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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跳     汉风1276txt下载     汉风1276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21章 汉甲连胡兵,沙尘暗云海(二)

    高加索山脉东端的铁门关。中间一条大道联通了高加索南北,成为中亚通往呼罗珊波斯的必经之地,大道两侧山峰夹恃壁立千仞,两侧光秃秃的山崖上只有秃鹫盘旋飞舞,时不时出令人胆寒的嘶哑鸣叫,枯朽的树木奇形怪状,仿佛地狱中的冤魂附身其上。

    “形格势禁,老夫竟然随蒙古军到了此间,只怕自唐玄奘之后中原数百年来还是第一人吧?”赵复东张西望的打量着山形地势,饶有兴致的盘问着当地向导,心道此生若能生还中国,必定要写部《大汉西域记》流传后世。

    月儿鲁那颜玉昔帖木儿冷冷的看了看赵复,口气酸中带辣:“我等万里跋涉疲累不堪,赵大人倒是好兴致啊,莫非胸中早有了定计?”

    赵复一怔,四下看看顿时心头了然:只见二十余万部众,从西蒙古万里跋涉,一路上历经了千辛万苦,尤其是青壮控弦之士不过三万余人,队伍中绝大多数是老弱妇孺,赶路实在是万分困苦。虽然蒙古是游牧民族,“游”到此间也十成性命去了**成,大人衣衫蓝缕、小孩面黄肌瘦,就连马也瘦得皮包骨头,鬃毛脏兮兮的拖在背上。

    忽然心头就涌上了文天祥的名句:遥想苏武穷边,霜鸿夜渡,蒿目吟寒视。铁骑衔枚还疾走,瑟瑟风摇旗帜……

    哈哈哈哈,真真此一时,彼一时也!

    赵复心头大乐,差点儿就要放声大笑了,只不过君臣文武当中只有他一人兴致勃勃,未免有些引人注目,只好收敛了心神。又见前方骑着大宛名马的忽必烈,手扯缰绳、上身端坐不动,就知道这位大汗听自己怎么回答呢,便故意大声回答玉昔帖木儿:

    “下官见此地险峻如斯,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飞鸟难越的险地,不知当年蒙哥、贵由两位先帝,是如何飞骑破关,令波斯人胆寒的——遥想先帝赫赫武功,战必胜攻必取,下官便道吾皇西狩之后只须整顿兵马、调集大军,再次踏破中原汉地,也不过易如反掌罢了。”

    玉昔帖木儿找不到赵复的漏子,也就悻悻作罢。倒是前面听了这番话的忽必烈,轻轻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面有得色。

    元太宗窝阔台大汗执政十年,蒙哥、贵由攻取铁门关(今乌兹别克斯坦南部杰尔宾特西),打通高加索南北交通线,元宪宗蒙哥汗执政二年,忽必烈之兄蒙哥汗派其弟旭烈兀率领蒙古军两万,各族仆从军八万,共计十万大军攻波斯,非但一举拿下呼罗珊波斯,还攻克了巴格达,处死了末代哈里,兵锋最远抵达了地中海沿岸,征服了除埃及马木留克王朝之外的几乎整个伊斯兰世界。

    第一次攻克铁门关的蒙哥,是忽必烈的同胞兄长,第二次经由此地征服广袤西亚的,是他的弟弟旭烈兀,既然不如自己的兄长和弟弟都能建立赫赫殊勋,忽必烈认为,在波斯休养生息之后,再一次马踏中原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想象的事情。

    “阿鲁浑还算有良心。派人送来了粮食和向导,此去一定要争取他和大元同心同德……朕有三万虎贲、二十余万部民,强娶波斯女子生儿育女,二十年后便又有数十万大军,朕魂归长生天,也要令皇子皇孙打回中原……

    不过嘛,朕虽然年过七旬,精力还算旺盛,无论如何也能再撑上几年,等到兵马齐备、朝廷官制步入正轨,再立皇太子也不迟。”

    忽必烈美美的想着心事,现在他唯一烦心的就是皇太子真金、皇太孙铁穆耳早早过世,现在众多随驾的皇子皇孙当中,究竟将来传位给谁呢?

    至少在他心目中大汉的威胁是降到最低了,因为熟读汉,历史上所有的华夏王朝,都没能把统治伸展到波斯这么遥远的地方,毫无疑问,这片生长着椰枣树和油橄榄的土地,将会是蒙古帝国休养生息,并再次崛起的根据地。

    大道在山地之间回环盘绕,立马于高加索山巅之上,忽必烈跃马扬鞭遥指东方,恨恨的对侍从的怯薛武士道:“记下朕的旨意——凡继承我蒙古大汗汗位的子孙,哪怕用尽最后的力气也要重新打回中原,并将那不服从的民族,高过车轮的男人统统杀光,妇女和儿童永为奴隶!”

    毫无疑问,凶神恶煞的忽必烈站在群山之巅。高加索凛冽的风吹拂着花白的须,这副样子倒也很有几分混世魔王的凶戾神情,令习惯服从强者畏惧强者的蒙古武士们大为心折,队伍前进的度也快了不少。

    忽然,长长的队伍末端,从中亚撒马尔干方向,数骑飞马而来,搅起的沙尘沸沸扬扬,杂乱惶急的蹄声,更是敲击着可怜的部民们的心脏。

    难道,海都汗王那边,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千万别是……

    赵复见此情景只是微微颔,玉昔帖木儿却是心头巨震:他认得这几名武士,就是他以站赤急递的名义安排在撒马尔干的探子,一方面方便和海都联系、传递消息,一方面也有间谍的功能。

    半个月前刚刚离开撒马尔干,扶老携幼的走到了此间,难不成身后的撒马尔干又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海都那厮闹出了什么妖蛾子?

    几名站赤铺兵滚鞍下马,跪在了玉昔帖木儿马前,声泪俱下的道:“大汉皇帝从别失八里西进海押立,海都王爷不战而降,如今大汉皇帝册封海都为顺天保诚归义王。领玉龙杰赤等地,并以之为先行,俺的干、撒马尔干、玉龙杰赤等地本为海都属下,自然不战而降……”

    前面的忽必烈听到这里,已是心胆俱裂,他回头迫不及待的叫道:“快说,快说清楚,如今楚某人到了何处?”

    见大汗这般样子,站赤铺兵也吓得不轻,砰砰的磕着头,哭丧着脸道:“大汉皇帝。大汉皇帝已经率兵尾随海都而来,海都传檄各地令各部族将粮食、葡萄干卖给汉军,于是汉军得以轻装急进倍道兼程,如今、如今只怕已经到了俺的干!”

    啪嗒,忽必烈手中马鞭掉落于地,只见这位昔日的一代天骄,脸色像干瘪的苹果那样迅的枯萎,神情可怕到了极点,半晌之后,他才咬牙切齿的叫道:“海都……”

    忽必烈率军南下波斯,未尝没有遗祸江东的打算,因为直接从大汉西域出,翻越终年积雪的葱岭去波斯,对大军行动来说难度是很大的,大汉从这条路追击自己的可能性并不大;相对比较好走的北疆一线,正对着海都的海押立,汉军要走这条路,就得和海都好生干一场。

    无论楚风和海都哪边倒霉,忽必烈都是乐观其成的,最好闹个两败俱伤,才对胃口呢!

    谁知道海都这个狡猾至极的老狐狸,根本不上当,汉军打来他一点儿也不抵抗,干干脆脆的投降了事,连一天的时间都没有拖延。

    忽必烈那个委屈啊,心道海都老哥您就不能和汉军好好打一场?为毛当年在杭爱岭和我麾下将士打得那么热闹,现在想你打一场,却不接招了?再说你投降便罢了,如何还传檄各部给汉军提供饮食,自己带着兵在前面引路,好像生怕汉军追不上我似的!

    不过忽必烈也是老成了精的人物,脑子里打个转就明白了海都的用心:既然海都当不成蒙古大汗,还做了大汉皇帝的封臣,他岂能容忽必烈消遥自在?那不是显得他怯懦无能吗?

    忽必烈郁闷到了极点,现在可以明确的是,大汉皇帝不会放过他了。

    玉昔帖木儿打量着忽必烈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要不。咱们就在此间埋伏下来,打追击的汉军一个措手不及?如此险峻的地形,要是两边山坡上暴起难,汉军一定难以抵挡。”

    赵复心头咯噔一下,俄而冷笑道:“右丞相说得轻巧,那汉军有千里镜,镜中数里之外也纤毫必现,试问你如何埋伏下来,而不被他们现?”

    其实玉昔帖木儿只要说埋伏在山坡的背阴面,汉军就铁定现不了,可千里镜的威名实在很大,配合热气球,之前蒙古军似乎从来就没有偷袭成功的先例,他也就灰心丧气了,半晌才喃喃的道:

    “此地山形险恶,咱们就算不能埋伏下来打个突击,也该派一个万人队在此凭借山势固守,如此便能保住呼罗珊波斯,令汉军不能越过高加索山,而大队辎重就可以徐徐前进,不再慌忙赶路了。”

    看了看崎岖险峻的山地,赵复倒抽了一口凉气,心头不得不承认玉昔帖木儿言之有理,但他受了大汉情报司的命令,就得替大汉说话,思忖片刻他冲着玉昔帖木儿呵呵大笑:“右丞相是说笑吗?当年你统帅兵马,没能守住大都城,没能守住哈喇和林,如今我们人困马乏,你却说能守住铁门关,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玉昔帖木儿又气又恼,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赵复见此情景,趁热打铁道:“启奏大汗,与其浪费兵力在此固守,还不如加快行军度,尽快和伊儿汗阿鲁浑王爷会师,联兵打下整个波斯,咱们才能有本钱和汉军对抗。”

    忽必烈微笑着一捋胡须,看着赵复的眼神就有了几分期许:“说得好,真不愧为朕的耶律楚才!待将来克复中原,朕必定令子孙后代裂土分茅以待阁下!”

    真的吗?可惜我不稀罕!赵复面上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心头却是冷冷一笑。

    比起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忽必烈许下的诺言,他更在乎如日中天的大汉皇帝的宽恕。

    部民们怨声载道的抱怨着,大队人马仍旧在忽必烈的命令下加快了行军度,显然这支队伍和阿鲁浑会师的时候,会变得更加虚弱不堪。

    而那座险峻的铁门关,被他们远远的抛在了身后,除了赵复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有人有兴趣回头再看一眼。

    ………

    黄沙漫漫、戈壁苍莽,高歌猛进的汉军,在广袤的中亚土地上行进,自从盛唐在安史之乱后离开这片土地,中华的旗帜就很久没有覆盖此处,今天,金底苍龙旗,这炎黄子孙的旗帜,再一次飘扬在中亚各城上空。

    海都,已经在收复各城——或者准确的说,是带兵去本来就属于他管辖的各城去打了个招呼,再传檄各城、各部族卖粮食和葡萄干给汉军,自己则跑到了封地,咸海旁边的玉龙杰赤去了,那儿是整个窝阔台汗国的最西端,和伏尔加河畔的拔都萨莱城都相距不算太遥远了,大汉并不准备在这些地方建立直接统治,他将以土王的身份统治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

    当然,大汉的影子无处不在,他仅剩下的一万军队中,大汉补充了武器盔甲、提供了饷银,但也抽调了汉军中的汉、蒙两族士兵,作为军队的各级正副主官,他自己也明白,现在也就是个傀儡的样子。

    不过从阶下囚到座上宾,还成了永镇一方的番邦王爷,无疑海都是喜出望外了,虽然实权下降了不少,可以前也只不过是蒙古帝国的藩属汗王,现在做大汉的册封之臣,似乎也没太大的变化。

    正如忽必烈所料,海都比任何人都迫切的希望大汉能尽快捉住忽必烈,作为争夺蒙古大汗宝座的老对手,他不希望自己投降大汉之后,忽必烈还能顶着大汗的名号消遥自在。

    于是,海都不但猴急的带着阿拉坦那个万人队,从海押立一路往俺的干、撒马尔干、玉龙杰赤跑,每到一城就布命令说这里是大汉帝国的藩属,要服从大汉皇帝命令,还生怕汉军行动慢了似的,传檄各部族出售粮食、葡萄干,派出青壮年替汉军运输辎重、修筑道路。

    “人性啊~~”行军马车中,楚风以哲学家的口气长叹一声,我过得不好、也见不得你好,至少你不能比我好,这种想法岂独市井小民、街头妇人才有?海都和忽必烈这一对儿老冤家,身为蒙古帝国的大汗,四大汗国的汗王,也不能脱出藩篱呢。

    大汉利用了海都的这种想法,而海都也乐于被大汉利用,毕竟有利用价值,总比什么都用不上的垃圾好多了。

    海都不想当垃圾。

    雪瑶不屑的盯了楚风一眼,装什么大尾巴狼啊,什么人性,你和李鹤轩,不是最擅长**人心,把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吗?

    “哼,夫君也别太得意,要知道海都可不是省油的灯,现在他实力弱小,才卑躬屈膝,将来要是实力对比生翻转,指不定还要怎么的呢!”

    楚风看了看雪瑶,微笑着摇头:“无庸讳言,假如大汉真的如唐朝安史之乱那样,力量变得衰弱,变得不能掌控西域之地,海都是一定要造反的,他绝对不会和咱们客气。”

    静静在一旁听着的陈淑桢,睁大了一双凤目,略带惊愕的道:“那夫君还对他委以重任,让他去经略玉龙杰赤等地?”

    “有反心便不能用?”楚风嘿嘿坏笑着问道:“那么,试问夫人一句,高丽的朴成性、金日光,东瀛的细川、毛利等家,吕宋的麻那巫,占城的忙果,天竺的德里苏丹,他们当中有哪一个是真心实意百折不回的跟着大汉走?”

    陈淑桢的眼神中忽然就有精光一闪,“夫君是说……”

    楚风笑道:“指望世道人心是没用的,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各藩属殖民地国家的君臣,对咱们大汉可以说都是畏威而不怀德,这是没办法改变的,我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要是南洋总督府不再具有压倒南洋所有国家的实力,他们立刻就会造反!”

    然后,楚风便将历年来南洋生的诸多事端一一纤细说了。

    雪瑶听得是惊心动魄啊,没想到看起来一片平静的南洋,表层的平静下面掩盖着暗流汹涌,义父陈宜中做这些年的南洋总督,只怕也是殚精竭虑吧。

    “所以,”楚风面色平静的道:“要保证大汉属下的番邦不造反作乱,咱们可不能像盛唐那样指望安禄山的忠诚之心,而必须随时保持咱们对附庸藩属的压倒性优势,用实力说话,让他们不敢反,不能反,不想反——忠诚来自于对实力的敬畏。”

    忠诚来自于对实力的敬畏!波斯圣女塞里木淖尔很有些近乡情怯的感受,静静的望着车窗外起伏的地貌出神,但她听到楚风的这一句,仍然是心头巨震:不管是波斯还是蒙古帝国,谁不以实力论高低?

    如今的波斯,连蒙古帝国的残兵败将都打不过,这样看起来,与其让蒙古人欺负,或者将来让别的什么征服者欺负,倒不如依靠强者、臣服强者,换一个幸福安宁吧!

    塞里木淖尔暗暗下定了决心:回到波斯之后……(!)

622章 汉甲连胡兵,沙尘暗云海(三)

    忽必烈率二十万部民、三万控弦之士经由铁门关进入呼罗珊波斯。灰白色的死亡浪潮顿时席卷了这块长满胡麻和椰枣树的土地。

    阿鲁浑把战线推进到了南方沿海地区,波斯北部已经重归于伊儿汗国治下。迫于汗国层层官僚机构用皮鞭和弯刀相逼迫,忽必烈所经之处都有百姓战战兢兢的捧着面饼和羊肉前来劳军。

    经过了艰难困苦的蒙古武士们,刚刚离开贫瘠荒凉的高加索山东段,来到了富庶的波斯,织金的绒毯、灿烂的猫眼石、美味的椰枣和胡麻,顿时引动了心底深处隐藏着的恶魔,不少武士开始舔舐着干裂的嘴唇,不怀好意的打量可怜的波斯人了。

    “吾日暮途穷,故倒行逆施”,忽必烈从西蒙古跋涉到此补给品也消耗殆尽了,为了在决战之前提振士气,他下令沿途烧杀劫掠补充军需——在蒙古大汗看来,无论波斯人、中国人、乃至世界上所有人的生命,都有如蝼蚁一般,为了帝国的需要,随时可以毫不犹豫的碾碎他们所辛苦经营的一切。

    刚刚还因为万里跋涉变得人困马乏的蒙古武士,顿时向沿途的和平居民举起了屠刀。

    前来劳军的波斯人至死也没有闭上眼睛,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带着七分敬畏、三分怜悯的心情,给这支疲累不堪的大军提供了清洁的饮水、美味的食物。换来的不是友谊,甚至连宽容、和平都那么遥不可及,而血腥的杀戮却轰然降临?

    波斯北部地区惨遭蹂躏,四处断垣残壁间劫火燃烧,浓黑的烟柱直冲云霄,妇孺的号泣、婴孩的啼哭、道旁倒毙的尸,直如人间地狱。

    “神秘的木剌夷,强大的哈里,无所不能的光明神啊,为什么你们不来拯救苦难的波斯?”神情憔悴的妇人,抱着怀中早已变得冰凉的婴儿尸体,伸出双臂无语问苍天。

    或许是精神恍惚,她忘记了,血腥恐怖的木剌夷早已被蒙古铁蹄踏破,山中老人那神秘莫测的鹰巢,也在铁骑强弓下变成了一片废墟;她也忘记了,强盛一时的阿拉伯帝国,它的末代哈里穆斯台尔妥姆已在巴格达城下喋血;她甚至忘记了,光明神在波斯各地的圣殿,早在哈里统治期间就渐渐衰败……

    全体波斯人都把心脏提到了喉咙口,从北方进入的忽必烈,前锋已经快要和正在南方作战的阿鲁浑大军相遇,这前后两支蒙古大军,是会并肩作战,还是大打出手?

    如果是前者,他们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是后者。波斯沦丧的命运就被刻在了光明神永不泯灭的法典柱上,无可改变。

    很快正在阿巴丹城外苦战的突厥总督阿史那莫央,德里苏丹吉亚斯丁,以及阿拉伯和塞尔柱的总督、埃米尔们,接到了令他们胆战心惊的消息:

    忽必烈南下大军,与伊儿汗派出迎接的军队胜利会师,波斯人期盼的蒙古内讧没有生,大汗与伊儿汗关系融洽,合兵一处,现在五个精锐蒙古万人队正朝着抵抗运动的中心,阿巴丹港口杀气腾腾的冲来!

    胜利女神那部黄金铸造的天平,正在朝着蒙古帝国迅而难以阻挡的倾斜。

    “完了,波斯人完蛋了,咱们塞尔柱突厥人也逃不过!”阿史那莫央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像一只多久没有进食的猎豹,在军帐中焦躁不安的穿来穿去。

    “老兄你还好一点儿,至少是在自己家乡,可我呢?”德里苏丹吉亚斯丁双目无神,像梦游一样喃喃的道:“没成想被大汉皇帝当成了弃子,这次只怕全军覆没都算不得什么,要是伊儿汗趁机兵进印度河。德里、我的德里能不能保住啊……”

    这时候,一阵叽里咕噜的念经声远远传来,阿史那莫央朝地上鄙夷的啐了一口,远处不少波斯人正围着圣火不停祈祷,其中光明教的十长老都在那儿,显然战局的不利,让波斯人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了虚无飘渺的神灵身上。

    吉亚斯丁看着这一幕,有些好奇的问道:“难道他们真的认为光明神能够挥作用吗?事实上我认为即便是至高至大的真主,也阻挡不了蒙古征服者的脚步,否则就不会有当年穆斯台尔妥姆之死了——安拉呀,请原谅我的动摇。”

    阿史那莫央烦躁的挥动着手臂,实际上他是不相信任何神灵的,他认为无论波斯本土的光明神,穆圣口中的安拉,还是印度人膜拜的毗湿奴大梵天,通通没有自己手心握紧的弯刀有用。

    他很有些揶揄的道:“我认为,他们倒是拜一拜那位圣女还差不多,要是她能请来大汉皇帝,还真比光明神和毗湿奴有用得多。”

    吉亚斯丁摇头苦笑,谁都知道圣女离开之后就和波斯断了联系

    ——塞里木淖尔是陆上走的葱岭,飞鸟难越,自然无法通消息,而接触到楚风,要通过大汉传递消息呢,还得将书信从陆上过西域、越河西走廊、入大运河、经杭州湾出海、渡南洋和印度洋到波斯,这一路也实在太过遥远,还不如随汉军行动呢,也许过铁门关打进了波斯,从西域的信都还没有走到阿巴丹。

    波斯人自然不知道。他们只见圣女出去搬救兵,这么久没有消息传来,实在是非常可疑,便有些人猜测大汉皇帝是不是抛弃了波斯,把这里当作了弃子?

    “唉~”,阿史那莫央长叹道,“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坚持下去,也许、也许明天,或者后天,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就在此时,忽然听得帐外有人用波斯语大喊:“好消息,好消息!”

    阿史那莫央没有动,吉亚斯丁没有动,军帐中的塞尔柱总督、阿拉伯埃米尔,也都没有动,因为他们已经听出来了,这是大汉帝国商务代表处参赞何孝贤的声音。

    何孝贤满脸红光,宽大的玄色汉式官袍斜披在肩膀上,下摆居然扎在了腰间,任凭是谁都能看出来,这位汉官实在激动万分。

    阿史那莫央却不买账,因为这种场面他们已经看到了无数次,早已司空见惯。他淡淡的问道:“何大人给咱们带了什么好消息?是南洋总督府从海上又运来了几船粮食、盔甲,还是又给咱们加封了衔头?”

    呼罗珊波斯故土上的力量变化实在太过急剧,单靠一些物资援助和大汉皇帝的册封圣旨,已经没有太大的作用了,毕竟在和蒙古武士打仗这件事上,不管波斯人还是印度人,通通技不如人。

    感受到了众位领的冷淡,何孝贤自嘲的一笑,确实前些日子为了鼓励士气,只好拿虚无飘渺的册封和杯水车薪的物资援助,来故意声张成多大的好消息。“狼来了”的游戏玩多了,别人自然有些防备。

    只不过这一次何孝贤底气十足,见领们或看着自己似笑非笑、或自顾着低头一脸颓丧的样子,大汉帝国商务代表处的参赞大人先是将斜披着的官袍整理整理,然后把扎起来的下摆放平,一板一眼的做了这些事情,再将汉官威仪摆出来,朗声道:

    “大汉皇帝圣旨到,辅仁守义至诚归命苏丹吉亚斯丁,助顺讨逆功运归化将军阿史那莫央,接旨~!”

    大汉皇帝的圣旨怎么会突然到来?吉亚斯丁、阿史那莫央等人,顿时感觉到胸腔中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何孝贤微微一笑,宣读了圣旨的内容:大汉皇帝从伊犁河畔来圣旨,说他正在兵进海押立,一旦克复海都麾下各地,就要兵下铁门关,直趋波斯而来!兹令波斯各部做好准备,一定要坚守城池,等待汉军来援……

    原来大汉帝国的飞鸽邮传负担着前线统帅部与临安朝廷各部的文件往来,任务十分繁重,塞里木淖尔就不好使用飞鸽传书了,而用七百里急报从中亚走陆路到临安再出海到波斯,这也太不现实,便就作罢;

    但楚风作为大汉皇帝,出圣旨经由飞鸽接力传递到临安,再出海到波斯,这样做乃是理所当然的,于是便有了这一道圣旨。

    阿史那莫央颤声问道:“请问参赞大人,皇帝的圣旨从出到现在,多少天抵达的波斯?”

    何孝贤扳着手指头算日子:“从天山南北路飞鸽传到临安,早晚七到十天不定,从临安海路到此,一月上下,加起来四十天左右。”

    忽然拍了自己脑袋一下,直接看圣旨签日期不就行了?也是高兴忘形!他一看圣旨的签日期,果然在四十天前。

    阿史那莫央马上变得喜出望外,他甚至一把抓起了吉亚斯丁的胳膊:“大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最多一月便可击败海都,算下来,皇帝差不多已经从海押立出十天以上了,大约一个月之后便能过铁门关,两个月之后抵达咱们阿巴丹!”

    只要坚守两个月吗?吉亚斯丁和塞尔柱、阿拉伯的领们,顿时恢复了大半信心,无论如何只要拖到两个月之后,大汉皇帝就会如天神降临般,以无可匹敌的力量击败蒙古帝国!

    众人对待何孝贤的态度,当时就从九地变成了九天,成堆的领围着他,希望他向大汉皇帝美言几句,而前一段时间还被他们看的一钱不值的册封诏书,现在就成了抢手的香饽饽,不在谈判桌上付出一定的代价,是拿不到那一纸轻飘飘的圣旨的。

    事实上,楚风比他们预计的还要快得多,因为海都根本就没有抵抗,这位老奸巨猾的中亚霸主还不止于此,他用早已建设好的基层政权,从各个方面帮助大汉进兵波斯,干得简直比劳模还要好,楚风有时候都在郁闷的想,只怕海都现在比任何人都想逮住忽必烈这老小子呢。

    忽必烈和阿鲁浑合兵一处,向着沿海地区的阿巴丹等港口城市猛攻猛打,希望在汉军到来前拿下波斯全境作为抵抗大汉的根据地;此时楚风也率兵通过了雄奇险峻的铁门关。

    “哈哈哈哈,”楚风突然于马背上大笑。

    法本非常凑趣的问道:“请问吾皇为何突大笑?”

    “我笑忽必烈不知兵法,”楚风扬鞭指曰:“此地山形险恶飞鸟难越,实在是鬼门关、一线天,若是忽必烈以一个万人队凭险据守,至少能拖住我们半月之久,他麾下二十万部民加上两个万人队蒙古精兵趁机冲向阿巴丹,则波斯岂不覆灭乎?我大汉连藩属也不能保全,岂不贻笑世人乎?”

    雪瑶越听越觉得这一幕怎么有点儿像曹公在华容道说的?她狐疑的看了看四周,幸好没有北元哪位关云长冲出来高叫“楚贼休走”。

    法本敬佩的道:“吾皇真乃神人也!忽必烈焉能算到此处?”

    感觉到众位官兵崇拜无极限的目光,楚风只觉得腋下风生,果然装逼的感觉很美妙啊~~

    不料李鹤轩非常隐晦的小声道:“启奏吾皇,这可是那位大汉奸赵复赵老儿的功劳,他劝说忽必烈放弃这里凭险据守的打算……”

    啊呃~楚风面色一滞,看了看四面,幸好没有人注意这边,李鹤轩的声音也足够小,嗯嗯,善于维护领导权威,不错嘛,小伙子成熟了。

    声音再小,哪儿瞒得过精通音律耳力极强的雪瑶?她噗哧一声就笑得个花枝乱颤。

    楚风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又狠狠瞪了瞪李鹤轩,饶是楚某人脸皮厚如城墙倒拐,此时也免不得老脸一红。

    不过正所谓天步维艰,能成大事者必有大能,楚风别的谈不上,论起脸皮厚度实在是相当可怕,他只转了转眼珠,便老神在在的道:“好!连汉奸都能为我所用,可见我大汉顺天应人,亦可见天命已改、天道在我,赵复在元为汉奸,在汉却为咱们的卧底,真真令人难以置信,然而又不能不信!”

    李鹤轩也知情识趣的道:“皇上洪福齐天,圣天子在位,故奸邪之徒都能改过自新……”他低眉顺眼的模样,还有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阴沉之气,在楚风眼里怎么看都有点像电影里的东厂督公。

    切!雪瑶暗中朝这对活宝竖了竖中指,无耻啊无耻,这是两个坏蛋的无耻!

    得益于海都识相,实际上汉军行军度比忽必烈还要快,抵达铁门关的时间比忽必烈只晚了十五天,所以阿巴丹的波斯人抵抗到十五天上,也就即将迎来黎明。

    但黎明前往往是最黑暗的时刻。

    五个万人队,是当年旭烈兀征服整个西亚的蒙古武士的两倍,要知道旭烈兀只用了两个万人队,加上由他们监押的八万仆从军,就打下了整个伊儿汗国七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疆域从印度河畔,一直抵达了耶路撒冷城下!

    仿佛知道了汉军即将衔尾追击而来,忽必烈和阿鲁浑两位原本就没有什么矛盾,或者称得上友好的宗主和汗王,齐心协力的指挥军队,向阿巴丹诚起了一浪接一浪的攻势。

    像黄蜂一样密密麻麻的蒙古武士,挥舞着弯刀、拨动着顽羊角弓,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冲向阿巴丹

    ——他们不仅知道只有拿下这座城市,才能解决腹背受敌的问题,掉头去波斯北部的群山之中抗击汉军,还知道这座富庶的港口城市是纸莎草凉席和猫儿眼、绒毯出口的地方,椰枣和油橄榄也带来了不小的财富,可以说肥得流油,而且最近几年总有汉商从海上带来大批财富,据说那商务代表处和银行分理处内金银堆积如山。

    “长生天保佑蒙古人!”武士们像饿急了的野狼,他们的眼睛血红,他们的面部肌肉狰狞的扭曲着。

    在何孝贤眼中,他们冲向阿巴丹的场景,就和十年前他们冲向扬州、冲向兴化、冲向常州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吃人的野兽!

    城中光明教的长老们喃喃的念诵着经文,清真寺的大钟也当当的敲响了,鼓励守城士兵浴血奋战,但在“长生天保佑蒙古人”山呼海啸般的吼声中,都变得嘶哑黯淡,力度软弱至极。

    在过去的数十年间,光明神和真主,在战场上可没有长生天那么威风凛凛呢!

    何孝贤不仅有点儿担心了,战前他认为波斯人能够顶住至少两个月,可现在看起来,这些人还是根本无法和经制汉军相提并论啊!这不,似乎旁边一名波斯人的上下牙齿,就咯咯咯的响个不停。

    “大、大汉皇帝,什么时候才能来呀?”波斯小兵看着怒海涌潮般冲上来的蒙古大军,惊惶欲绝。

    何孝贤不屑的看了看他,心道将来这里成为大汉藩属看来是没有什么疑问了,也好,弱小的波斯受到大汉的保护,却也替他们省了不少麻烦,而大汉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那、那是什么?波斯小兵惊讶的指着北方苍茫的地平线。

    何孝贤笑了,他看到那儿有一抹飞扬的金色。(

623章 汉甲连胡兵,沙尘暗云海(四)

    一路跋涉,汉军花费三个月时间从河中之地进抵波斯沿海城市阿巴丹。不消说也是十足十的人困马乏了。

    杜元华偷偷瞟了眼姐夫齐靖远,这位中将参谋长本是个饱读诗书的士子,风云际会之下做了大汉皇帝的从龙之士,投笔从戎之后倒也风声水起,常听姐姐手下那群女兵说他有儒将风范,可现在倒好,双颊干瘪下去、嘴唇猩红干裂,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哪儿像什么儒将?若不是沾满沙尘却依旧笔挺的军服,还有领子间紧扣着的风纪扣,只怕和逃荒的难民没多大区别!

    姐姐见到他这个样子,多半会心疼的吧?

    杜元华想到此处,又自嘲的一笑,自己何尝不是黑瘦得厉害?似乎回到了当年闽广大山里翻山越岭狩猎的时候。

    在中亚境内,无论撒马尔干还是俺的干,汉军都受到了热情的接待,前有海都的敕令,后有大汉的十万大军,沿途各部族都识相得很,出售粮食、提供民夫,这前半程倒是走的舒舒服服顺顺利利。

    沿途收购粮食、葡萄干、牛羊肉的价格。雇佣民夫的工钱,都比市场价略微高一点点,皇上家大把大把的金银撒下去,得了便宜的部族,时不时还要开几场篝火晚会劳军。摆出大坛的葡萄美酒,篝火上架着香喷喷的烤全羊,梳着小辫儿的回鹄姑娘围着火堆跳圈圈舞呢!

    可一过了铁门关,就是生死两重天,呼罗珊波斯这边被蒙古人荼毒成了人间地狱,道路两边随处可见残缺不全的尸体,老人儿童抚尸痛哭,村庄中未燃尽的房屋只剩下被熏得漆黑的断垣残壁……

    忽必烈的大军就像蝗虫过境似的,将波斯北部席卷一空,汉军就是带着大批金银也买不到粮食啊,只好一边吃随军携带的粮草,一边花高价从撒马尔干等地的巴依老爷手中购买——幸好按照汉军的一贯做法,凡是被大汉铁犁梳理过的地方,必定建立起基层政权和后勤补给线。

    不过一来中亚土地贫瘠,主要是以畜牧业为主,粮食本来就不多,哪儿有过多的卖给汉军?二来粮草辎重从铁门关翻越高加索山,虽然高加索山东段地形相对平缓,运输也是殊为困难啊!

    早就习惯了优厚待遇的汉军,破天荒的艰苦朴素起来,新鲜肉类没有了,就是干鱼、腌肉也减少了配给,中原汉人一日不可缺的新鲜蔬菜。更是不见了影子,每日只配十颗葡萄干就当蔬菜了,这不,没有蔬菜吃,好多人的嘴角都起了燎泡。

    倒是蒙古士兵的情况好一些,杜元华有些嫉妒的看了看和姐夫并驾齐驱的第三军骑兵师师长阿尔斯楞,疲惫之色难以掩盖,可至少精气神就比自个儿强上不少。

    “到底是游牧民族的底子,长途跋涉、缺乏蔬菜,对他们的影响都比较小啊……嘿嘿,只不过到了闽广大山,或者江南水乡,你们的罗圈腿就倒霉了。”杜元华不无嫉妒的坏笑。

    阿尔斯楞似乎感觉到了杜元华的目光,他咧开大嘴一笑,用蒙古歌谣的腔调唱道:“咦,我们勇敢的把都鲁呵,你为什么面黄肌瘦?天可汗最锋锐的弯刀呵,你为什么蒙上了尘埃?”

    杜元华扭头看着远处,没好气的道:“这么久没菜吃,当然上火了,以为都是你们鞑子啊。只吃肉不吃菜的……”

    齐靖远马鞭一扬,虎着脸道:“怎么说话呢?!”

    杜元华像只大马猴似的窜了出去,他可一点儿也不怕这位姐夫。

    阿尔斯楞倒是完全不介意,笑着对齐靖远摆了摆手,又招手让杜元华过来:“谁说我们蒙古人不吃菜?我们有自己的菜吃呢。”

    “好哇,你们吃独食啊?”杜元华跳起来三尺高。

    阿尔斯楞宽厚的笑笑,从马鞍边取下个皮袋子递给杜元华,示意他尝尝。

    又酸又甜,清爽利口,刚喝到嘴里就有股清凉之气直下丹田,秋天波斯荒原的燥热感觉顿时消解了三分。

    “这,这是酸**!”杜元华瞪大了眼睛。

    “对呀,酸**清热消燥最好了;咱们还带着干酪,合着茶叶煮成奶茶,就可清热解毒,草原上没有蔬菜,大家都这么吃的。”

    原来如此!杜元华是明白了,又轮到齐靖远疑惑了,他盯着阿尔斯楞,仿佛要从这蒙古人的脸上看出朵花儿来。

    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阿尔斯楞呵呵笑着说:“你们第一军、金刚军的马,为了力气大、跑得快,全是用的儿马吧?咱们第三军除了骑兵乘马是公的,后勤辎重的驮马挽马都是挑母的,当然有奶啰,这不长途跋涉就用得上了嘛……”

    这些蒙古人,果然有些道道!齐靖远嘿然一笑,觉得这办法倒是可以推广。

    杜元华则乐呵呵的向阿尔斯楞讨了些马奶,摸了几包茶叶。就在铁饭盒里煮起来,阿尔斯楞还好心的提醒他,记得要把茶叶嚼了吃,这就是菜了,不要像汉人喝茶只喝茶水,倒掉茶渣。

    杜元华没能喝成奶茶,因为前锋部队的游骑探马来报:阿巴丹城就在南面三十里处!

    ………

    御辇中,楚风正要签统帅部的决战命令,塞里木淖尔碧蓝深邃的眼睛眨巴眨巴,长长的睫毛像蝴蝶飞舞,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大军长途跋涉,只怕是人困马乏了,现在立即投入战斗,是否?”

    雪瑶不屑的撇了撇嘴巴,杞人忧天,楚呆子这狡猾至极的家伙,还用得着你担心?她无聊的拨动着琴弦,心道战后是该去随军的野战医院视察一下了。

    抬头看看陈淑桢正掩口轻笑,波斯圣女粉面上红了一红,声音越低了,直如蚊子哼哼似的:“我、我绝非干预大汉军务,只不过,只不过担心……”后面的声音已经细不可闻了。

    “傻妹子!”陈淑桢将她娇柔婉转的身体揽入怀中。“你就放心看着楚兄如何作为吧,姐姐我久在军中,常提十万大军转战征伐,可好些时候,还是佩服他歪点子多呢!”

    见陈淑桢抱着塞里木淖尔,两位美女容颜映衬人比花娇,楚风郁闷的挠了挠头皮,对陈淑桢道:“呃,似乎,这个动作应该是我来做的吧?”

    说话间,他就签了令陆猛全权指挥的总攻命令。似乎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接到命令的陆猛,只看了一眼,他的卫兵们就现这位向来十分严肃的司令官,嘴角上翘成了弯弯的弧度。

    几乎忍不住要笑起来,陆猛对卫兵们道:“传令各部,按照原定计划起总攻——另,传吾皇圣谕,阿巴丹大汉商务代表处的仓库里,存着上万斤的果脯蜜饯和上好的茶叶,何参赞还为全体官兵准备了波斯风味的手抓饭,里面有新鲜的羊肉和蔬菜!”

    卫兵们听了也是表情古怪,接过命令转身出帐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么别出心裁的圣旨,有史以来汉军还从来没有过呢!

    可很久没有吃到新鲜蔬菜和肉类的卫兵们,想到手抓饭和果脯蜜饯的美味,喉咙里就清口水直流,忍不住接二连三的鞭打着胯下战马,朝着各军军部的方向狂奔而去。

    很快,各个方向的队伍中,都传出了阵阵欢呼,士兵们大笑着,长途跋涉的辛劳被皇帝一道玩笑似的圣旨驱逐到了九霄云外,即将到来的鏖战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

    “打败忽必烈,活捉阿鲁浑,进了阿巴丹,就吃手抓饭!”士兵们吼着顺口溜,和苍劲有力的大汉军歌相比,这个顺口溜就像是儿戏一般,可历尽艰辛到此,偏生是这令人捧腹的顺口溜提振了士气。

    “皇帝真是天马行空啊,这样也能作为激士气的手段,”陆猛感叹着,只觉得大汉皇帝楚某人越来越妖孽了。

    马车中的楚风,又像懒猫似的缩回了凉席上,在雪瑶和塞里木淖尔鄙视的目光中,厚着脸皮枕着陈淑桢丰腴而富有弹性的大腿,开始了小憩——或许等到战事的关键时刻,他会像装了弹簧似的蹦起来。然后以威严的姿态出现在军前,激励起无往不利的士气。

    冲在战阵最前面,万众瞩目之下斩名将夺敌旗?楚风嘴角一撇,显然这种狗血的事儿,不是他干的,倒是此刻像个温柔大姐姐的陈淑桢,很是有几分跃跃欲试。

    杜元华是精锐侦察尖兵,在平原地形上做十数万人规模的决战,并无他的用武之地,果然,泼掉奶茶跑到军参谋部,又没有任务分配下来,无聊之下他开始怀念那盒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奶茶了。

    “我的把都鲁,你慢慢玩哦,我们骑兵师要先走一步了!”阿尔斯楞双腿一夹马肚子,高大的战马就泼剌剌的冲了出去,师长大人眉宇间的得意之色,简直溢于言表。

    杜元华气得把饭盒砸到地上,“刚才还说你憨厚老实,原来一点儿不老实!”

    几名侦察参谋,扛着狙击步枪,贼眉鼠眼的坏笑着围了过来:“杜哥,命令上没有咱们的事儿,可咱们就不能自由行动吗?好像侦察参谋在非值班期间,有自行决定侦察范围的权力吧?”

    杜元华脸色一喜,他小心的看了看,姐夫齐靖远正忙着和作战参谋们在地图上推小旗子呢,参谋部忙忙乱乱的一片,根本无暇来管自己。

    “好,咱们就去侦察!”杜元华远眺东南方,阿巴丹城已然在望,两军交兵之处烟尘滚滚,大炮的轰鸣震动着天地,早已开始了鏖战。

    他坏坏的笑了起来:“侦察区域,东南方,阿巴丹城为圆心,半径十里范围!”

    侦察参谋都是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坏小子,他们拿着狙击步枪,在汉军的方阵之间穿梭,尽管有不少部队主官奇怪为什么来了这么几个人,但看看他们的作为也就疑疑惑惑的想:莫非是奉大汉皇帝的命令,来执行什么特殊任务的?

    阿巴丹是港口城市,有不少河流,河畔则生长着茂密的纸莎草、油橄榄和椰枣树,从汉军的间隙穿出去,七拐八拐的,杜元华带着弟兄们拐到了城北一处椰枣林,并静静的潜伏下来,开始了“侦察任务”。

    他们每一个人手上都拿着狙击枪,每一支都是新式线膛步枪中挑选出来的精品,还附加了高倍瞄准镜,在中远程射击上拥有这个时代无与伦比的准确性。

    大汉的夏季制式服装是灰色的,正好和波斯的沙土地颜色相近,杜元华等人又扯下树枝插在头上做伪装,借助灌木丛的庇护,至少百米之外绝无被敌人现的可能,除非蒙元也装备了望远镜。

    杀声震天、炮火雷鸣,两军交兵之处血肉横飞,战况十分的激烈。

    忙完了兵力调配和参谋工作,正陪着军长陈吊眼在前线指挥所临场指挥的齐靖远,拿着望远镜观察战场情态,无意间将镜头转向敌人身后的一处灌木丛,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望远镜的视野中,小舅子齐靖远也拿着个望远镜朝这边看,显然他现了自己也在看他,还朝着这边挥了挥手!

    “杜元华,老子要处分你!”齐靖远出离愤怒了。

    有时候,杜元华自己都相信命运是上天要注定的,比如他带着侦察参谋们溜到战场上,铁定要挨处分——要知道这群身价比黄金还贵的家伙,是部队最宝贵的财富,好钢只能用在刀刃上,不是特种侦察任务绝不出动,怎么可以到战场上,像普通士兵那样和敌人面对面的战斗呢?

    可天意总是捉摸不定,在望远镜中朝着姐夫做了个歉意的手势,他掉转镜头,忽然现敌人的指挥官之一,似乎距离这边不太远。

    杜元华的望远镜视野中,那名蒙古贵族身后有怯薛武士打着羊毛大纛,不少护卫拿着牛角号左右环绕,层层叠叠身穿罗圈甲的武士,弓上弦、刀出鞘,严阵以待,而那位蒙古贵族正朝着各方向指指点点,武士们就随着他的指点,吹响牛角号。

    杜元华并不知道这位武士就是蒙古帝国伊儿汗国的主宰者,令西亚从印度河到耶路撒冷广大区域的无数民族胆战心惊,有如魔鬼般可怕的伊儿汗阿鲁浑!

    可惜,距离出了狙击步枪的最远射程,难道没有了机会了吗?杜元华非常希望能够击毙这名蒙古贵族,从服饰中就能判断,这位身穿绡金质孙服的蒙古贵族至少是宗王级别。

    但是敌人不过来,总归不可能主动出击的,杜元华头脑还没有热,他知道自己这几个人,要是冲出去的话,说不定还没打死几个蒙古兵呢,自己就被铺天盖地的箭雨射成马蜂窝了。

    白白送死的事儿,杜元华从来不会干。

    他和他的弟兄们,像准备偷袭羚羊群的狮子那样,蛰伏于草丛中,静静的等待着机会。

    战场上的形势对蒙古帝国十分不利,大汉的攻势如潮,汉军以饱满的斗志起了犀利至极的冲锋,铺天盖地而来的炮弹,掩护着步兵冲锋,妄图螳臂当车的蒙古武士,不是被炮弹炸成了碎片,就是被排枪齐射打成了筛子。

    阿巴丹城上,众位领正举着大汉援助的望远镜,观察着战场上的局势:忽必烈麾下的抵抗似乎很激烈,但他们的阵型受到汉军压迫,好像正在朝着西面缓缓移动,而阿鲁浑则拼死抵抗,不停的变化着阵型,时而正面突击时而侧面包抄,希望能对汉军构成威胁。

    天,强悍无比的蒙古武士,竟然在节节后退!大汉皇帝的力量,竟然强悍到了如此境地!领们甚至不敢派出阿巴丹的军队助战,他们不是顾惜自己的实力,而是觉得这点儿可怜巴巴的战力,在大汉皇帝眼中简直不值一哂!

    也正因为忽必烈阵型的变动,汉军在侧面加强了压迫,终于阿鲁浑有顶不住的迹象了,他的阵脚挫动了。

    军队阵型的变化,导致阿鲁浑的指挥位置直面大汉猛烈的十二斤重炮轰击,似乎是感觉到了危险,阿鲁浑带着麾下的亲兵们,开始缓缓转移指挥位置。

    机会来了!埋伏在灌木丛中的杜元华,眼中闪出一丝精光,他的瞳孔一下子缩紧,目光经由目镜、物镜和准星,落到了阿鲁浑的心口。

    镜头中的阿鲁浑,浑然不知死神即将来临,他还扬着马鞭指指点点,好像对目前汉军占了上风还很不服气。

    不知道为什么,杜元华将容易命中的胸部,换成了头部目标,三点成一线牢牢的套住目标,他扣动了扳机。

    砰!混杂在喧腾的枪炮声中,杜元华的枪声是那么的不明显,简直就是沧海中的一滴水而已,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

    但整个战场,从汉军士兵到蒙古万户,从陈吊眼、齐靖远到阿巴丹城上观战的波斯人,众目睽睽之下,伊儿汗阿鲁浑的脑袋像烂西瓜似的爆炸开来!

624章 汉甲连胡兵,沙尘暗云海(五)

    广袤西亚的主人。伊儿汗国的汗王,木剌夷刺客、光明神殉教战士和伊斯兰圣战者都无法抵抗的魔神,居然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杀死,死得像一条可怜的癞皮狗?

    阿巴丹城上观战的德里苏丹吉亚斯丁,喃喃的念叨着,把真主安拉、湿婆大神和释迦牟尼通通感谢了一遍,反正这些神在印度都有人信,连他也不知道该感谢谁了,倒不如哪个都不得罪的好。

    阿史那莫央心头巨震,起初他还妄图凭借塞尔柱突厥武士的力量,和大汉皇帝减价还钱,可现在当他看了看城下阿鲁浑脑袋稀烂横尸黄沙的悲惨遭遇,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十分要命的想法。

    不明所以的光明教长老,还以为是光明神降下了神罚,惊喜交集的念叨着经文,“仁慈而无可匹敌的火焰之神呐,您终于降下了神迹,亵渎你圣殿的屠夫,迎来了正义的惩罚……”

    何孝贤冷笑一声,“或许你们应该感谢大汉皇帝才对。因为是他的军队给了阿鲁浑致命一击——所用的武器叫做狙击步枪,千步之外、万军之中,取上将级如探囊取物耳!”

    吉亚斯丁变得空前的热情,大声叫道:“伟大的汉皇就在城外,难道我们不去助他一臂之力吗?为宗主皇帝服务,乃是我等藩属的职责呀!”

    如梦初醒的阿史那莫央和其他的阿拉伯、塞尔柱突厥领,兴高采烈的下城去了,如果说大汉是捕猎野牛的狮子,那么他们就像食腐的秃鹫,能跟在狮子后面吃一点腐肉,就心满意足了。

    伊儿汗麾下军队,本是汉元之战中汉军的手下败将,早已是惊弓之鸟了,只不过阿巴丹是他们的老巢之一,故而拼死力战。阿鲁浑突然被击毙,羊毛大纛也坠落尘埃,武士们当下就心惊胆战,手臂酸软提不起弯刀,五指抖拉不开大弓。

    三军夺帅,军心纷乱,崩溃便在顷刻间,很快有蒙古武士拨转马头四下奔逃,与汉军交接的前锋则开始下马投降。

    战阵西侧的忽必烈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自己应该悲哀还是庆幸:现汉军抵达,赵复就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为由,劝他把兵马缓缓移动向西面,进可以与阿鲁浑并肩作战。退可以迅逃向西面的巴格达,以及更为广阔的高加索西段山区,背靠金帐汗忙哥帖木儿,利用山地和大汉周旋。

    几乎和之前预计的一模一样,汉军铁锤重击之下,伊儿汗的军队土崩瓦解,根本就不堪一击,而随着阿鲁浑本人的死亡,崩溃的度正在加剧。

    到这一步,忽必烈也就别无选择了,作为蒙古帝国藩属的海都可以投降,他这位大汗却不能投降,逃跑成了唯一可走的路子。

    下达了向西“转进”的命令,号手们有气无力的吹响了牛角号,只不过这一次不比以往,曾经忠诚追随忽必烈的部民们,不少人拖拖拉拉的收拾着毡房和勒勒车,他们的眼神分明看着汉军的金底苍龙旗,他们已经疲累不堪,不想再逃了。

    更有三五成群的士兵,借着混乱朝椰枣林和灌木茂密的河岸边逃去。对命令整队向西的牛角号声充耳不闻。

    忽必烈长叹一声,拨转了马头,没人注意到他的嘴唇哆嗦着,执鞭的一只手按在胸口,脸色青得可怕——这个肆意屠杀中原各族人民,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屠夫,第一次感受到了众叛亲离的痛苦味道。

    几乎要忍不住冲回去和大汉决一死战,但蒙古大汗与生俱来的狡诈和顽强,让忽必烈克复了这个可怕的念头,他头也不回的再次踏上了西去之路。

    “难道逃跑已经成为朕的宿命了吗?”忽必烈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踏上逃跑之路了,大都、哈喇和林、西蒙古……昔日蒙古帝国辽阔无垠的版图上,已然插满了大汉帝国的金底苍龙旗。

    尾随忽必烈而去的蒙古武士不到一个万人队,其余的人,要么四下溃散,要么就地投降。

    所有人都明白,除了统治俄罗斯的金帐汗国,蒙古帝国本部和四大汗国中的三个,都被大汉帝国占领了!

    新的世界征服者在这一刻,以毋庸置疑的实力,向德里苏丹、向罗马教皇、向埃及马木留克王朝、向全世界昭示了华夏旭日初升、君临万邦的新气象。

    那么,此时此刻咱们的世界征服者在干什么呢?

    楚风揉着惺忪的睡眼,被陈淑桢轻轻摇醒,他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了车厢上挂着的大钟,略带点惊讶的问道:“这么快?伊儿汗投降,抑或是他意外身亡了?”

    塞里木淖尔刚才还准备了一通说辞,准备嘲笑楚风大战之时却沉睡于温柔乡,此时却不由得不服:刚刚睡醒,看上去朦朦胧胧的还没清醒。他单单看了看时间就知道阿鲁浑出了问题,岂不是神机妙算到了极点?

    楚风见到塞里木淖尔古怪的表情,哈哈一笑道:“别说,先让我猜猜,嗯,不像海都可以替我们掌控中亚海西之地,这波斯有咱们漂漂亮亮的圣女坐镇,阿史那莫央这些人也和我大汉早有直接联系,阿鲁浑投降了可没什么意思,那么……他是被十二斤重炮轰死的!哈哈,猜中有奖!”

    说罢楚风一张大嘴就朝塞里木淖尔圣洁而美艳绝伦的面庞上啃了过去,可怜的圣女只好一边推拒一边嗔道:“猜错了,不是被炮打死的,没有奖励没有奖励,啊~~没有奖励嘛!”

    雪瑶铮铮铮拨动了几下琴弦,没好气的道:“楚呆子猜错啦,阿鲁浑是死掉了,可他是被狙击枪打死的,喏,陆猛送来的临时战报,墨迹未干呢。”

    楚风眉头一皱,心道哪个浑小子这么不配合啊,你就用十二斤重炮炸不得了。非得拿狙击枪打,看老子不处分你!(杜元华泪流满面:把十二斤重炮拖到阵地五里外的椰枣树林而不被人现,这可不是侦察参谋能干的活儿,得诸葛孔明来施奇门遁甲才行啊)

    不到一刻钟,楚风就一脸严肃的走出了马车,全套帝王冠冕,果然天子气象,在万军欢呼声中,坐在了高高的御辇上,宛如俯视苍生的神祗。

    陈淑桢和雪瑶两位皇后,陪伴在他左右。看看夫君现在的赫赫威严,在回想一刻钟之前的嬉皮笑脸,对楚某人的“变脸”绝技,两位美女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

    光明圣女坐在轻纱半掩的洁白圣车上,仅仅落后御辇一个车位,想起方才淑桢姐姐说的“委屈你了,其实妹妹也该乘坐御辇了”,她就羞不可当:光明圣女下嫁的事情,教中两千年来从未听说过呢,瞧淑桢姐姐说的,好像我迫不及待要嫁给楚呆子似的!

    哼!谁稀罕?

    塞里木淖尔殷红的小嘴一翘,双颊略显红晕,圣洁冷艳的面庞顿时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前来迎接的长老们,看着她的样子就心头七上八下的,不明白圣洁高贵、犹如雪山天池的圣女大人,为什么会一会儿笑,一会儿脸红?

    盛大的入城式,阿鲁浑的无头尸体被吊到城外的高杆上展示,缴获的伊儿汗国羊毛大纛被弃于尘埃,大汉的金底苍龙旗高高飘扬。汉军整齐有力的脚步、锃光瓦亮的盔甲和带着淡淡血腥味儿的刺刀,给波斯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阿史那莫央、吉亚斯丁、光明教长老、塞尔柱和阿拉伯的领们,以卑躬屈膝的姿态迎接了大汉皇帝,如果说之前他们还对中央天朝的实力有所怀疑,那么从现在开始,他们心头都暗暗誓:此生,不,子子孙孙都决不与大汉为敌!

    何孝贤没有出现在欢迎队列中,因为大汉皇帝许下入城后吃波斯手抓饭的诺言,参赞大人已经忙这事儿去了,他把阿巴丹全城的厨子、包括达官显贵家中自备的厨子都雇了,这才做出足够十万大军吃一顿的手抓饭。

    入城式上光明圣女和大汉皇帝分别乘坐车驾,似乎粉碎了“汉皇已纳塞里木淖尔为妃”的传言,光明教虔诚的信徒们松了口气。

    但令所有人惊讶,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大汉皇帝入城之后重重赏赐了德里苏丹吉亚斯丁和其他响应大汉传檄来援的各族领,册封他们为世袭罔替的藩属,打他们回家。除此之外就再也没干别的事情了。

    当然,这并不代表大汉的官僚机构没有做事情。掌握了阿巴丹这个大港口,大汉海运的优势得以挥,印度的稻米、红海沿岸的牛羊、东非的各种水果,都用船运到这里,汉军的饮食在清苦了数月之后,再次变得丰盛起来。

    携带的弹药消耗了大半,没关系,陆路从京杭大运河-关中-河西走廊-西域-河中之地=高加索山=波斯北部这么转运,花费的时间和人力物力都成了天文数字,但海上运输从琉球、临安的兵工厂,经南洋、印度洋到波斯湾,不过个把月而已,载重五万斤的船舶,二三十水手就能完成操纵。

    长途跋涉的汉军,在阿巴丹附近休整,雪瑶以国立医院院长身份领着女兵们在各野战医院巡视,倒是忙得不可开交,楚风和陈淑桢却好像闲了下来,一位大汉皇帝,一位赫赫有名的女元帅,两人四处游玩,波斯湾前、椰枣树下,吟风弄月潇洒不已。

    “难道,难道伟大的皇帝对波斯的前途还没有做出决定?光明教才是这里的地头蛇呀!”各方势力都出了疑问。

    而有心人更能注意到,光明圣女塞里木淖尔自从回到阿巴丹,就整天躲在远郊山区的光明圣殿中,一个月过去了,深秋的凉风从高加索山区和兴都库什山区吹来,这位传言中和大汉皇帝有着亲密关系的圣女大人,竟然一次也没有去过大汉皇帝在阿巴丹的行宫!

    深谙权力魔咒的大人物们,似乎从这些迹象中嗅出了别样的味道,“有时候,权力是会令夫妻反目、父子成仇的……”

    见识过大汉军队压倒性实力的阿巴丹本地势力,还没有胆敢轻举妄动,可马木鲁克王朝派来的使者古尔姆.赛义德,就开始上蹿下跳了。

    马穆鲁克,这个词的原意是“奴隶,或奴隶出身的人”,是构成穆斯林军队的主要组成部分。

    早在九世纪,阿拔斯王朝的哈里穆塔西姆就在巴格达组织了一支奴隶军队,应该是最早的一支奴隶骑兵。马穆鲁克军人利用军权逐渐扩大影响,渐渐操纵了实权,哈里仅仅是名义上的统治者。

    库尔德人的将军、天纵英才萨拉丁控制了埃及之后,即在他的军队增加了一个奴隶组成的军,其继任者阿尤布王朝仿效这个作法,大量购买土耳其奴隶组成军队以保障苏丹的王位,就在蒙元南侵、大宋朝风雨飘摇之际,另一个文明古国也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马穆鲁克的将军们杀害了王朝的继承者,建立了长达两个半世纪的马穆鲁克王朝。

    埃及马木鲁克王朝统治着耶路撒冷,和伊儿汗国西部接壤,元宪宗二年(1252年),伊儿汗旭烈兀率大将怯的不花,统一万二千蒙古军队自和林出西征,经过五年的征战,于1257年基本征服波斯。

    此后蒙古军队进一步入侵阿拉伯帝国,次年二月十三,蒙古攻占巴格达,阿拉伯帝国灭亡。1259年,怯的不花随旭烈兀渡过幼拉底河,进军叙利亚。元世祖中统元年(126o年),蒙古军队攻占阿勒颇,叙利亚统治者纳昔尔放弃大马士革,逃入埃及求救。

    此时,蒙哥死讯传来,旭烈兀被迫回师波斯,以支持忽必烈同阿里不哥争夺蒙古大汗之位,仅留下怯的不花率各部族军队两万人,其中正宗蒙古军队约五千人,负责继续征服叙利亚。

    埃及苏丹忽秃斯闻讯即进军巴勒斯坦。此时,怯的不花又与诸十字军国家交恶,正率军攻打西顿,自大的怯的不花函要求埃及军队即刻投降,但遭到拒绝。兵力处于弱势的蒙古军,因为之前的百战百胜而骄傲自大,居然向数倍之敌起了正面冲锋,马木鲁克奴隶骑兵经历苦战,付出相当沉重的代价击败了这支蒙古军。

    正因为如此,埃及人古尔姆.赛义德认为马木鲁克王朝有着曾经击败蒙古征服者的辉煌,他向大汉皇帝皇帝提出了要求:分伊儿汗国为两半,东半波斯高原部分归大汉帝国,西部巴士拉、巴格达等地区归属埃及马木鲁克王朝。

    “伟大的皇帝,同样伟大的埃及苏丹盖拉温向您致意!巴格达等地,本是我阿拉伯帝国的领土,哈里穆斯台尔妥姆被蒙古人杀死,我们万分悲痛,誓要继承阿拉伯帝国的光荣,重新夺回圣城巴格达,希望您能够同意。”在阿巴丹的大汉行宫,古尔姆.赛义德如是说。

    楚风当即笑得裂开了嘴,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当我白痴啊?且不说该不该分成两半,就按这埃及木乃伊的说法,大汉也吃老鼻子亏了,埃及要的西部地区,乃是肥沃的两河流域,幼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穿越其间,河水滋润着两岸土地,自从人类文明诞生以来就是块富饶之地。

    相反,划给大汉的东端,兴都库什山区和波斯高原,都是鸟毛不生的荒芜之地,枯树干上站两只老鸦刮刮叫,地上一滴水都没有的地儿!

    欺人太甚!

    楚风坏笑着,指了指马可.波罗:“我的朋友马可.波罗,还有我的已故老丈人乃颜汗,都是基督的虔诚仆人,你们埃及马木鲁克王朝占了耶路撒冷,很不给我面子啊!不如这样,咱们换换好了,你们把哈里呆过的巴格达拿去,我们要耶路撒冷。”

    古尔姆.赛义德大吃一惊,耶路撒冷有岩顶圣殿、阿克萨清真寺,不仅是基督教和犹太教的圣地,也是伊斯兰教的圣殿,当年绝世英雄萨拉丁花了老鼻子劲儿才把它从十字军手里拿下来,现在要和大汉换巴格达,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吗?

    真这么干,只怕马木鲁克王朝立马就要被愤怒的百姓起义推翻!

    他尴尬的道:“伟大的陛下,这是不可能的,耶路撒冷是敝教的圣城,万万不可以用来交换,如果陛下愿意的话,我想,我想用一万盒金子、十万盒银子,来交换巴格达。”

    楚风的脸上笑得更坏了:“我出一万零一盒金子,十万零一盒银子,来交换耶路撒冷!”

    古尔姆.赛义德面色一白,他知道大汉皇帝根本不可能和自己达成协议了,事实上,来的路上他也没有把希望寄托在谈判上,因为这是白痴都不会答应的条件。

    悻悻走出行宫,赛义德半眯着的眼睛精光一闪,对轿夫道:“去城外,光明圣殿!咱们去拜访拜访那位神秘莫测的圣女大人!”(!)

625章 汉甲连胡兵,沙尘暗云海(六)

    在阿巴丹远郊的群山之中。有光明教隐秘的圣殿,熊熊燃烧的圣火已经有了两千年的传承,就在圣火神坛旁边,埃及马木鲁克王朝的使者古尔姆.赛义德,见到了波斯人心目中最神圣的光明圣女。

    圣殿所在的山窟,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开凿,庞大的规模令赛义德蹻舌不下,幽深的洞窟大殿中只有跃动的熊熊圣火散着光和热,一身洁白纱裙的塞里木淖尔,虽然没有佩戴“太阳的智慧”等四件代表至高无上权威的圣物,但她圣洁无暇的面庞和典雅高贵的姿态,早就说明了毋庸置疑的身份。

    赛义德将右手按在心脏的位置,深深的鞠躬:“我,古尔姆.赛义德,埃及马木鲁克苏丹盖拉温的使者,向神圣的光明神在人世间的投影,致意崇高的敬意!”

    塞里木淖尔的目光,深邃得仿佛能射穿人心,在赛义德身上随意滑过,就令这位能言善辩的使者不寒而栗,她缓缓启嘴唇、吐玉音。空灵的语声在宽广的洞窟大殿中回荡,犹如九天之上的神祗出了启示录:

    “阿拉伯帝国的继承人呵,为什么你只提到了苏丹盖拉温,却没有提及册封他的哈里?走入迷途的人呐,你们早就背弃了光明的召唤,投入了黑暗的深渊!”

    赛义德顿时尴尬无比,埃及马木鲁克王朝是出身奴隶骑兵的苏丹盖拉温执政,苏丹是世俗国王,登基之前随便立个哈里作为名义上的宗教领袖,再有哈里来册封苏丹,具体流程和罗马教皇册封国王差不多,只不过这哈里既不是巴格达末代哈里穆斯台尔妥姆的正宗传人,又没有什么实际权力。

    按照伊斯兰教义,俗世的苏丹可以和异教徒的国王交往,宗教领袖哈里却不可和异教领袖往来,因为这样岂不是等于承认了“卡菲勒”的“邪教”?

    在光明圣殿,赛义德就故意不提哈里,只提苏丹,就是为了回避这个问题,可被塞里木淖尔挑明,他就无言以对了:无论如何,哈里才是埃及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用苏丹的名义拜访波斯的光明圣女,确实不妥。

    同样身穿白袍的侍女阿丽雅侍立一旁,见了赛义德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不由得暗暗笑:这些阿拉伯人,当年用弯刀和战火传播他们的信仰。把光明教蔑称为拜火教,杀死了多少光明神的信徒,捣毁了多少光明神的圣殿?现在埃及哈里和苏丹的使者,在光明圣女面前吃瘪,真正大快人心!

    赛义德不愧是能言善辩的使者,他先是自嘲的笑了笑,然后才道:“欧洲人曾经说过,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宗教上的争端,不影响俗世的交流,我是世俗统治者苏丹盖拉温的使者,前来访问您,当然和哈里无关。”

    塞里木淖尔玩味的笑道:“不过,我可不是世俗的统治者啊,盖拉温派遣使者来拜访我,似乎?”

    赛义德自信满满的反问道:“难道圣女殿下,就真的只满足于宗教领袖的身份,不想变成俗世的统治者,建立政教合一的政权吗?”

    塞里木淖尔深邃的瞳仁中精光一闪,“有什么话,直说!”

    “乞退左右!”赛义德上前三步,眼神坚定顽强。

    塞里木淖尔挥了挥手。阿丽雅和十长老都退出了大殿,偌大的洞窟大殿中,只剩下了两个人。

    赛义德再次上前几步,就在圣女身前三尺远的地方站定,小心翼翼的道:“殿下还须向明尊誓,不泄露今日之谈话。”

    光明圣女眼中的怒意顿时如撒旦喷出的地狱烈焰,炙烤得赛义德心脏砰砰狂跳,就在他以为圣女将命令把自己投入圣火烧成焦炭的时候,她的眼神渐渐转为平静,冷漠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无奈:“好吧,我向明尊起誓,光明圣女绝不会泄露今**我谈话的内容。”

    正当赛义德松了口气,光明圣女的声音突然转为彻骨森寒:“阿拉伯人!你必须小心,如果接下来的谈话不能让我满意,你一定会被烈焰炙烤,从**到灵魂!”

    “大流士、居鲁士大帝的子孙,你们的祖先曾经建立地跨三大洲的波斯帝国,你们就甘愿做大汉的臣属?光明教,你们的圣殿曾经遍布两河流域和波斯高原,难道光明神就不曾希望在俗世建立稳固的统治?”

    赛义德说完这番,他成功的现波斯圣女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迷惘,趁热打铁,他的声音犹如伊甸园引诱亚当和夏娃的魔鬼:“合作吧,苏丹盖拉温希望……”

    塞里木淖尔静静的倾听着,眼神中不时闪现权力**的火花,赛义德侃侃而谈,熊熊燃烧的圣火,把他们的影子拖得长长的。一直拖到了侧面的石壁上,晃动的火光让两道黑色的影子扭曲变形,幽深的圣殿中,充斥着阴谋和诡诈的气氛。

    满意,非常满意,谈话结束后,光明圣女亲自将使者送出了圣殿,这种莫大的殊荣让赛义德洋洋得意,施施然离开了光明教的老巢。

    “哼哼,什么光明圣女,还真以为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光明神?也就是个雏!”远去的赛义德,甚至开始意yin大功告成之后,怎么把这位美艳高贵的圣女压在身下,狠狠的蹂躏一番……

    光明圣殿前,塞里木淖尔转身走回深长的甬道,赛义德没能看见,在转身的一刹那,她眼中燃烧的权力yu火立刻结成了冰霜,兴奋而略带潮红的面庞,恢复了圣洁无暇的神态,宛如大理石制成的雕像。

    ………

    时至今日,大汉皇帝楚风还没有册封波斯的统治者,阿巴丹城中。关于波斯的前途,关于汉军究竟会在哪儿停下前进的脚步,关于光明圣女和大汉皇帝之间关系的日益疏离,早已有了无数传言,在各种传言的背后,涌动着各方势力的纵横捭阖。

    赛义德趁机煽风点火,早已蠢蠢欲动的土王,特别是阿拉伯的埃米尔们,对来自同文同种的埃及马木鲁克王朝的使者,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热情。

    波斯的历史曾经辉煌,薛西斯百万大军差点儿就让欧洲文明的源流。希腊人做了奴隶,兵威不可谓不盛;但衰落之后也十分悲惨,先是阿拉伯人的入侵,后是塞尔柱突厥崛起,最后被蒙古帝国纳入囊中,兵连祸接、宗教毁灭,就连当年波斯帝国的国教光明神教也不容于世,成了地下宗教。

    蒙古帝国的旭烈兀征服了波斯,但他麾下的正宗蒙古武士仅有两万人,有治理地方能力的官吏就更是屈指可数,所以在军事上增加附庸国仆从军的数量,政治上继续任用各城邦的阿拉伯埃米尔、塞尔柱突厥总督来治理地方。

    日薄西山,阿拉伯埃米尔们在赛义德的煽动下,聚集到了城中的大清真寺,正主儿赛义德还没有出场,相熟的埃米尔们议论纷纷:

    “喂,穆罕默德老弟,听说大汉将会任命波斯的统治者,在这里册封土王,你们去大汉行宫打听了么?”

    听者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听口气很是不好,大汉似乎更垂青波斯人和塞尔柱突厥人。”

    波斯人?听到这话的埃米尔就在心头打鼓,他们这群阿拉伯二主子,这些年在波斯干的坏事可不比第一等主子蒙古人来得少,要是让波斯人翻身当权,他们还能有个好?

    还有人悻悻的道:“只怕大汉把咱们当作眼中钉呢,你们知道吗,哈密力的亦都护和大毛拉,咱们的教友,遭到了大汉的屠杀……这群不信神的卡菲勒,迟早得下火狱!”

    阿拉伯埃米尔们,既不关心哈密力等地如火如荼的商贸让当地人渐渐摆脱了贫困,也不关心事实的真相是亦都护和大毛拉抗拒大汉改土归流政策,煽动叛乱,他们只认定一条,就是大汉镇压了他们的教友。

    有这条,在阿拉伯埃米尔心目中。大汉帝国就该万劫不复了。

    当即有人愤怒的叫嚷起来:“报仇,我们不能相信卑劣的大汉皇帝,现在,一切都只能靠我们自己!”

    群情激奋,艾米尔们简直如丧考妣。

    古尔姆.赛义德适时出现,第一句话就把气氛再次煽动到了高氵朝:“教友们,兄弟们,还有更加不好的消息,大汉皇帝拒绝了把巴格达归还给真主的要求,他甚至提出要从我们手中得到耶路撒冷!”

    什么?艾米尔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巴格达是阿拉伯帝国的都,末代哈里(也是阿拔斯王朝谱系正宗的哈里,现在马木鲁克苏丹立的那个名不正言不顺,影响有限,阿拉伯人自己都不大认同)穆斯台尔妥姆殉难的圣城,岂可由卡菲勒统治?

    耶路撒冷,有伟大的岩心寺和阿克萨清真寺,乃是伊斯兰的圣城,当年萨拉丁与十字军浴血搏杀才夺回,就更加不能落入异教徒手中了。

    最近这些天,大汉在阿巴丹和附近几个城市取消了对非穆斯林征收的高额人头税,对土人实行不分民族不分宗教一律平等的政策,看到光明教徒胸口绘着火焰标记大摇大摆的走上街头,想到歧视性的人头税无法继续征收,艾米尔们就心痛如绞,再想到巴格达和耶路撒冷也要落到各种教徒完全平等的“可怕”下场,他们就不寒而栗。

    终于有人叫道:“反了吧,咱们反了!”

    古尔姆.赛义德大胡子遮掩的刀条脸上,露出了奸诈的笑意:“不是造反,是圣战!埃及哈里认定的圣战!”

    对,是圣战,圣战万岁!牺牲的圣战者可以上天堂,还有七十名处*女等着你!

    埃米尔们兴奋起来。

    古尔姆.赛义德抛出了重磅炸弹:“不但马木鲁克苏丹盖拉温将会统帅大军出征,光明圣女也将成为我们的盟友,参加到这次圣战中!”

    众位埃米尔听闻之后先是一喜,立刻脸色变得古怪起来,盖拉温的帮助当然可喜可贺,但光明圣女作为异教徒,居然参加圣战?

    古尔姆.赛义德诡诈的笑道:“光明圣女是异教徒,但有时候形势逼人,比方说她要嫁给某位虔诚的信徒,说不定也会皈依本教呢?为了让一位走入歧途的姐妹重回正途,我想咱们也不能拒绝这合理吧!”

    埃米尔们先是一怔,然后呵呵大笑起来,大胡子底下伸出长长的猩红色舌头,在粗厚的嘴唇上舔来舔去,喉咙里出阵阵yin笑,光明圣女塞里木淖尔,他们可是垂涎已久啊,假如能征服异教的圣女,那该有多么的荣耀?

    “行动吧,十五天后,绿色星月旗将会飘扬在波斯土地上,大汉的金底苍龙旗将会变得暗淡无光!”古尔姆.赛义德出了战斗的号召。

    埃米尔壮怀激烈的走向清真寺门口,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正在向外走的人流,突然像撞到了铁板似的,停下了脚步,甚至慢慢向后移动,他们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活像见了鬼。

    怎么回事?古尔姆.赛义德的心脏往下一沉,他扒开人群,走到了最前面。

    波斯清冷的月光下,一人羽扇纶巾宽袍大袖施施然而来,月色如银、碧空如洗,直如谪仙下凡。

    却不是大汉情报司长李鹤轩?

    啪的一声合上扇子,温和的朝人们笑笑,李鹤轩朗声道:“月色醉人,清风袭来,众位倒是好雅兴,齐集此处参拜真神。”

    有知道这位情报司长凶名的埃米尔,已经上下牙咯咯咯打架了,老半天才可怜巴巴的挤出一句话:“我们,我们是、是、是来祷告的……”

    “那么,是晨祷还是晚祷呢?”李鹤轩玩味的笑着,讥诮的目光从各位埃米尔的脸上扫过,众人只觉得脸皮比刀割还疼。

    无言以对,这个时间既不是晨祷也不是晚祷。

    古尔姆.赛义德挺身而出:“我是埃及马木鲁克王朝苏丹盖拉温的使者,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到此聚会罢了,你们大汉帝国却管不着我们!”

    李鹤轩两眼一瞪,沉声道:“到底干了什么,随我回去一查就知道!”

    “卫兵,卫兵呢?”古尔姆.赛义德眼神四下溜走,他很奇怪,周密布置在大清真寺四面的卫兵,怎么一个人影也见不到?要是被李鹤轩抓起来了,刚才也不至于无声无息啊!

    李鹤轩闻言大笑,他手一挥,两侧街道上响起了铿铿的金属碰撞摩擦声,一队队的大汉官兵顶盔贯甲、荷枪实弹而来,他们身后,赛义德的那几十个卫兵,人人嘴里塞着麻桃,委顿在地上。

    “李、李、李阎王,落到他手里就死定了呀!真主保佑……”埃米尔们只觉得膝盖弯软,再也支撑不起身体的重量,就这么跪了下去,全身瘫软得像滩烂泥巴。

    被两名高大威武的士兵一左一右架了起来,古尔姆.赛义德还不停的叫嚣:“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苏丹盖拉温的使者!”

    李鹤轩无所谓的笑笑:“没关系,不久之后,你就能在监狱中见到他。”

    远处的阁楼上,正观看这一幕的大汉君臣们,一个个喜笑颜开,看那些愚蠢而自大的埃米尔们表演,活像看猴戏一般。

    陈淑桢有些儿不解的问道:“夫君,我感觉你是用心逼着这些阿拉伯埃米尔造反的,其实要是最初就定下条款,再以汉军镇压,他们不见得会造反。”

    “就是要逼着他们造反呢,否则用什么借口把他们拿下?”楚风笑着摸了摸鼻子。

    陈淑桢眉头微蹙:“是为了耶路撒冷?皇上何以厚此而薄彼,为了罗马教廷就要和马木鲁克作战。”

    楚风哑然失笑,他指了指身后的地图,手指之处,马木鲁克王朝疆域上,红海和地中海之间有一处小小的地峡,后世那儿叫做苏伊士运河。

    陈淑桢困惑的眼神就变得清澈起来,她已经明白了楚风的用意,一旦大汉和埃及马木鲁克交战,这些阿拉伯埃米尔啊,他们是绝对不会站在大汉一边的,倒不如趁早料理了干净!

    所有的叛乱者都被捆了起来,忽然在汉军后面的白色纱车中见到那张出尘绝世的面庞、那道森冷如冰的目光,古尔姆.赛义德浑身一震,不服气的叫道:“光明圣女,光明圣女,你在明尊之前过誓言,你违背了誓言,还怎么做光明圣女?”

    塞里木淖尔巧笑嫣然:“对呀,我早已不是光明圣女了,上个月我就和长老们商议妥当了,辞去圣女之职,所以光明圣女没有把你的谈话泄露出去,是我泄露的哦!”

    古尔姆.赛义德喉头一甜,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对了,现在的光明圣女是阿丽雅!”塞里木淖尔把她的好姐妹推向前一步。

    这次轮到李鹤轩眼前一黑了,光明圣女不能结婚……

    陈淑桢冲着楚风掩口一笑:恭喜夫君。(!)

626章 愿向朔漠同展望,且从黄沙拓新天

    波斯境内的阿拉伯势力一扫而空。在大汉主持下,突厥和波斯人瓜分了阿拉伯埃米尔们的城邦和领地,其中立下大功的阿巴丹总督阿史那莫央让出了老巢阿巴丹,受封为“顺诚安西归命王”,治所巴格达,例同占城、高丽。

    大汉帝国瀚海总督府在阿巴丹港开张大吉,任总督令所有拭目以待的人大跌眼镜:前任情报司长李鹤轩!

    只有少数消息灵通人士推测,这或许和阿丽雅继任光明圣女,有某种暧昧的关联。

    当然这都不是最引人注目的,光明教的一系列变迁才是波斯天翻地覆的大事,先光明教前任圣女塞里木淖尔宣布退位,然后十长老另选阿丽雅为圣女,最后竟然宣布:大汉皇帝将册立塞里木淖尔为他的第六位皇后!

    圣女从来都是任期终身,破戒便要受圣火焚身之刑,史上从来没有过圣女退位出嫁的先例,波斯人得知圣洁高贵的塞里木淖尔将成为大汉第六位皇后,不知道惊爆了多少眼球,脱骱了多少下巴。

    教义的束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不是障碍!伊斯兰世界至高无上的哈里也免不了被蒙古人裹在毯子里踩成肉泥,光明教传承两千年的规矩遇到了大汉皇帝,说不得也只好通融通融了。

    当然十长老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大汉皇帝公开宣布波斯全境如南洋、如大汉本土例,许各种宗教依法、自由的传播,对于光明教这就够了,没有哈里针对“异教徒”的惩罚性人头税,没有阿拉伯埃米尔的压制,秘密传教数百年之久的光明教站到了光天化日之下,他们相信不久的将来,熊熊圣火就会在呼罗珊波斯全境点燃。

    婚礼之夜,阿巴丹的行宫外高歌欢庆,洞房之中则是烛影摇红,从来素纱白袍的塞里木淖尔,身穿一袭大红吉服静静的坐在龙凤床沿,烛光摇曳,红色的嫁衣映衬得她白皙无暇的容颜,也多了几分娇羞、几分红晕。

    有些紊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近,直到门外停下,塞里木淖尔深邃明净犹如雪山天池的眸子,忽然就多了一丝慌乱。

    楚风并没有喝多少酒,即便是最大胆的将军也不敢在大汉皇帝面前放肆,他端着拇指大的酒杯,就敬了皇天后土、满朝文武。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楚风yin笑着,推开了半掩的房门。

    乍见塞里木淖尔娇羞无限的美态,楚风吃了一惊,自己都有点不相信这个宛如九天神女,号称“光明神之化身”的圣女,会流露出如此小儿女态。

    上前两步。楚风忽地往后一跳,有些小心的防备着:“嗯,那个,摄魂眼,今天不会吧?”

    本来十分紧张的塞里木淖尔,顿时扑哧一笑,就好像严冬过去春天百花盛开,满室中春意盎然,她柔媚的秋波在楚风脸上一打转,仿佛没好气的说:“往日猴急的不得了,今天什么日子,怎么会用摄魂眼呢?”

    楚风这才放心大胆的走近,毫不客气的双手一揽,软玉温香抱个满怀,塞里木淖尔的娇躯立时烫如火、软如棉,嘤咛一声倒在他怀中。

    忽然楚风又一把将她放开,塞里木淖尔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万分不解,却听得楚风失惊道:“夫人,谁知道是不是骗我,等会儿又出为夫的洋相?不行不行,这样我心头没有底。老是担惊受怕呀。”

    塞里木淖尔白玉般的门牙咬了咬红唇,现在她是看出来了,楚呆子要报前些天被摄魂眼整治的仇呢!

    端庄圣洁的光明圣女,到了此时此刻也无可奈何,只好弱弱的**道:“今日妾身任君采撷,还望夫君怜惜……”

    她双目半睁半闭,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像蝴蝶飞舞,娇嫩的面庞上布满了红霞,一句话说到最后已是声音细不可闻。

    楚风这条大灰狼就怪笑着扑向了小白兔,塞里木淖尔深邃明净的眸子,渐渐变得迷离、变得狂乱……

    婚礼之后不久,楚风就开始接到从四面八方雪片般飞来的贺表

    ——他这次大婚并没有邀请四夷前来观礼,但身为臣属的又岂能装聋作哑?各色礼物、道贺表章,这些都是少不了的。

    印度的檀香、细兰的红蓝宝石、真腊的翡翠、天山的羊脂白玉、波斯的猫儿眼、爱琴海的珍珠,各色奇珍异宝用海船,用驼队,送到了阿巴丹的大汉行宫。

    楚风陪着几位美人验看这些礼物,塞里木淖尔圣洁清冷的面容多了几分新嫁娘的喜色,就像迷恋凡尘的仙子,脱去了神圣的外衣,却多了人间的温馨。

    昔日的波斯圣女、今天的大汉皇后,身穿素色纱衣,赤着珠圆玉润的双脚,在堆满金银珠宝的库房里走动,价值连城的珠宝在她足下就像毫不起眼的尘埃,或许,和这位圣女相比,一切人间的财富都变成了泥土,毫无价值可言。

    “咦。这是什么?一双拖鞋!”塞里木淖尔从堆积如山的珠宝中,挑出了一双金丝混编细羊绒织成的拖鞋,她奇怪的端详着,拖鞋鞋底还绣着一张长满大胡子的人脸,凶巴巴的脸犹如豺狼虎豹,神情却谄媚到了极点,感觉就像一只吃人的猛兽在装乖乖猫。

    谁会给大汉皇帝、天可汗送这种礼物?

    楚风走过去看了看,哑然失笑:这是曾经的伊儿汗国附庸,现在大汉帝国臣属,位于小亚细亚半岛(今土耳其)上的塞尔柱苏丹国送来的礼物,苏丹罗慕洛把自己的脸绣在了赠送大汉皇帝的拖鞋底,意思是随时让皇帝的脚踩在他的脸上,大概,和苏丹亲吻皇帝脚下的尘埃,意思差不多吧。

    “这苏丹真是无耻!”塞里木淖尔厌烦的将拖鞋扔开,对楚风撒娇:“这么恶心的脸,我可不许你穿这双拖鞋。”

    陈淑桢和雪瑶也在旁边挑选着需要的东西,统兵十万沙场征战的女元帅,喜欢收藏各色武器盔甲,刀鞘镶嵌着精美宝石的弯刀吸引了她的兴趣;雪瑶也挑挑拣拣,她从礼物中挑出了来自爱琴海的黄金七弦琴,东非的象牙小鼓和埃及的黑木短笛。

    听到塞里木淖尔对拖鞋的厌恶,陈淑桢道:“罗慕洛在塞尔柱苏丹国。自然是凶神恶煞的虎豹豺狼,可咱们夫君要让他装波斯猫,他就绝对不会装暹罗猫——不过,要是夫君穿这拖鞋,也真够恶心的。”

    楚风哈哈一笑:“赐给李鹤轩吧,他喜欢踩人脸,嘿嘿,好歹也算让这件礼物物尽其用了。”

    陈淑桢和塞里木淖尔相视一笑,夫君可是话里有话啊,李鹤轩不是新任了瀚海总督?塞尔柱苏丹国正在他治下咧。

    值得一提的是,礼物中还包含了圣殿骑士团、亚美尼亚和拜占庭的礼物。据说罗马教廷的礼物还在地中海的波涛中艰难跋涉。

    很显然,楚风在波斯境内许各种宗教自由传播,光明教、波斯人是一种理解,罗马教廷和基督教世界又是另一种理解,他们认为这是大汉皇帝开始履行与红衣主教布雷默签订的协议,并且是大汉即将拿下耶路撒冷的前奏。

    身在阿巴丹的楚风并不知道,饱受伊儿汗国荼毒的基辅罗斯诸公国,得知大汉西征的消息之后高兴得载歌载舞,莫斯科大教堂的钟声彻夜长鸣;

    曾经被蒙古人攻克、并血腥屠杀的匈牙利双子城布达佩斯,人们在市政广场点燃了篝火,整夜整夜的狂欢;

    在伊斯兰和蒙古两大重压下摇摇欲坠的拜占庭,君士坦丁堡大牧举办了烛光晚祷,数十万人欢庆基督的胜利,并给来自神秘东方的大汉皇帝,冠以“凯撒、奥古斯都,众王之王”的荣誉。

    当然最热闹的还是梵蒂冈的罗马教廷,悠扬的钟声在罗马各大教堂不间断的鸣响,被称为“父亲”的教皇,亲自主持了盛大的弥撒,他把大汉的胜利、圣城耶路撒冷即将回归的消息,传递给了所有的信徒,为了庆祝伟大的“基督之圣矛”——这是楚风的又一个称号,在伊儿汗国取得的辉煌胜利,教廷甚至破天荒的展现了“仁慈”:所有的宗教裁判所在未来的一个月不会把受难者送上火刑柱。

    漫不经心的检视着来自基督世界的礼物,楚风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但愿,教廷永远不会意识到,它永久免除汉商的什一税,对未来五百年的人类意味着什么,否则他们一定会后悔额外送了这些礼物。”

    挑选了各自需要的东西,剩下的金银珠宝似乎根本就没有减少,数量还非常之多,在库房里堆成了小山。

    要知道对各册封土王来说,并不指望丰厚的礼品能让大汉皇帝记住他们的名字,达到简在帝心、青云直上的好处,但他们害怕的是,没有送礼、或者礼物不那么令人满意。而被大汉皇帝记住,那只怕是灭国之祸了。

    “剩余的礼品怎么办?”陈淑桢看着大堆金银珠宝为难了,往日高丽、日本和南洋的贡品都是赵筠处理,现在和雪瑶、塞里木淖尔比起来,她就是排名最前的皇后了,必须得为这些阿堵物费心。

    楚风看了看,若无其事的挥挥手:“金银送到瀚海总督府,让李鹤轩用来铸币;珍珠宝石之类的,让懂行的人来瞧瞧,分给各级官兵,捡好的送给伤病员和战斗英雄,嗯,一路辛苦,跋涉万里之外,也该有点儿纪念品流传子孙嘛。”

    塞里木淖尔惊讶的捂住了嘴巴,虽然她不在乎身外之物,但要知道这可是一笔非常丰厚的财产,甚至抵得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国家了!

    她有些不相信的问道:“难道,皇帝就不给自己留一点儿吗?”

    楚风大笑:“我只要整个世界!”

    ………

    耶路撒冷,马木鲁克王朝苏丹盖拉温统帅五万精锐马木鲁克骑兵严阵以待,另外还有北非各贝都因游牧部族的战士,在圣战的号召下源源不断的赶来,很快就聚集起了十二万大军。

    是的,马木鲁克王朝的哈里并不是正宗的,号召力并没有那么强大,但在欧洲的伊比利亚半岛,阿拉伯的扩张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在巴格达,不幸的末代哈里穆斯台尔妥姆惨遭蒙古人杀害,只有马木鲁克王朝在艾因.贾鲁战役中取得了对蒙古人的胜利,挽救了整个伊斯兰世界,现在,马木鲁克已经是穆斯林心目中的中流砥柱。

    当马木鲁克王朝的哈里出“伊斯兰世界正面临最严重的威胁,安拉号召穆斯林动空前规模圣战”的时候,整个穆斯林世界都团结在新月旗下,准备给骄横不可一世的大汉狠狠一击。

    现任的马木鲁克苏丹盖拉温是一位刀条脸、络腮胡的突厥人,他的眼光犹如阿拉伯弯刀一样锐利逼人,他的凶残善战也同样著名。

    六年前,蒙古和埃及两军遇于霍姆斯。埃及统帅正是苏丹盖拉温,蒙古统帅为阿八哈之弟蒙哥帖木儿,蒙哥帖木儿部除两万五千蒙古军外,尚有亚美尼亚人、格鲁吉亚人和拜占庭人,在人数上是占优势的。

    初战互有胜负,盖拉温亲临高处督战并遣将诈降,降将猝击使蒙哥帖木儿坠马落地,埃及军乘胜进击,蒙古军大乱,蒙哥帖木儿获救逃遁,盖拉温分兵追击至幼拉底河畔,蒙古军多渡河溺死。在这次战役中,阿拉伯游牧部落奇袭蒙古军立下了大功。

    现在,盖拉温正鼓动着他的将军们:“二十多年前,我们马木鲁克军与蒙古军对峙于约旦河左岸贝桑附近之艾因.贾鲁。那时候,蒙古军是战无不胜的可怕敌人,在遭遇我们之前他们还从来没有失败的先例,临战前,所有的士兵都瑟瑟抖,畏惧于蒙古武士的可怕名声。

    清晨,蒙古军起进攻,鼓声震天,矢如雨下,马木鲁克军不支退走,就在整个战线即将崩溃之际,苏丹库土斯脱下盔甲冲入敌阵,高呼‘愿安拉佑其臣仆战胜鞑靼人’,于是全军振奋,大举进攻,终于将蒙古大军击溃,打破了蒙古人不可战胜的威名……”

    缺乏头脑的将军,开始心跳加血压升高,恨不能回到二十年多年前,和库土斯并肩战斗;有些知道前因后果的将军,则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库土斯临死前将幼子立为苏丹并托付给盖拉温,然而,不久以后,盖拉温就取而代之,自己成为了苏丹。

    也即是说,盖拉温实际上是一个篡位者!

    不禁有将军开始嘀咕:大家都知道你是个篡位者,为了伊斯兰的荣耀我们可以和你并肩作战,但大哥你没必要口口声声把被你篡位的库土斯的光荣拿出来说吧?难道你自己就没有光辉战例?

    五年前,盖拉温是打败过蒙哥帖木儿的。

    果不其然,盖拉温又把这事儿吹嘘了一通,然后,他宣布了出征的计划。

    当冬天降临耶路撒冷,气温变得不太炎热,地中海上又吹来了暖湿气流,盖拉温也得到了大汉帝国西进的消息,他统兵离开了耶路撒冷。

    是役,马木鲁克王朝五万精锐骑兵尽出,七万凶悍的贝都因部族武士协同作战,盖拉温手下的七大伊玛目、十二谢赫(伊玛目和谢赫都是神职人员,马木鲁克王朝残余着政教合一的成分,他们也是将军)倾巢而出,务求像艾因.贾鲁战役和霍姆斯战役那样,一举击溃大汉主力,取得完全的胜利。

    从地中海沿岸到高加索山,从极北冰雪之地的基辅罗斯到炎热沙漠中的埃及,从罗马万神殿到埃及金字塔,无数人关心着战事的进展,是曾经两次击败了蒙古大军,扭转乾坤,拯救了整个伊斯兰世界,被视为中流砥柱的马木鲁克获胜,还是长驱万里无敌手,继蒙古之后第二个世界征服者的大汉,延续不败的神话?

    “上帝啊,我的皇帝您已经比蒙古帝国征服得更远!”行军队列中,马可.波罗不停在胸口划着十字,过去的一百年间十字军曾经对耶路撒冷起了无数次的攻击,但最后真主的将军萨拉丁还是将这座圣城牢牢握在掌中,这次,大汉皇帝能否如愿以偿?

    他看着大汉皇帝的马车,希望能从中看出点什么,但是深重的车厢挡住了他的目光。

    楚风绝不担心,他正在对陈淑桢说一通改编了的名言:

    “两个马木鲁克骑兵绝对能打赢三个汉兵;一百个汉兵与一百个马木鲁克兵势均力敌;三百个法国兵大都能战胜三百个马木鲁克兵,而一千个法国兵总能打败一千五百个马木鲁克兵。”

    陈淑桢有些奇怪的问道:“这是谁说的?”

    “拿破仑.波拿巴。”楚风笑得很自信。

    “他是什么人?”

    呃~楚风有点头疼了,只好回答:“一位预言家,能知道数百年后事情的伟大预言家。

627章 愿向朔漠同展望,且从黄沙拓新天(二)

    数百年来,巴格达、大不里士、大马士革、开罗……等等中东名城像璀璨的珍珠洒落在漫漫黄沙之中。东西方文明交流的大动脉,无论是出玉门、越葱岭而来的陆上丝绸之路,还是海上从杭州、泉州、广州出,经由南洋、印度洋直抵波斯湾的海上丝绸之路,都必须经由这里抵达欧洲。

    阿拉伯人占据了得天独厚的枢纽位置,仅仅做转手贸易就赚得盆满钵满,他们在广州收购花椒,每斤的价格不过一两四钱纹银,卖到西欧却与等重的黄金同价!

    中东的阿拉伯历代王朝,就好像贪得无厌、过规定标准十倍百倍的收费站,卡在了东西方贸易的高公路上。

    丝绸、茶叶、瓷器……华夏子民在炎热如烤箱的瓷窑边挥汗如雨,在织机旁辛勤纺织,所得还不如轻松转手的“大食海獠”,比如大汉崛起之途上的第一个大敌蒲寿庚,就是低价从汉地收购货物,再转手高价卖出,华夏子民的劳动让他积聚起巨额的财富,他却恩将仇报,导元倾宋,最终沦落可耻的下场。

    如果不控制中东,无论大汉帝国的海上贸易多么达、海军是多么的坚船利炮。都必须遭受阿拉伯人的盘剥,除非不走红海、波斯湾-地中海这条路,而绕道非洲南端的好望角——但那样做会增加上万里的航程。

    楚风不希望出现第二个蒲寿庚。

    地缘政治上,中东是东西方往来大动脉上的关键节点,谁控制了中东谁就能以此为枢纽,势力向西、南、东三翼展开,控制亚非欧三大洲。

    楚风要成为真正的世界征服者,大汉国旗上的金底苍龙要将国运握于掌中,就必须拿下中东。

    马木鲁克王朝,成为楚风踏上世界征服者宝座的最后一只拦路虎。

    大汉十年冬,藏身漫漫黄沙中的西亚名城大马士革,迎来了从东方万里迢迢而来的客人,苍天之下新的征服者,大汉帝国皇帝楚风统帅金刚军、第一军、第三军十余万劲兵,经由巴格达来到了这里。

    陆猛、张世杰、法本、陈吊眼,这些在大汉开国征伐史上声名赫赫的百胜之将,和他们麾下从江南打到漠北,砥定辽东席卷西域的无敌之师,挟摧灭蒙古帝国之余威,以雷霆万钧之势扑向耶路撒冷,务求贯通东西方商贸文化交流的丝绸之路,将这条关系千年国运的大动脉牢牢握于掌中。

    阿拉伯马木鲁克王朝做出了针锋相对的反应,对于他们来说,这不仅是争夺在东西方交流要道上拦路抢劫的权力,甚至不仅仅是对圣城耶路撒冷的争夺,此战还意味着伊斯兰世界能否一如既往的用针对异教徒的惩罚性高额人头税,或者直接用战火弯刀来传播信仰。

    毫无疑问。假如大汉获得了胜利,楚风将在帝国的所有直辖区和藩属国,推行宗教平等的政策,就如他在南洋、西域、呼罗珊波斯和海都辖下河中之地干的那样,并且所有宗教不能凌驾于世俗政权的法律之上。

    平等、自由的传播信仰,对于相对平和的儒释道,无异于一种保护,而罗马教皇和君士坦丁大牧治下的基督教,则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毕竟楚风统治的地区,以前他们都是被阿拉伯帝国压迫的对象,能自由传教就很高兴了,而且楚风也没有强迫罗马教廷的统治区推行宗教自由。

    而从诞生之初就用血和火来传播教义的阿拉伯帝国,决不可接受这样的条件,要他们放弃弯刀传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于是,战争不可避免。

    圣战的叫嚣响彻北非沙漠、尼罗河畔和阿拉伯半岛,伊斯兰世界的中流砥柱马木留克王朝,苏丹盖拉温针锋相对的从耶路撒冷提兵北上,五万马木鲁克奴隶骑兵,七万游牧部族战士。哈里座下七大伊玛目、十二谢赫倾巢而出,他们要重现阿拉伯帝国的辉煌。

    哈里更是声言要替西域的大毛拉们报仇,务将新月旗插上大汉本土,他宣布在针对大汉的征战中所有的牺牲者,都将以圣战者的身份升上天堂,那里有“水河甘冽明净,蜜河香醇甜美,奶河馨香美味”,每名牺牲的圣战者还会在天堂得到七十名处*女的奖赏。

    哈里的敕令传到军中,十二万大军顿时像打了鸡血,一个个眼睛血红、兴奋得嘴唇起燎泡,无数面绿色新月旗便在狂呼乱叫中,朝着大马士革滚滚而来。

    有着两次战胜蒙古军的辉煌,马木鲁克苏丹盖拉温对麾下将士的野战能力十分自信,他没有缩进大马士革凭借坚固的城防死守,而是来到了城外,准备和大汉来一场硬碰硬的野战。

    十二万大军列成了庞大的军阵,绿色新月旗高高飘扬,圣战者们充满了胜利的渴望,等待着大汉皇帝前来自投罗网。

    大马士革巍峨的城墙上,从中原回来的商人马赫买提.易仆拉欣被手指头粗细的绳子牢牢捆成只大粽子,吊在了高高的绞刑架上,他双腿不停的颤栗着,裤裆里有热热的液体流下。

    绞索缠在喉头,竭力伸直的双足堪堪踏在一块活板上,只要刽子手将活板一抽,易仆拉欣就会跌下去,而收紧的绞索就会勒断他的气管。

    易仆拉欣年轻时,在阿拉伯故乡是见过施行绞刑的。他知道当那一刻来临时,自己身体的重量会让绞索在眨眼间绷紧,如果绞索足够长,下跌的高度就大,那么身体下坠的势头,会一下子绞断受难者的脖子,让他瞬间断气,这样也就和砍头差不多,痛苦只在一瞬间。

    可现在呢,那凶神恶煞的刽子手将绞索留得特别短,估计活板抽掉之后,身体只能下坠半尺左右,这样脖子就不会被勒断,而是气管被慢慢收紧的绞索勒紧,在痛苦的挣扎中,脸慢慢变成可怕的铁青色,血管像树根一样暴起,眼珠恐怖的向外凸出,舌头也伸出老长……

    易仆拉欣已经后悔了:不应该逞强来大马士革劝降啊!

    他本是泉州港的商人,与蒲寿庚有往来,大汉皇帝惩治蒲寿庚之后,考察他的经营还算诚实守法,便宽恕了他。随后,易仆拉欣成为了汉军的承包商,为大汉皇帝服务。

    在哈密力,无意中得知大毛拉和亦都护的阴谋,他通过马可.波罗将详情告官,得到了大汉朝廷的信任,在大汉与马木鲁克王朝的大战来临之际,他为了大马士革的家乡父老,也为了进一步得到大汉皇帝的宠信,自告奋勇前来劝降。

    没成想,苏丹盖拉温统帅十二万大军北上的消息传来。大马士革的人就坠入了狂喜的深渊,不久前还对易仆拉欣待若上宾,转眼就把他吊在了绞刑架下。

    此时易仆拉欣还想抓住最后的机会,他悲天悯人的叫道;“大马士革的弟兄们,虽然我离开家乡已经有二十年,但我还是你们的兄弟……以安拉之名起誓,大汉皇帝是不可战胜的,结束敌对吧,盖拉温已经有一只脚踏进了地狱,你们万万不可随他而去!”

    围观的人群愤怒骂道:“放屁!你这个叛徒,你这个可耻的哈尔比!东方有消息传来,就是你出卖了我们的教友,哈密力的大毛拉——十年前他前往麦加朝圣,我们还见过他呢!”

    统管城市的谢赫(此处指市长)阿卜杜拉走上前,伸手正正反反批了易仆拉欣七八个耳光,“堕落的灵魂,只有火狱能洗清你的罪!当大汉皇帝统兵出现在城下之时,我们就要吊死你,让异教徒的皇帝看看他使者的可耻下场!刽子手,把他脖子上的绞索勒紧些,免得他废话连篇!”

    易仆拉欣胆小而油滑,最善于察言观色见风使舵,这次也是鬼使神差落到如此田地,见刽子手上前,生死关头他灵机一动,忽然正色道:“为什么急于处死我?难道对你们的选择没有信心吗?如果你们相信苏丹盖拉温会获得胜利,那么在他击败大汉皇帝之后再处死我吧!也让我看看,你们的选择有多么明智!”

    阿卜杜拉一怔,老实说要杀早就杀了,之所以留到现在,未尝没有左右逢源的考虑,只是昨天盖拉温统帅十二万大军,军容之盛让大马士革人认为胜利必然属于马木鲁克,所以阿卜杜拉迫不及待的将易仆拉欣送上了绞刑架,希望在盖拉温面前表现自己的忠诚。

    见谢赫大人沉吟不语,生死关头的易仆拉欣更是连珠炮似的问:“你们,难道对自己的选择根本没有信心?你们害怕大汉皇帝胜利之后。再无法处死我?让我看到绿色新月旗和金底苍龙旗其中之一倒下再死吧,除非你们认为大汉皇帝将会获胜!”

    阿卜杜拉被这番话说的没有了自信,在抢劫合法、弱肉强食合理的中东,任何人都必须随时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所以他很快作出了决定,对台下观看行刑的百姓大声说:

    “这个可耻的哈尔比,竟然吹嘘邪恶的大汉皇帝会获得胜利,所以我决定,让他亲眼目睹圣战者像雪崩一样杀死汉兵,大汉皇帝像狗一样被牵到我们的英雄,苏丹盖拉温马下,再让他在绝望之中踏上黄泉!”

    台下不明所以的民众,被这番气势磅礴的说辞煽动起了情绪,一个个高声叫好。

    “终于捡了条命!”易仆拉欣长出一口气,顿时轻松起来,对大汉皇帝的胜利他抱有十二万分的信心。

    大汉皇帝,和他麾下百战百胜的汉军,从来没有让信任他的人失望过!

    东北大不里士的方向,渐渐有隆隆的蹄声传来,天际浮云半掩,地平线上看不分明,忽然风向一变吹散了乱云,天地交接处就显出了一道亮闪闪的银线,其间镶嵌着星星点点的金光,就像大地女神给自己戴上了镶金的银项链。

    俄而,银线越变越粗,从项链变成了项圈,从项圈变成了银色的毛毯,此时城头的人们才看出来,原来那是身穿钢甲、头戴钢盔的汉军将士,端着乌沉沉的步枪、明晃晃的刺刀,钢铁组成的大阵,一座兵山着地卷来!

    没有呐喊,没有呼哨,甚至骑兵战马的嘶鸣都出奇的少,在金底苍龙旗的指引下,汉军静默无声的前进,行进之时只有皮靴和马蹄践踏大地的隆隆声,和盔甲武器铿铿作响的金属磨擦声,偏生是这种寂静无声的行军,于无声中透出无可匹敌的威压,简直就是一种睥睨苍生的霸气!

    大马士革城上欢呼的人群,霎那间变得钳口不言,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对面的汉军绝对是一支难以战胜的铁血雄师,苏丹盖拉温的胜利,决不是唾手可得。

    谢赫阿卜杜拉已经有点庆幸刚才的选择了,在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还没有分出胜负之前,把宝过早的押上去可是大忌呀!

    沙漠遍布的中东气候炎热,但冬天还是有很明显的气温下降,所以冬日暖阳是那么的和煦。但阿卜杜拉却觉得燥热难挡,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对刽子手道:“天气真热啊,这见鬼的天气……嗯,把犯人的绞索放松些吧,否则还没有绞死他,就会中暑的。”

    绞索松开了些,易仆拉欣觉得好过多了,他看着身边的谢赫暗暗冷笑,很快……

    汉军侦察骑兵游弋着完成战场遮断,主力以步兵为中坚、骑兵两翼遮护、炮兵辎重兵尾随其后的方式前进,没有给敌人任何偷袭的机会,直到马木鲁克军前五里外停下。

    令马木鲁克苏丹盖拉温,七大伊玛目、十二谢赫以及所有圣战者惊讶的是,汉军士兵的胸前,都缀着晶晶亮亮的宝石,拇指大的猫儿眼、亮闪闪的祖母绿,在阳光下闪烁着五彩缤纷的光华,刺激圣战者的眼珠里,射出了贪婪的目光。

    战前,楚风已经将塞尔柱、德里苏丹、亚美尼亚、波斯各邦国,以及拜占庭和圣殿骑士团等基督教世界进贡的珍珠宝石,通通分给了远征军的官兵,出人意料的是官兵们没有把宝石寄回国内,或者换取金钱,全军将士都把御赐宝石缀在了制服前襟,和浴血沙场换来的勋章并排在一起。

    比起西出玉门万里征伐,克名城、摧强敌的荣誉,些须财富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士兵们只希望垂垂老朽之时,能在花藤下把玩着御赐的珍宝,向儿孙们讲述战场上的风光。

    阿拉伯人只认得财富,但汉军将士才明白胸前宝石关于荣誉的含义。

    忽然阵前微微变乱,几个整整齐齐的方阵向两边挪开一点儿,现出条宽阔的通路。

    汉人有什么秘密武器吗?阿拉伯士兵有些惶惑,他们知道大汉万里驱驰击灭蒙元的辉煌战绩,倒不像大马士革的百姓那样盲目自信。

    并不是什么秘密武器,由十六匹高大神骏的千里名驹牵引的黄金御辇,从通道中慢慢开出,通体包覆金箔的御辇在阳光下闪耀着眩目的光泽,十六匹纯白的名驹更是让阿拉伯战士们惊讶无比,因为熟知马匹价值的他们明白,这里每一匹马都价值不菲,而凑齐十六匹一模一样的,就价值连城了。

    由三位皇后随驾、高坐御辇之上的楚风,就好像奥林匹斯山上的宙斯,众多女神环绕着他,无数的天兵供他驱策,威风凛凛,似乎随时都能从掌中扔出狂暴的闪电,将敌人无情击灭。

    相形之下,身穿鎏金铠甲、骑着高头大马,手里还提着柄七宝镶金弯刀的盖拉温,就成了个泥猪瓦犬,简直连给大汉皇帝提鞋都不配了。

    明显的对比,大汉军中爆出了一阵阵的欢呼,而马木鲁克王朝军,看看盖拉温再看看大汉皇帝,人人脸上都写着“不忍猝睹”四个字,刚才还气势飞扬的绿色新月旗,就有些垂头丧气了。

    御辇上的雪瑶,正朝着陈淑桢吃吃的笑:咱们夫君就是装帅,也把那倒霉的苏丹压了一头!

    陈淑桢倒觉得很正常,她往年统帅十万大军,总是身穿大红锦绣战袍一马当先冲阵斩将,还不是为了让全军都能看到主帅的武勇?作为皇帝不必亲自上阵杀敌,但把排场搞大点,激励士气的作用其实和自己斩将夺旗差不多,这也是御驾亲征的威力嘛。

    楚风拿着望远镜观察对面的阿拉伯联军,其中马木留克骑兵排成六七公里长的阵线,中间厚,两边薄,呈内凹的新月形,目的是充分挥弓箭的密集火力,从战前得到的旗帜番号情报可以看出,盖拉温在中央指挥全局,哈里座下的第一伊玛目伊本.古泰白统领右翼,大谢赫尤素福统领左翼。

    “还真看得起我啊,一位苏丹,加上七大伊玛目,十二谢赫,除了哈里本人之外都来了,”楚风嘿嘿笑着,忽然面色一冷:“那么,就都留下吧

628章 愿向朔漠同展望,且从黄沙拓新天(三)

    高亢尖利的号声响彻了大马士革郊外的原野。楚风授命陆猛全权指挥,大汉陆军司令、新晋元帅陆猛面沉如铁,一个接一个的号令从他的司令部出,令旗挥动、军号声声,汉军大阵开始缓慢而势不可挡的压向马木鲁克军。

    尖刺情形,从盖拉温到普通士兵都是心下一喜。

    马木鲁克骑兵头戴精钢打造的头盔,身披钢丝密织的锁子甲,与欧洲装备笨重的骑士相比,他们的装备要轻便很多,但防护效果并不差。

    武器装备包括一张强弓,一支长矛、一柄锋利的大马士革弯刀和一面盾牌,强弓射程远而穿透力强。

    坐骑是世界闻名的阿拉伯纯种马,身高腿长,冲刺度极其惊人,耐力也不错。但是,马木留克骑兵基本上是一人一马,蒙古骑兵通常每人配备两匹马,擅长长途奔袭,可日行一百公里,因而在机动性方面马木留克骑兵远远不如蒙古骑兵,不过与汉军相比则在仲伯之间。逊于汉军骑兵,高于汉军步炮兵。

    配合强有力的武器装备,马木鲁克战士也形成了自己特有的作战方式,打仗时通常是采用先守后攻的策略。

    骑兵们排成整齐的队形,用强弓齐射进攻的敌军——他们的箭术都很高,能够在很远的距离准确射中敌人;待敌人的进攻阵形变得散乱后,马木留克骑兵才起防守反击。

    这时的马木留克骑兵会以严整的队形冲向敌阵,在接近敌人时再施放一拨弓箭,然后才冲入敌阵,用长矛或马刀与敌人格斗。马木留克骑兵的刀法极其出色,他们可以在策马狂奔时挥刀劈中悬挂在空中的一枚沙果,而大名鼎鼎的大马士革弯刀更让他们在近战中勇不可挡。

    之前见汉军行军阵型严密,习惯打防守反击的马木鲁克没有主动出击,但现在盖拉温等到了机会,他举起右手,大声喊道:“愿安拉佑其臣仆战胜敌人!”

    “真主与我同在!”马木鲁克骑兵们抄起特制强弓,将锋锐的箭矢搭在了弓弦上,每一名士兵的眼神都像阿拉伯猎鹰那样锐利如刀,他们坚信自己的箭矢将会刺入汉军的咽喉,将他们的鲜血放干。

    汉军大阵缓缓前移,以连为单位组成最基本的小方阵,三个连方阵加上营部直属部队组成的第四个小方阵,组成了营方阵;三个营方阵加上团部直属部队方阵,组成了团方阵……汉军实行三三制,每一级都是三个作战部队,加上上一级单位配属的支援部队,正好四个小方阵组成大的方阵。

    金刚军居左、第一军居中、第三军居右。三个巨大的方阵朝着马木鲁克密集平推。

    攻坚英雄连连长李世贵,带着全连士兵走在全军方阵的最前列,他放弃了到第二军升任副团长的机会,就为了能参加这场决定人类命运的伟大西征,又怎么可能把尖刀连的荣誉,让给兄弟部队呢?

    “弟兄们,最后检查一遍装弹情况,距离敌人四百米,作第一轮齐射!”李世贵大声下达着命令,全连士兵换装了新式击线膛枪,有必要加以提醒。

    汉军的部队主官既在训练场上凶神恶煞的拿着鞭子驱策士兵,作战和生活中又像老妈妈似的无微不至。

    尽管之前早就检查过了装弹情况,士兵们还是把击锤和雷汞底火再看了一遍,枪身上的标尺,也打到了四百米的位置。

    “五百米……四百五十米……四百米——开火!”

    随着李世贵一声令下,全连九十支步枪打出了齐射弹幕,因为射击的同步,不是劈里啪啦像炒豆子那样的枪身,而是九十声枪响叠加到了一块,出奇异的轰鸣。

    汉军方阵是平整的,尖刀连的位置并不突出。只是在全军大方阵的前排正中位置,尖刀连的开火,对全军有着指示性作用,伴随着攻坚英雄连的枪声,全军第一排若干个方阵的指挥官,同时下达了开火命令,一个又一个方阵中火光四射、白烟升腾,倾盆弹雨浇向对面的马木鲁克骑兵。

    一门心思等待着汉军踏进弓箭射程的马木鲁克们,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汉军在弓箭的两倍射程外就开火攻击,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马达?不可能啊!”哈里以下的第一伊玛目伊本.古泰白惊讶的看着汉军阵中呼啸而来的火雨,在火雨中,无数精锐的马木鲁克战士倒在尘埃,子弹肆无忌惮的穿透了他们的钢丝甲,穿透了他们的铁盔,将他们精壮的身体射穿,鲜血合着内脏碎片噗噗的流出,仅仅是一个指头大的小血洞,就让强壮的骑士失去了生命。

    马达是蒙古西征之后火药传到阿拉伯地区,阿拉伯人使用的一种火器,用木头制成,前面是粗管子,后面是一根长杆用于射时斜撑到地面,这种原始的火器威力非常有限,精锐马木鲁克骑兵从来都不屑于使用。

    汉军使用的武器,似乎很像马达,可马达怎么可能有这么可怕的威力呢?古泰白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即便是一切智慧的源泉《古兰经》,也没能告诉他答案。

    “汉军的马达竟然如此可怕?”居中指挥的盖拉温惊讶之际。只好下达了出击命令。

    接到盖拉温的命令,第一伊玛目伊本.古泰白弯刀出鞘,向前斜指。

    第一伊玛目乃是哈里座下诸长老之,被称为最接近圣人的人,在阿拉伯人心目中有着崇高的地位,此时伊本.古泰白立马横刀,一袭白袍洁白无尘,颔下白须飘飘,胯下战马怒吼,手中弯刀如霜雪,当真是威风凛凛。

    他统领下的右翼诸军,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脸红脖子粗的吼叫着,以训练有素的密集冲刺队形冲向了汉军大阵。

    “真主至大”的吼声一浪接一浪,在这一瞬间,似乎汉军嘹亮的军号声也被压倒了。

    处于汉军左翼大阵最前沿的攻坚英雄连面临着最大的压力,李世贵不慌不忙的下达命令:“以排为单位,三段排枪齐射射;炮组霰弹扇面覆盖!”

    枪声从齐射变成此起彼伏,连队辖下的三个排,此进彼退,将连绵不断的弹雨射向敌人。

    但更有效的,还是炮班的两门三斤炮,伴随步兵行动的这种轻炮。只须五个人就能熟练操作,或许它射的开花弹威力不足以洞穿城门,或许它射出的实心弹在击倒两三个敌人之后就失去了动能,但它的霰弹……

    “射!”炮班长一声令下,士兵操作换装了击装置的三斤炮,拉下了炮尾的绳索,雷汞底火被击,炮身就颤抖着出了轰鸣。

    二号霰弹的齐射,瞬间两百枚铅丸电射而出,在空中交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火网,凡是火网笼罩之处。猎物绝无生还的可能。

    火网当头罩向正策马冲锋的马木鲁克骑兵,高飞行的铅丸携带着致命的动能,没有任何盔甲没有任何武士能够抵挡,如炸了窝的马蜂飞来,在牺牲者的身体上恶狠狠的扎上几个小洞,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两炮,仅仅是价值六十八块大汉金钞,还值不到一两银子的两枚炮弹,就终结了七名马木鲁克骑兵的生命,并让其余十来名战士永远失去了战斗能力。

    伊本.古泰白的瞳孔一下子收紧了,面部肌肉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他知道这些精锐马木鲁克骑兵的价值:

    每一名骑士都是从小就被人贩子从高加索山区那些好勇斗狠的部族中拐来,高价卖给阿拉伯的埃米尔们,很小就接受严酷无比的战斗训练,练成一身惊天动地的本领,最后才身穿优质的战甲,拿着锋锐无匹的大马士革弯刀走上战场,成为真主最锋利的剑刃,为阿拉伯帝国历代王朝开疆拓土,用血和火来传播古兰经上的真理。

    可是,伊本.古泰白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价值昂贵、战技高的马木鲁克骑兵,竟然连敌人的皮都没有摸到,就成片成片的倒在了炮火之下,因他们死得干净利落,也就越的让人胆战心惊,谁又能想象,不可一世的骑士,会像小鸡似的被杀死,甚至都来不及哼一声?

    “快进入弓箭射程!”“冲上去,和他们肉搏!”马木鲁克骑兵开始乱纷纷的叫起来,他们的阵型再也保持不了密集冲锋,于是呈多路纵队展开了冲锋。

    整个过程,不过是转眼之间,马木鲁克战士骑着身高腿长的阿拉伯马,十秒钟就冲到了两三百米的距离上。

    “草泥马的。重炮都哑巴了?”李世贵百忙之中转过脑袋,朝身后几百米外的军属重炮阵地看去。

    就在他脑袋刚刚转过去,视线停在十二斤重炮炮口的一刹那,李世贵看见有炮手拉下了炮尾的绳索。

    “草泥马!”李世贵又忍不住骂了句,因为他眼前已是一片眩目的火光,甚至视网膜都有被那温度灼伤的感觉。

    正在冲锋的马木鲁克骑兵,抬起头奇怪的望着天空,那是什么声音?

    嗖——嗖——,尖利高亢,好像有针在扎耳膜,令人不舒服到了极点。

    十二斤重炮那硕大的开花炮弹,拖着啸音一头扎进了马木鲁克骑兵的冲锋队形!

    每一炮弹爆炸,爆轰波都会掀起大片的尘沙,黑色的小型蘑菇状硝烟散去,伊玛目伊本.古泰白目瞪口呆的现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陨石坑,而炸点附近的马木鲁克士兵已经变成了一堆破烂不堪的碎肉,人和马的鲜血、内脏、骨骼搅合在一块,武器和盔甲也被炸得粉碎。

    一名最武勇的马木鲁克骑兵,挥舞着镶嵌宝石的大马士革弯刀冲向汉军阵线,正在此时,十二斤重炮的开花弹落下,几乎就在一瞬间,他的身躯变成了若干碎片,高举着的弯刀也在冲击波的作用下斜斜飞上天空,划了一道不规则的抛物线,最后噗的一声,插在了伊本.古泰白身前三丈远的地方。

    威力骇人的十二斤重炮,每一开花弹落下都是打开了一座缩小的地狱之门,死神肆意狂笑着吞噬生命。

    巨震中,有的马木鲁克骑士被震得头脑眩晕,有的冲刺队形被从中截断,有的前队被炸成了肉泥,断肢残臂拉拉杂杂的影响着后队继续前进,于是,马木鲁克骑兵再也不可能保持严整的冲锋队形,更何况手榴弹给冲刺造成了另一种困扰,左右躲避着枪炮交织的火网,度也提不起来。

    于是,他们以拖拖拉拉的散乱队形一头扎进了汉军阵中。

    不能保持严密队形,甚至提不起冲刺度的骑兵,像没头苍蝇一样冲进严阵以待的步兵阵列,结果已经不言而喻:汉军士兵付出了微不足道的代价,就把马木鲁克骑兵像扎羊肉串似的捅下马来。

    汉军左右两翼压迫敌人,金刚军军长法本兴奋的脱下军帽,不停摸着油亮亮的光头,一方面他痛恨这些用战争来传播宗教的人,灭绝了中亚若干佛国,另一方面,蒲寿庚引唆都屠杀南少林,他对生性残暴的“大食海獠”没有一点儿好感。

    “第一师加快脚步,第三师略略拖后,让战线逐渐倾斜!”

    法本指挥各师减缓或者加快前进度,于是金刚军本来与中军第一军相平的前缘,就呈扇形向中收拢。

    按照陆猛的命令,张世杰的第三军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在高高御辇上观战的楚风看得非常清楚,此时汉军阵型就像展开双翼的大鹏鸟,双翼慢慢向胸前合抱,要将马木鲁克军全部抱在怀中。

    这是死亡的拥抱,没有人可以逃脱。

    盖拉温麾下的马木鲁克军,由第一伊玛目伊本.古泰白和大谢赫尤素福统帅的左右两翼,顿时感觉到了空前的压力,在汉军的进逼下节节后退;而盖拉温统帅的中军,似乎进展顺利,还压着对面的汉军缓步后退。

    盖拉温错误的估计了形势,两翼军队主要由贝都因部族游牧战士组成,精锐马木鲁克骑兵为数不多,而他的中军全部是马木鲁克骑兵中的精华,战斗力相对强得多。

    而且,在盖拉温参加过的艾因.贾鲁之战,马木鲁克正是以中央突破、正面交锋的手段,摧垮了数量远少于自己的蒙古军,现在的盖拉温想故计重施,正面汉军阵中金光灿烂的御辇,还有御辇上那几道丰姿绰约宛如仙女的身影,使得他迫不及待的想冲上去。

    正面的马木鲁克骑兵在盖拉温的鼓动下,像了神经病似的,不顾伤亡拼死冲锋,汉军似乎在节节后退。

    御辇上的楚风拊掌大笑,对塞里木淖尔道:“还是皇后的魅力大啊,那‘害了瘟’的家伙,直往这边窜,真个好笑!”

    可怜的波斯圣女没有像以前那样反唇相讥,因为楚风的一只魔手,正从旁人看不到的角度,按在她柔嫩的大腿上,并且时不时的乱动一下,让敏感的肌肤有如火烧。

    盖拉温没能现汉军的计谋,所以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当盖拉温率领中路马木鲁克骑兵突击到距离黄金御辇还有两里之遥时,他惊讶的现自己侧面传来了汉军的枪炮声,原来两翼的汉军以不可阻挡的势头压倒了大谢赫和第一伊玛目的军队,到现在为止,汉军的队列像展开的双臂那样将阿拉伯联军抱在了怀中,所有的人都惊讶的现最严重最可怕的问题:自己被包围了!

    如梦初醒的盖拉温,动了冲出包围圈的突围战,但他没能如愿以偿,一切都晚了!

    四面八方的汉军枪炮齐射,覆盖了马木鲁克所能立足的所有土地,很快鲜血就在这片布满黄沙的土地上肆意的流淌,汉军欢快的枪炮齐射,任意收割着生命,不管是高贵的谢赫,还是低贱的奴隶骑兵。

    大马士革城头观战的人们,目睹七大伊玛目、十二谢赫被一一击落马下,这些神圣的人物纷纷陨落,不由得出了悲哀的叹息:“圣战者像雪崩一样被杀死,伟大的伊玛目、谢赫们,像最卑贱的生命那样陨落于尘埃之中!”

    城头早已被放的很松的绞刑架上,易仆拉欣的脸洋溢着得意的笑,他对阿卜杜拉道:“大马士革的谢赫,还不把你忠诚的朋友放下来吗?事已至此,我劝你还是早作打算吧!”

    阿卜杜拉如梦初醒,他颤抖着,连忙叫刽子手把易仆拉欣放下来。

    昔日的阶下囚,立刻成了座上宾,全大马士革的人,都崇敬的看着这个刚刚还要被他们绞死的人,现在,全城人的生命都握在了他的掌中。

    易仆拉欣哈哈大笑:“各位朋友,尊敬的兄弟们,我的家乡父老,大汉皇帝是仁慈无比的圣王,他绝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冒犯而迁怒于百姓,现在,请大开城门,欢迎来自东方的征服者吧!”(!)

629章 愿向朔漠同展望,且从黄沙拓新天(四)

    马木鲁克苏丹盖拉温率领他的近卫骑士。在绝望中坚持着最后的抵抗,枪林弹雨中奴隶骑兵成片成片的倒下,正如大马士革城上人们嗟叹的那样:圣战者像雪崩一样被杀死。

    十二谢赫已经全部殒命,七大伊玛目也只剩下最后一个,伊本.古泰白,他能够活到现在决不是因为他的武勇,而是他的宗教身份——作为哈里座下的第一伊玛目,被称为最接近圣人的人,马木鲁克骑兵像保护自己的眼睛那样保护他,付出了最惨烈的代价才让他活了下来。

    对阵的汉军现了这个富有吸引力的目标,李世贵在打响第一枪之前就盯上了大伊玛目,誓要给让攻坚英雄连的名字再一次载入军史。

    “瞄准那个白胡子、长得像土匪的老头儿!”

    李世贵给全连战士指明了目标,以排为单位的连番齐射,不断向大伊玛目的方向射出瓢泼般的弹雨,将保护他的马木鲁克骑兵打成了肉筛子。

    无奈敌人都红了眼,不要命的扑上去替大伊玛目挡枪子,甚至还有人冒着弹雨前突,只为了射出一支羽箭干扰汉军的进攻,哪怕随后就被若干子弹射个透心凉。

    李世贵烦躁的抓了抓头皮,“他**的,这老头儿是他们亲爹啊?”

    忽然对面的大伊玛目滚鞍下马。然后就是令李世贵和麾下全连士兵张口结舌的场景:那白胡子老头儿双膝跪地,不停朝着南方顶礼膜拜。

    这人吓傻了,了羊癫风?

    更令他们惊讶的是,后排不少马木鲁克骑兵也跟着下马礼拜,只有最外圈正面的敌人还在坚持抵抗。

    众多马木鲁克骑兵组成*人肉盾牌保护着伊本.古泰白,大伊玛目朝着圣城麦加的方向做着最后的礼拜,干瘪的嘴里念念有词:“万物非主、惟有真主……你虔诚的信徒恳请您,打开天国之门,降下惩罚的烈焰,保护你的信徒,灭绝你的敌人!”

    圣战者们敬畏的看着伊本.古泰白,传说当圣战者处于危险境地的时候,真主会亲自降下神迹来帮助他的卫道士,以无可匹敌的力量击败异教徒,展现辉煌的神迹。

    当年在艾因.贾鲁战役,蒙古军是战无不胜的可怕敌人,长驱大进所向无敌,面对他们精锐的马木鲁克都在瑟瑟抖,就在阵线崩溃的前夕,苏丹库土斯脱下盔甲冲入敌阵,高呼“愿安拉佑其臣仆战胜鞑靼人”,于是所有的马木鲁克就恢复了自信,如虎添翼的杀向蒙古军,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如果不是真主降下了神迹,怎么可能反败为胜?马木鲁克们在二十年后的大马士革,期待着又一个神迹的降临。

    苏丹盖拉温也恰到好处的,像被他篡位的库土斯那样脱下了头盔,举刀高呼:“真主与我同在!天国之门已经打开。卡菲勒即将葬身火狱!”

    不知是瞎猫撞到了死耗子,还是真主确实听到了他的呼唤,本来彤云密布的天空,云层翻卷变化出现了一道缝隙,金色的阳光从缝隙中洒落,宛如天堂的圣光;连番大战已近黄昏,火烧云像沸腾的烈焰,似乎真的有打开了天国之门,灭世的烈焰即将吞噬一切。

    困兽犹斗的马木鲁克骑兵,立马像吃了金枪不倒丸,狂呼乱叫着冲刺,强弓突袭、纵队迂回,打得可圈可点,倒也有几分回光反照的意味。

    御辇上的楚风拍案而起,将陈淑桢腰间宝剑拔出,双足不丁不八,一手捏剑诀一手握着宝剑遥指战场,目运神光直射九霄云外,神情既像作鬼的张天师,又好似村里神汉跳大神,口中更是念念有词:

    “芝麻开门、芝麻开门……”

    伴驾的三位美女笑得花枝乱颤。塞里木淖尔捂着小腹差点儿没笑岔了气,心说怪不得两位姐姐叫他楚呆子呢,果然有几分呆气,便是我光明教有不少糊弄愚夫愚妇的法门,也断断没有“芝麻开门”的法诀啊。

    殊不知楚风一番怪里怪气的动作,就在他剑锋遥指大马士革城头之际,城门洞中两扇厚重的城门,竟然真的缓缓开启!

    塞里木淖尔惊得伸手捂住了红唇,敬畏的看着楚风,“没想到夫君竟然有通天彻地的法力!”

    陈淑桢却笑得直打跌,她早已现楚风跳大神之前,大马士革城头就燃起了一堆烽火——那是城中居民向大汉表示臣服的信号。

    楚风将宝剑还给陈淑桢,回到了座位上,感觉到塞里木淖尔崇拜无极限的目光,本来想趁机吃豆腐的楚同学,也难得的老脸一红,并且在随后的十分钟内,一直保持着释放“王霸之气”的表情,虎躯一震,虎目圆睁,直到再震就要脑震荡,再睁就要眼眶爆裂才作罢。

    汉军登时士气如潮,马木鲁克们则亡魂大冒,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大伊玛目一番祈祷之后,不但没能打开天国之门降下灭世天罚,反而是大马士革的城门向大汉洞开!

    “难道,难道真主已经抛弃我们了吗?”伊本.古泰白心如死灰,哇的一口鲜血喷出。身体委顿于地。

    沮丧是一种传染病,几分钟内迅的感染了每一名马木鲁克骑兵,很快出现了投降者,一个、两个、三个……圣战者们现安拉帮不了他们,就开始成片成片的跪下乞命了。

    苏丹盖拉温最后一次回望了大马士革,洞开的城门像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把他的信念、荣誉和斗志全部吞噬。

    这位纵横中东数十年的大人物,究竟是死在汉军的刺刀之下,还是被手榴弹送上了西天,抑或是三斤炮射的霰弹把他打成了筛子,已经没有人关心了,因为从此时此刻起,他只是一个失败者,可耻的失败者。

    成王败寇,如是而已。

    最后一名顽抗的马木鲁克骑兵,被汉军用刺刀钉在了黄土地上,一串一串的俘虏被押着离开战场,他们的脸上早已看不到圣战者的狂妄,只剩下了畏怯和沮丧。

    大马士革的城门洞开,居民们分列两旁准备迎接新的世界征服者。

    很早很早,甚至远在千年之前,远在先知穆罕默德降生之前,波斯湾和红海沿岸的居民们。就知道东方有个盛产瓷器和丝绸的伟大国度,这个国家不像波斯、罗马、马其顿等帝国那样穷兵黩武给中东带来战争的苦难,而是用源源不断的精美商品,让架着浆帆并用船的阿拉伯海商,和横穿沙漠的驼队赚得盆满钵满。

    亚伯拉罕或者易卜拉欣的后代们,有不少去了东方那片流着奶和蜜的土地,他们带回的消息,那里的百姓热情好客,那里的统治者没有宗教压迫,那里的人们远比这里生活富足,那里不兴抢劫和偷窃。

    在易卜拉欣后裔的单线思维中。不是压迫别人,就是被别人压迫,华夏的宽容被他们误认为怯懦,于是有了蒲寿庚这样依靠中华的财富家致富,却恩将仇报的无耻之徒,也有了阿合马、亦思马因、桑哥、碧眼阿探马赤军这样为虎作伥之辈,还有了哈里任命的“中国总督”,把西域高昌、于阗、昭武九姓若干佛国杀成白地的残暴行径。

    正如饱受巴格达哈里压迫的亚美尼亚基督徒们,在哈里穆斯台尔妥姆被蒙古铁蹄踏成肉酱之后,兴高采烈说的那样:“阿拉伯帝国终于为他的残忍暴虐付出了代价,蒙古人,上帝之鞭,惩罚了他们,哈里得到了最终的清算。”

    大马士革的所有居民都清楚,当年巴格达被来自东方的征服者攻破,城中八十万居民遭到了怎样的清算,所以他们战战兢兢的跪在道路两边,口中默诵着安拉之名,祈求能够得到大汉皇帝的宽恕。

    如果说楚风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三个小时没脸没皮,那么现在他正处于保持威严姿态的那个小时,若干年后吹着乌木短笛的吟游诗人这样描述他:“伟大的皇帝,神圣的君主,他的眼神比最锋利的大马士革弯刀还要直刺人心,他的面容钢浇铁铸,啊,居鲁士、亚历山大、萨拉丁,在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你们进入大马士革时的面容!”

    谢赫阿卜杜拉朝着高踞黄金御辇之上的楚风顶礼膜拜:“所向无敌的君王,大马士革的新主人呵,我们不幸成为了您的敌人,然而我们幸运的在最后一刻回到了正途,现在这座城市的命运握于您的手中,请您示下吧,是松开您的掌心,让命运跌落谷底,还是牢牢的抓紧它,抓紧这座历史悠久的名城?”

    万众屏息以待。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不敢想像如果大汉皇帝下达了屠城命令,这里将会变成怎样的人间地狱。

    楚风嘿然一笑,口气难得的温和:“苏丹盖拉温自取灭亡,尔等和平居民,处于他的治下,被迫与我为敌而已,最后洞开城门,已是迷途知返……我宣布,宽恕你们的所有罪孽!”

    这大汉皇帝,似乎很好说话啊,年纪轻轻的……阿卜杜拉把腰直了起来,虽然阿拉伯人不懂君子可欺之以方的古训,但他觉得皇帝在这么优势的条件下,居然没有按照战争惯例要求城中居民支付高额赔偿金,也没有杀几个人立威,显然是个雏。

    于是他不待皇帝命令,就试探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高声对居民们叫道:“刚才,伟大的大汉皇帝已经赦免了我们的罪孽,现在,各位都安全了!”

    “真主至大!”

    “感谢万能的安拉!”

    居民们欢呼起来,纷纷朝着麦加顶礼膜拜,感谢安拉的恩赐。

    楚风双眉微皱,低声骂道:“魏征说胡人犹如禽兽,畏威而不怀德,诚如斯言!”

    陈淑桢也是银牙紧咬,这些人真个不知好歹,大汉皇帝宽恕了他们,却去感谢他们胡人的什么神,还把皇帝放在眼里吗?是可忍孰不可忍!

    纤腰一扭就要长身而起,忽然感觉小腹上被人按了按,原来是楚风对她摇了摇头。

    楚风冷笑一声,声音冷如千年寒冰:“居民可饶恕,但是胆敢将我大汉的使者吊在绞刑架上,这是针对帝国的侮辱,决不可赦免!”

    正在欢呼雀跃的大马士革人,就像被泼了瓢冷水,一个个呆立当场,谢赫阿卜杜拉大睁着双眼,痴痴呆呆的看着御辇上的皇帝。

    “怎么?交不出主使者吗?”楚风的声音非常平静,蕴含的意味却令大马士革人毛骨悚然。

    高踞御辇之上的楚风,身后十万大军,驾下三千虎贲,长刀胜雪、汉旗如云,随着他话音落地,铮铮铮一阵拔刀声,上万士兵扳开步枪击锤,哗啦啦响成一片。

    谢赫阿卜杜拉的膝盖就变得像面条一样的软,他扑通一声跪在尘埃,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磕头求饶:“启禀皇帝知道,刚才都是被苏丹盖拉温逼的呀,若是不做出这个姿态,我们先就要被他屠杀了……”

    皇帝的目光没有一丝变化,阿卜杜拉现在才现,皇帝不但不是个雏,还非常难以对付,这位君王之所以没有显露出老奸巨猾的嘴脸,只因为他掌握着空前强大的实力,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小花招连屁都不如!

    和大汉皇帝玩心眼,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如狼似虎的御前卫兵逼了上来,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居民们霎时两股战战,阿卜杜拉一张脸更是吓得惨白,忽然像是捞到了救命稻草,他一把扯过旁边的易仆拉欣:“伟大的皇帝,您可以问您的使者,刚才在绞刑架上,我让刽子手把绳子系得很松,根本不可能伤害到他呀!我们只是做个样子给盖拉温看看罢了……”

    楚风探询的目光,投到了易仆拉欣的脸上,承包商无奈的苦笑着,对皇帝点了点头。

    “好吧,我再一次饶恕你们的罪过!”

    楚风展示了仁慈。

    大马士革的居民们,再一次欢呼起来,只不过这一次“真主至大”的呼声不像上次那么宏大高昂了。

    感觉到皇帝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阿卜杜拉吓得魂飞魄散,要是现在有把刀,他宁愿直接插穿自己的心口,免得面对这位可怕至极的皇帝,而距离御辇比较近的居民,也现了不对劲儿,心头登时变成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欢呼声也就嘎然而止。

    还是易仆拉欣在旁边小声提醒:“亲爱的兄弟,我不得不提醒您,大汉皇帝是一位世俗君主……”

    总算阿卜杜拉福至心灵,一下子明白了原委,他跪在地上朝着大汉皇帝御驾连连磕头,口中高叫道:“大汉皇帝万岁,大汉帝国万岁!谢大汉皇帝不杀之恩,大马士革人永远是您的臣仆!”

    居民中也有不少心思灵敏的,当下也跟着高呼万岁,不一时,大汉万岁的呼声响彻了大马士革内外,清真寺的大钟也敲响了悠扬的钟声,向新的征服者致敬。

    楚风的面色转和,对嘛,汉地农夫常说“牛教三遍会转弯”,这大马士革人要是还不懂,岂不是连牛都不如了?

    敢谓我大汉刺刀不利乎?

    看到大汉皇帝面色转和,最高兴的还是阿卜杜拉,他感觉自己简直是从鬼门关上打了个转再转世回阳,此时后背几层衣服都已被汗水浸湿,心下对大汉皇帝的敬畏,却是达到了顶峰。

    看着楚风耍猴似的整治大马士革人,陈淑桢掩口轻笑,低声对雪瑶说:“咱们这位夫君,帝王之术倒是越来越纯熟了。”

    切,楚风严重鄙视,心说这是王霸之气,王霸之气你懂不懂?嗯,虎躯一震,你的明白?

    在清真寺悠扬的钟声伴奏、数十万人跪地欢呼的迎接下,黄金御辇朝着大马士革城门缓缓移动,然而貌似高大的城门,居然比御辇要矮一些,无法让御辇通过。

    这,这可怎么办?阿卜杜拉着急的搓着手,生怕万一又得罪了皇帝,事不过三,只怕这次要送命才算数了。

    楚风的命令简洁明了:“拆掉城门!”

    啊?不单是阿卜杜拉,大马士革的全体居民都瞪大了眼睛,拆掉城门之后,就是失去了城防,将来怎么抵御敌人的入侵呢?

    阿卜杜拉小心翼翼的禀告:“尊敬的皇帝,我的主人,您卑微的臣仆不得不提醒您,失去了城门,大马士革就没有任何防御能力了,要是将来……”

    楚风的声音从御辇上传下,犹如九霄之上传来的神谕:“汉军战力天下无双,有大汉的保护,大马士革何须城墙?设若将来大马士革反叛,则汉军攻城亦可无障碍。”

    皇帝的话,如此直截了当,大马士革的居民们再也无话可说,很快,驱散了闲杂人等,城门就被汉军用炸药炸开。

    大马士革,成为了不设防的城市。

    就在霍然洞开的城门处,楚风高踞御辇之上,傲然直入这座中东名城,将此城踏于足下。(!)

630章 各怀鬼胎

    大汉十年冬,楚风率西征大军自巴格达西进。伊斯兰的中流砥柱马木鲁克王朝,苏丹盖拉温全举倾国之兵北上,与汉军战于大马士革近郊,一战而全军覆没,苏丹本人和哈里以下最尊贵的七大伊玛目、十二谢赫尽数击毙。

    马木鲁克行将崩溃,失去了武力保护的诸多中东名城,诸如耶路撒冷、麦加、麦地那,面对全副武装士气如虹的汉军,就像处*女在壮汉面前脱光了衣服,全无反抗能力。

    楚风毫不客气的挥兵直下耶路撒冷,于万众瞩目下进占这座自诞生起就引得无数宗教和民族垂涎,并前后延续了两千年还纷争不断的圣城。

    耶路撒冷同时是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三大闪米特宗教的圣地。

    自从公元前1o世纪,所罗门圣殿在耶路撒冷建成,耶路撒冷一直是犹太教信仰的中心和最神圣的城市,昔日圣殿的遗迹西墙,仍是犹太教最神圣的所在。基督徒也相当重视耶路撒冷,因为根据《圣经》记载,这里是耶稣受难、埋葬、复活、升天的地点。伊斯兰教也将耶路撒冷列为麦加、麦地那之后的第三圣地,以纪念穆罕默德的夜行登霄,并在圣殿山上建造了2座清真寺——阿克萨清真寺和圆顶清真寺来纪念这一圣事。

    入城之后楚风并没有急着去本城谢赫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华丽行宫,而是带着三位皇后、满朝文武在这座饱经沧桑的城市中巡视了一圈。

    耶路撒冷。在楚风的前世就闻名遐迩,只不过记忆中留下的总是电视新闻里一堆头巾男拿着砖头石块等原始简陋的“武器”乱砸,间或有一两支ak47就是高科技了,对面的却是武装到牙齿的现代军队,隆隆作响的坦克,将威力巨大的炮口指向那群头巾男,肆无忌惮的显示着强悍武力。

    记忆中的电视画面,和蒙古铁蹄践踏中原的场景,像电影蒙太奇那样渐渐重合,楚风有着恍若隔世的心境,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眼前所见的阿克萨清真寺、哭墙等等景物,在视野中扭曲变形,变得虚幻……

    “夫君,夫君怎么了?”

    清丽婉转的嗓音在背后响起,楚风一怔,只见陈淑桢、雪瑶和塞里木淖尔关切的看着自己,眸子里流露出的感情是那么的真真切切;同时,文武官员和护驾的卫士们,也忧心忡忡的注意着他们的皇帝,唯恐万里征伐的劳累让这位帝王稍有闪失。

    楚风心头一热,暖流在胸膛里涌动,“是的,我有着两世的记忆,但现在,不是那个屈辱的历史,蝴蝶扇动了翅膀。一切便走上了新途!陈淑桢、雪瑶和塞里木淖尔,她们是我的红颜,这身后十万貔貅,是我的忠勇将士,疆域东起辽海西抵河中,藩属更远达地中海的庞大帝国,是我挥就的蓝图!”

    见楚风怔忡,塞里木淖尔不停搓着裙角,小脸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才嗫嚅着说:“夫君,我、我不该乱用摄魂眼……”

    原来,波斯光明教秘术摄魂眼,会给受术者留下某些后遗症,比如记忆力减退、神思恍惚,塞里木淖尔为了抵抗楚风的骚扰,曾经用过几次。

    “我、我都注意了的,用得很轻微呀,没想到……”塞里木淖尔楚楚可怜的低下头,一幅认打认罚的受气小媳妇模样。

    楚风哑然失笑,陈淑桢没好气的告诉塞里木淖尔:“楚兄以前就经常这样魂不守舍的,要么是想起改良工厂技术的法门。要么是军制改革的条款,反正不关你的事,不必担心。”

    楚风把脸一虎:“谁说不是摄魂眼的后遗症?我看就是,雪瑶,嗯,你给我诊断一下……”

    雪瑶装模作样的在楚风手腕上把了把脉,促狭的朝塞里木淖尔笑笑:“呀,脉象虚浮,乃神思紊乱心神不宁,只怕真的是摄魂眼的后遗症呢!”

    楚风一本正经:“我的第六皇后,你可听到了吧,当初谁让你乱用摄魂眼的?嗯嗯,我要惩罚你!”

    可怜的塞里木淖尔,看看雪瑶,又看看楚风,犹如天山冰湖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让楚风很有当黏黏怪叔叔的**。

    早已明白了楚风居心不良,她嫣然一笑,声音更是娇柔动听,甚至带着**的味道:“夫君,要怎么惩罚奴家呢?”

    楚风心神一荡,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就见塞里木淖尔雪白粉嫩的脸庞浮上了隆隆的嫣红。

    ………

    当年的冬季汉军就在地中海之滨的圣城中渡过,哭墙、阿克萨清真寺、岩心寺,都留下了炎黄儿女寻幽探秘的足迹,而一直伴随御驾西行采风的关汉卿等等文人,又可以在西行漫记或者大汉西域记中浓墨重彩的写上一笔了。

    耶路撒冷距离地中海不远,海洋气候下冬天也有温暖潮湿的气流从西面吹来,行宫之中温暖如春。

    富有伊斯兰风格的卧室。金漆床、白纱帐,地面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墙壁上挂着波斯壁毯,四下点缀装饰的铜灯,让楚风疑心摩擦几下就会有个灯神蹦出来,粗声粗气的对自己说:“主人,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楚风手中捏着一大叠信纸,这都是从临安送来的文件,大汉帝国的海船从杭州湾出,一个多月抵达波斯湾的巴士拉,波斯全境既已被大汉占领并建立了宗藩统治,邮传系统也随之建设,信件登陆巴士拉后用七百里飞骑送到耶路撒冷,全程历时不到两个月。

    在古典时代,这个度不能说慢,甚至已经快到极点了,清王朝广东的一位知县送往朝廷要求减免赋税的表章,按照正常程序经过层层传递,也得在两个多月之后才能送抵户部衙门。

    关汉卿就用这套系统不断把大汉开国群英传和大汉西域记的连载文章回国内,刊登在报纸上,在过去被视为天涯海角、天地尽头的万里之外,能这样方便的通讯往来,传统文人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诸如“鸿雁频传两地书,万里天涯若咫尺”、“圣皇开疆天尽头,捷报尽从海上来”的诗文不知做了多少。

    可对于有着互联网时代记忆的楚风来说,这个度简直就和乌龟爬差不多——你能想象在屏幕这边了个笑脸符号,对面网友两个月之后才收到,她的回信还得再等上两个月的日子吗?

    “无线电?技术上实现,似乎太夸张了点……或者,有线电报?”楚风开始考虑要不要给郭守敬、沈炼这些人,提点一下电学基础了。

    批阅奏章文件,准确说应该是翻了翻赵筠送来的简报。

    来回四个月的信息传递根本无法对国内朝政及时做出处理,主要是楚风设计的那套官僚体系凭借自身的规则在运转。目前看来文武之间制衡,官署与谏议院、廉政局制衡,官僚机构内部六部二司制衡的制度,运转状况是非常良好的,执掌中央各部的侯德富、张广甫、王大海、金泳、法华等人,也是大汉现行体制最大的受益者,可以保证绝对忠诚。

    以第一皇后身份执掌朝纲的赵筠,只须居中持正柄衡,给这部机器上点润滑油,并时不时微调它的前进方向,就能保证它平稳的运转,给楚风的,其实就是她对朝廷大事的处理决定的汇编。

    拿起最后一本,楚风却有些奇怪,这份文件系着紫色的丝带,和刚才那些不尽相同。

    解开丝带,通篇熟悉的娟秀小字映入眼帘,原来这并非表章,而是赵筠亲笔写的书信!

    “一别期年,夫君安好?临安漫山遍野的杭白菊开了,忆昔日与君同赏,何等欢乐!今朝妾在朝中坐享清福,而君远征万里之外,不知波斯等处黄沙漫漫中,可有星星点点的野花?

    ……胖丫已六岁了,整日带着小弟斗蛐蛐、捉蜻蜓;敏儿妹妹照顾孩子甚好,令雪瑶妹妹无须挂心……”

    最后一段,赵筠还略带酸酸的写道:“夫君新娶波斯圣女,当年临安一别,塞里木淖尔数年未见,君何时偕新侣荣归?”

    楚风微笑,想起清丽若仙的赵筠,是怎样用纤纤玉手捏着毛笔,时而秀眉微蹙,时而吃吃轻笑着写下这封含情带俏的书信,他就不由得莞尔一笑。

    他也提起笔写下回信:“爱妻不乖,等为夫回来打屁股……”

    卫兵的通传打断了楚风的思绪。他不得不放下笔,由雪瑶服侍着穿上衣袍,走到了外间偏殿。

    陆猛急匆匆的前来奏报:派往埃及开罗的使者带回了令人惊讶的消息,哈里穆斯塔法不但不投降,反而出了“最后的圣战”动员令,要求所有的贝都因部族武士,北非沙漠民族的武士,全都集合起里,为了保护哈里,为了保护伊斯兰世界,和大汉作殊死决斗。

    楚风的眉头皱紧了,有些不快的问陆猛:“这哈里穆斯塔法是苏丹盖拉温所立的傀儡,之前在统帅部军议上,你们不是说盖拉温的死标志着马木鲁克军事政权的倒台,穆斯塔法应该会立即倒向我们吗?”

    哈里是伊斯兰教职称谓,阿拉伯语音译,原意为“代理人”或“继位人”。《古兰经》中有“我必定在大地上设置一个代理人”的经文。穆罕默德及其以前的众先知即被认为是安拉在大地上的代理人、代治者。后该词被用于指称穆罕默德逝世后继任伊斯兰教国家政教合一领袖的人,伊斯兰教初期执政的四大哈里即属此范围。其后又为伍麦叶、阿拔斯等王朝的统治者所袭用。

    阿拉伯在中国古代称为大食,其中分为黑衣大食、白衣大食和绿衣大食,各自都有自己的哈里,但总的来说,巴格达的那位末代哈里穆斯台尔妥姆比较正宗,而且握有实权,蒙古人攻占巴格达、末代哈里死掉之后,伊斯兰世界的重心才逐渐转向埃及马木鲁克,傀儡哈里穆斯塔法慢慢有了越来越多的人承认。

    照说,穆斯塔法就是盖拉温的傀儡,自然痛恨盖拉温,大汉替他除掉了一个活曹操,他应该感谢大汉才对,而且现在的埃及王朝,所有的武装力量,尤其是精锐的马木鲁克奴隶骑兵全军覆没,什么伊玛目、谢赫都被击毙,穆斯塔法也该审时度势顺从大汉嘛。

    陆猛正是为此考虑,力主派人去招降穆斯塔法,条件是让他以哈里身份宣布大汉是伊斯兰的保护者,举整个伊斯兰世界成为大汉藩属,并割让苏伊士地方给大汉——这个条件并不苛刻,穆斯塔法做大汉的藩属,完全可以关起门来称王称霸的,比当盖拉温的傀儡不知道爽了多少倍,至于苏伊士嘛,也就一小村庄,能把那当回事?

    没成想穆斯塔法猪油蒙了心,竟然要和大汉硬干!

    陆猛得到了消息,盖拉温刚刚死掉,忠于他的马木鲁克兵做了大汉俘虏,七大伊玛目、十二谢赫成了无头鬼,穆斯塔法这个原本的傀儡就摇身一变成了埃及的真正主人,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穆斯塔法翻身农奴把歌唱,高兴过头了,自己找不到自己几斤几两,竟然痴心妄想要做第二个穆罕默德,动圣战来换取千秋功业。

    当然,据说笃信伊斯兰教的金帐汗忙哥帖木儿,从地中海航线上派到埃及的使者,也在穆斯塔法跟前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高加索山区传来消息,忽必烈和忙哥帖木儿联合起来,囤积了重兵,而埃及哈里也在厉兵秣马,想给大汉的远征军来一个南北夹击。

    陆猛那个郁闷啊,心道穆斯塔法真真是猪油蒙了心,把老子的好心当作驴肝肺,还当汉军不能消灭他么?不过在大汉皇帝面前,这位百战百胜的将军就只好唯唯诺诺认错了,谁叫他判断失误呢?

    楚风倒是没有多责怪陆猛,他嘴唇紧紧的抿到一块,忽然展颜一笑,“不识抬举啊,看来,穆斯塔法是铁了心和我们作对了。嗯,在阿拉伯土王之中,统帅部有没有弄到新的代理人?”

    陆猛犹豫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愿意投靠我们的资望、实力不够,那些大部族有实力、有庞大家族、在阿拉伯人中有号召力的埃米尔和谢赫,听到哈里下达最后圣战令,又开始鼠两端……”

    楚风挥挥手,打断了陆猛的话,他嘿然笑道:“既然别人瞧不上咱们的册封,咱们也用不着巴巴的求人家嘛!”

    哼哼,你们自己不识趣,将来有你们后悔的!

    穆斯塔法和那些在大汉和哈里之间态度暧昧的埃米尔们,绝对不会想到他们犯了一个多么可怕的错误,几乎就在一瞬间,圣城、圣地和中东诸民族若干年纠结的历史,就被楚风用他不可抗拒的意志,做了一个干脆利落的了断。

    “好吧,我的陆军司令阁下,这些事情不是你的能力范围了,回去准备作战吧,那才是你的老本行——顺便,把你的承包商,亚伯拉罕给我叫来,或许,他是解决问题的一把钥匙呢!”

    陆猛奇怪的点了点头,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商人,即使是比较富裕的蓝帽回回商人,会成为解开中东变局的钥匙?

    只不过,他从楚风脸上现了那种熟悉的,偶尔流露的玩味笑容,堂堂陆军司令、叱诧风云的勇将,立刻心头打了个突,他知道这意味着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有人要倒霉了!

    亚伯拉罕接到传召命令的时候,还呆在那座著名的哭墙旁边。

    耶路撒冷犹太教圣迹哭墙又称西墙,亦有“叹息之壁”之称,欧洲人认为耶路撒冷才是欧洲的尽头,而这面墙则是欧亚分界线。

    哭墙由大石砌成。

    公元前11世纪古以色列王大卫统一犹太各部族,建立了以耶路撒冷为都的以色列王国。大卫儿子,天方夜谭里那位能降妖伏魔的所罗门继承王位后,在都锡安山上建造了座犹太教圣殿所罗门圣殿,俗称“第一圣殿”,来此朝觐和献祭的教徒络绎不绝,从而形成古犹太人宗教和政治活动的中心。

    公元7o年,罗马帝国皇帝希律王统治时期,极力镇压犹太教起义,数十万犹太人惨遭杀戮,绝大部分犹太人被驱逐出巴勒斯坦地区,耶路撒冷和圣殿几乎被夷为平地,哭墙就是同一时期希律王在圣殿断垣残壁的遗址上修建起的护墙。

    直至拜占庭帝国时期犹太人才可以在每年安息日时获得一次重归故里的机会,无数的犹太教信徒纷纷至此,面壁而泣,“哭墙”由此而名。

    亚伯拉罕的祖先,在这座墙下痛苦涕泣,因为弱小,他们失去了这片流着奶和蜜的土地,像无根的浮萍一样四处流浪。

    亚伯拉罕在哭墙下,向着境遇悲惨的祖先们喃喃祷告:“在东方,那片没有宗教压迫的土地上,同样流着奶和蜜,我,所罗门的子孙,已经成为了大汉的公民,无论阿拉伯人,还是罗马人,都不可再压迫我们……这一切,都拜那位伟大的帝王所赐!

631章 代理人

    耶路撒冷,犹太语的意思就是“和平之城”。然而亚伯拉罕走在历经千年风霜的古老街道上,却不能感觉到一丁点和平的氛围。

    若干个世纪以前,犹太人的祖先就在这里建立了他们的国度,以色列。

    埃及法老、赫梯人、波斯皇帝,无数征服者垂涎这片流着奶和蜜的土地,以色列人的抵抗在这些幅员过它百倍、士兵比撒哈拉沙漠中的沙粒还多的强大敌人面前,显得那么的软弱无力,一次次臣服、一次次屈辱,终于在新的征服者罗马帝国踏足这片土地之后,犹太人彻底解脱了

    ——罗马完整的毁灭了这个国度,毁灭城市、掳掠财富、放逐原住民,就连犹太人的圣殿都只剩下了哭墙那么一小截儿,从此之后,耶路撒冷的历史就和犹太人彻底断绝了关系。

    若干个世纪过去了,罗马帝国的后裔拜占庭人,又被新兴的阿拉伯人赶走……

    公元11世纪,埃及法蒂玛王朝哈里哈吉姆.埃玛尔命令摧毁耶路撒冷所有的基督教和犹太教的礼拜堂,这一行径激起了西方基督教世界的声讨,这成了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导火索之一,此后十字军占领了圣城,并建立起了耶路撒冷王国。但很快就在穆斯林圣战的怒潮中大败亏输,将圣城拱手先让。

    所以,现在的耶路撒冷,主体居民既不是最古老的主人犹太民族,也不是罗马帝国和欧洲十字军,而是尊奉古兰经的阿拉伯人。

    哈里穆斯塔法下达了圣战令,城中已经有好几起针对落单汉军士兵的袭击事件,汉军不得不派出巡逻队上街,而街道两边的行人看着亚伯拉罕以及随汉军而来的所有“异教徒”的目光中,充斥着刻骨的仇恨。

    亚伯拉罕明白,作为弱小的民族,犹太人根本不可能战胜从北非直抵小亚细亚,如海洋般庞大的阿拉伯世界。耶路撒冷,这片流着奶和蜜的土地无论属于罗马教皇、属于大汉皇帝还是属于真主安拉,但可以确定一点,就是决不可能属于犹太人。

    看了看街道两旁阿拉伯居民那死气沉沉的脸,和他们深陷眼窝中带着仇恨的眸子,亚伯拉罕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意。

    “哼哼,也许大汉皇帝还是太仁慈了点,要知道罗马人消灭迦太基,毁灭城市之后还在地上铺满粗盐,让那片土地寸草不生;蒙古人则把高过车轮的男子统统杀光……不过,无论如何他让恶贯满盈的马木鲁克这群宗教迫害狂,得到了应有的清算……”

    想到苏丹盖拉温的死,以及捣毁耶路撒冷所有犹太神殿,并向过往犹太人征收高额人头税的马木鲁克行将覆灭,亚伯拉罕就忍不住在心头低呼了声“大汉皇帝万岁”。而当阿拉伯人向他投来可以杀人的目光时,他就把腰间盛装护照的小钢筒轻轻一提,故意走在汉军的巡逻队旁边。

    细细品味着仇敌那种愤恨不平却又无可奈何的心情,亚伯拉罕就比喝了阿巴丹的葡萄美酒还要舒坦,只觉得为了取得汉籍而熬更守夜背诵新儒学经典,付出的辛劳都在此刻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他绝对没有想到,一个时辰之后,自己会心甘情愿的放弃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圆钢筒。

    ………

    耶路撒冷充满伊斯兰风情的行宫中,楚风正盯着巨幅世界地图。

    华夏本土方面,第二军第三师已经修通了西宁至拉萨、成都至拉萨两条官道,按一丈宽的标准建设完成,碎石夯土路基、三合土路面。

    修路的过程相当顺利,花费的金钱、牺牲的人数都不算多,关键一条就是用了以夷制夷的法子,与其从内地派青壮去修路,又有来回路途的消耗,又不见得适应高原气候,伤亡必然惨重,倒不如招募既适应气候又熟悉环境的当地来干,方便快捷不说,高原上你内地汉人跑两圈就气喘吁吁。人家挑个百十斤儿还唱山歌呢!

    大汉可不会用莫名其妙的民族政策束缚自己的手脚,煽动“阶级斗争”消灭那些冥顽不灵的土司,愿意和大汉合作的嘛,赏功罚过,出钱雇人,如是而已。

    吐蕃十三万户决不是束手待毙的主儿,可现在的雪域高原早已不复吐蕃王朝当年的兴盛了,已故北元国师八思巴建立的萨迦政权,只是十三万户名义上的宗主,实际上他们还是各自为政。

    大汉惯用的文武两手、又打又拉,本来就是一盘散沙的十三万户,遇到这等手段只好徒呼奈何了,有的直接宣布归化,有的试着打了场仗,大败亏输之后投降了事,有的死不悔改,大汉就给他来个连锅端:

    把库房里搜出来的人皮经书、人顶骨数珠、颅骨碗往光天化日下一摆,找几个苦大仇深的农奴在那儿一哭,不用煽动就群情激愤了,剩下就是打土豪分田地,翻身农奴把歌唱的一套。

    拉萨既平,全吐蕃皆定,据说,雪域高原上各家寺庙的活佛,都往庙里新添了一座神像:大欢喜大自在光明毗卢佛,神像和楚风的相貌,很有些惟妙惟肖……

    现在,四川、关陕等地,已经展开了新一轮的科举考试。选拔出的人才将会投入雪域高原轰轰烈烈的改土归流工作中,之前楚风平漠北、西域,已经加开好了几次恩科。

    北方沦陷蒙元之手四十年无科举,这下子一连开了四五趟,北方寒门士子纷纷顶礼膜拜,都道当今是圣天子在位,遂天下归仁焉,楚风这个儒学大宗师的招牌,顿时变得金光灿烂,已有人提出应在孔庙中加建皇帝生祠,后因不合礼制而作罢。

    额~配享孔庙吃冷猪肉?楚风挠了挠头皮,心道这号事情,大约文天祥会有兴趣,至于本人嘛,要是孔老夫子知道我把他的经典“篡改”了许多,不知道会不会从地下气活了?

    印度方面,德里苏丹吉亚斯丁赴波斯助战这一宝算押对了,大汉给这位新崭崭的“辅仁归义顺诚苏丹”提供了武器——当然卖了个高价,还派出了军事顾问,并允诺增加印度长绒棉的进口,以棉花冲抵武器价格。

    得到了汉式盔甲和锋利的武器,德里苏丹的军队就像吃了*药一样,在印度次大陆上横冲直撞所向无敌。吉亚斯丁也很有几分孔雀大帝的气象了,而伴随着德里苏丹的扩张,大汉帝国东印度公司的经营范围,也跟着急剧膨胀,印度家织土布的市场正在被闽广机织布取代……

    “嗯,阿三就应该这样,老老实实做我的商品倾销市场和原料产地,这样多好!”

    楚风在心头狠狠夸了夸吉亚斯丁。

    大洋洲的方向,新移民们开疆拓土,那儿的畜牧业和矿产采掘业展很快,毕竟后世澳洲就是羊毛之国和高品位铁矿石的产地嘛!

    当然。要在八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完成拓殖,没有几代人的努力是不可能的,中原移民占据的也就是新大陆北部沿海很小的一片区域,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也说明广袤的大洋洲能够在未来的一百年里,接纳从中原源源不断而去的移民,劳动力的转移会减小国内地主与农民之间的矛盾,给国内工业革命前期的产业升级创造条件。

    印度的长绒棉,澳洲的羊毛,加上波斯这边畜牧业也很达,楚风就嘿嘿一笑,知道自己那位开纺织厂的丈母娘又要点财了。

    那么,现在世界大棋局的关键胜负手,就落到了中东,尤其是漩涡中心的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楚风念叨着它的名字,手指头在桌面上轻轻敲着。

    陈淑桢见夫君长时间沉吟,她秀眉一扬,“正如我华夏先贤所言,胡人贪而好利、人面兽心,畏威而不怀德。楚兄入耶路撒冷,不仅干戈不染生灵血,我汉军健儿更是不取民间一草一木。哪晓得本城居民非但不感佩楚兄好生之德,反而处处敌视我大汉,是可忍孰不可忍!”

    楚风微微点头,大汉可以用交通商贸、传播文化的方法,将桀骜不驯的蒙古诸部纳入华夏怀抱,实现夷狄入中国者中国之的古训。

    但阿拉伯人,不像蒙古人在八十年前还是四分五裂互相仇杀的若干部族,统一的阿拉伯帝国建立已经有了五六百年,信仰上,更不像蒙古人普遍信仰多神教的萨满巫师,而是凝聚力强、极端排斥大汉“异教徒”的一神教。

    如果说最初楚风还存着几分怀柔的打算,大马士革城外得到他宽恕的居民不感激大汉的恩德,却面向南方礼拜他们自己的神明,这一幕已经让楚风进一步认识到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民族,他敢断定如果继续怀柔政策。只会让这些“畏威而不怀德”的家伙蹬鼻子上脸。

    塞里木淖尔见夫君神色间似有决断之意,急忙道:“夫君,阿拉伯人不但数量极多,而且不少贝都因部族地处沙漠之中,就算汉军天下无敌,他们往沙漠深处一逃,难道汉军还要顶着毒辣的日头,忍着干渴,到撒哈拉沙漠里去追捕他们?”

    陈淑桢听了顿时一怔,如果说草原汉军还能去和蒙古人争衡一番,那么酷热缺水的撒哈拉沙漠,就真的不是大队汉军能去的地方了。

    塞里木淖尔抱歉的朝陈淑桢笑笑:“淑桢姐姐,妹子我可不是针对你。阿拉伯帝国当年毁灭我光明教无数圣殿,熄灭了无数的圣火,妹子绝无同情他们的道理。只不过茫茫沙漠,实非用武之地。”

    陈淑桢的神色有些落寞,她长叹一声:“哈里穆斯塔法和他的圣战者好对付,沙漠里的游牧部族难捉,可要是用怀柔政策……”

    “不必怀柔,对不服大汉王化者,只有让他身死国灭这一条路可走!”

    楚风的话掷地有声,陈淑桢和塞里木淖尔吃惊的看着他,难道夫君决心武力解决了吗?

    “当然不是,大汉在本土和大洋洲之外的藩属殖民地,都实行代理人制度,东瀛的足利家、高丽的金朴二位、印度的德里苏丹,不都是我们的忠犬吗?”

    塞里木淖尔弯弯如新月的眉头微蹙,有些担心的道:“据臣妾所知,一旦哈里下达了圣战令,所有的穆斯林都必须和你为敌,要是有不遵从圣战令而归附大汉的,就会被全体穆斯林视为背叛者‘哈尔比’,个人身败名裂,家族也跟着蒙羞,所以只怕……”

    楚风哈哈大笑着一巴掌拍到塞里木淖尔挺翘弹手的p瓣上,惊得她好一阵娇嗔,楚风又装模作样的给她揉了揉,直到本来妙相庄严的光明圣女细嫩的脸庞上红云朵朵,才不紧不慢的道:

    “谁说我要在阿拉伯人中间挑选代理人?”

    塞里木淖尔恍然大悟的道:“啊,原来你要扶植耶路撒冷王国?不过那群十字军战士,有罗马教廷做后台,我们和教廷也只是合作关系,耶路撒冷王国岂能甘心作我们的附庸?”

    耶路撒冷王国是十字军东征建立的国家,只不过现在它早已名不符实:二十年前耶路撒冷就被马木鲁克夺了回去,十字军只好龟缩在北面的阿卡德城堡了,阿卡德已是十字军在中东的最后堡垒,马木鲁克攻势如潮,如果不是大汉兵到,原本的历史上它将在六年后陷落,从此之后十字军就成为了历史名词。

    楚风笑着摇了摇头,正如塞里木淖尔的分析,十字军从骨子里就是罗马教廷一伙儿的,他当然不会傻到去扶植潜在竞争对手的实力。

    那么大汉皇帝准备扶植谁,作为他在中东,压制阿拉伯势力的代理人呢?

    关键时刻楚风卖起了关子。

    正当两位皇后把粉嫩的小拳头晃来晃去,准备刑讯逼供的时候,卫兵在外通传:“大汉公民亚伯拉罕先生奉召觐见!”

    楚风笑笑,说曹操曹操就到。

632章 水泥钉

    亚伯拉罕疑神疑鬼的走进了行宫偏殿。

    汉军的若干承包商。以闽广陈家、徽州祝家、江南范家、郑子、王李氏、洪梅氏这六家汉商为,他们都得到了朝廷的大力扶植,是东印度公司和大汉银行的股东;然后下面才能轮到泉州、广州以海贸起家的番汉商人。

    这么些年来,无论招募东印度公司的股份,还是皇帝那些层出不穷的赚钱金点子,都轮不到六家汉商之外的人,要说亚伯拉罕不吃醋是不可能的,可他也很知足,因为皇帝给予了他在世界任何地方都无法得到的,尊严、人身安全和宗教自由。

    皇帝决不会像欧洲或者波斯的君王那样,对犹太人笑脸相迎,等你辛辛苦苦积聚起了财富,再把脸一变,下手夺走你的一切——在那些残暴无理的统治者面前,犹太人就像养肥了随时可以宰杀的猪。

    但亚伯拉罕也有自知之明,即便是六家汉商,除了身为国太的王李氏能随时见驾,其余各位奉召觐见,朝廷往往是安排四五家的当家人一块去,断断没有今天这样单独觐见的荣幸。

    忧喜交集,心头忐忑。亚伯拉罕对受宠若惊这个成语,有了最切身的体会,而且当他看到大汉皇帝的时候,就更加心有不安了:楚风目不转睛的盯着巨幅地图,神色甚是严肃,甚至眉头微微皱起,紧绷的面颊说明了他正在思考着什么。

    亚伯拉罕顿时感觉背心出了层毛毛汗,“天,平时这位皇帝笑容可掬的,转眼就是杀伐决断,像今天这样严肃认真,那铁定是有人要倒霉了。”

    死道友莫死贫道,亚伯拉罕只希望自己不是倒霉蛋之一,他脑子里飞快的回忆着,是承包汉军的商业项目出了纰漏,还是做过担保的蓝帽回回犯了事,或者,最近在耶路撒冷修复古代犹太教圣殿的事情,惹得这位世界征服者生了气?

    犹太人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山呼万岁。

    楚风正从地图上抬起头来,威严的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到了他腰间的小圆钢筒上,语气平淡的问道:“哦,亚伯拉罕,咱们是琉球就认识的老朋友了,嗯,你加入汉籍有几个年头了?”

    亚伯拉罕有些欣喜。有些自豪的道:“启禀吾皇,已经有五年了。”

    楚风低下头用铅笔在地图上画着些什么,头也不抬的道:“那么,让你放弃汉籍,只怕你还有点舍不得吧?”

    听到这句话,亚伯拉罕吓了个半死,一张脸都变得刷白了,脑子里只觉得天旋地转。

    大汉公民在兴办工厂、考试做官、见官不跪、受选谏议员等等方面的优待且不提,就以商税而论,番商税赋百分之二十,汉商是百分之十,这就相差了一倍的纳税额度!

    更不要提胡人为了获得公民身分,还要符合苛刻的条件,比如定居满三年、年纳税额过一千元之类的,当然对亚伯拉罕来说,无数个日夜苦读新儒学经典所吃的苦头,前面的条件又不算得什么了。

    现在大汉皇帝却要一句话就剥夺他的公民身分,亚伯拉罕的感觉简直就是分开六片顶阳骨,浇下一瓢雪水来,从脑门到脚底板透心凉。

    可怜的犹太商人哭丧着脸,哀哀的道:“不知道哪儿触怒了伟大的皇帝。让我遭受这可怕的痛苦,我只能卑微的恳求皇帝给我机会,让我已经自动取得汉籍的子孙能够保留公民身分,不要让他们成为无根的浮萍。”

    楚风讶然,抬头问道:“哦?既然汉籍被剥夺,你为什么还要让子孙保留呢?你不怨恨大汉对你的不公吗?”

    “对犹太人来说,从来都没有什么不公。”亚伯拉罕的声音有些低沉,情绪也降低到了冰点,颠沛流离的千年历史仿佛在眼前一一重现:“埃及法老的迫害,我的祖先有摩西长老和《出埃及记》的记录;暴虐的尼布甲尼撒,又有了巴比伦之囚;之后的罗马、阿拉伯……如果犹太人要记住这些不公,那么我们早已在仇恨中化为灰烬。”

    楚风微微点了点头。

    亚伯拉罕突然抬头看着楚风,眼神中多了几分热切几分崇敬:“相形之下,是您,是华夏,给了我们自由和平等,全世界只有开封蓝帽回回建立的犹太教堂,从未因为歧视而被摧毁,也只有在您的治下,佛教徒、穆斯林、基督徒、犹太教徒和印度教徒能和平相处,泉州城中各种宗教的寺庙同时共存。

    所以,即使伟大的皇帝剥夺了我的公民权,我也只能感谢您,至少给了我五年的时间,让我体会到身为大汉公民的幸福与荣耀!”

    楚风笑了,他朝亚伯拉罕招招手,于是后者犹豫着上前几步,随着楚风的动作把目光投在了书桌那幅地图上。

    耶路撒冷、戈兰高地、约旦河流域……这些熟悉的地名,是每一个犹太人魂牵梦绕的故国。即使亚伯拉罕加入了汉籍,这也是他祖先生活的地方。

    犹太人的祖先名字叫雅各,雅各是以撒的儿子、亚伯拉罕(犹太祖先,后不少人取这名字)的孙子,后来改名叫以色列,意思是“与神角力者”,而且因为他在和神搏斗的时候伤了腿筋,所以犹太人在宰杀动物时都要把腿筋挑出来丢弃。

    雅各生有十二个儿子,由于约瑟的关系,在七个荒年的第二年迁移到埃及,受到当时统治埃及的西克索斯人的优待,居住在尼罗河下游,转变为农业民族。西克索人被努比亚人暴动赶出埃及后,以色列人的地位急剧下降,沦为埃及人的奴隶,他们在摩西的带领下逃出埃及,逃回耶路撒冷一带定居,并在《一千零一夜》中出镜率颇高的那位所罗门王领导下,日渐兴盛。

    不过,和神话传说中勇斗恶魔、智慧群,几乎是千古一帝的形象相反,所罗门统治下的犹太国其实孱弱得很,人口少而幅员小。也就是大国眼中的小菜一碟,何况所罗门死后犹太国还生了分裂,变成北部的以色列和南部的犹大国。

    以色列王国不久即被亚述人消灭,犹大王国尚坚持了几百年,后来也终于被巴比伦帝国攻占。人民被虏到巴比伦成为奴隶。波斯帝国消灭巴比伦后。犹太人被允许回犹太区,重建耶路撒冷圣殿,后来相继沦为希腊和罗马帝国的属民。

    苦难中好不容易出个“救世主”耶稣,又被罗马总督钉死在十字架上面,犹太人爆了起义,可哪儿是凯撒和奥古斯都这群大牛人的对手?罗马军团打犹太人就像拳王泰森单挑潘长江,结果不言而喻。

    圣殿被拆毁剩下哭墙这一小截儿。犹太人被迫流落到世界各地,这群流浪汉走到哪儿都免不了被欺负,所以真真是做梦都想回祖先居住的耶路撒冷。

    当亚伯拉罕注意到楚风用铅笔在地图上画的那个范围之后,他的心脏就不由自主的怦怦乱跳起来,花白的山羊胡子也上下颤抖着。

    楚风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亚伯拉罕的反应,手指头在地图上指指点点:“从约旦河流域、加沙到戈兰高地,濒临地中海的这一片地区,你们犹太人叫它什么?”

    “应许之地!”

    亚伯拉罕口中的应许之地,就是指犹太教经典记载,耶和华上帝应许给犹太人的“流着奶和蜜之地”,传说犹太人在神的带领下逃出埃及、并在旷野漂流四十年之后终于到达。

    楚风目光炯炯的看着亚伯拉罕,一语石破天惊:“除了答应给罗马教廷,以交换免除所有汉商什一税的圣城耶路撒冷,这块应许之地,我都送给你!”

    亚伯拉罕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不由自主的就朝地上瘫倒,幸好他双手还撑在铺着地图的书桌上,这才没有出个大洋相。

    楚风像诱骗小红帽的狼外婆,又像和浮士德做交易的魔鬼,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如同炮弹一样射进了亚伯拉罕的心脏,击得他张口结舌、思维凝固:“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放弃汉籍了吧?因为你将成为大汉的藩属国王,新以色列的开国之君!”

    似乎对亚伯拉罕的震惊早有预料,楚风端起茶杯喝了口热热的香茶,慢慢踱到窗边观赏花园里的景色,只留下亚伯拉罕独自待在书桌旁边。

    半晌,传来一声仿佛跨越了千年时光的悠长叹息,楚风回头,只见亚伯拉罕郑重其事的解下了腰间的小圆钢筒,小心翼翼的抚摸数次,才珍而重之的双手奉上:“亚伯拉罕以历代先祖之名立誓,生生世世永为大汉藩属!”

    楚风接过了代表大汉公民身份的护照,见亚伯拉罕一双老眼热泪滚滚,又笑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听说基督耶稣当年是被犹太人出卖的,希望将来你和你的后代可不要学他。”

    亚伯拉罕面色严肃,十分认真的道:“绝不会!”

    他双膝跪地,用礼拜耶和华的姿态向楚风跪拜:“我们千秋万世,将像遵循摩西与耶和华的约定那样遵循和您的约定。因为,您是犹太人的救赎者,大汉皇帝就是我们的救世主!”

    楚风满意的挥挥手,亚伯拉罕就放心的离开了,此事的成败已不需要提出疑问,因为大汉皇帝的意志,这本身就是最强有力的武器,足够支撑起一个,或者若干个国家。

    今天对于整个犹太民族而言,都将是一个意义非凡的日子,而那些不识趣的阿拉伯埃米尔……亚伯拉罕眼中他们已是一堆冢中枯骨。

    啪~啪~啪~,偏殿中,陈淑桢鼓掌而出,笑颜如花:“楚兄一言兴灭国,一念继绝世,果然气魄非凡!”

    身着轻纱的塞里木淖尔,则不停摇头叹息:“夫君掌控人心的本事当真厉害,让那犹太老儿一会哭一会儿笑的,只怕亚伯拉罕的国家,今后百年都要对大汉敬若父母,畏若神魔了。以此看来,臣妾修习的摄魂眼,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楚风却是老脸一红,心头默念山姆大叔您别怪我盗版,这以夷制夷的法子,咱们老祖宗提出来也有不少年头了。

    以色列,将会是大汉帝国钉在阿拉伯世界当中的一颗大号水泥钉,既然阿拉伯人愿意跟着哈里走,那么咱们就来玩另一场游戏吧,哼哼,巴以冲突,后世互联网时代都解不开的恩怨纠葛,我给你们提前弄来,怕你们不焦头烂额?

    …………

    大汉将支持犹太人在“应许之地”复国的消息不胫而走,欧洲、北非、基辅罗斯等等各地饱受颠沛流离之苦的犹太人,扶老携幼拖家带口而来,地中海的航船,高加索山区的小道,北非的沙漠绿洲,到处都有犹太人匆匆赶往应许之地的身影。

    同时,耶路撒冷附近地区的阿拉伯人,则一群群的逃离,他们的观点中,似乎不能接受任何异教徒的统治者,而无论大汉皇帝,还是将来的以色列,都是他们痛恨、并恨不得吃肉喝血的异教徒“卡菲勒”。

    “逃吧,逃吧!”楚风在阳台上享用着丰盛的早餐,饶有兴致的欣赏着阿拉伯人逃走的慌乱场面。

    想当年阿拉伯帝国只占据麦地那、麦加等几处城市,势力不出阿拉伯半岛,耶路撒冷还是拜占庭的天下呢,更不要提埃及、波斯等等广袤的土地了。

    许你用弯刀和劫火传教,就不许我把你们赶走?

    受邀陪同皇帝共进早餐的法本,虽然早就破戒还俗,但多年形成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此时他正像对付顽敌那样,皱着眉头大啃一只鸡腿,颇有波斯风情的椰枣蜜*汁鸡腿,被他吃得像是在吞耗子药似的。

    陈淑桢弯弯的秀眉皱了皱,抱怨道:“师弟你这副样子,倒好像是让你来吃毒药,旁人倒也罢了,我第一个就看不得!”

    法本用手背擦了擦满嘴油,憨憨的笑道:“阿弥陀佛,二三十年了,师姐你哪天看得过师弟我呢?”

    雪瑶噗的一声笑喷,谁不知道这位光头军长,遇到师姐就要倒霉,不是老大暴栗子敲到光头上,就是旁的什么打击。

    陈吊眼在旁边那个乐呀,他手下的第一军和法本的金刚军,因为争夺大汉第一王牌军的名号,互相都看不惯,私下里还听人说法本吹嘘是姑姑陈淑桢的师弟,论辈分比自己高了一辈。现在看他挨剋,真正是心头舒坦至极。

    “大举(陈吊眼名大举)侄儿也不要笑,你也好不到哪儿去!”陈淑桢就像母亲训孩子似的,又把陈吊眼数落了一番。

    偏偏她是行军打仗的行家里手,这一路西来,陈吊眼哪里行军布置不对,哪儿指挥上有所延误,她都如数家珍的举了出来。

    低眉顺眼的挨训,陈吊眼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这个姑姑其实比自己也只大了两三岁,可长嫂如母,何况姑姑呢?

    大汉皇帝卫队的士兵们,远远的看到这一幕,一个个挤眉弄眼的笑个不停,都说法本性如烈火,陈吊眼威风赫赫,谁能想象他们被陈淑桢训,就像小孩子被幼儿园老师训一样?

    楚风从街上收回目光,对陈淑桢摆了摆手,“也不要太过苛刻嘛,我瞧法本、大举做的就不错了,两军将士现在士气高昂,也是他们统帅有方嘛。”

    于是卫士们就看见,刚才还大雌威的陈淑桢,笑盈盈的朝楚风点了点头,然后就抿着嘴一言不,好像什么都没有生似的。

    牛啊!

    卫士们对大汉皇帝是佩服到姥姥家了。

    楚风喝了口稀粥,喃喃的道:“我找你们来,不为别的,张世杰虽然智勇双全马步无敌,可也年老了,听说还有了老花眼,只怕身体也受不得颠簸了,这西征大业到了节骨眼上,军中压的担子,恐怕是大多要落在二位肩膀上,将来有什么差遣,可不要喊苦喊累啊!”

    法本把眼睛瞪得溜圆,粗声粗气的道:“末将这条命是皇上给的,皇上要末将上刀山末将就上刀山,皇上要末将下油锅,末将也不皱下眉头!”

    陈吊眼则是一喜,看着姑姑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感激:听这话,皇帝是要让我们来打主力啦,这样好事情,不是姑姑争取的,还能有谁呢?还是自家姑姑向着侄儿呀!

    陈淑桢无奈的看看天,她只希望陈吊眼的误会,不要传到张世杰那儿,否则老将军要怪自己了呢。

    楚风一脸严肃的送走了两位将军,似乎有千钧的重担要压到他们的肩膀上,而陈吊眼和法本呢,简直就是笑逐颜开,心花儿都笑开了,两个人争着要打前锋,并暗中叫起劲儿来。

    重新回到餐桌旁边,陈淑桢朝楚风做了个鄙视的手势,没好气的道:“做什么不好,要我来陪你演这场戏,将来张世杰有的怪我呢!”

    楚风嘿嘿一笑,有的事情非那位老将不可,但他这一段时间也实在辛苦了,女婿苏刘义还背着他老丈人,偷偷来找自己要替他告老还乡,不用用激将法,只怕老将军挥不出全部实力呀!

    也许下午,也许明天早晨,这位白须飘飘的老将,就会站到自己身前,声如雷霆的吵着要接任务吧?

    ………

    大汉皇家特别顾问马可.波罗在耶路撒冷的临时府邸,来了两位尊贵的客人——准确的说,在十年前马可.波罗对这样的大人物是绝对仰视的,但现在嘛,身为大汉皇帝“最宠信”的臣子,大旅行家兼威尼斯商人,觉得自己够资格用更加矜持的态度来欢迎他们了。

    教皇特使、红衣主教布雷默,耶路撒冷王国的国王、十字军统帅亨利二世,这两位是打个喷嚏整个欧洲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红衣主教就不说了,罗马教皇可以轻易让一位国王屈膝俯,宗教裁判所则决定着无数人的命运。

    单单是耶路撒冷王国的国王,就不是等闲之辈。

    西元十一世纪,埃及法蒂玛王朝哈里哈吉姆.埃玛尔命令摧毁耶路撒冷所有的基督教和犹太教的礼拜堂,这一行径激起了西方基督教世界的声讨,这成了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导火索。

    一百多年前,法国布伦王子哥德弗德率领的十字军包围了耶路撒冷。围城战虽仅进行了8天,但却极其惨烈,围城战中,过6ooo名骑士和2oooo名十字军步兵阵亡。

    十字军攻破耶路撒冷后,仅仅一个下午和晚上,欧洲骑士就屠尽了城内的每一个穆斯林、犹太人甚至是倒霉的基督教徒。大批穆斯林逃到了清真寺中,但搜出后在清真寺中被就地屠杀,据一些目击者介绍,清真寺的血漫过了施暴者的脚裸甚至膝盖。整个耶路撒冷城,除了法蒂玛的行政长官一人投降获赦外,无一幸存。

    基督耶稣的大英雄,同时也是真主仇敌的哥德弗德拒绝接受王位,仅接受了“圣墓保卫者”的封号。次年,哥德弗德去世,他的弟弟鲍尔温从埃德萨赶来,毫不犹豫地加冕耶路撒冷国王,称鲍尔温一世,建立起了十字军耶路撒冷王国。

    风云变化、沧海桑田,伊斯兰之剑萨拉丁、狮心王查理、红胡子腓特烈大帝的传说,一一在这片浸透了鲜血的土地上演,耶路撒冷王国也几经兴衰,最终远道而来的欧洲骑士们不是地头蛇阿拉伯人的对手,逐渐露出了颓势。

    十字军国家对西方已经不抱希望,而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了蒙古人身上。然而,二十年前年,由于旭烈兀主力东返助忽必烈夺位,留守的蒙古怯的不花蒙古军在艾因.贾鲁被马木鲁克击败,蒙古退出了叙利亚,十字军国家再也没有生存的任何机会了。

    马木鲁克对地中海沿岸的十字军据点一个一个地拔除,如果大汉西征没有生,那么五年之后,十字军的最后据点阿卡德也将被马木鲁克攻陷,耶路撒冷王国和圣殿骑士团也只好逃到塞浦路斯岛上去苟延残喘。

    但现在,随着大汉西征改变了整个世界局势,耶路撒冷王国也回光反照,亨利二世趁着阿拉伯人倒霉,挥兵攻伐,也拿下了几座小城市,从而在那些读着骑士小说长大的欧洲人心目中,成为了新的十字军英雄。

    布雷默就更不得了,当年他和大汉的密约,在汉军拿下耶路撒冷之后就公之于世,现在所有的欧洲人都知道这位睿智的红衣主教,是签订密约,拿回圣城耶路撒冷的大英雄,就算是英、法的国王,德意志的皇帝,似乎都远远不及这位红衣主教的灿烂光辉了。

    往年还在意大利的时候,马可.波罗见到一位骑士大人都得鞠躬行礼,但现在,面对这两位基督世界屈一指的大人物,他也只是站在台阶上,矜持的点了点头。

    布雷默穿着代表红衣主教尊贵身份的丝绒长袍,亨利二世则身穿带有繁复花边和刺绣、紧身裤加斗篷的贵族服饰,这一身装扮不像骑士小说里吹嘘的“圣墓保卫者”(基督教认为耶稣的墓在耶路撒冷),倒像个西欧宫廷里的花花公子。

    现在马可.波罗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耶路撒冷王国面对阿拉伯人的时候总是大败亏输了,瞧这国王亨利二世的装扮,就有了几分端倪,耶路撒冷王国这样一个建立在十字军东征,完全靠武力维持的国度,哪儿能有这号闲情逸致?

    摘帽、屈膝、手按胸口,亨利二世以非常娴熟的宫廷礼节向马可.波罗行礼:“威尼斯的骄傲,西方朋友心目中游历遥远东方蛮荒之地的大学者,大汉皇帝御前第一宠臣,尊敬的马可.波罗阁下,您的朋友,耶路撒冷王国的亨利二世,向您致敬!”

    额~谁说我最会拍马屁?这家伙也不赖呀!马可.波罗敏感的察觉在这方面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所以尽管国王使用了阁下这样一个仅用于贵族的、在国王口中甚至带着几分谄媚语气的称呼,他仍旧很有些不快的道:“尊敬的国王,我不得不提醒您,大汉皇帝辖下的华夏,绝对不是什么蛮荒之地,相反,东方比我的故乡更加富庶,那儿的百姓知书达理,识字率至少比教廷治下高得多。”

    亨利二世被噎了一下,他认为在马可波罗这样一个商人出身,靠异族皇帝宠信而登上高位的人,本来是不配得到自己如此高的礼遇,应红衣主教布雷默的恳求才如此低姿态的,没想到对方竟然还不领情。

    “我觐见罗马教皇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难道大汉皇帝比罗马教皇还要尊贵无匹?难道大汉皇帝比罗马教皇更具有人世间和天国两重的尊荣?朋友,我不能理解你的说法,我只能认为你在开玩笑!”

    布雷默在一旁,听到亨利二世这番话,不由得枯朽起来

633章 觐见

    马可.波罗灰蓝色的眼珠一翻。用揶揄的口气对亨利二世说:“尊敬的国王,您还记得教皇乌尔班四世、克雷芒四世、格列高利十世,以及罗马帝国皇帝米哈伊尔八世,这些伟大的人物是如何在伊儿汗面前卑躬屈膝的?当然,也许您的威严和荣耀已经过了上述人物,那么我向您道歉。”

    亨利二世闻言面色一白,布雷默则是暗自好笑。

    当年伊儿汗旭烈兀征服呼罗珊波斯和两河流域,巴格达、大马士革纷纷陷落,长驱大进兵锋直抵耶路撒冷城下。

    此时经历了百年十字军东征的欧洲,早已无力将基督圣战进行到底,便是雄材大略的狮心王查理也没能战胜真主之刃萨拉丁,中东的十字军国家逐一崩溃。

    偏生此时,被欧洲人视为最大最强之敌的哈里穆斯台尔妥姆,竟然被蒙古大军像宰鸡一样杀掉了,再联想到此前拔都攻占基辅罗斯和波兰平原、饮马多瑙河的赫赫兵威,欧洲的国王和贵族们真不知是该为哈里的死而庆祝,还是为即将跃马弯弓而来的上帝之鞭忧愁苦恼了。

    幸好旭烈兀的正妻脱古思可敦是位虔诚笃信基督的聂斯托里安教徒,旭烈兀本人又特别看不惯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们,卯着劲儿狠揍阿拉伯人,对欧洲似乎不太上心。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欧洲人和阿拉伯人打宗教战争。旭烈兀则进行着帝国征服,两边一拍即合做了盟友。

    但盟友也得分强弱,金日光还是大汉的盟友呢,欧洲人徒呼奈何、视为强仇大敌的哈里被蒙古像只蚂蚁似的捏死,这强弱高下也就不消说了。

    从乌尔班到格列高利三代教皇,写给旭烈兀以下历代伊儿汗的信件,那措辞是温柔绵软到了极处,面子上不问世事的罗马教廷甚至使出了美人计,撺掇着把拜占庭皇帝米哈伊尔八世的公主玛丽亚.佩利奥洛吉娜嫁给旭烈兀,只不过公主抵达的时候旭烈兀已死,于是按照蒙古传统嫁给了旭烈兀的儿子,第二代伊儿汗阿巴哈。

    马可.波罗口中的罗马帝国,实际指东罗马帝国或者拜占庭,都君士坦丁堡(今土耳其都伊斯坦布尔),本为罗马帝国东半部分,罗马分裂后的一千年里它一直延续了罗马的法统,欧洲人从不称它拜占庭,而是直呼为“罗马帝国”。

    在欧洲人看来,教皇的权威固然至高无上,罗马皇帝的尊荣更是盖世无双,区区一个旭烈兀,三代教皇加一位罗马皇帝都对他恭敬谦卑到了极点,那么击败了整个蒙古帝国,并让马木鲁克成为历史名词的大汉皇帝,又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呢?

    马可.波罗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亨利二世,这位穿着紧身裤、金边斗篷。在十多年前身为平民商人的马可.波罗还需要九十度仰视的人物,脑门上汗珠子滴答滴答的往下掉,神情狼狈到了极点——便是亨利二世狂妄自大到了极点,他也不可能认为自己比教皇和罗马皇帝更崇高。

    红衣主教布雷默不得不警告他:“陛下,我不得不提醒您,此次奉教宗冕下的敕令前来,是为了收复圣城的大计,这是过去一百年间教廷最看重的事情,相比之下,你们耶路撒冷王国……”

    马可.波罗听到此处,已经明白了两三分,教廷要收回圣城耶路撒冷,退守阿卡德的耶路撒冷王国也动了心思,看他们的样子,大约是已经知道大汉将支持犹太人在这片土地上立国了吧?

    狡猾的威尼斯商人并不点破,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带两位风尘仆仆的客人前往行宫觐见。

    正要吩咐仆人套上马车,亨利二世谄笑着邀请他同乘,出了门一看,马可.波罗又是大皱眉头:一长列马车停在街对面的小广场上,装饰极其华丽。每辆马车上都用金漆绘着盾型纹章,图案是几只鸟儿、两把交叉的剑、一条海豚、几颗星。

    马可.波罗在威尼斯只是一个平民,对庞杂的纹章学没有研究,也就看不出这代表着什么,倒是那亨利二世见他目光在自家纹章上停留了几秒钟,自作多情的认为马可.波罗认出了自己“历史悠久而辉煌的家族徽记”,很是得意了一把。

    三人同乘最大最华丽的马车赶往行宫,没跑多远,忽然听得外面一声大喝:“哪里来的车队,把路都堵死了!好狗不挡路!”

    亨利二世从车窗把脑袋探出去,只见一位须皆白的骑士用马鞭指着车队大骂,虽然他听不懂汉语,至少骂人的神情口气是不会错的。

    大汉定制,马车在街道上行驶一律靠右,亨利二世带来的骑士们却不晓得,还以为这里是欧洲的封建城堡呢,车马大摇大摆的走在路当中,车队的马车又多、扈从的骑士和侍从也不少,当真把这马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骑士们早知这里将会回到教廷手中,因此也存着故意招摇炫耀的意思,度放得很慢,那老人正快马赶路,见此情形就忍不住大骂起来。

    亨利二世不晓得这些,直着眼睛叫道:“难道你忘记了谦卑是骑士八德之吗?愚蠢的冒犯一位国王的车队,你真是粗鲁无知!我要向你们皇帝控告,让他取消你的骑士资格!”

    亨利二世喊的是拉丁语,在老骑士听来就是叽里咕噜的怪叫,这下子鸡同鸭讲谁也不明白谁。

    看得出来,那位老骑士很着急。一鞭子就抽到了车厢上,正巧打中了盾形纹章。

    亨利立刻变了脸,拿起骑士剑就往外钻:“我要派我的骑士长和你决斗,不,你这样老朽的家伙,我自己就可以解决你!”

    “省省吧,”马可.波罗扯住了亨利的脖领子,把他扯了回来:“你知道他是谁吗?”

    亨利眨巴眨巴眼睛,不服气的说:“我可是决斗场上的优胜者。”

    “那么我不阻止你的决斗了,当然在此之前,作为忠诚的朋友我提醒您,他叫张世杰,大汉帝国陆军上将,曾经无数次战胜不台、怯的不花这种层级的蒙古名将,并在战场上亲手砍下他们的脑袋。”

    亨利浑身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心脏都抽紧了,手中捏着的宝剑简直像毒蛇一样可怕,他忙不迭的扔掉宝剑,对着不知所措的骑士长大吼:

    “让路,快让路!”

    张世杰无心纠缠,甚至马可.波罗略带谄媚的和他打招呼,他也紧闭着嘴巴、阴沉着脸,等车队让出道路。就泼剌剌的打马飞奔而去。

    为什么这位将军会气急败坏到如此程度?瞧着张世杰向大汉行宫远去的背影,马可.波罗觉得十分纳闷。

    但他更加纳闷的是,车队堪堪走到行宫门口,却见张世杰笑盈盈的走出来,满面红光好似小醉微醺,解开拴马石飞身上马,老将军还主动朝他笑着点了点头,喜气洋洋的离开了。

    奇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马可.波罗只觉得事事透着诡异。

    此时行宫花厅中,陈淑桢嘴角正带着十二分的笑意,眼角眉梢都成了弯弯的月牙儿:“楚兄。你这次真把张世杰激得暴跳如雷了,只怕这次他要拼老命了吧?”

    楚风笑笑,“其实激与不激,张世杰都不会留一手,老头子打仗可不含糊;只是他渐渐年迈,再上战场,包括他女婿苏刘义都有了几分不忍,若不用激将法,终究没有那股英风锐气。嗯~张世杰年纪大了,若非眼下军务紧急,便让他退役了享清福,换苏刘义接替……”

    塞里木淖尔将剥了皮的葡萄塞到楚风口中,皇帝的话也就含糊不清了。

    殿外一声通传,楚风干咳两声,像常春藤一样缠着他的塞里木淖尔,才娇笑着退开,恢复了正襟危坐的姿态,刚才还柔情万千的俏脸,又变做了万年清冷的冰霜。

    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布雷默双膝跪下,山呼道:“罗马教皇冕下特使、枢机主教布雷默,叩见大汉皇帝,祝陛下万寿无疆,大汉千秋万载!”

    亨利揉着眼睛,几乎认为自己疯掉了,枢机主教即使觐见教皇也不需要下跪啊,双膝跪地,这可是他们在上帝面前忏悔才会用的姿势啊!

    此时此刻的布雷默,不禁尴尬万分,心道真不该为了几块宝石和一箱金子的贿赂,就把亨利这白痴带来。

    在大汉皇帝御驾前跪拜的事情,布雷默回到罗马是没有和别人说过的,否则收复圣城的功绩上难免要带上几颗污点。

    布雷默跪下了,亨利还直挺挺的站着,这场面就很有些尴尬了,红衣主教颇带羞恼的拉了拉亨利的斗篷下摆。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道:“教宗冕下很重视这次会晤……”

    亨利心头一震,立刻跟着跪下了,他不会说汉语,就叽里咕噜的祝祷了一通什么愿主保佑之类的。

    塞里木淖尔常在波斯,对这些欧洲贵族的骄傲是深有体会的,见一位国王一位红衣主教如此卑躬屈膝,她有些感触的看了看楚风,低声叹道:“这个世界……果然是实力至上、强者为尊呐!”

    语声中,不无为自己夫君的强大而骄傲的味道。

    楚风转过脸,非常严肃的纠正她:“什么实力至上?把夫君我说的好像是弱肉强食一般。应该说,这是强横无匹的王霸之气,让他们心悦诚服了——王霸之气,你懂不懂

634章 浮士德与魔鬼

    好不容易等来了平身的命令。亨利才跟着布雷默从地上爬起来,被欧洲人吹捧为十字军英雄的国王刚想拍拍膝盖上的尘土,就被红衣主教以最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开玩笑,要是按照阿拉伯人或者蒙古大汗的规矩,你还得亲吻陛下足底的尘土呢!

    不见天日的修道院里熬出病态苍白的脸,现在这张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布雷默小心翼翼的探询大汉皇帝的口气:“敬爱的陛下,教廷在东方的保护人,教宗冕下托我向您致敬,并询问您准备什么时候履行诺言,将圣城耶路撒冷交给教会?”

    楚风和塞里木淖尔对视一眼,心头奸笑两声,不紧不慢的道:“等到教廷与所有信仰上帝的国度签订了免税书,我随时就能把圣城交付给你们。”

    布雷默闻言大惊,后背上的冷汗就哗啦啦往下流。

    教廷之前答应免除汉商的什一税,的确有些一厢情愿了,这什一税是教廷面向西欧所有基督教徒征收的用以供奉宗教活动的税赋,税款的征用跨国界、民族,凌驾世俗权力之上,征收范围也不仅限于教徒,而扩大到包括犹太人、外国商人在内的所有纳税人。

    但神权之外还有世俗的国王。英格兰的金雀花王朝,德意志的哈布斯堡家族,法国的卡佩王室,这些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如果教皇免除汉商的什一税,那么各国国王在利益的驱使和本国商人的策动下,完全可以宣布增加汉商的商业税,以抵消取消什一税的影响。

    教廷不可能禁止世俗政权的征税,那么它免除什一税的承诺对大汉而言,实际上也就落到了空处。

    布雷默沉默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吭吭哧哧的挤出句:“上帝的归上帝,恺撒的归恺撒,教廷答应免除在欧洲经商的贵国人的什一税,这和世俗政权的国王们没有关系。”

    果不其然!陈淑桢冲塞里木淖尔一竖大拇指,她并不了解欧洲的政教局势,而楚风也忽略了这个问题,是地处亚非欧三大洲交界处、对伊斯兰基督教都颇有研究的波斯圣女提醒了他们:

    与大汉只有朝廷一家征税不同,欧洲是世俗政权和教廷双重税收,教廷可以免什一税,国王们却能加商业税,汉商的低税率优势就将荡然无存。

    但现在的塞里木淖尔,痴痴的看着自己的夫君——当初她忧心忡忡的提出问题时,楚风并不着急,他有底气。

    圣城耶路撒冷握在掌心,军事实力也牢牢占据上风,谈判桌上得不到的东西随时可以从战场上拿到。

    “谈判桌上得不到的,就从战场上得到!”塞里木淖尔品味着这句话。为这种睥睨群雄、惟我独尊的气概一时心折。

    此时面对布雷默的狡辩,楚风冷冷的道:“据我所知,你们的教皇可以宣布‘绝罚’,让那位自大的亨利四世跪在冰天雪地中祈求原谅;你们教廷还能动几十万十字军东征,用他们的血来装点上帝的荣光,那么,我这点小小的请求,又算得了什么呢?”

    百年前亨利四世是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在神权和教权的斗争中被教皇宣布破出教门之罚:开除、废黜和放逐,于是士兵不再效忠于他,诸侯群起争权,亨利四世不得不跪在卡洛莎城堡外,祈求教皇的原谅。

    在此事件中,一位皇帝向教皇屈膝俯,标志着梵蒂冈的神权登上了至高无上的巅峰。

    可布雷默记得很清楚,亨利四世用铁和血巩固权力之后,就再一次站到了挑战教廷权威的擂台上,最终轻率大军攻下了教廷所在的罗马城,仓惶逃走的教宗格列高利七世虽然借兵诺曼人赶走了亨利四世,自己也在大变乱的颠沛流离中郁郁而死。

    布雷默觉得高高在上的大汉皇帝,肯定是“误解”了教皇在世俗领域的权威。所以他不得不做出解释:

    “卑微的我,不得不向伟大的皇帝作出声明,罗马教廷虽然在整个西欧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但它并没有一只真正的军队。上帝在人世间的代言人,教宗冕下和他的枢机主教们,一贯利用一批相对虔诚的世俗统治者,镇压另一批不那么虔诚的世俗统治者。

    但是被金钱和利益蒙蔽了双眼的国王和公爵们,并不总是那么‘虔诚’,即便是我们宗教裁判所宣布为异端的那些教授和诗人,也有威尼斯或者热那亚的伯爵们给予庇护,使这些魔鬼的信徒逃过火刑架的审判呢!”

    楚风嘿嘿一笑,故意把手指头点在地图上耶路撒冷的位置,皱着眉头说:“原来如此啊,那么,只怕耶路撒冷是不能给你们了,最近我已经同意犹太人在这里建立他们的国家……”

    这下子布雷默不是汗出如浆,而是吓得心脏都快要骤停了:这位出使东方、载誉归来的红衣主教,在罗马已经被吹成“崇高的使徒”、“圣洁的灵魂”,他自己也吹嘘得到过上帝的启示,可以确信的是,在圣城回归之后,他不但会接任教皇,在死后名字前面还会冠上圣字,与圣彼得、圣约翰同列。

    这一切荣耀,都来自于收复圣城的预期,实话实说,百年来牺牲几十上百万十字军战士不能达成的任务,偏生布雷默一张嘴就能完成,这点儿回报也是应有之义。

    可要是大汉皇帝改变了主意把圣城送给犹太人。那布雷默将成为欺世盗名的骗子,他面对的也许不是火刑架,因为在被绑上罗马鲜花广场烧死之前,愤怒的信徒就已经把他撕成了碎片!

    布雷默吓得双膝一软,扑通一声又跪地上了,旁边的亨利二世莫名其妙,刚才皇帝的话他一句也没听懂,懵懵懂懂的跟着跪下。

    胆小如鼠!陈淑桢没好气的转过脸,数着阿拉伯风格的天花板绘着的花朵图案,却听见塞里木淖尔认真的说:“呀,夫君的王霸之气真厉害,他们两个又‘心悦诚服’了。”

    噗~陈淑桢一个没忍住,笑喷了。

    布雷默把脑袋磕得砰砰响,气急败坏的道:“天呐,伟大的皇帝,教廷已经称您为‘基督的圣矛’,您的名字在整个欧洲传扬,看在上帝的份上……对了,教廷可以给您加上圣号,您将享有圣.楚风的尊贵名号,而教宗冕下还可以代表上帝给您加冕,授予您神圣的权威……”

    楚风竖起一根手指头摇了摇:“对不起,我们东方华夏的君王。乃是握乾秉坤、承天受命,让教皇册封却是画蛇添足了,至于圣号嘛——”他开玩笑的冲着塞里木淖尔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愿意接受光明教的圣号。”

    塞里木淖尔嫣然一笑,实际上最近把波斯从蒙古的黑暗统治中解救出来,同时迎娶前任圣女,楚风在呼罗珊波斯已经被称为“光明皇帝”了。

    布雷默无计可施了,教廷拿的出手的东西,在大汉皇帝眼中也就一堆破烂,什么可以打动皇帝的心呢?

    急切间红衣主教大人几乎要抓破了头皮,无法可想的布雷默只好苦苦哀求:“伟大的皇帝啊。教廷所有的珍宝,和您拥有的相比只不过是一堆垃圾,教廷之下最美丽的修女,也无法和您的几位皇后相比,我们教廷只是上帝在人世间的代言人,并没有直接掌握军队,也不可能管辖各国的税收,您不知道,甚至有些时候,至高无上的教宗大人,也要仰人鼻息啊……”

    哦?楚风双眉一挑,目光投向了马可.波罗:“在你的家乡,竟有这种事?”

    马可.波罗眨了眨湛蓝的眼睛,一幅苦大仇深的表情:“是的,我们在天的父是如此的仁慈,他在人世间的代言人却要在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法国卡佩家族和意大利各领主的夹缝中生存,作为虔诚的信徒,我恳请皇帝能改变这不合理的情况,让崇高的教宗冕下从世俗的烦恼中解脱出来!”

    原来如此!楚风一拍桌子,忿忿的道:“竟有这等事!教宗冕下是我的盟友,布雷默主教更是我的老朋友了,怎么可以坐视你们为难呢?看来,我应该去罗马巡游一趟,给我的盟友打打气,顺便让那些不虔诚的国王和公爵们,签订税务协定了!”

    布雷默的心一下子像泡在了温水里,变得软绵绵的,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能被偌大的教廷选中前往东方,绝非等闲之辈,一瞬间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皇帝率兵“巡游”帮助教廷巩固神权,而教廷则成为大汉在西欧的代理人,双方各取所需。

    难道我面对的是第二个阿提拉,第二个君士坦丁大帝?教廷的历史上,从不缺和异族、异教徒合作的成功典范!

    布雷默的心脏砰砰的跳动起来,他提出了关键的问题:“皇帝要求直接统治欧洲吗?”

    楚风摇了摇头,直接统治就不叫殖民地了,他回答道:“如波斯、南洋例。”

    红衣主教的眼神变得充满了希冀。他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您谦卑的仆人代表教宗冕下盛情邀请您前往罗马做客,请问时间是?希望越快越好。”

    楚风的笑令塞里木淖尔感觉犹如神秘的狮身人面像,他摸了摸鼻子:“不久的将来——在我击败了愚蠢的穆斯塔法,并出席犹太人的建国典礼之后。”

    亨利二世被布雷默拖着走了,这位从头到尾糊涂到底的国王,闹不明白为什么严肃刻板的红衣主教大人,会在觐见皇帝之后变得满脸红光,简直和酩酊大醉差不多

635章 犬牙交错

    看着红衣主教布雷默兴高采烈而去的背影。陈淑桢百思不得其解:“所谓出家并非出国,国家危亡匹夫有责,全真道王重阳终身高举抗金义旗,释门有南少林誓不降元全寺殉节……这罗马教廷却是可悲可笑至极。”

    楚风笑笑,关于这点他可没有办法解释清楚了,不同文化背景导致的思维差异,你怎么说得清?

    罗马帝国本是基督教最强大的敌人,是罗马军团将耶稣钉死在了十字架上,然而数百年后君士坦丁大帝颁布《米兰敕令》,又给予基督教合法地位,使得当时西方最强大的帝国,从禁毁基督教的国度,变成了基督徒的天下;

    号为“上帝之鞭”的匈奴王阿提拉,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异教徒,他率兵将笃信基督的西欧各国尤其是衰败的罗马帝国打得落花流水,但在攻占罗马城的时候,听从了教皇利奥一世的劝告撤兵,从而使西欧免遭毁灭,教廷则声称劝走阿提拉是上帝降下的意志,从此之后以欧洲的保护者自居,一步步走上了至高无上的神坛;

    旭烈兀。这位西亚的征服者,因为共同的敌人埃及马木留克王朝,教廷和他结盟,甚至不惜使出了美人计,把拜占庭皇帝米哈伊尔八世的公主玛丽亚.佩利奥洛吉娜远嫁伊儿汗国。

    那么对罗马教廷而言,楚风何尝不是第二个君士坦丁,第二个阿提拉,第二个旭烈兀?对于教廷而言,由于大汉兵威群绝伦,他们的希望甚至比面对上述君王的时候更加强烈。

    楚风不准备在这个话题上纠缠,顾左右而言他:“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位耶路撒冷国王来这里,只怕是为了和犹太人争夺……”

    不出所料,下午正在馥郁的印度檀香熏陶下,欣赏塞里木淖尔妙曼的舞姿,楚风就得以证实了上午作出的判断。

    这一次,亨利二世自行前来觐见,并没有跟着布雷默,而且他还自带了翻译。

    刚要按照习惯脱帽躬身行礼,亨利腿弯到一半儿才想起大汉的规矩,顺势一倒就跪了下去,也不知他从哪儿学来的,山呼万岁、三叩九拜的程序,倒也像模像样。

    楚风无奈的摇了摇头,可以看出亨利很是下了一番功夫,不过……

    亨利满怀希望而来,如果说之前他还对大汉皇帝的威严没有什么感性认识。那么中午借着给张世杰道歉的由头,由马可.波罗带领着参观了汉军的公开操演,他就彻彻底底的服了气,再不问什么大汉皇帝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以及教宗冕下谁更强大的傻话了。

    同时期的欧洲,交战双方能出动万名以上的骑士和骑士侍从(不含临时招募的农民),那就是决定国运的大决战了,可在大汉的军营里,一个骑兵师就有上万名骑兵!蹄声惊雷、战旗卷云、钢刀胜雪、铁甲如银的威势,让亨利顿时觉得欧洲那些伯爵和公爵之间的战争,简直是地痞流氓打群架了。

    战战兢兢的问大汉有多少这样的部队,马可.波罗平平淡淡的告诉他:每个军有三个师,另加相当一个师的军属辅助支援部队;而大汉陆军拥有八个军,还不包括海军陆战队和各总督府直属的卫戍部队!

    上帝呀,三十二万常备军!亨利惊得眼珠子差点儿掉地上了。

    在欧洲的古典时代,法国卡佩王朝、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哈布斯堡王朝这样的大国大朝,国王的常备军也是以千为单位,十字军东征虽然往往号称数十万大军,其中大部分却是破产农夫和骑士的一家老小,真正有战斗力的也就在一两万人,所以在面对马木鲁克王朝五万精锐骑兵时总是落在下风,自始至终只能在地中海东岸的城堡要塞中据守。历时百年也未能压服阿拉伯帝国。

    于是,当亨利知道大汉单单陆军就过三十二万时,他的震惊也就可想而知,更不要说之后犹如天降雷霆的炮击训练带给他的绝对震撼。

    现在,匍匐于大汉皇帝脚下的亨利,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朝楚风恭敬的磕着头:“伟大的皇帝,卑微的亨利真诚恳求您,接受我成为您的臣仆吧!”

    亨利并不是没有条件的,他的算盘打得很精:既然皇帝愿意接受无根浮萍一般的犹太人在这里建国,那么何不让耶路撒冷王国来收复失地?戈兰高地、约旦河沿岸、巴勒斯坦,这些地方何必给懦弱无能的犹太人呢,勇猛的十字军骑士更适合替皇帝守住这些土地,并方便得到教廷的援助,对付那些桀骜不驯的阿拉伯人。

    难道在应许之地前后作战了百年的十字军骑士,还比不上那些怯懦卑微、像老鼠一样生存的犹太人?

    亨利却不知道,楚风恰恰是考虑到教廷和耶路撒冷王国的关系,才不能放手让十字军重新占领这片地区呢。

    耶路撒冷给了教廷,周边土地给了教廷下属的十字军骑士,那么中东就成了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双雄争霸,还有大汉什么事儿呢?

    假如大汉弱小,这样做倒是乐得挑动阿拉伯人和十字军打个两败俱伤,但现在大汉已经战胜了苏丹盖拉温,全歼了马木鲁克,取得全面的压倒性优势,考虑的就变成怎样在这里钉钉子、掺沙子,扶植自己代理人的问题了。

    政治局势从来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便是亨利血誓做大汉的忠犬,十字军的性质就决定了楚风决不可能给予他们一丁点信任——这群宗教狂天生就是罗马教廷的影子。

    “不。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大汉在挑选代理人的时候,要求无保留的忠诚,你能誓在教廷和大汉生冲突的时候,十字军骑士会站到大汉一边吗?”

    楚风的态度非常坦诚,有时候直言不讳是需要资本的,不过作为大汉皇帝,他在任何时侯都拥有实话实说的权力。

    听到这个问题,亨利的面色变得一阵红一阵白,他知道自己的痴心妄想是不可能实现了。

    “那么,作为耶路撒冷国王,我能邀请陛下到我的城市,耶路撒冷以北的阿卡德参加宴会吗?凡希尔、亚美尼亚和小亚细亚的国王们,在那儿给您准备了一场庆典。”

    楚风眼中精芒一闪即逝,“好吧,我答应你的请求。”

    ……

    “中东,各方势力犬牙交错,乃是历史上著名的四战之地,古埃及法老、亚述的暴君、波斯的居鲁士大帝、马其顿帝国的亚历山大、罗马的恺撒……无数的君王曾经君临这片土地,然而他们的辉煌总是那么短暂,就像一出戏剧的高氵朝刚刚过去,就立刻迎来了结局。”

    凡希尔的国王杜克雷身穿天鹅绒的华贵长袍,对着一位以美艳、放荡著称的伯爵夫人大献殷勤。感觉到伯爵夫人眼中**裸的热度,以及几位夫人小姐敬佩的表情,他很为刚才那番打动人心的话自鸣得意。

    阿卡德城堡幽深的大厅,夕阳余晖从落地窗投射到伯爵夫人白皙丰腴的脸庞,给她增添了妖艳的魅力,她用天鹅尾羽制成的扇子掩住殷红的嘴巴,惊讶的问道:“那么,您是说当今那位最伟大的皇帝,他在中东的统治也将像流星般划过天际,璀璨,但短暂?”

    “恐怕是。”杜克雷神神秘秘的看了看四周。伯爵夫人和几位夫人小姐会意的伸长了白皙修长的脖子,凑拢到一块。

    杜克雷压低了声音:“阿拉伯人出动了他们的全部海军,而大汉的海上力量,局限于波斯湾,绝无可能来到地中海!”

    呀!几位小姐惊叫起来。

    谁都知道印度洋、波斯湾,与地中海之间隔着叙利亚和阿拉伯的土地,地中海与印度洋之间的海上商贸,到了埃及亚历山大港与耶路撒冷之间的地域,货物就得下船,装上骆驼的背,驼队通过陆地到达另一片海洋,再装上船只运往最终目的地。

    大汉无论有多么强大,它的陆军跑不到海上去,它的军舰也无法翻越戈兰高地从波斯湾来到地中海,阿拉伯人出动了全部海军,大汉就鞭长莫及了,它在地中海西岸,至少是若干沿岸城市的统治,也就该落下帷幕了。

    “那么,教廷呢?难道教廷不准备给盟友必要的援助吗?”聪慧的伯爵夫人提出了疑问。

    杜克雷高深莫测的摇着头,“夫人,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您,教廷本身是支付不起威尼斯、热那亚的海军军费的,不知为什么,上述商业城市得到了汉商妄图靠取消什一税取得垄断地位的计划,即使教廷能付款,他们也不可能帮助自己的竞争对手。”

    罗马教廷并没有自己的海军,当时欧洲的海上力量主要掌握在地中海商业巨头,威尼斯、热那亚和拜占庭人手中,精明的领主们可不准备给自己找不自在,去帮助一个可怕的商业对手。

    伯爵夫人一双媚眼很有些迷离,“那么,大汉皇帝在地中海西岸的统治,也将是昙花一现?”

    “不!汉军将会击败所有挑战者。”

    一个清脆而森冷的女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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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介绍:
你有怯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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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射雕弓,
我有燧枪。
若想留性命,
快投降!
——楚风致元朝皇帝勃儿支斤.忽必烈的一封信汉风1276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风1276,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风1276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