军将士都在这位老将分外高昂的情绪激励之下,变得士气如虹、斗志昂扬,军部的参谋官们也被他带动,效率提高了至少三成。
但熟悉自己岳父的苏刘义,则从老将军满面红光的脸上现了病态的殷红。
他这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啊!
苏刘义暗下决心,此战之后就算惹得老岳丈大雷霆,也要联合阿尔斯楞等几位师长,联合向皇帝上书要求张世杰光荣退役了,哪怕皇帝对此产生某些不好的误会,也绝不能再让老岳丈驰骋疆场了。
本来就不大的西奈半岛,在苏伊士地峡更是大幅度收窄。阿拉伯圣战军也知道利用特殊的地形,在地峡上屯扎设防。
有空中热气球的监视,加上士气低落的缘故,以骆驼骑兵著称的北非游牧战士们并没有趁汉军从行军队列转换为作战队形的机会起突击,当然汉军严阵以待的炮兵、如林的雪亮刺刀,即使突击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汉军列成了阵势,若干连级小方阵组成营级方阵,营方阵组成团方阵,第三军两个步兵师六个作战团一字排开,两个师部直属的炮兵部队则拖后一些,分别作为左右两翼的支撑,而阿尔斯楞的骑兵师下属三个团,一个团摆在两个炮兵方阵之间,两个团分列左右,屏护全军两翼,防备敌人骑兵从侧面突袭,也随时准备待敌人溃逃时从两翼冲出去衔尾追杀。
果然是老将用兵一个顶两,张世杰排出的是堂堂之阵、正正之师,不仅挥了汉军步骑炮协同作战的优势,而且阵型完备、严谨,滴水不漏,连久随他作战的苏刘义,也不由得赞一声:好个马步军无双无对的张世杰!
两军相接,张世杰亲自持枪拍马而来,燃烧着火焰的目光在儿郎们脸上滑过。
自辽阳之战斩杀不死军领之后,张世杰之枪再现阵前!
第三军的士气被提升到了顶点,全军将士鸦雀无声,胸膛中则有熊熊烈焰燃烧着热血。
对阵的圣战者们,第一次见到了如此可怕的军队,如此高涨的士气,他们忽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些耀武扬威的马木鲁克,一战之后就全军覆没
645章 金字塔下
嘹亮的军号声中。第三军的部队以泰山压顶之势缓慢而坚定的压向阿拉伯圣战军,没有呐喊,没有呼号,只有不断鸣响的炮声和军靴践踏大地的声音,四万余人的军阵一片肃杀。
与之对阵的圣战者们,早就为海军的覆灭、特别是大汉舰队打破了海洋被陆地阻隔的“圣训”而气沮,有人举起新月弯刀色厉内荏的叫喊着,更多的人是张大了嘴巴出无意义的哀号。
炮弹雨点般落下,快捷有效的收割着生命,随着汉军步兵前锋逼近,炒豆子般的枪声也响成了一片,圣战者们此时早已忘记了天堂里等着他们的七十二名处*女,霎时变得张皇失措,阵型也逐次挫动,渐渐凌乱。
久经沙场的张世杰,当即下达了总攻命令,“嘀嘀哒~嘀嘀达~”,冲锋号吹响,步兵们从列阵前进改为便步冲锋,挺着明晃晃的刺刀冲了上去。
但他们并不是最先与敌人接触的,两翼的骑兵快马加鞭动了冲刺。无数战刀空中虚劈,就像千万道闪电划过长空……
张世杰昏花的老眼中精光闪烁,钢浇铁铸的面颊带上了一抹潮红,刚才亲自持枪在阵前跑了一圈,这位古稀之年的老将已有些气喘。
端坐马背,将长枪杵在地上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他仰天大笑道:“穆斯塔法竟将此等兵与我汉军儿郎正面决战,阿拉伯人用兵如此愚钝,焉能不败!?”
所谓的圣战者只不过是游牧部族的沙漠骑兵,长处在于忍饥耐渴、在沙漠戈壁地区生存能力强、熟悉沙漠环境能避开沙尘暴和寻找绿洲水源等等方面,如果在茫茫无际的撒哈拉沙漠,依托游牧部族的支持和大汉玩游击战,那没有好几年的水磨工夫,肯定是难以剿平的。
偏生哈里穆斯塔法头脑热,把自己当做了阿拔斯重生、萨拉丁第二,竟敢凭大汉海军入不了地中海这一条,就水陆并进与汉军正面决战!
沙漠中所向无敌的游牧战士,与近代化火器部队的正面决战,除了做炮灰之外还能有别的命运吗?
见老丈人兴致很高,苏刘义担心之余也挤出笑容:“也怪不得穆斯塔法,他们那经文上说红海和波斯湾与地中海被陆地隔开,没有海路相联通的嘛,他是教主,自然毫不怀疑了。”
翁婿俩正对话间,却见前方冲刺的骑兵师一阵骚动,竟然有溃退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张世杰大吃一惊。
不仅翁婿俩吃惊,正兴高采烈的率领骑兵冲向敌阵的阿尔斯楞。也是郁闷到了极点:圣战者们虽然败退,还没有彻底崩溃,残存的信念鼓舞着他们坚持战斗,当现汉军骑兵从两翼包抄过来,游牧战士们派出了战马的克星——骆驼骑兵。
看到阿拉伯人骑着怪模怪样的骆驼,摇摇摆摆的跑出来,度既没有马快,动作也很滑稽的样子,骑兵师几乎从小就长在马背上的蒙古族士兵笑得差点儿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在哈密力、在草原边远地区,不乏乘骑骆驼的,但这种动物冲刺度极慢,只能小步跑,体型虽然比马大爆力却比马小,又不像马那样容易训练,所以从来都不是军队的坐骑。
无论阿尔斯楞还是普通士兵眼中,骑在骆驼上、跑起来像小脚老太婆的阿拉伯骆驼骑兵,都是群不折不扣的小丑。
随后令阿尔斯楞费解的事情就生了,汉军骑兵胯下的战马突然变得焦躁不安,不停的打着响鼻、甩着蹄子,甚至乱蹦乱跳,若不是骑士马术高。只怕要从马背上摔个嘴啃泥。
第三军骑兵师是大汉陆军唯一的师级骑兵部队,大部分战士来自于辽东各部,实是蒙古武士中的精锐:从三岁起就要骑儿马,七岁于马背上开软弓射猎狐兔,九岁能乘烈马驱驰百里,十三岁就能骑战马开强弓,可以说从小到大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天地间再没有比他们骑术更为精绝的了,怎么可能控制不住胯下的战马?
阿尔斯楞简直怀疑对面的哈里,是不是真有什么巫术,能够扰乱战马的心智了。
“糟糕!”汉军骑兵散开,张世杰从望远镜中看见那群骆驼骑兵,才恍然大悟,“此前皇后塞里木淖尔曾言阿拉伯人驯养骆驼骑兵,气味能让战马畏怯,老夫只道无稽之谈,哪知竟真有此等事!”
并不是张世杰狂妄自大,只因为西域、漠北也有不少人驯养骆驼,哈密力地方也有乘骑骆驼的骑兵,但向来没有听说战马怕骆驼的事情,所以他听了塞里木淖尔的话,也只当是以讹传讹罢了。
殊不知东亚一带驯养的是**驼,而北非和阿拉伯半岛上的是单峰驼,是两个不同的品种,马儿并不畏惧**驼的气味,但对单峰驼特有的臊味儿“深恶痛绝”,闻到了就要到处乱跑,乱蹦乱跳。
此时阿拉伯的骆驼骑兵不下万数,单峰驼的臊味儿浓烈无比。就连他们自己养下、特意训练习惯了这种味道的战马都受不了,地中海上的风从阿拉伯军背后吹来,汉军骑兵胯下从来没有闻过这臊味的战马,被熏得那个狠,不炸窝才怪了呢!
张世杰无奈的下令骑兵退后,毕竟是骑术冠绝全世界的蒙古武士,阿尔斯楞很快就率领骑兵师兜转马头退了回来。
骆驼兵虽然能克制骑兵,不过骆驼跑得慢,汉军骑兵退后他们也没办法衔尾追杀,只好也退了回去。
见汉军骑兵退后,阿拉伯圣战军方面爆出一阵阵欢呼声,低落的士气也回升了些须,仿佛打了场大胜仗似的,浑不管他们连骑兵师的毛都没捞到几根。
“这群阿拉伯人,有点意思……”张世杰眯起了眼睛,太过容易对付的敌人作为结束军人生涯的收官之战,显然不算完美,骆驼兵的出现不但没有使他情绪低落,反而激起了老将的斗志。
令旗挥动,正在便步冲锋的士兵们立刻停下了脚步,在军官的率领下整理队形,恢复了第一线的六个团方阵,当然。在此过程中尾随前进的三斤炮、六斤炮以及后方的十二斤重炮震慑了蠢蠢欲动的圣战者,保证了队形变换的流畅。
令旗再次挥舞,组成每个团方阵的四个营级方阵立刻向正方形的四角移动,四个小方块之间就出现了十字形的空地。
从前线退回的骑兵、后列的炮兵,就从十字开口跑进了步兵阵中,待他们全数进入步兵方阵,各营的步兵立刻填上了十字的四个开口,步兵实心方阵变成了空心方阵,将炮兵、骑兵环绕在腹中。
严苛的训练,皮鞭的惩罚,高额的奖赏。最终造就了严明的军纪,张世杰通过各级军官体系指挥这四万余将士,如臂使指般得心应手。
六个空心方阵在张世杰的指挥下,不紧不慢的朝着圣战军压了过去。
这下轮到圣战者们挠头了,很简单,究竟是打还是不打,怎么打?
步骑兵冲锋,不是被不断鸣响的大炮炸成肉酱,就是被炒豆子似的排枪打成了筛子,在阿訇和埃米尔的激励下,勇敢的游牧骑兵一再起冲锋,可他们的下场都只有一个:变成死人。
烟火迸射、枪炮齐鸣,在阿拉伯圣战者眼中,汉军大阵简直成了不断喷吐烈焰的恶龙,无论勇士们从那个方向冲过去,总会被瓢泼般的弹雨射落马下。
骆驼兵?没有用了,被汉军步兵圈在空心方阵中间,到处都是熟悉的硝烟味道,战马已经不再受骆驼的影响。
汉军的六个方阵,就像六具巨大的磨盘,不断碾压着圣战者们,吸取他们的血肉。
此时再白痴的人也能看得明白,汉军已然站到了胜利者的领奖台上。
哈里穆斯塔法的尖顶圆帐中,不少埃米尔和将军手持着武器冲了进来,而这位教主大人的卫队,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怎么,你们要杀害一位尊贵的哈里?”穆斯塔法竭力维持着最后的尊严。
埃米尔们面面相觑,败局已定,他们做好了投降大汉的打算,但亲手杀害政教合一领袖哈里,对大汉的功劳固然极大,在阿拉伯人中的罪名也是极大,他们还有些迟疑。
最聪明的一位埃米尔,突然笑了:“我们投降大汉,但我们并没有出卖哈里,尊贵的哈里穆斯塔法,是在金字塔下光荣战死的。对。伟大的哈里,是不应该死在叛徒手中。”
穆斯塔法似乎还有点儿不明白,最近的金字塔距离这里还有百十里路呢!
埃米尔们牵来了御用的战马和骆驼,态度似乎很谦卑,脸上的笑容却殊无诚意:“请,请,哈里大人,您请!”
至此终于恍然大悟,穆斯塔法被人扶着,面色苍白的骑上了骆驼。
一日后,张世杰率军逐穆斯塔法于沙漠之中,神枪宛如游龙探爪,将末代哈里挑于马下,继穆斯台尔妥姆丧命巴格达,穆斯塔法又毙命于金字塔下,至此哈里谱系遂为断绝。
“不料当年屡败屡战之将,一遇吾皇便是风云龙虎,能追亡逐北于万里之外,隳名城、斩敌酋,一至于斯!”巍峨的金字塔下,张世杰呵呵大笑,忽然一口鲜血喷出,身体自马背上坠落黄沙……(!)
646章 愿者上钩
春夏之交,地中海东岸的阳光就分外灿烂了。千年名城海法港外的椰枣林,在明媚阳光和潮湿海风的滋润之下生长得分外茂盛,羽扇般的硕大树叶向四面展开,于海滩上形成了一片难得的荫凉。
几名蓑衣斗笠的钓客,就于伸向海中的礁盘上端坐,高大的椰枣树随地形向海岸线的方向倾斜,正好遮蔽了头顶炽热的阳光。
青箬笠、绿蓑衣,宽宽的斗笠遮住了钓客的容颜,蓬松的蓑衣掩饰了本来的身形,便和随处可见的渔樵别无二致,若在江南春江水暖之时,便是富春山居图,假如遍山飞雪、鸟兽绝迹,又是寒江钓金鳖。
偏生从西面吹来了地中海上腥咸的海风,身后是异域风情的椰枣林,不远处的海港码头,挂着拉丁帆的拜占庭船,热那亚和威尼斯的长船和圆船,伊比利亚半岛的卡拉维尔级帆船,甚至还有北海地区用搭接法建造的狭长“龙”船不断穿梭往来,而海法城内大清真寺金碧辉煌的圆顶更是清晰可见。
“哈。鱼儿上钩了!”一名渔人娇呼着,用力提起钓竿,露出了被箬笠遮住的绝美容颜:妩媚的瓜子脸上因为用力带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精致的五官在阳光下纤毫必现,肌肤细嫩得可以在明亮的光线中隐约看清皮肤底层淡蓝色的毛细血管,而宝石般璀璨的双目,则因为被阳光晃花了眼,而分外迷离。
“雪瑶不要吵啊,把我的鱼儿都吓走了……”另一名渔人轻声抱怨着,声音婉转清越却又带着几分异域口音,但语声中的慵懒之意,足以让最铁石心肠的人也沉醉其间。
雪瑶挥杆钓上了一条足有三斤重的海鱼,在礁盘上噼噼啪啪的甩着尾巴,她娇呼着冲上去,双手按住鱼儿,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呀,好肥美的鱼,有些像以前海上行朝吃的石斑鱼呢!”
塞里木淖尔颇有些无奈,她到现在还没有钓上一条鱼呢,偷眼看看左前方的楚风,神情镇定自若,身形如磐石之稳,显然是胸有成竹;左边的陈淑桢端坐之势有如渊渟岳峙,颇有大将之风,若说她钓不到鱼,叫谁也不敢相信。
本以为雪瑶会垫底,看来这场钓鱼比赛不尽全力的话。说不定自己还要落败呢!
塞里木淖尔正着急呢,却听陈淑桢不慌不忙的吐出四个字:“有鱼咬钩!”
啊?
塞里木淖尔这下可有些慌了,不由自主的看看楚风的背影,一张吹弹可破的俏脸上就多了层绚丽的红晕,羞恼难当,一颗芳心砰砰砰乱跳:
前些天,楚风连哄带骗终于把三位美人儿同时抓进了被窝,羞人答答的场景,令修习摄魂眼心智颇为不凡的波斯圣女,也只要略略回想就羞得芳心有如鹿撞……而这次钓鱼比赛的失败者,就要充当今夜的“主角”,不但要承受楚风的进攻,还要忍耐另外两姐妹的撩拨呢。
就在昨天,可怜的波斯圣女就抽中了上上签,楚风的肆意征伐给她留下的既有甜蜜的回忆,又有全身酸软无力的后遗症,到现在两条修长笔直的美腿还酸软难当,别人可以盘腿而坐,她就只好双膝紧夹着偏在一边。
更不要提两位姐妹的捉弄了,女人更为了解同性身体上的敏感区,就在塞里木淖尔承受楚风鞭笞之时。雪瑶和陈淑桢也在她娇躯最最敏感的部位做出了种种不堪的动作,后果嘛,时隔一日,波斯圣女想到昨夜的疯狂,体内还好像过电似的酥麻,连骨髓都如有千百只蚂蚁在爬。
那种极端的快乐,可不是女人能连续承受的,塞里木淖尔可不敢在今夜再来上一次,更何况她总觉得今日晨起,雪瑶和陈淑桢的嘴角就总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让她很想报复一番。
没成想雪瑶先钓上了鱼儿,陈淑桢也有鱼儿咬钩,她幽幽的长叹一声:“唉~远来的和尚好念经,这地中海的鱼儿也欺负我波斯人呀……”
却见陈淑桢刚健而不失柔美的秀眉微微一蹙,手上的钓竿狠狠往下一沉,塞里木淖尔就坏笑起来,很明显,陈淑桢钓到了一条大鱼,但能否弄上岸,那还说不准呢!
雪瑶也咯咯咯的笑得像只刚偷了蛋的小狐狸,她很希望看看身边这位战场上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女元帅,如果落到了昨夜塞里木淖尔的境地,是在酥麻难耐下尽情呻吟,还是强忍着律动的**,却由不经意的呢喃泄露了天机?
海中的鱼儿不知有多大,游动之力通过钓线传来,陈淑桢美眸中精光一闪,气运丹田力沉双臂,娇呼一声“起”。双臂往上一扬,钓竿就刷的一下变得弯如满月,而钓线则绷得笔直,并且不断的嗡嗡颤动,显然吃上了千钧之力。
幸好这钓竿乃是波斯极好的九曲竹所制,钓线则是江南丝绸极品‘鲛绡泪’,前者被镶嵌上宝石、包覆着黄金,作为波斯大帝的权杖,后者也受到历代后妃公主的垂青,现在被做成了钓竿供大汉皇帝使用,这才能以优秀的性能,不至于受力折断。
陈淑桢知道自己那一下有多大的力量,便是奔马也能制服,不料竟然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没什么反应,倒是大鱼在海中乱窜,一股股澎湃的力道从钓线上传来。
女元帅不想放弃,她银牙紧咬,身形一顿,双脚不丁不八像钉子似的钉在了礁石上,粉面涨得通红,与那大鱼斗起力来。
却见她受到钓线传来的大力拉扯,紧紧抓住钓竿像和鱼儿拔河一般,踏在礁盘上的双足慢慢挫动。不多久竟然将礁石上踏出了深深的脚印。
“淑桢姐姐,我们来帮你!”雪瑶和塞里木淖尔冲了上去,抓住钓竿用力拉扯。
惟有礁石最前面坐着的楚风,到现在还一动不动的,直如泥雕木塑一般,几位美人儿愤懑之余,雪瑶和塞里木淖尔看着陈淑桢的目光中就多了几分笑意,而女元帅刚刚因用力而胀红的面庞,这下子更是红得像要滴血了。
很明显,楚呆子无动于衷的原因只有一个:这家伙希望陈淑桢输掉比赛,今晚……
实际上楚风只是在沉浸的思考问题。张世杰呕血坠马,差一点儿就要马革裹尸了,此事楚风也有几分愧疚,只好令他即刻退役休养,让苏刘义接任军长之职。
穆斯塔法既被斩于金字塔下,埃米尔们也臣服大汉,从苏伊士到直布罗陀的北非就基本上平定了,当然大汉对埃及开罗以西的大片沙漠,以及撒哈拉以南的黑非洲暂时没有什么兴趣,也没有足够的技术和国力去开探索这些地区,只好留待后人。
南面事了,北方大不里士方向嘛,有两千里陆地旅程,计算下来差不多就在五天之后,陆猛率领的两军主力,将会和高加索南下的蒙古军相遇,只要击溃了这股蒙古军,曾经不可一世的蒙古帝国就真的成为历史名词了。
军事有军人来解决,楚风以大汉皇帝身份留驻海法港,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解决,譬如汉军离开之后中东地区的权力真空由谁来填补,还有那一次在阿卡德播下的种子,也应该生根芽了……
那边,陈淑桢内力深厚,与大鱼斗力只略输半筹而已,得到两位姐妹的相助登时就减轻了压力,没有刚才那么吃力了。
自幼生长闽广之地,陈淑桢很清楚钓鱼的方法,她放松了鱼线,溜起了大鱼。
不断收放鱼线,不断消耗大鱼的力量,足足斗了一个时辰,千军万马中斩将夺旗的陈淑桢也累得香汗淋漓,终于大鱼的力气消耗殆尽,从钓线上传来的挣扎之力越来越小。
最终鱼儿的力气敌不过女元帅的怪力,慢慢被扯到了海面,于是雪瑶和塞里木淖尔就同时捂住了嘴巴:那是条鲨鱼。体型实在太大了,怕不下数千斤,血盆大口中密密麻麻的牙齿叫人见了就心寒,锋利的背鳍如宝刀划破海浪。
只怕鲨鱼是前些天被海战之后的浮尸吸引到海法港的,陈淑桢竟能凭人力钓起这么大的鲨鱼,真真是从未听闻的奇迹了。
不料就在此时奇变突生:‘鲛绡泪’毕竟只是丝织品而不是真的鲛绡神物,鱼钩挂上了鲨鱼的嘴,钓线就在鲨鱼锋利的牙齿间磨来磨去,就在鲨鱼力气耗尽被拉上岸的时候,突然断开了!
陈淑桢大惊,就要拔腰间宝剑投掷,谁知砰的一声枪响,那鲨鱼身体上就泛起了大股血水,眼见得不活了。
楚风手持的步枪正冒着青烟,这家伙笑容灿烂:“这鱼,是我打中的吧?”
赤果果的作弊啊!陈淑桢无话可说了。
偏生楚风还要加一句:“嗯,好像你还没有钓上鱼,嘿嘿……”
无耻啊无耻,三位美女同时伸出了白嫩的中指。
正在尽情鄙视楚风,远处一艘白帆上绘着大红十字纹章的帆船缓缓入港。
楚风大笑着扔下了鱼竿。
大鱼,来了。(!)
647章 钓王侯
海法港装饰着罗马柱和圆顶拱门富有地中海风情的埃米尔府邸,早已变成了大汉皇帝行宫,庭院正中的喷水池喷洒着琼浆碎玉,给炎热的正午带来一丝清凉,泥砖和石砌建筑的大殿中甚至可以感觉到带着湿气的习习凉风。
楚风把玩着镶嵌着绿松石的阿蒙神金酒杯,据说这玩意儿乃是四千年前法老王的宝物,历经坎坷最后落入阿拉伯帝国手中,被历代哈里视为战胜异教徒的战利品,然而随着穆斯塔法被斩于金字塔下,哈里谱系彻底断绝,就连这阿蒙神金酒杯也成了楚风的酒具。
“宁在直中取,不向曲里求,非为金鳞设,只钓王与侯”,楚风抢了渭水钓叟姜子牙的台词,长笑一声,将杯中如血的葡萄美酒一饮而尽。
瞧楚呆子得意那样儿!雪瑶撇了撇嘴,但还是用纤纤玉指拈起剥好的葡萄,送进了楚风口中,毫无疑问又被贼忒兮兮的楚风借势一吸,将她手指含入口中,啧啧吸尽了玉指上沾着的汁水才吐了出来,出波的一声轻响。
陈淑桢摇了摇头,心道史上昏君所做的事情,咱们这位夫君可都做遍了,当年夏桀狂称“我命在我不在天”,夫君却号称能遮天蔽日、移星换斗,纣王造酒池肉林荒yin无道,咱们有金山银海更胜一筹,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博美人一笑,夫君能在两军对垒剑拔弩张之时陪着三位皇后打双陆……
好不容易等到番邦来朝,不说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总学学刘邦倒履相迎吧,他老人家倒好,把人家晾在大太阳底下热火朝天的晒着,自个儿在殿内饮酒作乐,要是被那些酸腐的儒生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劝谏呢,直谏、强谏、尸谏,抑或抬棺谏?
偏生这位皇帝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每每却大获成功,就连陈淑桢都觉得冥冥中似有天意注定,那些歌颂表章中什么天心已改、天命已移,握乾秉坤、承天受命的话头,似乎除开阿谀之外,也很有几分道理了。
慢条斯理的将葡萄咽下,楚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忽然神色一正:“溜了这么久,咱们等待的大鱼,想必已经心焦冒火了吧?是该提鱼儿上岸喽~”
圣殿骑士团总团长吉拉米三世.德.博让,已经在大汉皇帝行宫前庭的小广场上足足晒了半小时,没有任何遮挡,中东地区正午的阳光能让沙子热得烫熟鸡蛋,也能让德.博让的全身都被汗水浸透。
但他不得不忍耐,因为皇帝离开阿卡德时说的那句话。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博让请教从远东归来的聂斯托里安教士弄明白这两个成语的含义之后,就感觉全身变得冰冷,从骨髓一直到心脏都结成了冰块。
自从那位真主之剑萨拉丁从十字军手中夺走了圣城耶路撒冷,教廷的态度就越来越模棱两可,加上法国国王的冷淡,热那亚和威尼斯贵族商人的敌视,以及几乎相当于宣战的“阿尔比”圣战……
阿尔比派是西欧反对正统基督教的一个派别,参加者主要是市民、骑士和贵族,流行区域从瑞士朗格多克直到法国图卢兹,而圣殿骑士们就主要来自于这些地区,并且或多或少的接受阿尔比派的信仰。
圣殿骑士在圣战中缴获了大批财富,并且在被征服地区征收什一税,给欧洲前往耶路撒冷的贵族提供保镖服务,甚至和犹太人合作建立了最初的遍布整个欧洲的银行体系,种种途径积累起了巨大的财富。
作为圣殿骑士老家的阿尔比地区,就是这些财富的流动目的地之一。
巨大的财富、有别于罗马天主教的“异端”信仰,给阿尔比带来了灭顶之灾,教皇英诺森三世在12o9年组织十字军镇压阿尔比派。法国国王以及北部忠于卡佩王室的骑士为掠夺南部财富,也积极响应教皇的号召,侵入从朗格多克到图卢兹的地区,大肆烧杀劫掠。
这场基督徒之间不同派别的战争,前后持续了四十年,直到阿尔比派最终转为地下派别,才在流尽了无数鲜血之后宣告结束。
也就是说,当圣殿骑士在中东与阿拉伯人进行圣战的同时,他们的家乡则被另一伙打着圣战旗号的家伙烧杀劫掠!
可圣殿骑士团的武装,早已深深陷入了阿拉伯人的汪洋大海之中,对家乡生的惨剧完全无能为力……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德.博让很清楚教廷屠杀阿尔比派的时候没有顺手把圣殿骑士宣布为异端,只因为还需要圣殿骑士们在中东出生入死;但是现在教廷与大汉媾和,和平接收圣城耶路撒冷,圣殿骑士将会面对一个多么悲惨的结局,也就不言而喻了。
如今,中东争雄的各方势力当中,阿拉伯人已经彻底完蛋,何况就算马木鲁克保持全盛状态,圣殿骑士也不可能和百年来结下血海深仇的敌人媾和;
曾经长驱万里不可一世的伊儿汗国,变成了历史名词,就连它的宗主蒙古帝国,也很有可能在最近几年中化为乌有,自然不再考虑;
拜占庭、热那亚、威尼斯……这些各怀鬼胎的势力,就更不要说了。
那么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位横空出世的新世界征服者——大汉皇帝!
漫说在火辣辣的日头下面站一阵子,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滚钉子板爬老虎凳,德.博让也要等下去。
幸好大汉皇帝开恩,卫兵传出了召见的圣谕。
正是心头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时候,忽然听到皇帝愿意召见,德.博让如蒙大赦,亦步亦趋的跟着卫兵走入殿中。
山呼舞蹈、三叩九拜,也不知博让是跟谁学的,做起来也像模像样。
陈淑桢长叹一声,心道为啥本宫钓条鲨鱼,它拼了命的挣扎,楚呆子钓鱼,不花分毫力气人家就自动蹦上岸了?人比人气死人呀!
从一开始,楚风就知道了结局,关于圣殿骑士团的问题,如果说了解欧洲局势的塞里木淖尔可以根据情况推断出两三分,身在局中的德.博让能够预料个六七分,那么他简直就是掌上观纹,纤毫必现了。
楚风并非历史专业,他不记得历代教皇的名号,不知道欧洲各王室的更迭,更不清楚美地奇家族、波旁王室和哈布斯堡家族的恩怨纠葛,但他终归看过阿汤哥和大美女奥黛丽.塔图出演的达芬奇密码,非常明确的知道圣殿骑士团在原来历史上的可悲结局:
在真主之剑萨拉丁的打击下,圣殿骑士团失去了圣城耶路撒冷,成王败寇,在欧洲的形象地位也随之一落千丈,再加上阿尔比派被教皇斥为异端,圣殿骑士就从骑士小说中挑战恶龙的勇士,变成了勇士要屠的恶龙,“从邪恶的圣殿骑士城堡中营救美丽纯洁的公主”,已是阿尔比圣战之后骑士小说的通俗套路。
如果不是大汉兵锋摧垮了马木鲁克,时隔五年之后阿卡德就将在盖拉温的打击下黯然陷落,十字军最终失去中东地区的最后一个堡垒,垂头丧气的回到欧洲。
的黎波里伯国、耶路撒冷王国、安条克公国,这些十字军国家的国王、公爵名号,变成了欧洲王室纸面上的荣誉封号,退守塞浦路斯岛的医院骑士团,将会逐渐变成真正的“医院”……
而退回欧洲大陆的圣殿骑士团,结局最为悲惨。13o7年法王腓力四世下令逮捕所有在法国的圣殿骑士团成员,并且他的行动得到了教皇克莱门特五世的支持——事实上他们俩就是同谋,教皇在13o7年稍晚些时候布圣谕,谴责圣殿骑士团的罪恶,要求各国采取行动,彻底取缔圣殿骑士团。
无数若干年前还在为基督的荣耀作战,和阿拉伯人浴血搏杀的圣殿骑士,一夜之间变成了可耻的异端,他们被投入监狱,剥夺财产和爵位,甚至被放在火堆上,用文火活活烤死!
楚风正因为明确无误的知道这段历史,所以他决不相信以圣殿骑士团遍布整个欧洲的情报网络,会对二十年后的惨剧完全看不出一点端倪——事实上,四十年前阿尔比派的覆灭,就已经是圣殿骑士团可悲下场的预演了!
德.博让是个聪明人,楚风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面对生死抉择,像海都、范文虎这类聪明人总会选择和大汉双赢的道路,而穆斯塔法、阿术之类的傻瓜则往往带来不必要的损失。
显然博让有一颗聪明的头脑,从他在殿外晒了半个小时几乎快要晕倒,进殿之后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和谦卑的姿态,就可见一斑了。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需要云遮雾障,实力上的天地悬隔,也不需要刻意委婉,楚风开门见山的问道:“如果我以中央天朝大汉皇帝的身份,给你们提供政治上的保护,你能给我什么样的回报呢?”
648章 王者之道
德.博让,圣殿骑士团总团长,欧洲人基督徒的圣战英雄,或者另外一部分人心目中的邪恶渊薮,再一次双膝跪地,向来自东方华夏的世界征服者屈膝俯:
“如果皇帝能颁赐神圣的谕令,给我们以政治庇护,那么整个圣殿骑士团将会成为金底苍龙在欧洲最可靠的利爪,并且我们所有财富的一半奉献给您——这笔钱约合四千五百万元大汉金钞。”
四千五百万金钞!
听到这个数字,雪瑶惊讶的张开了小嘴,从来镇定自若的陈淑桢眼中异光闪动,而波斯圣女塞里木淖尔更是吃惊的低呼:
波斯光明教千余年来积累的巨额财富,也不过折合一千万金钞,而圣殿骑士们在短短百余年间就弄到了总额九千万的钱财,真可谓生财有道啊!
陈淑桢则想到了那位以悭吝著称的财税部长,对于大汉远征万里之外导致军费紧张的状况,这笔钱正是雪中送炭,想必留守临安的张广甫在两个月后得到这个消息,会乐得合不拢嘴吧?
送上门的肥肉,断断没有往外推的道理,但出乎三位皇后的意料,楚风不但没有勉励德.博让,还微微皱起了眉头:“只有这么点啊……看来我高估了圣殿骑士团的财政状况,或许威尼斯和热那亚人能允诺更多,法国的腓力四世的特使想必也在路上了吧……”
噗~心情愉快,正把剥好的葡萄往樱桃小嘴里抛的雪瑶,听了这句一个忍不住就把葡萄喷了出来,瞪大了眼睛盯着楚风,心道夫君这竹杠是敲得梆梆响啊,四千五百万还嫌少,真真是狮子大开口了,可不要把别人吓走了,一分钱都弄不到呀!
陈淑桢犹豫再三,最后才低声提醒楚风:“夫君,别太过严苛了吧?瞧那博让的脑门上,汗水都流成小溪了。”
是的,德.博让这位身材魁梧的金大汉,此时身体瑟缩着,倒像条可怜巴巴的小狗,一脸都是豆大的汗水,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不过楚风知道,他并不是被漫天要价吓住了,堂堂圣殿骑士团的总团长,会为几千万块钱愁?
中世纪欧洲权贵们敲骨吸髓式盘剥的三**宝,什一税、赎罪券和高利贷,除了赎罪券仅有教廷印刷行,圣殿骑士团占了其余两项,他们不仅凭借教廷特许状在东方占领区、塞浦路斯、拜占庭和亚美尼亚领地征收什一税,还联合犹太商人建立了遍布欧洲的“银行”网点,承办存贷款和汇票业务,同时大肆放高利贷。
驴打滚的利息有多厉害就不必多说了,遍布欧洲的银行网点就像无数的抽水机,把财富哗啦啦的抽到圣殿骑士团的宝库中。
后世都知道犹太人是近现代金融业的霸主,可很少有人记得,圣殿骑士团称雄金融业时,犹太人只是他们的合作伙伴——还是较弱的一方!
德.博让并不害怕大汉皇帝狠狠敲一笔竹杠,事实上他来海法就做好了准备,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嘛。
可令他心胆欲裂的是,大汉皇帝根本就没有给他讨价还钱的余地!
楚风刚刚提到的法王腓力四世,就是这位号称“公正王”的家伙,在十余年后联合教皇克莱门特五世,宣布圣殿骑士为异端,剥夺他们的领地,洗劫他们的财富,把他们放到柴堆上用文火慢慢烤成肉干!
虽然博让不能预知十年后的事情,但圣殿骑士团遍布整个欧洲的金融网络,同时也是严密的情报网络,不难现腓力四世和教廷的倾向,仅仅是模糊不清的端倪,就足够让他们心惊胆战了。
要怪,就怪圣殿骑士们的金融业务开展得太好,就连法王腓力四世也欠下了巨额债务,而这位野心勃勃的君主将会怎样清偿这笔数目惊人的债务呢?
如果债权人全都变成了尸体,债务也就能不了了之……
饶是地中海东岸正午的气温能烫熟鸡蛋,德.博让的心却冷如阿尔卑斯山顶的寒冰,他上下牙咯咯咯的乱撞,两只手不知道怎么摆才好,这位身材魁梧的骑士甚至带上了哭腔:
“伟大的皇帝,我们愿意奉献全部的,价值九千万金钞的财富,并且宣誓效忠于您,只求您能给予我们必要的庇护。”
不明白欧洲局势的雪瑶和陈淑桢,莫名其妙的睁大了眼睛,心说难不成博让他老人家是传说中姓范名剑的那位不世英才,有教廷的粗腿不抱,非得哭着闹着要做大汉皇帝的臣子?虽然孔夫子说“夷狄之有君,不若诸夏之亡也”,可博让这个赳赳武夫,也不像学过儒门经典的呀!
楚风倒是笑笑,九千万虽然不是圣殿骑士团那笔巨大财富的全部,但也差不多了,他对博让摇了摇手:“不,不是效忠于我。固然你们和犹太人联合建设的、遍布欧洲的金融网络会换上大汉国家银行分理处的招牌,你们的情报网络也将纳入帝国情报司的管理,但作为主体的圣殿骑士团,需要效忠的主人可不是我。”
博让外表虽然是个块头老大的赳赳武夫,似乎属于头脑简单四肢达那类,实际上却是心思灵敏至极的老滑头,可当楚风说出这些,他也闹不明白皇帝的真实意图了。
楚风笑得非常灿烂,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你们和犹太人合作,不是一次了吧……”
博让的瞳孔猛的一缩:“您是说?”
十五日后,犹太人建立的国度以色列,在应许之地的旧土上宣告成立,大汉皇帝楚风以宗主的身份出席了庆典,以色列任国王亚伯拉罕亲自将铸在金板上的永世之约敬献给楚风:
只要陆地和海洋还存在,只要昼与夜还在交替,以色列的子子孙孙就永为大汉帝国的藩属,永不背叛;作为宗主的大汉,不仅将宝贵的土地赐给以色列,还允诺它为不征之国,只要以色列的王按期朝贡,大汉就永不加以刀兵。
继与上帝订立的旧约、新约之后,与大汉皇帝订立的约定,被后世的犹太史学家称为“今世约”,认为耶和华给予他们天上的救赎,而大汉皇帝楚风则给予了人间的救赎,楚风乃是现世的救主。
随后,圣殿骑士团宣布了石破天惊的消息:他们全体加入以色列国籍,继经济领域与犹太人合作之后,政治上结盟,军事上则作为以色列对抗阿拉伯人的利剑。
不用说,这个消息传回罗马教廷,将会引一场什么样的轩然大*了。
楚风则微笑着向耶路撒冷王国、的黎波里伯国、安条克公国、条顿骑士团、医院骑士团、亚美尼亚和教廷特使布雷默等观礼来宾们声明,既然以色列是大汉的藩属,那么圣殿骑士团加入之后也自动成为了大汉的藩臣,任何针对他们的攻击,都将被视为对大汉的挑衅,将会面临大汉的无情打击。
就在众位来宾惊得目瞪口呆之际,楚风又给了他们一个意外的惊喜,大汉将在教廷选定的任何时侯将圣城耶路撒冷交还给基督世界,并且把从哈里穆斯塔法手中夺取的“真十字架”送回罗马。
真十字架,是基督教圣物之一,据信是罗马帝国钉死耶稣基督的十字架,在基督教传统中,真十字架作为耶稣为人类带来救赎的标志,具有极其重要的象征意义。在罗马天主教圣人历中,5月3日的寻获十字圣架的瞻礼和9月14日的光荣十字圣架瞻礼均是为此而设立。
十字军东征时期,十字军战士将真十字架视作战斗力的源泉。真十字架在历史上的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哈丁战役中,耶路撒冷王国的十字军被真主之剑萨拉丁的穆斯林大军击败,真十字架虽然被圣殿骑士团殊死守护到最后时刻,但最终还是被穆斯林军队夺走。
作为耶稣殉难的遗物,真十字架和圣城耶路撒冷有着同等重要的意义,而且不同于远在数千里之外、遥不可及的圣城,耶路撒冷只能是少数有钱人前往朝拜,真十字架却可以由教廷安排在整个欧洲巡展,从增加教廷威信的角度看,甚至比夺回圣城耶路撒冷更有意义。
方才还为圣殿骑士团“背叛”而怒不可遏的布雷默,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满脸喜色,他几乎确信当自己护送真十字架回到罗马城之后,成为下任教皇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何况,自从阿尔比圣战之后,圣殿骑士就和教廷貌合神离,现在彻底一刀两断,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布雷默觉得,比起圣殿骑士离开,重新获得真十字架的重要性可大得多了。
“拿去吧,就算白送,甚至倒贴,我也要把真十字架送还给你们的。罗马教廷的神权越重,欧洲的君权就越弱,而那群愚蠢无能的教士,只会在真十字架的照耀之下,把宗教裁判所的火刑架烧得更旺。”
楚风坏笑着,越来越像是在卖拐。
649章 登顶之路
两千里的路程,如果是波澜壮阔的海洋。剪式船顺风航行两天就到,侧风也不过三天而已,但在陆地甩开两条腿走,就得整整花上一个月的时间。(剪式船最高航每小时二十海里以上,也即是四十公里,八十华里,仅需半航行就能日行千里了)
从耶路撒冷通往大不里士的道路,最初的路基还是千余年前罗马帝国修筑的,“条条大路通罗马”,强悍的罗马军团就依靠完备的公路网高行军,给予入侵之敌和反叛者快而致命的打击。
不过现在这条路早已不是千年以降的破败不堪了,大汉帝国征服伊儿汗国、击败马木鲁克之后,便用服苦役的俘虏组成筑路队,三万俘虏犹嫌不足,又花钱雇佣五万民夫,在过去的半年里将路面修整完备,用粘土和碎石铺成了坚固平坦的道路。
中东干旱地区为数不多的河流上,也架起了桥梁,从阿巴丹到大不里士再到耶路撒冷,一路坦途,自临安远来的信使乘剪式船抵达阿巴丹之后。公文便沿着大道用七百里飞骑传往楚风所在的耶路撒冷或者海法港,批下的圣旨也原路返回,于是这条道路上便随时可见打马飞驰的急递铺兵。
春夏之交,北方高加索山区传来了蒙古大军南下的号角,曾经承载着罗马军团征战步伐的中东古道,迎来了北上反击的华夏儿郎。
第一军、金刚军的八万余官兵,奉皇帝御旨,在陆军司令陆猛率领下北进大不里士,攻坚英雄连和血战淮扬连这两个英雄连队,分别作为两军的先锋,行走在队列的最前端。
攻坚英雄连的李世贵,军衔早已破格升到了中校,应该独领一团人马了,但他离不开自己的连队,连队的弟兄也离不开带领他们从闽广打到江南,从江南打到辽东,一路走到天之涯海之角的老连长,所以他时至今日仍以中校军衔职任一连之长。
想起这些年的征战,李世贵脸上也有几分得意之色,虽然职务仅仅是个连长,可汉军八个军、二十四个师有一百多团长,天底下有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倒是攻坚英雄连连长“李世贵”这三个字,时不时的登在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
作为先锋部队,士兵们的负担是很大的。
身后的各步兵连,将士们早已将盔甲、水壶、饭盒、铺盖卷之类的东西扔到了炊事班的粮草车上,或者放在炮班的弹药车里,仅携带必要的自卫武器徒步行军——这是汉军条令允许的。毕竟负重过大的长时间行军,会带来战斗力的下降。
而攻坚英雄连是选定的先锋部队,担负着为大军提供前哨警戒的任务,他们前面就只有在侦察参谋率领下前出四十里的游骑探马了,条令规定先锋部队必须全副武装,保持与游骑探马的联系,随时做好战斗准备,一旦游骑出敌袭警报,李世贵就要负责掩护全军大部队展开战斗队形。
于是攻坚英雄连的全体官兵,就顶盔贯甲、荷枪实弹,头盔、板式钢胸甲、步枪和刺刀、五十子弹五十雷汞底火,外加腰上帆布套挂着的四枚手榴弹,负载着全重三十斤的战斗装备,行走在中东春夏之交灿烂的阳光底下。
时值正午,李世贵抬头看了看天,那颗永远燃烧的大火球,在视网膜上留下黑点闪烁的光晕。
老实说,单单是负重行军也罢了,这样炎热的天气,对身穿钢铁盔甲行军的士兵有多大的影响,不用说也知道。
实际上随着金属加工技术的进步。汉军全钢板式盔甲已经是第三代了:
第一代是楚风亲自研制的锻压成型板式甲,当时的水力锻压机和模具技术,只能保证盔甲的防护性能,而汉军士兵的数量较少,从经济角度也只能批量加工大中小三种型号的盔甲,那些体型不太“标准”的老兄,瘦子还可以在身体和盔甲之间的空隙加垫棉片,胖子就只好努力减肥了。
随着汉军规模的扩大、金属加工的进步,第二代盔甲应运而生。它不仅考虑了贴合人体曲线、将重量平均分担到腰、肩、背的设计,还增加到五种大小型号,每种还有适中、偏胖和偏瘦三个细类。
现在攻坚英雄连官兵身穿的盔甲,则是第三代了,主要的改进是在胸甲的颈部、双臂、下摆这几个开口的部位采用了喇叭造形,既能尽量不妨碍士兵的战斗动作,又用大开口通风透气,而头盔的后脑部位、胸甲的背部,则多了不少直径一厘米的圆洞,起透气作用,并且在不降低整体防护水平的前提下,适度减轻了盔甲的重量。
饶是如此,这套盔甲也只能说比之前的要好,但总不会穿起来像棉衣、丝袍那样舒服,尤其是在中东炎热的气候下,阳光把金属盔甲晒得烫人,通风透气的圆洞和喇叭口仅仅聊胜于无,官兵们还是热得出了满身大汗。
要是不穿盔甲就好了……李世贵笑笑,把这个离经叛道的念头甩出自己的脑海,士兵作战怎么可能不穿盔甲呢?那不是把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吗?
殊不知在可以预见的将来,随着击式线膛枪的大量装备。汉军步兵的火力范围增加到四百米以上,大大越了绝大多数冷兵器,连珠枪也得以改进,板式钢甲真的从步兵装备中消失了,仅有火枪骑兵继续使用。
现在的李世贵,自然不可能知道今后的事情,他不断给士兵们鼓着劲儿:“弟兄们,加把劲儿,咱们这是打到了天尽头,比霍嫖姚、班定远都走得远啦!将来回了家乡,父老兄弟们都要朝咱竖大拇哥的!”
血战淮扬连的姜良材就在旁边,两个先锋连分单双日互为正副,今天攻坚英雄连为正先锋,披甲持枪全副武装,血战淮扬连副先锋,持枪而不披甲,比起李世贵那边,他的弟兄们要轻松得多。
“猴崽子们,咱们来一曲,给攻坚英雄连的弟兄们打打气!”姜良材扬起脸,挑衅的看了看李世贵,士兵们立刻扯着嗓子嚎了起来:“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熊罴威盛霍嫖姚……”
李世贵眼中精光一闪,谁是天下第一连,咱们还得比比看!
他起了个头,弟兄们早就憋不住了,当下就放开了喉咙大唱:“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
两个连队的官兵,都想从气势上压倒对方,声音也越放越大,到头来已经不是唱歌,而是声嘶力竭的嚎叫、嘶吼了。
但这毫无韵律可言的歌声中。却好像携带着一往无前的力量,沙哑的嗓音,也仿佛夹带着洞石裂金的力道,比黄钟大吕还要直入人心!
“官兵们精神不错锕!”齐靖远笑着对陈吊眼和陆猛说。
一向沉毅稳重的陆猛,非常难得的笑了笑,心道若是放到强汉盛唐,挥兵征伐万里之外。“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可怜无定河边骨,尤是春闺梦里人”的讽谏诗句,只怕是举国流传了吧?
大汉皇帝征东伐西平南讨北,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用人顶骨建京观震慑不臣,十万大军转战万里,可谓历朝历代君王中武功极盛,不知是否后无来者,至少可谓前无古人了。
偏生连最迂腐的儒生,也堂皇诗篇的赞颂皇帝乃是有道明君、仁慈之主,将士们离家三载远征万里,仍旧士气如虹,真真神奇得毫无道理可言了。
要说士气如此高涨,人人奋勇争先的情形,大约也只有实行军功授田的秦朝可以与之相比了吧?
但人人皆说秦王焚者”,严刑峻法,乃是大大的暴君;到了大汉皇帝这儿,没有焚书坑儒却把旧儒经典改得面目全非,自己搞了套新儒学,论严刑峻法连随地吐痰都要罚款,犹胜“刑弃灰于道者”的暴秦……
陆猛挠了挠脑袋百思不得其解,同样的问题换做执掌朝纲持正柄衡的赵筠,精通儒墨法诸子百家和帝王术的李鹤轩,或者居朝堂之上又了解基层情况的兵部长侯德富,都会对此有自己的一套看法,或许不能全面概括楚风的作为,也能管中窥豹见其一斑。
换做被皇帝誉为最纯粹军人的陆猛,这位以战胜敌人为终极目标的陆军司令。他就难以弄清了。
灿烂的阳光,晒到士兵军服胸前挂着的勋章,闪烁着点点金光,陆猛似有所悟,再看看士兵们充足的给养供应和优质的武器,他从纯军事角度得出了自己的见解。
不要管那么多,打好皇帝交给的最后一战吧!
也许……陆猛眼中精光大盛:也许这将是大汉帝国远征军,与蒙古帝国之间最后一场大规模战役了!
好好在这最后的舞台上,做好谢幕的演出吧!宝贵的和平或许很快就要降临,但对军人而言,那是多么平淡乏味的生涯锕……(
650章 改变
高加索山脉南部。乌尔米耶湖东北的河谷平原上,历经了千年风霜的古城大不里士,正在经受着严峻的考验。
“杀!”千万人同时呼喊,声震天地。
数不清的蒙古武士举着弯刀,张弓搭箭,恶狠狠的冲向遍布着刀痕箭创的城墙,他们头戴着奇形怪状的头盔,生铁盔比寻常头盔多了一条细长的护鼻,从额头部位朝下延伸到鼻尖,衬托得护鼻两侧的血红眼睛宛如恶魔的凝视,护鼻之下干裂的嘴唇似要渴饮人血,狰狞可怕到了极点。
除了穷凶极恶的蒙古武士,还有俄罗斯蛮族的仆从军,一群群身体粗壮如熊的大汉,精赤的上身仅仅披着熊皮护肩或者扎条生牛皮胸带,露出毛茸茸的胸口,以及一身岩石般坚硬的肌肉,他们挥舞着重型战斧、连枷和链子锤,在蒙古主人的驱策下,像蛮牛一样横冲直撞。
城中的波斯军民全都知道,一旦让这群恶狼冲进了城市。大不里士将彻底沦入黑暗的深渊,无人可以幸存。
所以抵抗也分外激烈,塞尔柱突厥人、波斯人和阿塞拜疆人通通在大汉顾问官指挥下组成了民兵,协助一个营的汉军防守城池,妇女们一把摘下了面纱,同样拿起武器站上了城墙,老人和儿童没有分到足够的武器,没关系,砖头和石块从高高的城墙上砸下去,同样能把恶魔送回地狱。
汉军仅有一营人马,以连为单位分布到城墙各段作机动防守,尽管单兵战斗力过了蒙古军,但数量上连对方的零头都赶不到,只能起到救火队的作用,惟有战局最危急的关头,有限的兵力、火力才会投放到关键节点。
牛角号吹响,鸣镝声声,上万支羽箭以斜四十五度角升上天空,铺天盖地的箭雨就从天而降,苍凉的古城墙上就长出了一片巍巍颤颤的“庄稼”,不幸的人们则被钉死在城墙上,他们的血肉就成了城墙的一部分。
可没有人退缩,就连刚刚失去母亲的儿童,也含着一包眼泪,继续将砖头从堞垛砸下去。
“阿巴丹人是怎么干的,我们就怎么干!大汉皇帝不会抛弃他的藩属。”大不里士人如是说。
那些不幸的遇难者,临死前都会焦急的看一看西南方。耶路撒冷和海法港的方向。
距离城墙三里外的高岗上,蒙古大汗忽必烈双手虚握成拳,善于察言观色的赵复现,这位苍天骄子的双拳,正在不可抑制的颤抖。
大不里士,大不里士!
忽必烈愤怒,而又无奈,面对古城军民殊死的抵抗,百折不回的一代枭雄,甚至产生了疲惫无力的感觉。
要知道,当年蒙古帝国以血腥的杀戮震慑不臣,凡是抵抗蒙古大军的城市,都会面临毁灭的命运,城破后男人将会被无情的杀死,女人成为泄**的工具,小孩则会变成终身境遇悲惨的牧奴。
血腥和残暴,吓破了很多人的胆子,毕竟不是世界上的每个城市都像钓鱼城、扬州、重庆和常州那样坚贞坚定,毕竟不是每个民族都有李庭芝、张钰、陈文龙这样宁死不屈的人。
所以旭烈兀才能以两万纯蒙古军加上若干仆从征服广袤的西亚,所以蒙古帝国的兵锋才会直抵多瑙河畔。
然而现在,变了。一切都变了!
忽必烈清楚的记得,弟弟旭烈兀征服西亚的时候,用战马将阿拉伯帝国的末代哈里穆斯台尔妥姆裹在毯子里踩成肉泥,然后纵兵洗劫了巴格达,把这座伊斯兰圣城变成了人间炼狱,大约有八十万人被杀死或者变成苦役奴隶,最后屠杀之处为清真寺前的广场,流淌的鲜血淹到了膝盖以上!
可怕的消息传遍四方,无论阿拉伯人、波斯人还是塞尔柱突厥人,顿时丧失了抵抗的勇气,直到旭烈兀为帮助忽必烈与阿里不哥争夺汗位而东还,仅剩少数部队被马木鲁克趁机击败之前,整个阿拉伯世界都在蒙古铁蹄下瑟瑟抖。
那时候的大不里士,根本就没有抵抗,蒙古大军还在百里之外,这座城市的军民就早早的打开了城门,献上了面包和盐,卑躬屈膝的跪在道路两侧,向战无不胜的世界征服者俯称臣,家中的财产、美貌的女子,任蒙古武士予取予求!
忽必烈选择大不里士作为突破口,也是由此考虑的,在他想来,软弱无能的大不里士人,听到蒙古帝国十万大军从高加索南下的消息,还不吓得屁滚尿流?只怕大军前锋还没到城下,他们就乖乖的大开城门迎接王师了吧!
谁也没有想到,二十多年前软弱无能到了极点的大不里士人,突然变得强硬起来。他们割下了劝降使者的耳朵,撕碎了忽必烈的圣旨,以此表示他们绝不投降的信念。
“该死的大不里士,该死的波斯人,朕要将他们通通杀掉,把这座城市变成第二个巴格达!”
忽必烈恶狠狠的咬着牙齿,神情有如凶暴的野兽。
大不里士人的抵抗并不是他最痛恨的,相比之下,他更痛恨大不里士人敢于抵抗的倚仗,曾经顺服得像小绵羊的波斯人,做了大汉皇帝楚风的藩属之后,竟敢把他这位蒙古大汗不放在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被楚风从大都城中赶出,甚至失去了圣城哈喇和林以及帝国起家的蒙古草原,忽必烈每每想到这些就感觉分外的挫败,而在这种屈辱和挫败的情绪下,他或许能直面强者的战斗,却无法容忍弱者的挑衅。
忽必烈面色阴郁的对金帐汗忙哥帖木儿说:“贤王,让你的俄罗斯奴仆们加把劲儿,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他们也该替主人流点血了!”
如果说得知忽必烈从哈喇和林西逃时,忙哥帖木儿还存着争夺汗位的心思,那么得知中亚霸主海都投降大汉、伊儿汗阿鲁浑被汉军击毙的消息,他差点儿没把苦胆吓破。再也没有心思想什么大汗宝座了。
还是先保命要紧!
像海都那样投降大汉?忙哥帖木儿心有不甘,何况他统治的俄罗斯距离大汉是那么的遥远,就算伏尔加河畔的拔都萨莱城被汉军攻破,他还能把金帐迁到基辅、莫斯科,或者波兰平原上去。
于是他决定与忽必烈合作,先对付大汉这个共同的敌人,至于大汗宝座嘛,可以今后再说……
两个勾心斗角的夙敌,在大汉的重压下成为了盟友,忽必烈的口气难得的和善,而忙哥帖木儿的态度也分外的恭谨。他连连点头称是,派出信使给俄罗斯蛮族的大公们带去了口信:
“如果三日内拿不下大不里士,下一个冬天你们到拔都萨莱城来朝贡,就不必挨鞭子了!”
或许有人会认为这是个喜讯,但听到口信的俄罗斯大公们,当下就面白如纸,两条腿打起了摆子。
“快,加快进攻,看在上帝的份上!”
所有的俄罗斯蛮族都明白,如果高高在上的金帐汗不抽鞭子,那么他要的就是你的脑袋!
俄罗斯的历史学家留下记载,“古罗斯的大公们,每两年到伏尔加河畔的拔都萨莱城朝觐那高高的金帐,金帐汗命人用鞭子抽打他们,而大公们喜笑颜开,因为他们保住了性命,回去之后就能将统治继续下去……”
俄罗斯蛮族在大公的驱策下,起了如潮的攻势,这些体壮如牛的家伙,不轻不重的挨上几下还能撒着欢儿的跑,实在是生命力顽强,一下子了疯,就像炸了窝的野牛群,登时给大不里士造成了严重的压力。
忙哥帖木儿笑了。
蒙古帝国治民如牧犬羊,百般凌虐、万般捶楚,方有此令行禁止,方有此畏怯之心。
忽必烈的月儿鲁那颜玉昔帖木儿亲自指挥战斗去了,伴驾的领大臣就只有赵复了,这位从中原追随大汗转战千里,被忽必烈亲口封赠“忠臣义士、国之干城”的左丞相,此时看着忽必烈和忙哥帖木儿,心头却殊无敬意。
曾经的苍天骄子,屠杀千万无辜百姓,却假惺惺的礼敬如来,常州数十万居民被屠杀之时,他在大都顶礼拜佛,恬不知耻的写下诗句“雨霑琼干岩边竹。风袭琴声岭际松。净刹玉毫瞻礼罢,回程仙驾驭苍龙。”
好一个“回程仙驾驭苍龙”!忽必烈还真把自己当作了中原正朔王朝的圣明天子,想那时候,他的将军和士兵们刀锋上沾满了无辜百姓的鲜血,他自己却悠闲自得的拜佛上香,不可一世、目空一切……
短短十年之后,忽必烈两鬓雪白,苍老的脸上布满了晦暗的老人斑,肆意张扬的雄才霸主,已是一幅颓唐老迈之相,如鹰隼般犀利的目光,也多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