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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跳     汉风1276txt下载     汉风1276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06章 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高歌入汉关(七)

    大汉九年的冬天。哈密力人过得颇不平静,先是那场几乎摧毁了整座城市的暴乱,然后是清真寺与总督府之间广场上接连不断响起的枪声。

    假如回到半年前,回鹄人决不相信自己会兴高采烈的看着汉军枪毙同族的巴郎子,并把他们的脑袋割下来,剥去肉皮、挖掉脑髓,加硝煮成白森森的骷髅头,再垒成可怕的京观;可经历了那场可怕的暴乱,家家户户要么失去了财产,要么失去了亲人,再看到暴乱分子被五花大绑着枪毙,人们内心的感情就完全不同了。

    至于那些暴乱分子的家庭,在街坊邻居面前更是抬不起头来,光是左邻右舍朝着脊梁骨上指指戳戳的小动作,就让他们难堪到了极点。

    对于哈密力暴乱的处置,以及其后的政策方针,所有的哈密力人,乃至从别失八里到葱岭的天山南北路诸多城邦,都拭目以待着大汉皇帝的决定,但伟大的天可汗保持着沉默,这种沉默像泰山一般沉甸甸的压在人们心头。

    对未来的惶惑早已压倒了一切。最初,哈密力人认为皇帝多半会征收惩罚性的高额税赋,作为这场暴乱的代价;

    半个月后,随着陈宜中签批的处决名单越来越长,京观上的骷髅头越来越多,人们猜度这次多半要失去一半以上的财产才能换取皇帝的宽恕了;

    最后,当一直处于汉军监控下的大毛拉和阿斯兰汗也被公开逮捕,哈密力人已在瑟瑟抖,他们想起了当年成吉思汗对待反抗者的办法:高过车轮的男子通通处斩,阖城妇女儿童贬为牧奴!

    听说天可汗对待朋友固然仁慈宽厚,可对付敌人的手段一点儿不比成吉思汗软弱;貌似儒雅的陈宜中总督,在南洋也有血腥屠夫的凶名……

    这样的恐慌,到冬天快要过尽,春天即将回归之时,伴随着政教两位领的被捕展到了顶峰,已经有不少家庭计划着逃出城市避难,只不过城外绵延无边的皑皑白雪阻止了他们的脚步。

    当天夜里,许多家庭开始了最后的礼拜:“安拉呀,逃出城去要冻死,留在城内被杀死,至高至大的真主呵……”

    所以第二天清真寺鸣响悠扬的钟声,如往日古尔邦节那样召集全城百姓前往广场的时候,就和伊斯玛仪被父亲易仆拉欣带上了祭祀安拉的神坛,并被匕架在了脖子上的感觉一模一样。

    宽阔的广场上早已布置停当,一排排荷枪实弹的军警压住阵脚,中央临时搭建的高台两侧,东边是由数千颗人头垒成的京观。骷髅头上黑洞洞的眼窝配着白森森的颅骨,直可慑人心魄,西边用厚厚布幔围着的物事,却不知是什么东西。

    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西域通行了一千年,当年阿拉伯帝国以及喀喇汗朝的征服者,就是用血腥的手段迫使阿富汗直抵敦煌万里西域上的千百个佛国改宗的,从此之后敦煌飞天就成为了末世绝唱。

    哈密力人都清楚自己的命运,现而今,大汉皇帝要屠尽哈密力,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强者为樽俎、弱者成鱼肉,乃是千年来亘古不变的真谛,所有人都必须遵从,欺凌弱者的同时,也必须具备被更强者吞噬的觉悟。

    “难道,无所不能的安拉就不能给咱们一条活路了吗?”妇女悲哀的抚摸着孩子的头顶,神情悲凉到了极点,“我的小巴郎子才十一岁呵!”

    睿智的老人摇着头,不管当年的喀喇汗朝、西辽还是成吉思汗,谁进了西域不是给第一个反抗者以最残酷的屠杀。以震慑摇摆不定的诸多城邦?只不过,这次哈密力不幸被大汉帝国选中了而已。

    广场上的气氛,沉重而悲凉,于十万汉军的刺刀之下,哈密力的回鹄人没有分毫反抗之力,而他们似乎也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引颈待戮。

    楚风在行宫露台上观察着局势,他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很明显这种气氛是大汉帝国有意为之。

    魏征说匈奴“人面兽心,非我族类,强必寇盗,弱则卑伏,不顾恩义,其天性也”,其中,“强必寇盗,弱则卑伏,不顾恩义”何尝不是回鹄人,乃至整个西域诸多民族的真实写照?千年来华夏的秩序在这里断断续续,吐蕃、阿拉伯帝国、蒙古等等势力纷至沓来,无力反抗**的西域各族只好选择了默默承受,顺便配合两下享受一下快感。

    那么,像中原汉地那样指望哈密力人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显然是不现实的,妄图用治理中原的办法统治这里,也是一厢情愿。

    初来乍到,就建设公平公正的秩序,无异于痴人说梦,像现在这样。把他们打入绝望的深渊,再加以救拔,巨大的心理反差之下,效果只怕要好上许多。

    陈宜中踱着四方步子走上高台,拍了拍手,大声道:“肃静,肃静,大汉皇帝、天可汗将主持今天的公审大会,将罪魁祸明正典刑,惩罚他们的罪恶,报解你们的冤仇!”

    原来,大汉皇帝本意是处置元凶罪魁,不是屠杀阖城居民?那么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十余万回鹄人立马生出了希望,他们伸长了脖子、踮起了脚尖,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伟大的皇帝出现。

    万众期待之下,东面的行宫大门缓缓开启,装饰着金箔的御辇,由顶盔贯甲的卫兵重重簇拥着缓缓而出,回鹄人自然瞧不见御辇内的情形,可扈从卫士高大强健的身躯,步枪和盔甲碰撞的金属磨擦声,高高甩起再重重踏下的鲸鱼皮靴子践踏着大地的震撼,还有卫士们脸上坚毅至极。甚而显得漠然的神情,都告诉他们这是一支百战余生的铁血强兵。

    大汉帝国的名臣宿将,文天祥、李鹤轩、张世杰、陈吊眼等等都在御辇后步行随驾,他们每一个名字在哈密力人听来都是如雷贯耳,可现在他们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那架御辇。

    那么,统帅这支百战雄师的皇帝,那位天威赫赫的陛下,此时便在御辇之中了吧?

    没有人知道,御辇中楚风摘下了累赘的帝王冠冕,无聊的挠着头皮,“莫装逼。装逼被雷劈”这句话在他脑海中无数次闪现,他甚至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御辇高高的顶部——外面包覆着金箔。

    啊呃~黄金是电的良导体,如果天空中正好有一团积雨云……

    楚风有点郁闷的抓着头皮,考虑要不要给这架专用于散王霸之气的御辇装个避雷针,特别是为了视觉效果,把御辇顶部造得又高又尖。

    没办法,看小说总觉得王霸之气很好笑,可临到自己了才知道有些时候是不得不装一下逼的,嗯,现在这副排场,唬唬哈密力人,应该够了吧?

    岂止是够了,简直是全明星出场豪华阵容搭配三万瓦聚光灯效果!当楚风把冠冕重新扣到头顶,从御辇直接迈步引桥走上高台的时候,广场上十万回鹄人齐刷刷的跪地叩拜,黑压压一大片,犹如浪潮起起伏伏,山呼万岁的声音过了任何一次礼拜,并且如滚雷响过,经久不息。

    “好、好”,楚风微笑着,双手往下压,当他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简直就好像天神附体,全场十万人竟然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母亲捂住了孩子的嘴巴,惴惴不安静待天可汗的最终裁决,人们甚至屏住呼吸,只剩下了心跳的砰砰声。

    行宫露台,雪瑶双手托着香腮,痴痴的看着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明媚的眼中带着几许迷离:“淑桢姐姐,怎么我现在才现,他穿皇帝冕服还是很耐看的嘛。”

    陈淑桢闻言暗笑,楚风嫌麻烦,除了元旦阅兵、祭祀炎黄先祖、忠烈祠进香等几个重大活动之外就很少穿帝王冕服了,所以穿起来非但他自己很有些不习惯,熟悉的人见了也有些好笑。今天早晨服侍他穿这套的时候,雪瑶还笑他有些沐猴而冠,搞得楚风又把她抓住打了屁股才算完。

    谁知道仅仅过了半个时辰,雪瑶的看法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小傻瓜!”陈淑桢摸了摸雪瑶云鬓高耸的脑袋,微笑道:“寝宫之中,他是咱们的丈夫,一言一行都自然率真,难不成还端着个皇帝架子?嬉笑玩闹之余,咋见他冠冕袍服,当然觉得好笑;殊不知出了寝宫,咱们夫君就是临御华夏万里河山,统帅帝国海陆两军,天下万万子民拥戴的大汉皇帝,那又大不同了。”

    “看,哈密力百姓朝拜他的虔诚,怎么也对得起这身袍服吧!”陈淑桢手指广场,十万百姓山呼万岁的场面,实在很宏大了。

    雪瑶点点头,忽然腻着贴到了陈淑桢的腰上,吃吃的笑道:“那么淑桢姐姐是喜欢寝宫中那个大马猴似的楚呆子呢,还是喜欢现在这位受万民敬仰的大汉皇帝?当年的义军女帅,又是怎么被他偷去了芳心?”

    这小妮子!陈淑桢粉面微起红霞,不过仔细一思量,自己究竟是喜欢他挥斥方遒的气度,还是闺房中肆意调笑的乐趣,似乎也很难说得清楚呢……

    高台上的楚风,故意沉默了半晌,待惴惴不安的哈密力人东想西想自己吓自己,他才不紧不慢的道:“经我大汉情报司查明,本次暴乱系有大毛拉、亦都护阿斯兰汗两人暗中策划,此乃元凶罪魁!阿斯兰汗之子古尔买提江指挥机宜,流氓惯犯艾哈素比煽动劫掠,富商祖儿江布放火焚烧大巴扎,这三个是着手实施的大罪人!

    除此五人,其余罪犯已经伏诛,这是一小撮人的暴乱,与哈密力未参与百姓无关,你们作为受害者,很快就能够看到伤害你们的罪人被我大汉朝廷明正典刑。”

    这下子不得了,楚风话刚刚出口,哈密力人就如蒙皇恩大赦,好似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回来,后辈上冷汗津津凉,心头却像喝了整瓶烧酒一样,温温热、飘飘然。

    这一场欢呼不比寻常,如果说刚才的山呼万岁还带着祈求,那么现在的欢呼就完全自内心深处了,可不是吗,就连预想中最轻微的高额惩罚性税收都没有实施,这真是宽仁厚道到了极点呀!

    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吼道:“大汉皇帝乃千年以降,我哈密力最宽仁的主人,回鹄人再有异心,便是安拉也无法容忍!”

    文天祥捋着胡须笑了,对身边的陈宜中道:“胡人畏威而不怀德,一味宽仁适得其反,吾皇‘置之死地而后生’,倒是让他们感激涕零。”

    “宽仁的君王,做了一次错事就被臣民议论纷纷,残暴的君王,稍微宽厚一丁点就可赢得山呼万岁,”陈宜中笑着摇摇头,感叹道:“这便是人性呐!”

    被关在总督府监狱的大毛拉还不知道外面的变化,他还心存幻想的对阿斯兰汗道:“听,外面似乎很大声啊,哼哼,我就说过,作为哈密力人的精神信仰,我决不会那么快被抛弃,大汉皇帝只要还想让哈密力人臣服于他的统治,就必须放我们一条生路。”

    阿斯兰汗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自从被抓起来,情报司对付他们的办法才使用了一两样,软骨头们就竹筒倒豆子说了个一清二楚,还在自供状上签字画押,这让他们完全失去了对抗的勇气,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皇帝为了安抚哈密力人心,放他们一条生路了。

    “拿来!”对面的囚室,古尔买提江一把夺下祖儿江布手中的干粮,后者早已看不出那个肥肥胖胖的商人模样了,他长着肥肉的脸颊瘦削下去,整个人黄皮寡廋,就好像干瘪了的气球,既可怜,又可悲。

    当然,除了心情上的落差,大部分还得归功于古尔买提江抢夺了大部分食物,他一边把干馒头往嘴里塞,一边踢着祖儿江布:“你这头肥猪,是一定要枪毙的,老爷我还要跟着父亲、大毛拉出去呢,与其填了你的狗洞,不如拿来我塞塞肚子!”

    祖儿江布没有任何反应,恍如行尸走肉,事实上当他的财产化为灰烬,自己又被情报司抓进监狱之后,他的精神就差不多垮了。

    “不,你不会得到自由,安拉不会如此的不公,你会和我们一块下地狱!”

    古尔买提江闻言全身一寒,转身只见另一间囚室之中,艾哈素比的眼睛里布满了赤红的血丝,昏暗的牢房中他恶狠狠的盯着自己,恍如暗夜中的吃人野兽。

    情报司提审,陈宜中断案,艾哈素比早就知道煽动暴乱的元凶罪魁就是眼前古尔买提江父子和大毛拉,现在他对这三人恨入骨髓,没有他们的煽动,自己固然不会走上这条罪恶的绝路,阿莲丹姆和妹妹也不会死于非命呵!

    他伸出手,神情犹如地狱中的幽魂,声音可怕刺耳:“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一个也逃脱不了正义的审判,大汉皇帝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你们,我们将在一起被吊上绞刑架!”

    一语成谶,十五分钟后,五名罪大恶极的坏蛋真的被带到了绞刑架下。

    大毛拉灰色的眼睛里透出绝望的恐惧,他老迈垂朽的身体不知道哪儿来的劲儿,疯狂的挣扎着:“不,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我是大毛拉,诵读《古兰经》,穆圣在哈密力的代言人!哈密力聆听的人们,你们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吗?”

    哈密力人沉默着,若是楚风执行一以贯之的宽仁政策,想必他们还会为了大毛拉被捕而闹上一闹,可刚刚从鬼门关里打了个转回来,对大毛拉的观感就完全相反了。

    大毛拉绝望的喊着,终于有人做出了回应,只不过于他希望的恰恰颠倒:“杀了他,杀了这个煽动暴乱的元凶罪魁,让他的灵魂下火狱!”

    “哈哈哈哈~”艾哈素比狂笑起来,为几个仇人能和自己一块被处死感到由衷的高兴。

    什么?怎么会这样?大毛拉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古尔买提江的身体更是完全不受控制的颤栗起来。

    “好臭!”架着罪犯的刘国泰扇了扇鼻子,又好气又好笑的道:“这家伙屎尿都下来了,好笑,这么脓包软蛋的货,也敢和我大汉皇帝作对。”

    姜良材一巴掌扇到古尔买提江脸上:“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怕什么怕,想我淮扬李大帅,八闽陈状元……”说到这里他闭上嘴自嘲的一笑,把我华夏英雄来比这回鹄笨蛋,岂不是九天比九地?忒也没得比了!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五具罪人的身体就挂上了绞刑架,痉挛、挣扎,都逃脱不了死神的降临。

    楚风下令扯开了幔帐,一座纪念碑矗立在哈密力人眼前,皇帝的声音有如黄钟大吕般回荡不绝:“记住,杀害你们、劫掠你们的,恰恰是你们的同胞,而解救你们,平定暴乱的,乃是大汉天朝!”(!)

607章 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高歌入汉关(八)

    在哈密力制造暴乱。杀害无辜百姓、劫掠财物的,恰恰是哈密力人自己,楚风将这个尽人皆知的事实摆上了台面,几乎所有的回鹄人听了都是心头巨震。

    对呀,那个罪恶的夜晚,汉军只是紧紧把守住军营、官署和行宫等处,并没有轻举妄动,造成如此惨烈后果的暴乱,全然是回鹄人自己干的,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仁慈的安拉呀,难道我们回鹄人被您诅咒了吗,要落到自相残杀的地步?”虔诚的老人双手伸向天空,祈求真主的启示。

    受损最严重、人财两空的买提肉孜,则幽怨的嗟叹:“因为皇帝没有像保护汉人那样保护我们呵,要是当夜事就立即出动军队和警察,那么……”

    听得这话,张世杰轻蔑的摇摇头,文天祥和陈宜中更是哂然一笑,得到楚风以目示意,新任西域总督上前几步,严厉的质问哈密力人:“是的。汉军和警察没有出动,可那是因为什么呢?大毛拉和阿斯兰汗煽动你们的青年走上街头的时候,不是以赶走汉人,赶走大汉皇帝作为号召的吗?那时候,你们中有几个阻止了家族子弟、街坊邻居和朋友走上街头?”

    沉默不语,十余万哈密力人没有人能反驳,当巴郎子们在宗教学生和阿訇的煽动下走出家门,向总督府和皇帝行宫门前聚集的时候,城中绝大多数的居民是抱着作壁上观的态度,甚至隐隐带着幸灾乐祸。

    认为仁慈的大汉皇帝不会像蒙古大汗那样大开杀戒,巴郎子们摸着英吉沙小刀、脸红筋涨的走出家门,妇女们在干什么呢?笑嘻嘻的评价哪家的巴郎子最英武。孩子们在做什么呢?拍手、蹦跳,高兴得像过古尔邦节。

    于是,凶兽被放出了牢笼,一切都不可挽回,被北元以强力杀戮压服了八十年的破坏**如猛虎出笼,当它在汉军的铜墙铁壁之前碰了个头破血流,毫无防护的和平居民就成为了理所当然牺牲品……

    陈宜中毫不客气的打击着回鹄人,他时而手指身穿法袍的阿訇,“宗教学生在大毛拉支使下煽动暴乱,作为导师的你们,是不是作壁上观,放任学生和大汉皇帝作对?”阿訇们就惭愧的低下了头;他时而看着身穿羊皮袄子的牧人,厉声责问“荒野中遇到了独行的生意人,你们是否劫掠过他的财富?”牧人们就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是的,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深入人心,所以他们畏威而不怀德。于蒙元弯刀下瑟缩求生,在大汉带来的光明之下却肆意妄为;劫掠已经成为生活习惯,无论商人还是牧民,都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财富,哪怕需要以某个无辜者的生命为牺牲品。

    “我们以劫掠为职业,劫掠我们的敌人和邻居。倘若无人可供我们劫掠,我们就劫掠自己的兄弟”,回鹄人终于尝到了自己酿成的苦酒!

    老人、妇女、青年,阿訇、牧民、商人,全都羞愧难言,因为他们平时正是这么做的,陈宜中的指责无可反驳。

    从法律上看,没有参与暴乱的哈密力人是无辜的,所以楚风没有施加惩罚,但从道义上看,所有的人都有不可推卸的罪责,身为西域总督的陈宜中有教化人心之职责,必须疾言厉色的斥责。

    当此时,就连损失最为惨重的肉孜买提,也羞愧无地的低下了头,他在城中卖肉固然从不缺斤少两。但是外出采买牛羊的时候,趁白灾即将到来逼迫牧人卖跳楼价,在春荒时放高利贷,这些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坏事可没少干过!

    所有的哈密力人,都觉得嘴里很有几分苦涩,自作自受的味道可不好受,那些失去了亲人的家庭,更是低低的啜泣着:“难道我们哈密力人就不能像汉人一样受大汉皇帝保护吗?难道我们天生不是劫掠别人,就要自相残杀?”

    陈宜中回头笑笑,文天祥上前一步,手中举着一本书:“不,你们本来不是这样,我中华于大唐朝之时,你们乃是青海与河西走廊上的回纥人,受我大唐皇帝册封,安居乐业,物产丰足!我这本《唐书》上写的明明白白,想必你们族中典籍也有记载。”

    原来,回鹄的祖上与大唐关系良好,年年进贡,代代受封,以佛教信仰为主,民间生活安定富饶。

    唐朝衰落,回纥便被吐蕃击败,不得不逃离青海、河西走廊,其中一部便逃到了西域,成了居于哈密力到轮台之间天山北路数十城邦的高昌回鹄,然后由于阿拉伯帝国、喀喇汗朝的入侵,葱岭东西诸多佛国相继崩溃。导致了信仰和民族文化的改变。

    其中,早期阿拉伯人多属于沙漠游牧贝都因民族,文化上带着劫掠的特性,本属于定居农耕文化的回鹄在改换宗主、宗教之后,也在文化上承继了贝都因人的特性,从温文有礼变得勇猛好斗,从信奉辛苦耕耘到肆意劫掠。

    这些过往的历史,在文天祥口中娓娓道来,哈密力人自己也有历史典籍存世,自然知道他所言不虚,昔日的丰衣足食,如今的残破凋敝,两相对比顿时恍若隔世,一时间嗟叹之声四起。

    楚风摸了摸鼻子,有点阴险的笑了笑,昨天与文天祥议定的这个说法,其实还是有些狡辩的因素:

    昔日回纥的强盛,离不开地处盛唐与西域交通的丝绸之路的因素,丝路商队直接导致了诸多西域城邦国家的繁荣,位于河西走廊要道的回纥自然得天独厚,赚得盆满钵满;北宋西夏占据祈连山,陆上丝绸之路不再畅通,外贸转向了海上丝绸之路。杭州、泉州和广州逐渐取代了长安和洛阳,位于玉门关外的丝路第一城哈密力,自然也由盛转衰。

    只不过,哈密力人是不可能想到这些的,而且随着大汉帝国驱逐蒙元、收复西域,陆上丝绸之路又将重现辉煌,哈密力人只要肯把自己牢牢绑在大汉帝国的战车上,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享受贸易带来的繁荣,而这便是陈宜中收服西域各城人心的基础,也是让西域各族倾心归汉的前提。

    对此,楚风很有底气。他静静等着哈密力人的决定,他等得起。

    哈密力人等不起。

    抚今追昔,所有人都怅然若失。

    是的,北元稳定了北方之后也对丝绸之路的恢复下过功夫,统治波斯、俄罗斯的几大汗国都得通过这一带与中央皇朝取得联系,驿道上来往的传骑络绎不绝。

    可这又怎么样呢?一切都和哈密力人没有丝毫关系,他们享受不到税赋收入,反而要付出养活站赤系统的摊派费用,海都和忽必烈的战争更是波及这里,让市面一片凋敝,和几百年前的富饶相比,简直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区别。

    见文天祥一语折服了哈密力人心,陈宜中又道:“我大汉皇帝吊民伐罪而来,所到之处百姓无比欢欣鼓舞,惟有哈密力,改土归流还有诸多推诿,岂不谬哉!诸位细细思量,是改土归流、归化大汉,还是像过去那样浑浑噩噩?”

    没有任何疑问,哈密力人的选择不约而同:“归化,我们要归化大汉!”

    于是,楚风趁热打铁颁布了三条法令:

    其一,改土归流,废除一切贵族、巴依老爷、亦都护等等称号,惟有大汉帝国设置之西域总督府以下各级署衙为合法制度,拥有治理之权。

    其二,政教分离,允许信仰各种宗教之自由,但所有教派的所有经文都不可作为断案和施政的依据,一切民事纠纷刑事案件的裁判均以《大汉钦定宪法》和附属各法为准。

    其二,归化入籍,许西域汉唐故地上的各族番民,如蒙古、吐蕃、党项例,经考试合格,或纳税过定额,或投身汉军服役,便可入籍为公民。享有完全之公民权——这个条件比南洋各海外地殖民地,以及波斯、天竺、犹太的夷民入籍要宽松得多,汉唐故地上番民的权利,也比海外夷民的优厚。

    后世的《大汉帝国史.圣皇本纪》记载:此三策一出,西域各族心悦诚服,尽拜吾皇为天可汗,少壮有力而投汉军者纷至沓来,以通西域各族文字、情况而欲入朝参赞者如过江之鲫,学校、邮局、车站之设立,似雨后春笋……咦,古有三箭定天山,吾皇以三策而定西域,善之善哉!

    哈密既定,许仲远和阿依古丽举办了简朴而温馨的婚礼,一切都是战友们亲手操办的,看着新房中的物事,许仲远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由行军毯改成的被子,上面的针脚粗的叫人害怕,毫无疑问,出自姜良材的手笔;门上贴着的大红喜字呢,歪歪扭扭的,多半是刘国泰那把随身小剪刀的功劳。

    可这一切,都是战友们火烫的心意呐!

    今天,他就要正式迎娶阿依古丽了,陈宜中总督大人亲自为他们主婚,现在新娘子以总督府为娘家,正在梳妆打扮,等待着他前去迎娶呢。

    唢呐响起来,鞭炮震天响,外面血战淮扬连的士兵们起哄声一浪接一浪,许仲远很有点不好意思的出了门。

    刚刚跨出门槛,他就被战友们抬了起来,放到了披红挂彩的战马背上,他有些恍惚的嘿嘿笑着:“俺老许,如今也要当新郎官了?”

    “傻子!想老婆都想得快疯了吧?”姜良材朝地上啐了口,打趣道:“这许大麻子是走了什么桃花运,把哈密力的一朵花泡到了手!”

    许仲远嘿嘿的笑着,任由战友们牵着马走,想当初他还担心阿依古丽没有父母婚礼未免冷清,现在自己这边有战友们帮衬,新娘又由陈宜中主嫁,真真再完美不过了!

    许仲远的幸福不止于此,当人群经过行宫的时候,突然大门敞开,大汉皇帝楚风和两位皇后青衣小帽而出,来到了队伍前面。

    “参见……”许仲远一边叫,一边想下马敬礼。

    “今天你是新郎,我是宾客,不要拘礼,快上马!”楚风微笑着制止了他。

    什么?大汉皇帝亲自替一名少尉排长结婚道贺?岂止许仲远,就连姜良材、刘国泰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要知道多少将军都不曾得到这样的殊荣啊!

    身穿青衣的陈淑桢丽质天成,与她平日的戎装相比,少了三分英姿飒爽,多了五分柔媚七分俏皮,展颜一笑令众人不敢直视:“诸位为帝国征伐四方,劳苦功高,许仲远又是出玉门关后第一位迎娶回鹄女子的汉军官兵,故而吾皇亲来道贺。”

    听到这里,许仲远只觉得眼睛里**辣的,酸酸的,差点儿就要出丑了——大汉皇帝乃是天下第一等的英雄豪杰,替他站岗放哨做仪仗队,就是军中至高的荣誉,值得功勋部队打破头去抢夺资格了,那么皇帝亲临道贺,又是多么大的恩宠?

    “谢、谢吾皇,吾皇厚爱,许仲远粉身难报!”强压着激动难以自已的心情,许仲远在马上举拳行礼。

    迎娶的队伍吹吹打打,向总督府走去。

    雪瑶明媚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转,心说待会儿倒要看看那哈密力的第一美人什么模样,究竟有多美?就值得这楚呆子巴巴的赶了来参加婚礼?

    她悄悄捅了捅楚风的腰眼:“喂,楚呆子,你动机不单纯吧?别说只是为了鼓励军心哟~”

    嘿嘿,楚风干笑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看看而已,看看而已嘛。”

    ==========

    开春之后,白杨树起了新芽,大汉帝国的军队分道进兵,意图将西域收于囊中,北元之北廷都元帅府兵力摧折殆尽,海都于轮台以西巡梭不前,而忽必烈龟缩西蒙古无力南下,大汉帝国的进兵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蒙元北廷都元帅府驻地别失八里以东,戈壁滩上生长着一丛丛的沙枣,胡杨林于春风中舒展着枝叶,树丛间时不时有清澈的泉水流过,迷迷瞪瞪的黄羊、狡狡猾猾的胡狼穿梭其间,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远处那支高歌猛进的军队。

    刺刀闪光、军歌嘹亮,金底苍龙旗迎风招展,正是大汉皇帝楚风率第一军四万余虎贲,直捣北元统治西域的中枢!(!)

608章 始返楼兰国,还向朔方城

    西蒙古兀鲁塔山脚下。春日的暖阳照射着大地,带来温暖和光明,细弱的草茎拱开了泥土,更有早的野花于和风中绽放。

    东去春回,忽必烈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在过去的那个冬天里,他实在蒙受了过去几十年间从来没有过的羞辱和惨重的损失:

    因为迁徙导致漠北诸部没有收集到足够的过冬粮草和烤火用的干牛粪,兀鲁斯制度下那颜武士们早已对生产变得陌生,仓促的逃走更让这种窘迫的状况雪上加霜,兀鲁塔山地处北方固然能防止汉军大举来袭,但愈酷烈的北风带来了可怕的死亡,饿毙、冻死的部民比比皆是,家家户户都有呼天抢地的哀嚎。

    偏生汉军还派斥候前来袭扰,他们身穿雪白的服装隐藏于冰天雪地之中,叫人肉眼难以现,他们使用的步枪射程空前的远,忽必烈令人检查部民死亡情况和敌人留在雪窝子里的痕迹,现最远竟有部民是在两百丈距离上被击毙的!

    可恶的汉军斥候!忽必烈挥了挥拳头,狠狠的骂了句。

    也许,一个加强排规模的袭扰部队,对于裹挟二十余万部民的忽必烈来说就像蚊子和大象一样。但蚊子的叮咬使得大象疲于奔命,等蒙古武士们骑着战马追出去,汉军早已坐上雪橇溜之大吉,然后再利用射程优势将他们挨个送进地狱。

    “妈的,那种枪的射程,怎么会那么远?要是能搞到这样的武器,蒙古大军岂不是天下无敌了?”忽必烈悻悻的想着。

    看了看堂下济济一堂的漠北诸王,玉昔帖木儿在内的蒙古大臣,要么络腮胡凶相毕露,要么满脸横肉一身污渍,全都是粗鄙不文的模样,唯一的汉臣赵复又是儒服羽扇纶巾的打扮,忽必烈就感到一阵眩晕无力:

    为什么蒙古大臣都笨头笨脑的,汉臣又只剩下了一个只会诗词歌赋、世道人心的儒生?郭守敬,王恂,许许多多的奇才异能之士,为什么都背弃了大元,投入大汉的怀抱?

    唉~要是这些人里面,有一个能制造枪炮的能工巧匠,那该多好啊!

    忽必烈想着想着就苦笑连连,蒙古武士惟以马背征战为能事,让他们学习制造工艺,真真是赶鸭子上架了。

    “报~~”怯薛近侍拖着长声报道:“伊儿汗已恢复疆土三分之二,委派波斯大贤者麦术丁前来朝贡!”

    那伊儿汗阿鲁浑本与北元交好,这次被光明圣女趁他国中空虚动起义,差一点儿就身死国灭了,幸好金帐汗忙哥帖木儿借给他两个万人队的兵力。忽必烈又以金银财帛倾囊相助,阿鲁浑登时士气大振,率兵长驱大进。

    塞里木淖尔虽有大汉传檄德里苏丹等部助阵,又有海上航线运来的粮草、武器支持,无奈当年旭烈兀以两万正宗蒙古军就扫平了西南亚七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无论波斯人还是天竺、塞尔柱突厥,都不是蒙古武士的对手,现在已退守各沿海城市,借助大汉的海上力量稳定战线。

    阿鲁浑西归时迫于国中内乱,危急之下向忽必烈敲了次竹杠,现在到战局稳定,觉得复国有望,就又派使臣前来结好,毕竟拿人手软嘛,阿鲁浑的军费还多亏忽必烈替他筹措呢。

    听到波斯大贤者麦术丁的名字,忽必烈登时大喜过望,一叠声的叫道:“快,快请麦术丁先生!”

    军帐之中,玉昔帖木儿等蒙古大臣激动的等待着,在他们看来,之所以屡败于汉军。只因为兵器不如对方犀利而已,只要能制造出和汉军步枪一样的武器,何愁不能击败大汉,重现蒙古帝国的辉煌?

    而那位大贤者麦术丁,正好就是号称从耶路撒冷到大都城最睿智的大贤至圣,波斯天文第一大家,号称能“制造世间一切精巧复杂之器具”!

    要知道当年就是波斯大贤阿老瓦丁制造了回回炮,这才打破了坚固的襄樊城,给伯颜灭宋打开了通路呵,这一次,麦术丁一定能重现辉煌吧。

    蒙古将军、贵族们自信满满,毕竟在之前就有郭守敬复制汉军火炮的先例,北元制造的火炮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挥太大的作用,毕竟也是成功制造出来的,在他们心目中,步枪比火炮要小得多,要是麦术丁亲来,应该没有问题。

    赵复嘿然不语,心下很有些忐忑,摇摆不定的墙头草本性又让他顾虑重重了:要是波斯人真能造出一模一样的步枪,那北元岂不是有望重新崛起?自己的选择,难道又错了吗?

    很快,麦术丁来到了军帐之中,正待山呼舞蹈,忽必烈就急匆匆的扶起了他:“麦术丁先生乃波斯大贤者,何必行此大礼?朕北狩蒙古故地,正要广招天下奇才异能之士,以先生之大材,正该延请上座才对。”

    麦术丁有点诧异的看了看忽必烈。也没太和他客气,就在一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忽必烈早已心急如焚,便也不云遮雾罩了,将希望制造步枪的要求和盘托出。

    麦术丁白胡子微微翘起,布满皱纹的黑红色脸膛上笑眯眯的:“本贤者受命前来朝觐,也带有考察研究东方火药和火器技术的私心,若是一般的管状武器,想来仿制也不困难。”

    呵!这下子蒙古帝国的君臣们兴高采烈了,波斯大贤是不会吹牛的,他说能制成就一定能成功!

    “长生天呐,感谢你如此的垂青!”忽必烈心头喃喃的祈祷着,十多年前,整整七年南下大军的步伐停滞在襄樊城下,顿兵坚城、师老无功,南下灭宋的大计眼看就要化为乌有,阿老瓦丁带着回回炮撬开了南宋江山的铁锁,完成了蒙古帝国的辉煌。

    十余年后,难道又是波斯人给帝国带来了难得的福音,要让帝国重现辉煌吗?

    即便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忽必烈,也目露喜色,几乎要催着麦术丁制造火枪了。

    不料,麦术丁捋了捋雪白的胡须,又道:“我在波斯做过试验。手持的‘马达’不管加大装药还是增加管长,最远也就打到五十丈远,断不可杀人百丈之外,所以还请让我看看大汉那种神奇的武器,好方便仿造。”

    忽必烈面有难色,便是玉昔帖木儿等人都不好意思的垂下头颅,汉军来去如风,便是人影子都摸不上人家,何尝夺到过一支新式线膛步枪?

    “只有,只有他们的旧枪。”忽必烈很有些无地自容了。

    “也罢,”麦术丁沉吟半晌道:“那就将他们射出的子弹拿来我瞧瞧吧。”

    还没等忽必烈回答。玉昔帖木儿就面露喜色:“有,这个有很多……”

    追随元廷来此地的部民,一个冬天里被汉军袭扰打死了不下三千人,留在人体内的子弹当然多得是,要怎么看都是有的。

    忽必烈狠狠瞪了眼玉昔帖木儿,敌人的武器没有缴获一支,子弹倒挨了几千上万,在朝觐使臣面前摆出来,面上很有光采吗?

    没有人现,麦术丁嘴角有一丝讥诮的笑意。

    线膛枪射出的子弹送来了,旧式步枪也拿来了,麦术丁将一颗明显是因为射入人体而变形膨大的软铅子弹捏在手中,看了又看,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喜笑颜开,甚至将子弹捏在手指之间,模拟在空中旋转着飞行。

    忽必烈毛孔粗大的脸胀得通红,忍不住问道:“怎么样,大贤者能复制么?朕这里党项、契丹的熟练铁匠都还不少,兀鲁塔山又产煤铁,要是可以的话,朕希望今晚就能开工。”

    麦术丁摇了摇头:“不行呢……”

    什么?蒙古大臣们沮丧到了极点,赵复又开始庆幸,忽必烈的声音就在这一瞬间低了下去,阴沉得像兀鲁塔山之巅终年不化的冰雪:“怎么?方才大贤者说可以制造,现在却出尔反尔,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麦术丁拿着子弹,不慌不忙的道:“大汗请看,这子弹上带着螺旋刻痕,分明是新式步枪内膛有凸出的螺旋线,这才能让子弹上形成如此花纹——以臣看,这螺旋花纹便是子弹射得远的秘密。”

    忽必烈、赵复、玉昔帖木儿在内的所有帐中人,全都大眼瞪小眼根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完全听不懂,不明白。

    麦术丁暗笑蒙古权贵们不学无术,也不准备细细解释了,直接了跑出去。

    良久。呆的蒙古君臣才从愣怔中醒过神来,玉昔帖木儿勃然大怒:“那麦术丁好生无礼!就敢这样跑了出去,身为属国使臣,焉敢如此放肆!”

    话尤未了,麦术丁拿着个小孩玩耍的陀螺进来了,他将陀螺放在地上,用小鞭子一下一下的抽打起来。

    君臣们张口结舌,好歹麦术丁终于做出了解释:“看,旋转的陀螺不是稳定的吗?汉人在步枪内膛刻上了螺旋线,逼使子弹射出时高旋转,这样它就能飞得又远又稳。”

    “以大师的贤才,契丹和党项工匠的才能,无法复制这种武器吗?”忽必烈的声音,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飘忽,有些软弱无力。

    麦术丁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非但这种新式步枪制造不出来,就连旧式步枪也没法可想,这些精密加工的零件不是契丹人的铁锤能敲出来的……神奇的大汉皇帝,我不知道他究竟有多么聪明睿智,至少在武器方面,我想他已经远远越了我。”

    天!难道大汉皇帝楚风得到了长生天赐下最高的智慧?忽必烈觉得很有些头晕目眩,也就没有注意到麦术丁辞行时,嘴角闪现的一丝诡诈。

    就在北元汗廷一片愁云惨雾时,似乎又有了一点点值得高兴的转机:阳翟王带着他的五个万人队南下来到了兀鲁塔山,前来觐见忽必烈,虽然他对大汗的态度已经谈不上多么谦恭,但他得知楚风在包克图和哈喇和林改土归流的政策之后,对大汉作战的斗志倒是颇为高昂。

    忽必烈盘点了一下自己手中可以算得上的力量:阳翟王五个万人队,自己两万残兵败将,北廷都元帅府辖下的一万西域蒙古军两万探马赤军,加起来九万兵力。

    也许,这点兵力无法正面对抗大汉的百战之师,但要在广袤的西域上和楚风细细周旋一番,借助西域那些抗拒改土归流政策的毛拉、伊玛木和阿訇,似乎还是很有可能的。

    于是忽必烈下达了命令,分遣密探携带金银珠宝前往西域各城联络,北廷都元帅府向北方靠拢,自己率兵南下。

    楚贼,我绝不将西域拱手相让!忽必烈恨恨的看着南方,如果他的眼神能够带上温度,他希望比烈火更炽烈。

    忽然,玉昔帖木儿贴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赵复支棱起了耳朵倾听,断断续续只听得几个词儿:“北廷都元帅”,“塔塔尔”……

    忽必烈的瞳孔一下子缩紧了,射出森冷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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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失八里的北廷都元帅府,乃是一座带着波斯风情的尖顶建筑,本是波斯商人修建的宅邸,当年蒙古帝国征服此地,便将这座城中最辉煌的建筑“征用”为都元帅府,只不过数十年过去了,原本的主人早就埋骨黄沙,他们昔日的家园还被侵略者占据着。

    都元帅府的大堂,独山、轮台、章八里、别儿斯阔、龟兹、于缜各城邦的大毛拉、亦都护,黑压压站了一大片——哈密力的消息传来,各城百姓都有心归化大汉,很有些蠢蠢欲动,上层统治者却吓得屁滚尿流,生怕步了哈密力大毛拉和阿斯兰汗的后尘。

    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堂上那个雄壮的身影,似乎现在只有他能作为依靠了。

    都元帅温里木可儿是一个精悍的蒙古将军,他铁塔般的身躯曾经是西域各城邦抵御海都东进的屏障,但现在,这座靠山好像也有些自身难保,他的嘴角起了老大几个燎泡,眼睛里满是血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至少有好几个晚上没有睡踏实了。

    亲兵们更是清楚,打那个羽扇纶巾的汉人前来,自家的元帅大人就一连三天三夜没有睡着觉,整天长吁短叹,要不就望着东北蒙古草原故地、包克图和哈喇和林的方向出神,魔魔怔怔的。

    唉,大帅你又何苦来哉?难道忘记了我们是什么人了么?亲兵们腹诽着,不由自主的握了握弯刀,看着堂下西域各城邦显贵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凶戾之气。

    “大帅,”于缜城的大毛拉恭恭敬敬的鞠躬道:“现在只有您能够阻止汉军东进的脚步了,不管我们的卫队,还是煽动叛乱,都无法阻止异教徒的前进,一切,都要靠您了!”

    在西域各族心目中,蒙古帝国无异于霸王龙一样强大的存在,而他们自己就如蝼蚁般弱小可欺,大汉的脚步渐渐临近,除了所向无敌的蒙古武士,还有谁能够阻止大汉的改土归流呢?

    不少人附和道:“是啊是啊,大帅快些出兵吧,要不然咱们治下的穷巴郎子都快造反了,还有些不识时务的巴依老爷也说什么等大汉来了收税轻……”

    温里木可儿终于出声了,他瓮声瓮气的道:“既然穷人喜欢大汉,巴依老爷也喜欢大汉,那你们干脆归顺算了嘛!还找本帅做什么!”

    “唉呀!这是从何说起?”大毛拉诧异的道:“我们都是大元朝忠心耿耿的臣子,如何会跟着叛贼走?”

    忠心耿耿?听到这四个字温里木可儿哂然一笑,想当年海都势大,这些城主、毛拉哪个不和他暗中勾勾搭搭?只等到伯颜在杭爱山破了海都,这才重新老实下来,可上次海都从这里过境去中原参战,都还有不少人前去输诚纳款呢!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大元治下虽然税赋沉重,好歹还是让他们做城主、毛拉,大汉治下要改土归流,城主成为平民,大毛拉也只能念经祈祷不能裁判案件插手庶政,成了纯粹的老和尚。

    所以,西域各城的百姓都期盼大汉能快点儿到来,作为统治者的毛拉和城主们,则希望维持大元朝的统治。

    见都元帅迟迟不一言,龟兹城的城主也道:“都元帅不须担心咱们的忠诚,无论如何,咱们是不会投向大汉的,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做大元朝的忠臣,我们对大汗的一片赤诚,向安拉起誓,便和都元帅您的赤胆忠心一般无二!”

    和我的忠心一般无二?温里木可儿笑得更加意味深长了。

    忽听得府外一叠声的传报:“大汗使者前来颁赐圣旨!”

    七八名鲜衣怒马的怯薛武士昂然而入,见到温里木可儿之后才换上了温和的笑容,缓缓展开写在羊皮纸上的圣旨。

    太好了!这是直接来自北方大汗身边的使者!西域各城的城主和毛拉们纷纷涌上前去,希望等圣旨宣读完毕再向天使诉说,要求大汗出兵南下抵挡汉军。

    “大福荫护助里,长生天庇佑里,皇帝圣旨:温里木可儿累年安定西域有大功,着回朝廷升授平章政事之职,北廷都元帅由别失哥出任!”

    西域各城的显贵们顿时喜出望外,争相向新来的都元帅献媚:“哎呀呀,原来别失哥大人便是新任的都元帅,真真年青有为啊……”

    也少数有人朝着温里木可儿不咸不淡的告别,只不过语气和恭维别失哥相比就完全是天上地下了。

    世态炎凉便是如此,照说温里木可儿虽然失去了北廷都元帅府的实权、军权,但平章政事也是从一品的大官,品级提升应该是好事。只不过,乱世之中藩镇权柄远比朝廷大臣强,这也是末世之中的独有景象了。

    温里木可儿看了看大堂之后,脸上阴晴不定,似乎心头天人交战,良久他非常难看的笑了笑,对别失哥道:“好……天使远道而来,咱们先接风洗尘,再叙公务。”

    那颁旨的别失哥上前一步将圣旨递来,温言笑道:“温里木可儿将军,大汗圣命紧急,还是先把都元帅印信、虎符交给在下,办完了交接再吃酒席吧!”

    温里木可儿最后一次看了看后堂,牙齿一咬,他忽然展颜笑道:“别失哥大人,在下认不得八思巴蒙古字,这圣旨看不分明,您能否给在下解说一番?”

    八思巴蒙古文是北元的官方文字,但这种“由吐蕃人替蒙古人按照汉人文字规范创制的文字”,读懂的难度不亚于天书,即便是蒙古贵官也有不少粗鄙不文者不认得这种字。

    虽然一般蒙古贵官都备有读书先生来替他读写公文,但圣旨关系重大,钦差使者替接旨的人解读也算个惯例吧,别失哥也不虞有他,上前指责圣旨道:“这第一句……”

    头一句话还没说完,别失哥就觉得下腹剧痛难忍,他抽搐着倒下的时候,才现小腹处插着把明晃晃的弯刀,弯刀的柄,握在温里木可儿手中。

    “忘了告诉你,本帅已决心弃暗投明,率军投入大汉皇帝的麾下!”都元帅冷冷的道。

    “你、你这个蒙古叛徒!”别失哥巍巍颤颤的指着对手,嘶哑着叫道:“不要忘了你是蒙古人,你永远是一个可耻的叛徒!也别忘了汉人有句话叫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大汉皇帝不会信任你这个蒙古人!”

    温里木可儿声音冷硬,断喝道:“不!我不是蒙古人,我是塔塔尔人!包克图和哈喇和林的塔塔尔部,在大汉皇帝治下!”

    塔塔尔,塔塔尔……别失哥的眼神开始涣散,生命正从他的身体里飞流逝。

    同来的几名怯薛武士妄图抵抗,很快就被温里木可儿的亲兵砍倒于血泊中,这些亲兵都是塔塔尔部的成员。

    当年,忽必烈大量征核心部族的那颜武士南下侵宋,因为南方汉地富饶,可以放手大抢,赚个盆满钵满;而苦寒贫瘠的西域就让塔塔尔、蔑儿乞这些部族的武士前来戍守,一方面没什么油水,另一方面也是让他们和海都拼杀,消耗这些外围部族的实力。

    这种做法,当然会引起西域驻军的不满情绪,蒙古帝国强盛的时候还可以压制,帝国衰落时则毫无疑问的暴出来,即便是一贯忠于朝廷的温里木可儿,也终于在最后一刻选择了大汉。

    转眼间,大堂上就血流八尺、伏尸数具,众位西域显贵都骇得呆了,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颤声道:“恭贺都元帅弃暗投明,祝都元帅得到大汉皇帝信任,升官财,前途无量……”

    “对对对,我们早就想投汉了,”大毛拉眨巴着小眼睛,大胡子底下的嘴唇直翻:“我们方才是不知都元帅的想法,所以试探一下罢了,千万不要误会啊!

    “哦,真的吗?”后堂传出的问话森寒彻骨,便是阳春三月,众位显贵也不由得激零零打了个寒颤。

    一位面目阴沉的汉人书生从后堂踱着四方步走出,手中轻摇折扇,面上带着讥诮的笑意:“没想到,诸位都是我大汉的忠臣呐,只不知你们于敌后建功立业,可曾在情报司备案登记?”

    “有,有!”龟兹城的大毛拉把一颗花白头的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忙不迭的道:“当然有,本人曾派人前往李鹤轩大人处联系归汉……”

    “你放屁!”于缜城的亦都护将大毛拉推开,抢上前道:“我才是大汉帝国最忠心的臣子,我曾派人前往开封,朝觐伟大的大汉皇帝!”

    说罢,他眼珠子一转,接着道:“只不过,联系的使者至今没有回来,也不知路上出了什么事儿没有,毕竟如今兵荒马乱的,也说不准。”

    哈,有了这个理由,简直太好不过了,随便怎么说反正往子虚乌有的使者身上推!

    一时间,大堂上乱纷纷的涌做一团,哪怕北元方面派来的使者横尸于地、流血数尺,空气中的血腥味道浓烈得令人想吐,他们就为争当大汉皇帝的忠臣闹了个乌七八糟。

    墙头草、随风倒,是西域各族最真实的写照。

    “咳咳,”那青年咳了两声,待众位显贵们安静下去,他才笑嘻嘻的道:“请问诸位知道我是谁吗?”

    众人大眼瞪小眼,这才现自己还没问问年轻人是何方神圣呢。

    他笑容可掬:“敝姓李,草字鹤轩。”

    妈呀!大汉皇帝座下最可怕的刽子手,地狱魔王般可怖的邪恶存在!西域各城主、毛拉只觉得膝盖头一软,就站不住了,瘫坐到地上爬也爬不起来。

    “通通的带下去,关起来!”温里木可儿厌恶的挥了挥手,转头对李鹤轩道:“对不起,直到最后一刻我才下定决心。”

    李鹤轩笑了,“没关系,我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

    一柱香之后,北元北廷都元帅府的圆顶上,升起了大汉帝国的金底苍龙旗。

609章 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一)

    别失八里都元帅府的圆顶遥遥在望。看着正在冉冉升起的金底苍龙旗,率军抵达城东三十里的楚风,放下望远镜淡淡的一笑。

    “呵呵,小李子的胆子倒是挺大的嘛,敢一个人跑去劝温里木可儿投降,嘿嘿,他就不怕步郦食其的后尘,被煮成肉羹?”雪瑶红润而略薄的嘴角微微翘起,弯弯的媚眼眯成了月牙儿,在楚风身边呵气如兰。

    陈淑桢捂着嘴巴直乐:“难得难得,咱们的雪瑶妹妹还会关心小李子?我只道你巴不得他被煮成肉羹呢!”

    你!雪瑶闹了个面红耳赤。

    因为李鹤轩初到琉球曾要求楚风把侍妾雪瑶送给他,导致雪瑶一直深恨于他,对他从来就没有个好脸色,被陈淑桢反着说她就急了,又担心楚风吃味,霎时两汪秋波就蒙上了层雾气,跺着脚道:“就是他被煮了肉羹才好,最好拿去喂狗!”

    以前就知道雪瑶什么玩笑都可以开,惟有李鹤轩那件事是说不得的,陈淑桢话刚出口就觉得失言了,见雪瑶气急也就不好意思。红着脸道:“姐姐说错了,向妹妹道一声对不起!嗯哪,若是妹妹还记恨,大不了,大不了,下次见了李鹤轩,我替你狠狠揍他!”

    楚风摸着鼻子哑然失笑,只觉得李鹤轩可怜见的,十年前的事儿现在还要被陈淑桢揍,也太倒霉透顶了。

    雪瑶兀自不解气,撅着个小嘴可以挂油瓶了,楚风在她翘翘的小嘴上轻轻一吻,又往陈淑桢丰腴弹手的屁股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弄得女元帅哎呀一声低呼,那双令无数敌人胆寒的眸子,“如泣如诉”的看着夫君,让楚风大男子主义情绪高涨。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亲亲好老婆,开开玩笑有什么嘛!”楚风笑了起来,这年月还是纯洁啊,后世哪儿会有女子为了被别人喜欢而羞愧气恼的?巴不得追求者越多越好呢!

    “还疼?我给你揉揉。”楚风的魔手往陈淑桢挺翘的p瓣上一通揉搓,面红耳赤的女元帅至此已无话可说了,雪瑶也破涕为笑。

    看了看远处别失八里飞腾起来的金底苍龙旗,楚风挠了挠头皮又道:“其实,李鹤轩没有冒多大风险的,随便换个人去,结果都不会改变。”

    原因很简单。蒙古将军的根在部族,这个无法改变,就算温里木可儿能够带着家属上任,可他的部族塔塔尔部还留在草原上,他的叔伯兄弟、七大姑八大姨全都在大汉的治下,他能不顾忌?

    好,他是牛人,比心肠冷硬的铁木真还牛,一门心思做大元朝的忠臣,让自己的亲戚们倒霉送死活该,可他手下的将士呢?更何况他的妻儿老小等近亲属可以随军,那些基层士兵的家小都还在塔塔尔部啊,你叫他们和大汉打仗,那不是等着兵变吗?

    这也是为什么忽必烈西逃,要把核心部族的老弱病残都带上、付出拖慢行军度代价的原因,要是不带这些家小,手下部队的军心立马就会崩溃!

    具体到温里木可儿,就算他是个蒙古文天祥,北廷关云长,也最多个人死节尽忠罢了,断断不可能杀掉大汉的使者抑或开战。因为那简直是留在包克图的部族倒霉,逼着手下人造反!

    掌握了这一点,无论派谁去都是没有风险的。

    雪瑶听得这些,眼珠子一转,颇为不屑的道:“李鹤轩这人心术不正,明明派个手下人就能办好,偏偏要亲自去,无非是为了出风头,可恶!应该把他撤职查办才好呢。”

    啊呃~李鹤轩心术什么时候正过?他本来就是一虐待狂啊!楚风和陈淑桢无奈的对视一眼:看来,雪瑶又开始恨上了……

    楚风正待挥兵进入别失八里,忽然前军侦察兵报告,抓住一名伊儿汗阿鲁浑派往北元的使臣,奇怪的是,那波斯人居然有大汉皇帝御赐金刀一柄,声言要见皇帝本人,故此前来请示。

    御赐金刀?陈淑桢和雪瑶奇怪的看了看楚风,是的,去年皇家兵工厂为了纪念建厂十周年(前身为楚风建立的琉球钢铁厂),曾经制作了若干花纹钢刀,其中一柄自然形成云纹流水纹路的极品配装黄金宝石鞘之后敬献给了兵工厂的创办者楚风,她们都是见过的,似乎楚风还时不时拿出来把玩过,后来就没注意哪儿去了,为什么现在跑到波斯使者手中了呢?

    感觉到两位老婆探询的目光,楚风难得的老脸一红,赶紧顾左右而言他,对侦察参谋道:“咳咳,既然如此,赶紧宣他来见!”

    波斯使者麦术丁和几名随从来到御驾前。他双手合在胸前,微微鞠躬道:“伟大的大汉皇帝万岁,祝美丽的第三皇后和第四皇后青春永驻,一天比一天漂亮迷人!”

    话,倒是所有女人都喜欢的恭维话儿,比什么万寿无疆还要深得人心,只不过波斯使臣在这个场合说起来,就有些油腔滑调的味道,眼睛也非常放肆的在两位皇后身上巡梭,更显得轻佻了。

    雪瑶只是粉面微红,陈淑桢百万军中取上将级的人物,哪个男儿敢放胆直视?当下勃然大怒,素手往腰间龙泉宝剑上一按,登时鞘中剑轰然龙吟,她戟指波斯使臣清叱道:“鼠辈安敢无礼!你欺我龙泉剑下不斩远来之人么?!”

    随驾的卫士们也是大皱眉头,心道作为伊儿汗阿鲁浑觐见忽必烈的使臣,本身就是敌国,要是态度好点大汉皇帝说不定念在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份上,高抬贵手放你一马,可现在你自己找死,目不转睛的盯着皇后看,这不是嫌自己命长么?

    更别说无论沙场上斩将夺旗的陈淑桢,还是悬壶济世的雪瑶。都是汉军官兵心目中天仙般不可亵渎的人物,当下不少卫兵就怒目而视,只待皇帝一声令下就把这不知进退的伊尔汗国使臣拿下。

    陈淑桢看看楚风,等待着他下达是斩是擒的命令,不管在后宫如何调笑,如何戏谑楚呆子,在众人面前她总是维护楚风的尊严,随时都尊重他的意见。

    殊不知楚风嘿然一笑,将陈淑桢手中宝剑重新挂在她的腰间,贴在她耳边嘿嘿怪笑道:“漫说看一看不吃亏,将来。说不定还要亲密些也是有的……”

    陈淑桢愕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道楚风怎么说自己会和这个满脸皱纹、一把白胡子的波斯老头亲近?忒也莫名其妙!

    若是生着个七窍玲珑心的雪瑶听了这话,早已明白了七八分,偏生陈淑桢是个战场上斩将夺旗、军营里叱诧风云的女将,于这方面甚是不通,傻愣愣的站着甚为郁闷。

    楚风无奈摸了摸下巴,对麦术丁道:“调皮得很!还不来见过两位姐姐!”

    我倒!卫士们差点儿疯了一片,难道皇帝喜欢那个调调?可这波斯老头子看上去足有六十多岁了,还叫两位如花似玉的皇后做姐姐?

    雪瑶早就明白了,嘻嘻的笑着就不说话,陈淑桢犹然一头雾水,却见那麦术丁上前,也不避讳众人,就拉着雪瑶的纤纤玉手,小声小气的说话,更为奇怪的是,楚风也不恼,雪瑶也不挣脱,就好像和麦术丁多少年相识似的。

    “喂,你们,你们怎么回事啊!”陈淑桢咬着下唇,粉面含煞,真的有点儿生气了。

    楚风有些亲昵的拍了拍麦术丁的肩膀:“喂,再不老实点,你淑桢姐姐可要生气了哟。”

    麦术丁呵呵干笑两声,忽然将脖子往后一仰,手抓住际线往下一扯,登时一头蜷曲的黄毛带着张面具被他揣回了怀里,再一看,宝石般闪耀着光华的秀,白皙嫩滑如牛奶的肌肤,比昆仑天池还要明净的宝蓝色眸子,不是塞里木淖尔还能是谁?

    “你,你是波斯狐狸精!”陈淑桢惊喜的叫着,一把攀住了塞里木淖尔的肩膀,忽然想起不对。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唉呀,叫惯了,都怪雪瑶,老这么叫。”

    塞里木淖尔牵着袍子轻盈的一转,笑容如鲜花绽放:“做美丽的灵狐,有什么不好吗?”

    波斯光明圣女,不知是修习神秘的法术,还是天生的妖媚,当她端正严肃的时候,便有圣洁如神的气质,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时候,就又带着蛊惑人心的美丽。

    面具底下的容颜几乎没有做任何的修饰,头随意的披散在肩上,玲珑有致的娇躯裹在脏兮兮的亚麻布使者袍子之下,几乎看不出什么曲线了,可就是如此装扮的塞里木淖尔轻轻回身一旋,便让护驾的汉军卫士们目眩神迷,有如吸入了曼陀罗花的香气。

    “好了,好了,”楚风对这个不远万里和自己牵上月老红线的女子,有着点点愧疚的情意,他宠溺的拢着塞里木淖尔的香肩,带着她走进了大帐。

    在呼罗珊波斯故地,没有任何人会相信光明神阿胡拉.码兹达在人世间的投影,高高在上的光明圣女,会像一个沉浸在温情中的小妇人那样,任由自己玲珑有致的身躯倒在男子的臂弯,脸上露出小鸟依人的幸福笑容。

    可塞里木淖尔愿意,并且享受这个男子的臂弯,因为她是他的女人,他是她的丈夫,虽然因为种种原因还没能举办婚礼,但在彼此的心目中早已为对方留下了位置。

    塞里木淖尔诉说着离别之后的经历,当她讲到波斯复国的义旗高举,陈淑桢深有感触的点着头,当她说道历经的种种艰难困苦,雪瑶就感同身受,而楚风,则一直轻轻拥着她的肩膀,感受着她微微的颤栗。

    “得知皇帝踏上了哈密力的土地,我们就伪装成伊儿汗的使者踏上了东来的路程,我们都有教中秘法,可以在风雪中翻越葱岭,也不枉辛苦这一趟,总算见到了波斯的救主,咱们伟大的大汉皇帝!”

    塞里木淖尔说话的时候,神情专注而投入,不管陈淑桢还是雪瑶,都不得不承认她对楚风的用情之深,或许,崇拜和爱情这两种感情在她心中早已交织在一块,无法准确的分清了吧!

    这一趟东来,当然不是仅仅为了和楚风见面,大汉帝国掌控了西域,战线就要向更远的地方,比如河中,比如波斯推进,而波斯的战事呈现胶着状态,塞里木淖尔便东来,商议配合汉军的下一步行动,并且给楚风带来了西域直抵波斯广袤土地的地图。

    “嘻嘻,我还去见了忽必烈,顺带搞了份从西域北进西蒙古腹地的地图,最远甚至到了拔都萨莱城呢!”塞里木淖尔笑颜如花。

    什么?还去见了忽必烈?虽然玉人好好的就在眼前,楚风还是捏着把汗,哪怕明知道塞里木淖尔有摄魂眼异术,随便去哪儿都是平安无事呢。

    很快,大汉帝国的军队进入了别失八里,楚风接见了投诚的温里木可儿,这是第一个北元投降大汉的蒙古将军,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战前就倒戈易帜!

    毫无疑问,这标志着蒙古帝国统治的彻底崩溃,事实上从大汉帝国囊括蒙古帝国崛起的草原腹地、统治了塔塔尔蔑儿乞等诸多部族开始,这种崩溃就有加的趋势。

    而各城邦的显贵们也被一网打尽,大汉对西域的统治可以不受干扰的展开,改土归流也少了许多阻碍,楚风自然是高兴的。

    高兴的不止楚风,李鹤轩也很兴奋,因为塞里木淖尔温柔可人的侍女阿丽雅也来到了这里。

    花前月下,李鹤轩一改阴沉沉、死样活气的表情,笑得简直比白痴还要灿烂,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又有点像饿极了的野狼。

    “你真的是好人吗?”阿丽雅清泉般迷人的眼睛忽闪忽闪,弄得李鹤轩一颗心也蹦蹦跳跳,他连连点头承认。

    “可为什么雪瑶姐姐说你是个虐待狂,死变态呢?”阿丽雅捂着嘴笑。

    雪瑶~!~!李鹤轩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610章 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二)

    “该死的塔塔尔人。朕早猜到这些狼崽子靠不住!”

    兀鲁塔山脚下的金顶大帐中,忽必烈像拉磨的驴子转来转去,神情烦躁不安,不过他很快就强迫自己忘掉了温里木可儿那令人不愉快的背叛——对于现在的忽必烈来说,这并不太难,毕竟与丢失大都和哈喇和林相比,区区一个北廷都元帅府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

    于是,他转移了咒骂的对象,气愤的挥动着手臂,仿佛要驱赶什么纠缠着他的东西,愤愤的骂道:“愚蠢的阳翟王,刚愎自用的家伙,难道他认为西蒙古的武士们,比朕的怯薛军还要厉害吗?”

    随驾的赵复正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听得忽必烈如此说,差点儿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若说刚愎自用,天底下还有人能和忽必烈这个刽子手、大屠夫相提并论吗?可现在,就连他也认为蒙古武士不是汉军的对手了。

    阳翟王执意南下迎击汉军,也难怪忽必烈生气。

    照说,这阳翟王乃是窝阔台大汗第七子蔑里大王的儿子,与窝阔台的嫡系传人、中亚霸主海都的亲戚关系。远比拖雷儿子忽必烈要亲近得多,可海都才是正宗窝阔台传人,要争夺大汗宝座没阳翟王的份儿,倒是海都觊觎这位堂兄弟的西蒙古封地,惹得阳翟王彻底倒向了忽必烈。

    忽必烈敢带着残兵败将逃往西蒙古,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无论如何出身旁系的阳翟王都不可能问津大汗宝座——那样做的话,阳翟王简直就是把自己架在四大汗国的火上烤,更不可能和仇人海都联合起来对付他。

    事实也再一次证明了忽必烈的政治智慧,阳翟王对做曹操的兴趣不大,他只想保住自己的西蒙古封地,不管想染指这里的是海都,抑或是大汉。

    本来,忽必烈还想利用西域戈壁的特殊地形,以及回鹄、库车、于缜各族的毛拉们,和汉军好好周旋一番,等待海都、阿鲁浑和忙哥帖木儿恢复元气卷土重来,不料温里木可儿弃元归汉、各城毛拉和亦都护被一网打尽,彻底断绝了他的希望。

    逃跑,再一次排上了忽必烈的日程表,赵复提出了计划,阿鲁浑已经恢复了伊儿汗国三分之二的疆土,如果从西蒙古往西南走,越河中之地,就能抵达伊儿汗国,到时候助阿鲁浑一臂之力收复整个呼罗珊波斯故地,再以之为基地徐徐进兵。不怕不能重整河山。

    要知道,汉唐时候中央天朝就花大力气经营西域、漠北,但总是难以持久,大汉帝国也不例外,作为中原王朝它的注意力也不可能总是放在这些传统意义上的蛮荒之地。

    赵复如是说:“阿鲁浑总是大汗的忠臣,而且,他派来的那位使者,口气也还好……”

    忽必烈肯了这个计划,并且要求阳翟王和他一块走,这样可以壮大力量,在与四大汗国周旋的过程中更加游刃有余。

    没成想阳翟王竟然拒绝了这个命令,忽必烈威权衰落,阳翟王虽不至于造反,但我行我素是免不了的,他拱拱手说什么“叔父师老兵疲,未能克尽全功,殊为可惜;侄儿于西蒙古厉兵秣马十余载,正要替叔父诛杀叛逆,重振蒙古帝国声威,如何肯放任南蛮子猖獗”,便径直提兵南下去了,留下忽必烈在兀鲁塔山的大营中生闷气。

    见忽必烈直喘粗气。玉昔帖木儿上前解劝道:“大汗切莫气坏了身子。那阳翟王封地在西蒙古,他又没见识过汉军的厉害,如何肯就此放弃老巢?”

    忽必烈怒气犹未平息,愤愤不平的道:“鼠目寸光,真是条守户之犬!就凭他也是楚贼的对手?朕尚且……”

    迫于无奈,阳翟王南下的时候忽必烈也只好祝了几句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的废话,这时候才把真心话说了出来,他本想说“朕尚且不是对手,何况你一个区区阳翟王呢”,忽然觉这么说太过抬高楚风贬低了自己,话到喉咙口又吞了回去。

    赵复又是一阵忍俊不禁,定了定心神,又道:“以臣之愚见,阳翟王南下,于大汗而言未尝不是好事。”

    忽必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赵复。

    赵复俯道:“让他拖住汉军,咱们倍道兼程而行,等过了河中之地就安全啦——古往今来,中原王朝最远也就到阿富汗北部,断断不会到伊儿汗国的土地上来的。”

    忽必烈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汉人视葱岭以西为不毛之地,对伊儿汗国他们不会有兴趣的。

    拔营起行的命令从金顶大帐中传出,刚刚忍受了亲人离去的痛苦、承受了饥寒交迫的核心部族成员们,就无可奈何的收拾着打满补丁的毡房、整理着有些破败的勒勒车。

    出前,他们留恋的看了一眼西蒙古草原,有人预感到,也许这是此生最后一次看到草原故地了。

    当年,载歌载舞的送别那颜们去中原烧杀劫掠,何尝想到会有今日?

    出来混。终究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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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翟王的大军从阿勒泰出,沿着穿越白骨甸(地名,今新疆北部)的驿道疾驰南下。

    和已经显出垂垂老态的忽必烈相比,当今的阳翟王不过四十来岁,春秋正盛,他的封地在元朝岭北行省的最西端,直接面临海都的压力,所以也常年厉兵秣马,麾下五个万人队的健儿倒也如狼似虎,胯下的蒙古马也膘肥体壮,数十万马蹄同时践踏着植被稀疏的戈壁滩,掀起滚滚的尘烟,羊毛大纛迎风飘扬,颇为气势汹汹。

    马背上的阳翟王正和他的丞相商议着军情,得知大汉皇帝分兵攻略天山南北路,登时大喜过望,扬鞭遥指别失八里:“如今大汉皇帝麾下只有一军而已,咱们兵力还要多过他,本王就不信强悍的蒙古武士,打不过那些孱弱无能的南蛮子!”

    阳翟王麾下的武士们闻言大笑起来:“垂老的雄鹰斗不过母鸡,濒死的狼王咬不动羊羔,白胡子的大汗没有打得过南蛮子,咱们的王爷却能捉了蛮子皇帝!”

    阳翟王呵呵大笑。飘飘然到了极点,自谓此战一举成功,自己的威名就要传扬天下,什么海都、伯颜、阿术,这些曾经的英雄都要不值一提啦!

    西蒙古方面五个万人队杀气腾腾扑向别失八里,最着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弃元归汉的北廷都元帅温里木可儿。

    想到蒙古帝国对待叛徒的手段,他就不寒而栗,比如裹在毯子里放马活活踩成肉酱,那扭曲挣扎的一团裹在毯子底下,最开始马蹄踏上去是惊恐欲绝的尖叫。然后渐渐的没有了呼号挣扎,多了骨头被折断的令人心悸的咔嚓声,再往后,连喀嚓声都没有了,只剩下扑哧扑哧沉闷的声音,像在踩踏一团稀泥巴——这时候,受难者已经成为血肉模糊的一团了。

    温里木可儿觉得,自己很快就要变成这么个下场了,因为这几天大汉皇帝几乎从来没有在军事上部署一下应对之策,更没有犒劳军队,至今汉军士兵还驻扎在城外,不慌不忙的没有一点儿紧张的感觉,这让曾经的北廷都元帅非常不踏实。

    已经连续三天从受刑的噩梦中惊醒,醒来之时浑身汗出如浆,于是出身塔塔尔部的亲兵护卫们就现,自李鹤轩到来劝降,温里木可儿为汉元之间的抉择而焦虑,布满血丝的眼睛,现在更加通红透亮,远看好像只大兔子似的。

    终于他忍不住了,来到了大汉皇帝在城外设立的军帐。

    楚风正和三位美人搓着麻将,据说这是郑和下西洋时呆在船上无聊,明出来解闷的游戏。

    出关以来,庶务交给了陈宜中,军务有将军们打理,留在临安还要处理小山一般的公文奏折,现在也全推给了留守的赵筠,漫漫西域穷极无聊,楚风居然变得闲暇起来。

    “碰……碰……,呀,胡了!”塞里木淖尔高兴的拍起了巴掌,波斯故地的信徒们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他们高贵、神圣的光明圣女大人,像小孩子一样得意忘形的拍着玉手,圣洁典雅的面庞上带着的是邻家少女般的真挚笑容。

    又输了!陈淑桢和雪瑶对视一眼,这个塞里木淖尔也太神奇了吧,怎么回回都是她赢啊?

    楚风笑而不语。多半是这位波斯圣女有什么秘术吧!

    外面护卫们高声通传,温里木可儿来见,楚风赶紧把麻将收了起来,和三位美女正襟危坐。

    温里木可儿跪拜觐见,抬头一看三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陪在皇帝身边,为艳光所慑,愣了一愣,便是心头暗叹:没成想大汉皇帝如此好色,军情紧急还和美女胡天胡地,唉~看来自己被裹在毯子里踩死的可能性又要增加了。

    他硬着头皮道:“听说,阳翟王五万精兵正在南下途中,敢问吾皇可有早作准备?”

    楚风睁大了眼睛,略微思忖便笑道:“战前准备自有统帅部参谋们计划,我是不做具体策划的。”

    开玩笑,要是帝国皇帝要亲自做一场战役的具体计划,那还得了?作为新式军队的汉军,后勤食水、医务保障、辎重运输、火力配置、战斗步骤、弹药补给,这都涉及海量信息处理,就算诸葛亮再世、姜太公重生,也没办法一个人来做的,所以自有统帅部和各军兵种总监部制定相关计划。

    作为大汉皇帝,楚风是不会干涉具体计划的,要知道那帮年轻参谋们都是皇帝狂热的崇拜者,要是他去了,说出的每一句谬误都会被当成真理,反而坏事了呢!

    温里木可儿却不知道汉军的作战流程,只道大汉皇帝偷懒呢,心下就是悲叹:长生天呐,难道我选错了效忠的对象?

    不!他又给自己打气:大汉皇帝从闽广打到西域,多少名臣宿将做了他的刀下之鬼,怎么会不勤于军政呢?

    多半,他有很好的幕僚师爷吧!

    温里木可儿按照自己的想法作了解释,他想了想,又道:“微臣听说,皇帝率兵来到别失八里,还没有犒赏三军?”

    楚风有点儿不耐烦了,心道认识的蒙古将士都是说话少干事儿多的主,怎么这蒙古都元帅如此废话连篇?

    看在他弃元归汉的份上,楚风给了三分薄面,慢慢道:“汉军自有作战奖金和战场津贴,是不会额外放的,有劳你费心了,你要是有空,还是帮着裁汰、整训北廷都元帅府辖下的兵马吧!”

    温里木可儿闻言大惊失色,想当年蒙古大军一旦没有放手劫掠就会士气低落,当这个节骨眼上,大汉皇帝竟然没有给士兵放犒赏,岂不是危险了!

    自己的脑袋要紧,哪怕惹得皇上不快温里木可儿也顾不得了,他硬着头皮道:“启禀吾皇,纵兵劫掠才能提高士气,这是蒙古帝国征服广大地区的宝贵经验,如果皇帝不嫌弃的话,微臣镇守的别失八里还称得上富庶,咱们完全可以开城,纵兵将城中的色目人劫掠一番,既能鼓舞士气,又可得到财富补充军费。”

    呃~楚风像是被噎住了,陈淑桢等三女的脸色也变得怪怪的,简直哭笑不得。

    世上竟有这般事,镇守将军邀请昔日的敌人劫掠自己的驻地?

    天,蒙古帝国这个怪胎!楚风低声骂了句,温里木可儿尚且如此,当年蒙古大军征服过程中,烧杀yin虐之残酷就可想而知了。

    “完全不必,我早有准备,管叫那阳翟王有来无回,”楚风没好气的挥了挥手,让温里木可儿走人。

    “皇上是说,早有准备?”温里木可儿大喜,他特意强调了准备两个字,在他看来,皇帝如此镇定自若,一定是提前调派了大批军队,在前方布下了重重陷阱。

    楚风也不想解释了,下了逐客令:“好吧,到开战的时候,你可以带着部下前来观战。你可以退下了!”

    看着温里木可儿离去的背影,三位美女异口同声的说道:“蒙古帝国不灭亡,简直没有天理!”(!)

611章 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三)

    温里木可儿很烦躁。刚刚得到皇帝必胜的保证,辞别大汉皇帝之后他又接到了麾下官兵闹事的报告,于是赶紧用力鞭打着战马奔回自己的军营。

    开玩笑,三个万人队被汉军四万余大军四面围住,隐隐约约可以现,附近所有的制高点都摆上了枪炮阵地,要是不识时务闹起来,那还不成*人家口里的肉?这些兔崽子,要闹,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再闹?

    温里木可儿急三火四的打马狂奔。

    北廷都元帅府本有三万兵力,其中一万多来自塔塔尔部的蒙古军,外加本地征集的两万探马赤军。

    军营中,已是人声鼎沸,负责整编善后的第一军参谋长齐靖远公布了裁汰老弱的计划,蒙古武士们就闹了起来。

    有人扯着喉咙大叫大嚷:“凭什么辽东乃颜部的人都可以当兵打仗,我们就不行?我们塔塔尔部绝不比乃颜部怯懦,天可汗不能厚此薄彼啊!一个万人队只选留一千人,叫剩下的九千都回家,太过分了!”

    第三军骑兵师的蒙族官兵前来配合齐靖远做宣传动员工作,听到塔塔尔人的抱怨,他们一个个把胸脯子挺得老高。脸都快仰到天上去了。

    骑兵师蒙族中将师长阿尔斯楞哂笑着一言不,身边几名卫兵的窃窃私语传进了他的耳朵:“哼,塔塔尔人也好意思和咱们辽东诸部相比?我们跟着天可汗打江山的时候,他们还在草原上捡干牛粪吧!”

    “哈哈哈哈,我们可是第五皇后的娘家人!天可汗不照顾我们,难道去照顾塔塔尔人?”

    瞧着卫士们面有得色,阿尔斯楞笑笑,不管草原明珠乌仁图娅表现得多么“骄横跋扈”,辽东诸部的人说到底还是为了家乡能出位大汉皇后而骄傲啊!追随皇帝从辽东一路打到哈喇和林,打到万里之外的西域,面对草原上蔑儿乞、塔塔尔、月息部的亲戚们,辽东子弟吹得最多的就是他们部族出了位大汉皇后。

    大汉皇帝,已经得到了辽东诸部的心!看,这些从西蒙古来的塔塔尔武士,不是也争先恐后的想留在军中,替天可汗效命吗?

    负责整编裁汰的齐靖远却没有阿尔斯楞那样乐观,大汉皇帝收复辽东诸部经历了多少波折?刚刚弃元归汉的北廷都元帅府辖下官兵,就能像辽东子弟那样踊跃参军?

    莫说齐靖远,就是楚风都不相信天底下有自己这么强的王霸之气。

    事实上楚风知道,齐靖远知道,统帅部的参谋们都知道,塔塔尔人之所以想留在军中,只是为了饷银而已。

    汉人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阿拉伯人说“你抛弃自己的故乡,不是为了寻找天堂,却是那面包和椰枣。把你吸引到了远方”,蒙古人何尝例外?

    蒙古帝国是没有固定军饷的,这群塔塔尔部的武士,被忽必烈配到鸟不生蛋的西域,手上连点儿荤腥都没有沾过,和核心部族疯狂劫掠中原大不义之财相比,他们简直穷得快要当裤子了,大汉皇帝再不要他们,只怕连回家的路费都凑不齐,要一路讨饭回哈喇和林、包克图。

    因为忽必烈没有给过他们什么好处,所以他们毫无抵触的投降了大汉;也因为他们穷到了极处,所以他们必须留下来给楚风当兵。

    现在只要给钱,塔塔尔武士们不介意指挥他们的是金底苍龙旗还是苏录定战旗,但拿到钱之前,一切免谈。

    齐靖远早有准备,大汉皇帝批下来遣散费的,他不慌不忙的道:“所有裁汰下来的蒙古军,每人都可以拿到五百元大汉金钞的路费,并且可以带走一匹马和自己的盔甲武器,你们可以骑着马回草原,汉军将派遣两个营的兵力护送你们。保证你们的安全。”

    啊~~人群中响起了一阵低呼,五百元金钞就是五两纹银,或者二十贯铜钱,这笔钱也不算少了,更何况保留武器盔甲和战马,这些东西都是值钱的呀!

    就有不少士兵蠢蠢欲动,觉得条件不错了。

    刚刚打马进营的温里木可儿听到允许离队的士兵保留战马和武器,对大汉皇帝的胸襟又多了几分佩服,古往今来哪一支战胜的军队会给失败者如此宽大的条件?

    殊不知大汉境内冷兵器都是自由买卖的,至于战马嘛,草原上多得是,有心造反还怕没马?对汉军而言呢,这些战利品也没有多大价值,冷兵器是一点儿用都没有的,战马嘛汉军也不准备接收这些矮种蒙古马。

    总而言之,在热兵器面前冷兵器根本不堪一击,完全没有对冷兵器实施管制的必要,何况北元令每十户人家共用一把菜刀,如此严格的管制也没能阻挡各地风起云涌的起义,照样成为中华历史上的一个短命王朝。

    温里木可儿刚刚弃元归汉,自然不知道这些,只是见麾下士兵们意动,气氛也变得松弛起来,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定下了心。

    偏生有人和他捣乱,有人在士兵群中叫道:“咱们万里迢迢的来别失八里,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家里人吃什么穿什么?至少再加二十两银子,让咱们风风光光回家呀!”

    听到这话。士兵们又鼓噪起来,因为兀鲁斯制度分配不公,塔塔尔部是草原诸部最穷的之一,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迫于生存压力,塔塔尔部的武士们就多了几分油滑,竟然和齐靖远讨价还价。

    齐靖远哂笑连连,怪不得皇帝一力坚持不必把过多兵力用来监视这些“起义部队”,还同意他们带走防身武器和战马,哼哼,看他们这副油头滑脑的样子,哪儿还有心和大汉打仗?简直是群小商小贩!

    温里木可儿则彻底放了心,既然讨价还价,那齐靖远就不能把兵变的帽子扣下来,漫天要价着地还钱,大家好商量嘛。

    尽管心里非常希望大汉能提高点价码,作为刚刚投降大汉、希望能混个一官半职的温里木可儿,略带羡慕的看了看阿尔斯楞肩膀上亮闪闪的金星,立马把脸一虎,对着那跳得最厉害的士兵,塔塔尔部的虎失格大声骂道:“虎失格你个混帐王八蛋!你留在草原上能挣到几毛钱?大汉皇帝如此宽仁,还要嫌少,贪心要被狼咬的!”

    虎失格一愣。看了看自家主帅的脸色似笑非笑的,立马定下了心,对齐靖远哭丧着脸道:“齐大人体恤下情啊!咱们塔塔尔部穷得要命,连姜黄饼子都吃不起,除了卖命打仗没别的出路了——您老人家放心,只要让咱们留下来,咱们一定像过去效忠忽必烈那样效忠天可汗。”

    齐靖远哑然失笑:“那您老还是别留下来的好,要是你们像‘效忠’忽必烈那样‘效忠’大汉皇帝,咱们迟早得战场上见。”

    这下岂止第三军骑兵师的辽东子弟们笑得前仰后合,就连塔塔尔武士们自己都忍不住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他们这群墙头草,什么时候“效忠”过忽必烈?

    虎失格面上一红。他是塔塔尔部一位长老的儿子,被军中暗地里推举出来和大汉讨价还价的,其他人可以笑,他不能笑。迫于利益攸关,他腆着脸不甘心的道:“还请齐老爷开恩,听说大汉皇帝富有四海,是比昔日的成吉思汗还要博大宽广的天可汗,他老人家拔根汗毛比咱们腰粗,就再加一点吧……”

    温里木可儿暗暗叫一声好,这虎失格不愧为谈判的能手,既捧了大汉皇帝又坚持了自己的要求,在实力远远不及人家的前提下,这样软磨比硬泡的效果好得多,倒要看看齐靖远是提价呢,还是咬死不松口,至少咱们这样捧天可汗,他总不能说皇上缺钱吧!

    “大汉皇帝富有四海,却也不能被你们当作羊牯宰呀!”

    声音从营门方向传来,所有的蒙古武士都踮起脚尖看是谁胆敢如此戏谑天可汗,只见一位月白色袍服的年轻人乘着逍遥马,信马由缰而来。

    “参见皇帝!”骑兵师的全体成员举拳于胸,喊声透着由衷的敬意。

    这就是苍天之下的主人,新的世界征服者?年轻的令人难以置信!塔塔尔部的士兵们半晌才如梦初醒,他们有的按照过去的礼节单膝跪地,有人学着骑兵师官兵的样子举拳于胸,有人本来站着往下跪,有人跪下去了觉得不妥又站起来,倒闹了个手忙脚乱。

    齐靖远正要说些什么,楚风摆摆手制止了他,“我看,可以放一放蒙古军,先把探马赤军的事儿办了也不迟。”

    齐靖远点点头,拿起文件读道:“暂时搁置裁汰蒙古军的争议,现在开始讲探马赤军的政策。”

    探马赤军的士兵们早就等不及了,他们作为北元第二等公民组成的军队,一向是跟在蒙古军马屁股后面跑的,所以和大汉交涉也轮不到他们出来话事。

    如今大汉在西域修公路、办工厂、招工人、建衙署。又把无主的荒地牧场分给各家各户,改土归流之后大毛拉和亦都护无权征税了,税赋也轻了许多,于是很多人就想回家放羊、种葡萄。刚才听了半天,早就心痒痒了,只不敢打断蒙古军的争议而已,不少人还在小声嘀咕:“放老子们回去就天大欢喜了,就不给银子咱也高兴。”

    ——与汉地探马赤军的劫掠者身份不同,西域的探马赤军都是从于缜、龟兹、库车、哈密力征调的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常年呆在本乡本土,你去劫掠谁?如果说远离家乡的塔塔尔人还想弄笔遣散费,西域色目人就一心巴望着早点回家,放羊、种棉花、种葡萄、酿葡萄酒、晒葡萄干……哪样不比当这遭瘟的探马赤军赚钱呢?

    两万士兵都竖着耳朵听,齐靖远不徐不疾的道:“所有探马赤军一概解甲归田,因为是在西域就地遣散,所以路费也低一点儿,每人两百元,同样可以带走一匹马——但骆驼要全部留下,不许带走。”

    探马赤军士兵听到这里,就不约而同的欢呼起来,他们只巴望就地遣散而已,每人还有两百块钱可拿,还能带走一匹马,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啊!至于骆驼嘛他们根本就不关心,反正西域军中一人双马或者三马,马比人多,能保证每人领一匹走路就行。

    感觉到齐靖远探询的目光,楚风对他点了点头,于是下一个步骤开始了:几辆马车开进了军营,军需官带着帐薄走下来,支起了办公桌;几名力大的战士从车厢里抬出几口硕大的箱子。

    那是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踮着脚尖盯着箱子看。

    哗啦一声打开了箱子盖儿,白森森的物事装的满满的,在太阳底下散着氤氲的光华,耀得人眼睛都花了。

    天,不折不扣的大汉银币,满满的装了三辆马车!

    齐靖远宣布开始遣散探马赤军的工作,西域各族色目人就疯狂了,像狂潮一样涌向军需官,争先恐后的报名拿钱走人。

    见势头太过猛烈,齐靖远甚至不得不下令维持秩序的汉军士兵们动用了生牛皮鞭子,才把疯狂的劲头打下去。

    “哎哟!”有人抱着脑袋呻吟,因为乱挤乱抢,他被汉军抽了一鞭子。

    没有分毫的反抗,他只嘟哝了一句抱怨自己运气不好,然后就老老实实的站在队列中等待。

    鞭子劈里啪啦的乱甩,探马赤军就像羊群被牧羊人驱赶一样排好了队列,按次序领钱。

    一群一群的色目人,牵着马、驮着铺盖卷儿说说笑笑的离开,即便是其中部分人刚刚挨了几鞭子。

    见此情景,齐靖远已对楚风佩服得五体投地,显然从脱下军服拿钱走人的这一刻开始,这群探马赤军就不再成其为军队了,踏出营门之后的他们,就算有作奸犯科之辈,仅仅是警察就可以收拾下来。

    因为,一支真正的军队不可能在皮鞭面前败下阵来。

    楚风故意安排了白花花的银船钱,而不是轻飘飘的纸币,效果非常显著,他分明看见那些犹疑不定的蒙古武士,直愣愣的盯着装满银币的箱子,喉结不停的上下移动,狂吞着口水。

    火候该到了吧?

    楚风嘿嘿的“奸笑”着,三万人规模的裁汰整编对帝国皇帝而言算不得多大事,但总结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标准模式就很重要了,今后这样的场景,也许会在东起葱岭西到多瑙河的广袤大地上一再重演呢。

    终于有塔塔尔部的武士忍不住了,三五成群的奔出来,急吼吼的问军需官:“什么时候轮到我们?”

    “咦,刚才不是没有说好吗?”

    “说好了说好了,他们不愿意是他们,我们愿意,给我们那份吧!”

    军需官看了看齐靖远,得到后者点头同意之后,就按军册名单开始放蒙古军的遣散费,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有了第二个就有第三个,很快越来越多的蒙古武士奔出队列,在遣散费领取册子上摁下大拇指,然后欢天喜地的拿上银币。

    如今,上好的铁锅只要三十元一口,厚厚的棉衣只须八十元一领,对于在过去的近百年里穷得连铁锅都买不起的塔塔尔人来说,五百元就是不小的数目了。

    剩下的武士们还有一半,犹豫不决。

    楚风笑笑,对齐靖远道:“看来,咱们应该让那位筑路工现身说法了。”

    身穿汉式服装,小牛皮靴子亮锃锃的,腰间黄铜皮带扣子黄澄澄的,一身簇新打扮的青年登上了点将台。

    “啊?这位神气活现的年轻人,怎么,怎么有点像咱们部族的乞里古台?”塔塔尔人睁大了眼睛。

    立刻就有人反驳:“不会吧,乞里古台是全部族最穷的牧奴之一,怎么会这副打扮,好像了大财似的?”

    台上的青年一开口就打消了疑问,分明就是乞里古台!

    “弟兄们,我就是你们的同族兄弟乞里古台呀!你们不知道,现在塔塔尔部早就变了一番光景……”

    乞里古台讲述着他替汉军筑路,凭劳动渡过了可怕的白灾,还挣到一笔丰厚的工钱,又讲述了塔塔尔部翻天覆地的变化:

    学校里,从来目不识丁的草原孩子开始读书认字,署衙里,再也不是萨满巫师烧茅草判断案件,而是汉官根据法律做出公正的裁决,集市上,不再是相邻的若干部族你也赶着羊我也赶着羊大家大眼瞪小眼,而是汉商带来了丝绸、布匹、呢绒、铁器、陶瓷、茶叶等等等等丰富的商品……

    “那我们还等什么!”听到替大汉筑路、建房都能拿三百块一个月,不少塔塔尔部的武士就把军服往地上一摔,“咱们回包克图修路去!”

    不料高台上的大汉皇帝嘿嘿一笑:“包克图的路都修的差不多啦,现在回去的话,只怕是找不到筑路的活儿干。”

    啊?觉得失去了最好的机会,不少蒙古武士就抱怨起来,怨的是什么呢?“汉军为啥不早点来别失八里?咱们也好早些回去,挣修路的钱啊!”

    楚风小小的委屈了一下,嗯嗯,我已经来得够快的啦,再说,之前也不知道你们这么急切的盼望我来呀!

    他“别有用心”笑着,抛出了重磅炸弹:“不过,大汉在西域也需要修筑道路,需要的人力很多,如果你们之中有人愿意留下来做筑路工人的话,工钱可是每月四百元哦——而且可以从邮局免费寄回包克图!”

    齐靖远再次佩服得五体投地,只不过,他现在怎么看楚风都像诱骗小孩子的大灰狼,而曾经如狼似虎的蒙古军武士们呢,全都成了傻傻的小白兔。

    “这还用说吗!”又有一多半的蒙古武士脱下了军服,刚刚走出军营的人得到这个好消息,又把马背上的武器盔甲往地上扔:“妈妈的,老子去筑路,比忽必烈给的那点掉命钱多多了!还要这些劳什子做什么呢?”

    习惯了在外闯荡,蒙古武士们并不太急着回家,领了遣散费的八千人当中,有七千多愿意留下来修路,等挣够了钱再风风光光的回家。

    楚风和齐靖远相视一笑,比起出工不出力喜欢偷懒的西域色目人,这些打小儿吃苦耐劳的蒙古武士,至少是非常肯卖力气的,这下子在西域修路的劳动力就充沛了。

    温里木可儿见自己的三万大军被大汉皇帝三言两语就遣散,好像那四面楚歌吹散了八千子弟兵,心头自然免不得有些酸不拉唧的感觉,可想想儿郎们都得了好结果,也就罢了。

    “大汉皇帝权谋手段真真天下无双无对,只不过,汉军作战是否也像这样厉害呢?唉~两日之后对阳翟王的决战,一切就都清楚了。”温里木可儿悻悻的挠着头皮。

    现在,只剩下了最后两千人,楚风和颜悦色的道:“试问诸位要坚持留下来参军吗?”

    虎失格大着胆子道:“回禀天可汗,我们都是军中最优秀的老兵,既然辽东诸部的人可以留在汉军中,我们也想像他们一样,一刀一枪搏个功名!”

    蒙古武士中间,也不乏志存高远之辈,筑路、做工,每月拿几百块钱,老婆孩子热炕头,吃饱穿暖喝喝小酒,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已经是幸福安康的生活了,但也有小部分人宁愿沙场上拼杀,拿命来换个锦绣前程。

    楚风点点头,心道当年蒙古帝国崛起,征服除新大陆之外的三分之二个已知世界,也不是侥幸啊!如此优厚的条件诱惑,之前又没有做过思想动员,还有这么多人愿意留下来拼命,也难怪成吉思汗征伐四方所向披靡了。

    不过,现在草原早已被我大汉囊括,这些凶悍的蒙古武士们,正在挤破头要替我大汉皇帝卖命!

    登时,楚风胸中多了股豪迈之气,忽必烈如何,成吉思汗如何,大汉的疆域必定越你们,华夏的文明必将远远胜过你们的掠夺和破坏!

    “好吧,你们可以留下来,我允许你们观摩预计在后天展开的对阳翟王的决战,在决战之后,再做出你们的决定吧!”

    第三日,阳翟王的大军逼近了别失八里,汉元双方的游骑探马在大军前出五十里的位置远远相遇,互相挑衅之后回到了各自的主营,向各自的主官做了报告。

    西域之春风和日丽,于是,楚风令人在别失八里上空升起了热气球。

    庞大的气球拖着吊篮冉冉升起,吊篮上系着绳索,把它的位置固定在都元帅府上空,气球升高到一百丈的空中,绳索才绷紧,将它紧紧的拉住,不许它随风乱飞。

    见此情景,温里木可儿大吃一惊,昔日曾经听人说汉军能飞天遁地,只当是胡吹大气,没成想真的能飞上天空,这样说来,岂不是和鸟儿一样了么?

    楚风笑嘻嘻的和三位美人儿乘上了第二部热气球的吊篮,温里木可儿眼巴巴的看着,很想上去尝试一下,但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向大汉皇帝提出这种非分的要求。

    楚风见他又是搓手、又是伸脖子,就知道这个降将的想法,毕竟是有功之臣,便对他道:“想上天看看?那就让也上去吧!”

    温里木可儿大喜过望,就往楚风乘坐的吊篮里爬,还没爬上去呢就见天可汗脸臭臭把手一指:“是你后面那部!”

    开玩笑,我泡妹妹呢,要你来做电灯泡?

    楚风坏笑着瞟了眼身边的塞里木淖尔,这些天她都单独睡一个帐篷,还没有“根本性”突破,就连拉拉小手、亲个嘴什么的都没有搞定,看看飞到天上,风一吹,气球东摇西荡的,这位波斯圣女会不会惊叫着扑进自己的怀抱?

    塞里木淖尔似乎没有注意到楚风色眯眯的目光,倒是看着刚才那温里木可儿像笨熊似的往吊篮上爬,又被楚风脸臭臭的赶下去,屁颠屁颠的跑去另外一个吊篮,这副样子很有些搞笑,她忍不住抿着嘴巧笑倩兮。

    雪瑶没好气的瞪了眼楚风,腻着身子贴上他的后背,趁没人注意,掐着他的腰沉声质问:“楚呆子,是不是想像上次吓我那样,等风把吊篮吹得摇摇晃晃,人家就自动扑进你怀里?老实交待,坦白从宽!”

    楚风笑得很yin荡,也压低了声音道:“好妹妹,不要说,好歹看我面子上配合一下。”

    “楚呆子,你还有面子?除非、除非……”雪瑶恨恨的咬着银牙,忽然盈盈秋波一转,娇笑道:“下次打麻将故意给我放五炮!”

    楚风腆着脸,“三炮!”

    “四炮!”

    “成交!”

    两个坏蛋“阴险毒辣”的看着波斯圣女圣洁无暇的背影,可怜的光明圣女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两位阴谋家的牺牲品。

    风吹、篮筐左右摇晃。气球颠簸着开始起飞。

    “呀!”塞里木淖尔惊叫着向后一倒。(!)

612章 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四)

    机会来了!按韩大嘴的说法。楚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扶住了塞里木淖尔的纤腰。

    时值西域的春天,昼夜温差极大,早穿薄纱夜着棉袄乃是常态,塞里木淖尔身穿短小的波斯纱衣,后仰之际略略扬起,楚风的大手恰恰从下摆穿了过去,实打实的按在她裸露的肌肤上!

    触手所及之处感觉到惊心动魄的柔韧,温润娇嫩的肌肤比和田羊脂白玉更加细腻柔滑,楚风只觉得掌心一下子变得火烫。

    “风,放开我……”塞里木淖尔稳定了身形,现在她现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不是摇晃的篮筐,而是开始上下其手的楚风了。

    如果说波斯圣女于神坛上高贵、圣洁令人不敢仰视,那么现在她的羞恼和柔弱就更加刺激了男性的征服欲,楚风一言不,嘿嘿yin笑着抱得更紧了,甚至埋头在圣女修长柔软的颈项上深深一嗅,魔手像游鱼一般滑动,从她的纤腰游到了平坦的小腹。

    雪瑶捂着微翘的小嘴吃吃的笑,陈淑桢则面生红霞,都有“同仇敌忾”之心:这热气球篮筐高度达到了胸部,一旦飞到天空高处。下面的人就看不见吊篮中的情形了,楚大色狼凭借这点,几次三番的骚扰她们,虽然明知道没人能看见,也总感觉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羞人答答的。

    以致于每次提到同上热气球,两女就得提前做好防狼准备——尽管每次都被楚风“各个击破”。

    当波斯圣女遇上了头号色狼,将会怎样?雪瑶和陈淑桢对视一眼,同时叹道:可怜的塞里木淖尔……

    塞里木淖尔绝美的面庞上浮现出丝丝红晕,她银牙一咬,碧蓝色的眼睛里突然闪耀出深邃迷人的光芒,好像天山绝顶皑皑冰峰怀抱的天池,幽深、旷远得令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然后,正将软玉温香抱个满怀,嘿嘿笑着大占便宜的楚风,就忽然怔了怔,呆头呆脑的放开了玉人,半晌之后才挠着头皮,莫名其妙的打量着衣衫凌乱、脸蛋绯红的塞里木淖尔:“啊呃~为什么放掉了落入虎口的小羊羔?难道刚才被柳下惠他老人家灵魂附体了?”

    陈淑桢和雪瑶两女见楚风呆头呆脑的样子,登时笑得花枝乱颤,她们一左一右,同时抓住了塞里木淖尔的手臂:“好妹妹呀,今后对付楚呆子,就要靠你了!”

    不会吧?!楚风郁闷的摸了摸鼻子,心道要把塞里木淖尔这位圣洁高贵的光明圣女骗到手,摄魂眼秘术是个很大的障碍呀!

    反正是我的女人,要不要让李鹤轩替我搞点什么十香软筋散、天魔春心丹。老子给她……忽然看到塞里木淖尔圣洁无暇的面庞上那抹娇羞的红晕,楚风赶紧打消了这个焚琴煮鹤的念头。

    塞里木淖尔还不知道自己刚刚逃过一劫,见楚风面上阴晴不定,时而咬牙切齿的狠,时而“yin荡”的微笑,只当是心上人生了自己的气,又红着脸上前,双手怀抱着情郎的腰,娇躯紧紧的贴上楚风的后背,臻靠到他坚实有力的肩头,轻声耳语道:“妾是光明神教圣女,必须保留处子之身,否则以叛教论处……待将来波斯事了,妾身、妾身任凭夫君……”

    美人嘴唇中呵气如兰,胸前两团丰盈挺翘的玉峰紧紧贴在后背,此时气球已飞上高空,楚风只觉得云淡风清、春日融融,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了,故意闭着嘴,板着脸,装作生气的样子。只为了多享受一下塞里木淖尔的温情。

    雪瑶和陈淑桢无奈的对视一眼,还指望波斯圣女来对付一下楚大色狼呢,看来呀,这塞里木淖尔也是个明知是坑也要往下跳的主儿!

    楚呆子,你就乐吧!

    两位美女同时伸出了白嫩的中指:鄙视你~

    战场,并不需要楚风亲自指挥,皇帝御驾亲征的效果主要在于倾国之兵、投鞭断流的气势,华夏天子在军民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就足以提振士气了。

    事实上,身处百余丈高的空中,战场又纵深数里、正面宽十余里乃至数十里,官兵们根本不可能看清皇帝本人,他们只是看见绘画着代表大汉皇帝的金龙标志的热气球冉冉升起,就爆出了一浪接一浪的欢呼。

    比起御驾亲征的旌旗,巨大的热气球横亘空中,高高在上带来的莫大威严,人类飞上天空的奇迹,鼓舞汉军斗志的同时,也给阳翟王巨大的震慑,他要用很大的意志力才敢举起马鞭遥指热气球:“那、那就是南蛮子的飞天气船?他们、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很早就从忽必烈麾下的将军们口中,得知了汉军使用“飞天气船”飞上天空的事情,但作为一个生活在十三世纪末西蒙古草原上的蒙古宗王,亲眼见到人类飞天,仍然感觉是极端不可思议的事情。

    没有人能回答阳翟王的疑问,如果沈炼或者楚风在这里,他们会骄傲的告诉阳翟王,这东西的原理来自我们华夏民族的孔明灯,春秋战国时候,我们的先民就用它来传递军情了。

    作为主帅的阳翟王大惊失色,士兵们就更加好不到哪儿去了。

    蒙古帝国的马蹄虽然踏遍了亚欧大陆。但碧海蓝天是马蹄不能踏及之处,一场神风就令忽必烈征日的大军折戟沉沙,一颗热气球也令阳翟王所属的五万控弦之士心下巨震。

    “长生天呐,南蛮子,不,汉人,他们真的会飞上天!”

    惊呼声中,蒙古武士不由自主的把南蛮子的蔑称改掉了,笑话,蛮子都能飞天,连铁器都不能打造的蒙古诸部,岂不成了连蛮子都不如的茹毛饮血之类?

    “大汉皇帝在那气球上吗?怪不得中蒙古的兄弟们称他天可汗,能飞上天空,真的是受长生天的庇护啊!”

    楚风所在的热气球球囊上,金龙映照着日光熠熠生辉,蒙古武士们面对天空中闪耀着光华的金龙,只觉得手中的武器开始变得沉重,呼吸渐渐的急促,眼神也带上了几分畏怯,几分迷惘……

    温里木可儿、虎失格和执意要加入汉军的两千塔塔尔部武士在汉军阵线稍后一点的位置观战,现在温里木可儿丝毫不怀疑皇帝会取得最终的胜利了,因为他锐利的眼睛看见,数里外阳翟王大军的战阵逐渐变得散乱。他们本来如滚雷、如怒潮的马蹄声,也多了几分迟疑、畏缩。

    要知道,这仗还没有开始打啊,骄横不可一世的蒙古武士,就失去了往日那种目空一切的架势!

    于缜、龟兹、土鲁番的毛拉和亦都护们也在旁边观战,他们之中罪大恶极的几个,已经被情报司送下了地狱,剩下几个相对老实、开明的,就被楚风下令放了出来,请他们前来观看汉军与阳翟王的战斗。

    和北廷都元帅府辖下蒙古军的内行们不同,毛拉们懂的并不多。久在蒙古帝国积威之下,铁骑劲旅所向无敌已经成了他们的思维定式,见十数里外阳翟王五万大军如一座兵山滚滚而来,低沉的牛角号声响彻草原戈壁,羊毛大纛漫卷西风,就不由得上下牙齿咯咯咯的打架,嘴唇也哆嗦起来:“万物非主,惟有安拉……真主保佑啊,仁慈的主,万能的主,现在只有你能拯救我们了……”

    这群蠢货,难道看不出他们的马蹄已经变得纷乱,队列开始参差不齐吗?温里木可儿狠狠的瞪了毛拉们一眼。

    过去的几十年里,北廷都元帅府就是西域的天,就是西域的地,温里木可儿积威深重,毛拉们顿时噤若寒蝉,再不敢乱放屁了,只不过那股子惴惴不安的神情,就好像耗子被毒蛇堵在洞里似的,叫温里木可儿看了又好气、又可怜他们。

    偏生负责监押毛拉们的李鹤轩不消停,故意做出副壮烈牺牲的样子,从怀里摸出个小纸包,给每一名毛拉手心里了一颗,最后一颗捏在了自己手上。

    李鹤轩是大汉皇帝座下第一凶狠之臣,他的药丸谁敢不要?毛拉们苦着脸。每人手心里都捧着颗红艳艳的小药丸,有几个猜出用意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这是三步断命丹,一旦服下,三步之内肝肠寸断……想必大家也看出来了,阳翟王军势之盛实在出乎意料,咱们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要是有什么不忍言之事,希望各位向大汉皇帝尽忠。”

    听得李鹤轩如此说,毛拉们立马面如土色。

    温里木可儿也来凑趣,他也从李鹤轩的手里接过颗药丸,慷慨激昂的道:“要是阳翟王获胜。我这个弃元归汉的北廷都元帅也死定了,到时候还不如吞了药丸尽忠大汉皇帝,也免得零碎受苦!”

    妈妈呀!毛拉们差点儿就哭了起来,看着手心的药丸愁眉苦脸,活像捏了块烧红的火炭,丢又不敢丢,留着又胆战心惊。

    幸好,战争展的态势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一边倒,故宋时代就号称“马步军无双无对”的第三军军长张世杰,组织了多层次多角度的交叉火力网,在绵密的火网之前,阳翟王的大军不能前进寸步,蒙古武士像割稻子一样成片成片的倒下。

    砰!杜元华放了一枪,四百米外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一名千户官就胸口喷着血泉,一头栽倒马下。

    兴奋的拍了拍手中带有瞄准镜的狙击步枪,杜元华装弹、待,示威似的对旁边的姐夫齐靖远咧嘴一笑。

    嗬,臭小子和我拽起来了?齐靖远不甘示弱,也操起了一支狙击枪,瞄准五百米外策马奔腾的敌人,扣动了扳机……

    火炮轰鸣,步枪齐射,正面的蒙古军成片倒下,可怕的十二斤重炮以拔山移海的气势轰鸣着,每一炮弹落下,就是巨大的气浪呼啸着将附近的蒙古武士连人带马掀上天,当然伴随而来的预制破片高飞行着,将他们的皮肤切开、肌肉撕裂、骨骼粉碎,内脏搅得稀烂。

    大地在燃烧,天空在沸腾,空气中充斥着硝烟和浓重的血腥味道,两军交战的戈壁草原完全成为了修罗屠场,尽管仅仅是少部分菁英部队换了击式线膛枪,更远、更准的射击也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蒙古骑兵很难冲到弓箭的射程之内了

    ——在进入弓箭挥威力的距离之前,一千五百米上他们要面对十二斤重炮直可令天地为之翻覆的恐怖威力,四百到一千米则是六斤炮、三斤炮的吼叫,成扇面射出的霰弹织就飞鸟难越的密集火网,实心弹则以劈山裂石的气势在密集冲锋的人群中开出血槽,一百米到五百米的距离,还有精准的线膛枪拾遗补缺,以及装备数量更多的燧枪以排枪齐射方式射出弹幕。

    无论罗圈甲、翎根甲还是铁叶锁子甲,在热兵器面前都不堪一击,完全失去了保护功能,从来没有面对热兵器经验的蒙古武士们,惊讶的现自己信赖的、能够抵挡利刃和铁叶狼牙箭的坚固盔甲,变成了纸扎泥巴糊的摆设。

    几乎一个照面间,五个千人队的武士就永远倒在了血泊中!

    阳翟王看着战场上一边倒的态势,气得牙齿咯咯响,他下令吹响了牛角号,蒙古武士们开始转变方向,向汉军的侧后迂回——骑兵对付步兵的必杀之计!

    看上去,汉军似乎没有做出相应的调整,他们仍然是正面对着蒙古军,侧后部分的兵力相对薄弱。

    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观战的毛拉们惴惴不安的问道。

    李鹤轩笑而不语。

    蒙古武士们成功的改变了方向,他们以部分兵力正面牵制,其余两路包抄,来到了汉军的侧背。

    一旦从薄弱处冲破火网……蒙古武士们狞笑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忽然,汉军摆在侧后位置的几十辆车儿掀起了蓬布,露出怪模怪样的、看上去很复杂的机器。

    有人摇动了机器上的摇柄,然后就响起了腾腾腾腾的声音,粗大的火鞭无情的鞭笞着冲锋的蒙古武士,交叉的火鞭更是组成了牢不可破的火网。

    腾腾腾腾……(!)

613章 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五)

    机关枪的出现,让骑兵集团冲锋彻底失去了战术价值。无论多么密集的人海,在更加密集的火网之前都会土崩瓦解。

    尽管,汉军使用的武器和马克沁或者加特林之间至少有两百年以上的技术代差,这种滑膛枪管、手摇弹盘旋转的武器实际上更接近于改进型的子母铳,也即是明代广泛使用的“佛郎机”,只不过把三十个子铳集合在了一个圆形大弹盘上,并通过一系列连杆齿轮往复机构完成手摇连而已。

    但是它的的确确能射出连绵不断的弹雨,形成*人力不可抗拒的火鞭。

    只见坐在枪身后面的枪组长摇动高低机、并旋转枪身瞄准目标,副组长配合默契的转动摇柄,三十的圆形弹盘就飞旋转着将一个个子铳对准了枪管,往复式击锤以独有的韵律击打在雷汞底火上,三十子铳像放鞭炮一样不停炸响,一又一子弹便从枪口飞射而出,形成带着地狱烈焰的恶魔之鞭,无情的鞭笞着集团冲锋的敌军骑兵。

    三十子弹五到十秒就射完毕,带着石棉手套的供弹手从机架上取下火烫的弹盘,换上装满子弹的新弹盘,同时不忘用湿布给枪管降降温,延长它的使用寿命;取下的弹盘交给了两名装弹手,他们也用湿布给弹盘降温,然后将一纸壳弹装进弹盘。

    汉军新编成的火力连。辖一个辎重后勤排三个作战排,每排三班,每班两个枪组,每组含正副组长、供弹手、两名装弹手在内正好五名战士,也即是说,一个连就装备了十八支连珠枪。

    一个弹盘在五到十秒秒钟内就能射完毕,头一个照面的十秒钟内,位于汉军东侧阵地上的火力连就向敌人倾泻了五百四十子弹,每支枪配弹盘五个,供弹手很快的换上了新弹盘,枪口便不停的喷吐着烈焰,一个十秒、再一个十秒……

    每一道火鞭落在冲锋的骑兵群中,就是一道可怕的血槽,鞭子甩过的地方,人的肢体、马的血肉,被巨大的动能撕裂、掀飞,一篷一篷喷溅的血雨,将西域戈壁的黄沙染得通红,成群的蒙古武士就像水花遇上了炽热的钢铁,转眼间便蒸得无影无踪,生命迅的消逝。

    观战的毛拉们,早已瑟瑟抖,他们甚至忘记了敌我的区别,忘记了假若阳翟王取胜之后自己必将遭受的残酷命运,纯粹为了震惊和恐怖而祈祷着;“安拉呀,至大至高的主,难道魔鬼冲出了地狱之门。把他沾染着火狱之焰的长鞭肆意挥舞?”

    不少人已在暗暗庆幸,幸好没有和大汉作对,否则自己那点可怜的卫队,在这样的打击下一定会化为粉尘的。

    执意留下要求参加汉军的塔塔尔部武士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合上,那位最狡猾也最有野心的老兵虎失格,早已面如土色,他非常艰难的转动着脖子,投给温里木可儿一个感激涕零的目光:要不是您一力主持弃元归汉,咱们这些人只怕早已做了汉军火网中的炮灰吧?

    看到这些人的反应,李鹤轩就知道毛拉们将会非常配合的协助改土归流工作了,俗话说杀鸡给猴看,但对西域各城邦而言,阳翟王几乎就是强大得难以想像的存在了,现在汉军真真是杀猴给鸡看,你说鸡还不害怕得要命?

    “嗯,你们还坚持参加汉军么?”李鹤轩玩味的看着虎失格,他从这个老兵油子的眼睛里看出了浓浓的畏怯。

    虎失格怔了怔,忽然把胸脯子高高挺起,脖子一梗:“怎么不参加?汉军如此英雄了得。咱们就是拼了命也得留下来!”

    呃~看来,这群塔塔尔部的武士,见了汉军的威势之后,更加强了钦羡之心,越要留下来参军了,李鹤轩暗自好笑,心道齐靖远下一步还得裁汰一半,只怕工作会变得更加棘手呢!

    无聊中,他上下抛了抛手中的红色药丸,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张开嘴接住,一口吞下!

    毛拉们大骇,却见李鹤轩笑嘻嘻的道:“开个玩笑而已,这个,其实只是红糖茶末丸。”

    咱们心狠手辣的情报司长大人,有时候也会搞搞黑色幽默,在某些恶趣味上,他和楚风倒是沉瀣一气。

    三百米的空中,头一次见识到连珠枪威力的塞里木淖尔捂住了嘴巴,深邃迷人的眸子闪现出惊骇之色。

    太可怕了,这种恐怖的武器,无论不死军还是怯薛武士,无论把都鲁还是哲别,在它面前简直连蝼蚁都不如,只能被狠狠的撕裂、碾碎,毫无反抗之力!

    战场毫无悬念,楚风甚至没有关注底下的战事,作为帝国的皇帝,他只要升起带着金龙标志的热气球飞临战场上空就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一切。三百米之下地面的炮火和厮杀,三百米空中的云淡风清,看似矛盾到了极点,却又那么的理所当然。

    是的,战场上儿郎们浴血搏杀,楚风似乎置身事外,可谁不知道这支无敌雄师,是他于北元和故宋海上行朝的夹缝中,胼手胝足从无到有的创建?谁不知道从钢盔、钢甲到步枪火炮,全是他亲力亲为的研制?更何况多少个不眠不休的夜晚批阅奏章,多少次统帅大军顶风冒雪的出征……

    “不用害怕,”楚风在塞里木淖尔耳边轻轻的道:“或许不久的将来,会有更加威力强悍的武器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也许,还会有一次便能毁灭整座城市的终极武器,但武器是死的,人是活的,武器究竟是成为保护文明的利器,还是破坏一切毁灭一切的工具,关键还要看掌握在什么人手中。”

    是啊,无论海上的坚船利炮,还是陆军的热气球、连珠枪,都掌握在大汉手中。代表着文明的拥有者,只会用它来传播文明,给文明之光保驾护航,抵御野蛮杀戮的侵袭。

    楚风口中的热气呼到塞里木淖尔粉嫩晶莹的耳朵上,热热的、痒痒的,她回头凝神看着楚风,玉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面庞,嘴唇微张喃喃的道:“从海岛渔村到普天之下,从百十人的卫队到纵横无敌的雄师,我、我从来都不敢想像,你是怎么完成这一切的。难道,难道这就是光明神赐下的凡智慧吗?风,你太让我喜出望外了!”

    好一幕感人的场面啊,三百米的高空中云淡风清,朝阳给楚风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浓重的金色,热气球上绘着的金龙张牙舞爪散布着无与伦比的威严,洁白的气囊却那么的浪漫、圣洁……陈淑桢和雪瑶眼睛里冒着小星星,只觉得楚风和波斯圣女的谈情说爱,是多么的浪漫、多么的感人啊!

    感觉到塞里木淖尔眼神中浓浓的倾慕与爱意,楚风嘿嘿干笑着,因为站得很近,眼神却由她胸口溜了下去,波斯式纱衣本来就非常轻薄,圣女的玉女峰又恍如天山雪峰般高耸,将纱衣略略撑开,楚风站得如此之近,从这个角度看下去,非但可以看见大片的雪白软腻,两弯丰腴的弧线,甚至连鲜红的蓓蕾都若隐若现!

    舔了舔开始干的嘴唇,楚风非常真诚的说:“嗯,是的,正如你所说,我的智慧直接来自于光明神。昨天晚上他老人家还给我托了梦,让我把智慧传授给你呢!”

    雪瑶和陈淑桢莫名其妙的对视一眼,同时感觉大事不好:楚呆子又要耍宝了。

    塞里木淖尔却信以为真,一把握住了楚风的手,惊喜的叫道:“真的吗?那太好了呀!”

    掌中的玉手软滑柔嫩,楚风已经开始意yin这双柔若无骨的小手能给男人带来多么极致的欢乐,当塞里木淖尔欢呼雀跃时,胸前一阵波涛汹涌,更是让他顿起色心。

    “光明神他老人家说,让咱们合体双修就能分享他赐予的智慧!”楚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度说完,然后嘎嘎怪笑着将可怜的波斯圣女往怀中一拉,双手毫不客气的掀开短小轻薄的纱衣,往她胸前两只骄傲的大白兔上探去。

    哇咔咔咔,楚风怪笑着。这部御驾热气球是飞得最高的,没人可以看见吊篮中的情形,哼哼,“就地正法、就地正法”,脑中不断回想着yin魔的叫嚣。

    “哼,塞里木淖尔会让这呆子倒霉的!”雪瑶撇了撇嘴,转头看云去了。

    唉~又来了!陈淑桢看着楚风胡天胡地,就像个宽容的大姐姐似的微微一笑,转而关心战场上的情况。

    可怜的波斯圣女嘤咛一声,身体早就瘫软如棉,皮肤也因为火烫而变成了迷人的粉色,只觉得楚风双手所及之处就好像被电击中一般,酥麻难耐。

    毕竟是修习光明教秘术的波斯圣女,就在全线沦陷之际,她奋起心头最后一丝清明,碧蓝色的眼睛变得幽深,迷离,深不可测。

    然后楚风就毫无悬念的放开了她,只这一次不比得上回,他呆呆傻傻的愣怔了半天,嘴巴微张,眼神涣散,活像中了邪。

    塞里木淖尔衣衫乱得不成样子,粉色微红的肌肤大片裸露在外,肤光晶莹胜雪,虽说高空之中没有外人看见,也是又羞又恼,一番搏斗之后喘气吁吁的样儿,弱不胜体的娇态还留着几分光明圣女的圣洁高贵,令雪瑶也三分嫉妒七分羡慕:怪道楚呆子喜欢呢,真真是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

    陈淑桢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呆的楚风,“夫君这个样子,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塞里木淖尔的头快要垂到了胸口,白皙丝滑如牛奶的粉面上两腮布满红霞,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不、不会的,最多一刻钟,他就会清醒。”

    雪瑶拍着手娇笑连连,趁着楚风没有反应,一会儿去捏捏他的鼻子,一会儿去挠挠他的头,乐得跟什么似的,“太好了,真的成了个楚呆子,淑桢姐姐你来看看,捏他鼻子、挠他咯肢窝都不吭声呢!”

    见雪瑶趁人之危,陈淑桢看了看楚风的呆样儿,笑着啐一声自作自受。

    古灵精怪的雪瑶,上下其手不亦乐乎,只觉得随时坏笑的楚风变成了任人拿捏的乖宝宝,实在好玩极了。

    玩的兴起,见陈淑桢和塞里木淖尔扶着篮筐看地面上的战况,没有注意这边,她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坏坏的笑了起来,一边伸手往楚风小腹底下摸去,一边像刚偷了鸡蛋的小狐狸似的咯咯娇笑:“平日里就你整我们,就不许我来整整你?嘻嘻~~”

    不料还没有捉住“目标”,就感觉腰上一股大力涌来,本已俯身向下的雪瑶立刻站不住脚,娇呼着跌进了楚风的怀抱,被他紧紧的抱住,丝毫也动弹不得。

    却见楚风眼神早已恢复了清明,脸上挂着“奸诈”的笑,一只手按着雪瑶丰盈的p瓣将她紧紧抱住,一只手则熟悉的解开了衣襟上的系带,登时两团巍颤颤的丰盈便纤毫必现的呈现在眼前。

    雪瑶还待挣扎,不料楚风一低头,狼吻分毫不差的含住了玉峰顶上那殷红的蓓蕾,顿时像有千百只蚂蚁从身体内爬过,酥、麻、痒,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有了,散着淡淡幽香的娇躯,便瘫软在了楚风怀中……

    “这还是自作自受啊!”陈淑桢看了看落于狼吻的雪瑶,无奈的摇摇头:谁叫你招惹这大色狼的?

    塞里木淖尔圣洁高雅的面庞上,红得到了耳根,她简直不敢回头去看了,只能压低了声音,惊魂未定的问陈淑桢:“风,他平时对你们,都这样吗?我,我将来……”

    这下子,轮到陈淑桢面红耳赤了,岂止是这样,比这更加羞人答答十倍的,都还有过呢!哼,这楚呆子,真真是天底下头号的大色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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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面上交锋的两军,自然不可能知道天空中生了什么,在这场生与死的较量中,汉军完全占据了上风,阳翟王的五个万人队就像海潮撞上了坚固的礁石,无论潮水多么沸腾汹涌,在亘古不变的坚固岩礁前,都只有撞得粉身碎骨。

    元军的伤亡,至少是汉军的十倍以上,随着时间的推移,胜利的天平迅向汉军倾斜,阳翟王只是凭着一股拼命的劲儿,在强行支撑下去。

    不过,这种强行支撑也撑不了多久的,希望突破火网之后在肉搏战中给汉军致命一击的蒙古武士,终于有几个百人队在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之后,冲破了层层交叉火力网,一头撞上了汉军的步兵阵列。

    “手榴弹,预备,投!”第三军的蒙族连长莫日根下达着口令,他麾下的一百多号弟兄们同时投出了手榴弹。

    圆溜溜的铁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到了元军头顶,当内含的拉火管烧到了尽头,这些从天而降的铁疙瘩就欢快的爆开,铸铁球壳上带着纵横交错的花纹,这就是预制破片,爆炸之际手榴弹球壳沿着花纹碎裂成无数边缘锋利的小铁块,在爆炸冲击波的推动下向着四面八方高飞射,切开铁甲,割裂人和马的皮肤,吸吮他们的血液。

    这是一场可怕的火雨,火雨的洗礼中,侥幸突破交叉火网的元军就又倒下了一批,剩下的人马或多或少带上了伤,他们冲锋的阵型变得散乱,马儿的步伐和呼吸也变的紊乱。

    握着战刀的武士们,浑然不知道对面的汉军其实多是辽东诸部的同族,他们只是本能的嚎叫着“长生天保佑蒙古人”,挥舞着战刀冲了上去。

    敌我双方都是蒙古人,长生天到底该保佑谁呢?

    莫日根虎目圆睁,双手平端钢枪,明晃晃的刺刀和战友们并列,组成了一片刀锋的森林,他用心底最深处的力量,大声吼道:“大汉皇帝万岁!”

    猛烈的碰撞,马儿撞上人体,不少汉军士兵被撞得飞出数丈之远,尽管有钢铁胸甲的保护,他们仍然免不了受伤,大部分是肌肉挫伤,也有少数人肋骨折断,其中的不幸者被断裂的肋骨刺伤肺脏,会坚难的吐着粉红色的泡沫,吐出最后一口空气再痛苦的死去,而被肋骨刺穿心脏的士兵则不会经历太多、太长的痛苦,他们的灵魂很快离开身体,飞向了万里之外的英烈祠。

    大汉帝国的军队虽然掌握着最先进的武器和最前沿的战略战术,但打仗就会有牺牲,在所难免。

    莫日根无暇顾及被敌人撞飞的士兵,他的刺刀飞快的刺进了一名元军武士的小腹,狠狠搅动一下,再迅捷的抽出,敌人小腹处就冒出大股带着内脏碎片的血泉,然后软软的从马鞍上栽倒,还在坠地的过程中,这名武士的面色就变得灰败,爬上了死神的阴影。

    又一名北元武士被四五名汉军攒刺而死,临死前,似乎是呼出了肺里的最后一口空气,他喃喃的道;“该死的南蛮子……”

    “不,我们是辽东诸部的儿郎,现在也是大汉皇帝的士兵!”莫日根吼叫着,将刺刀捅进了下一个敌人的心脏。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冲进肉搏范围的敌人本来就是少数,又被火力网和手榴弹消耗了太多的冲击能量,以散乱的队形、变得迟缓的马冲向装备钢甲、刺刀如林的汉军,无异于飞蛾扑火,还没有熄灭火焰,自己就化为了焦炭。

    莫日根所属连队,以及左右邻两个内地汉籍士兵居多数的连队,组成了牢不可破的钢铁阵线,元军在这道钢铁阵线前撞得头破血流,付出了最大的伤亡代价,也无法突破防线,更加不可能伤害到他们背后那些不停喷吐着火焰、给元军以重大杀伤的炮兵部队。

    “想不到,想不到汉军厉害到了如此程度!”阳翟王双手颤抖着,他现在才知道忽必烈并不是懦夫,因为汉军根本就是不可战胜的!他现在也知道了,战前击败汉军、捉拿大汉皇帝的吹嘘,是多么的虚妄可笑!

    和不可战胜的敌人交锋,是傻瓜才会做的事情,阳翟王怀疑再打下去自己的西蒙古草原也要改换门庭了,所以他下令吹响了撤军的牛角号。

    在过去的很长时间内,游牧民族的军队拥有战略上极大的便利,他们的骑兵来去飘忽如风如电,即使在正面战场上输给了农耕民族的军队,也可以从容离开,毫不担心靠两条腿跑路的敌人能够追上骑马的自己;

    相反,农耕民族的步兵一旦失败,就面临着可怕的衔尾追杀,就连开府兴国的文天祥当年也吃了李恒的苦头,无论他怎样组织军队,无论他麾下的江西儿郎多么的英勇无畏,都不可能在骑兵势如山崩的衔尾追击下组织起成功的防御,只好一溃数百里,被追到了绝境,若不是楚风和陈淑桢提兵来援,就要全军覆没了。

    阳翟王作为北元宗王,自然明白这些道理,他相信凭借骑兵远远高于步兵的机动性,自己是能够安全脱身,平安回到西蒙古老巢的。

    当元军吹响牛角号,所有的进攻部队都松了口气,他们实际上已经是强弩之末,不,根本就是在苦苦挣扎了,如果撤军的命令还不下来,相信只要再过半个时辰汉军一个反冲锋他们就得一败涂地。

    好了,走了,再见了!蒙古武士们一脸轻松的拨转马头。

    “想这么轻松的走掉?汉军可是随你来去的么?!”观战的文天祥,见此情景就想到了当年的兴国之败,他悻悻的对老朋友张世杰道:“世杰兄,吾皇在空中观战,可不要让阳翟王溜走啊!”

    张世杰微微一笑,他早有准备了,一声令下,左右亲兵将令旗挥动,阵后数里外待命的阿尔斯楞便挥鞭抽打着战马,大声呼哨着:“儿郎们,出击!”

    骑兵师万余铁骑,在金底苍龙战旗指引下动了山崩海啸般的攻势,前方的步兵自觉的让出了攻击通道,一个个方块式的步兵方阵之间,骑兵们挥舞着战刀呼啸而过。

    “呵呵,现在是这群猴崽子表演的时候了!”张世杰看了看高飞天中的热气球,有些自得的捋着胡须,缓缓的道:“也教陈淑桢陈大帅瞧瞧老夫的手段,须不比她的第一军差!”

    文天祥笑而不语,苏刘义闻言则捂着嘴偷偷乐,当年陈淑桢畲汉义军被海上行朝排挤,《大汉开国群英传》也提了这事儿,都道张世杰、陈宜中、陆秀夫太过执拗,而第一军现在战功赫赫,就更加成就了陈淑桢的威名。

    如今畲汉义军大部整编成为第一军的老底子,又是陈淑桢的侄儿陈吊眼统领,老丈人张世杰自然把它看成畲汉义军的延续,这不,暗中较着劲儿呢!

    苏刘义将泰山大人的衣袖轻轻一扯,微哂道:“现而今陈大帅早就做了皇后,第一军也是陈吊眼统带了,您老人家偌大的辈分,终不至于和后生小辈争名?”

    陈淑桢的父亲,殉节西湖的故宋状元陈文龙和张世杰、文天祥平辈论交,这样算起来,陈淑桢该是张世杰侄女,陈吊眼该是侄孙辈了,张世杰和侄孙辈争强好胜,倒也好笑。

    却不料张世杰将胡子一吹,眼睛一瞪:“保皇帝、破鞑虏,咱们一殿为臣,论什么辈分!便是你苏大人我在军中也只当副军长看待,何尝论起翁婿?功劳我可以让给陈吊眼,但第三军绝不能比第一军差!”

    文天祥不由暗叹,这位老朋友真真是老而弥坚、老而弥辣!不过他的手段嘛,也当得上大汉帝国马步军第一的名号。

    这不,追击元军而去的骑兵师,掀起了滚滚烟尘,奔驰的马队中时不时响起成片的枪声,望远镜中看得清清楚楚,那些仓惶奔逃的蒙古武士,就接二连三的背心中枪,被射落马下。

    阳翟王不知道,汉军并不是一支纯粹的步兵,而是步、骑、炮、卫生、后勤辎重、工程兵等等多兵种联合的近代化军队!

    这样的军队,能攻善守,它的骑兵队伍绝对能让自诩马背天骄的蒙古骑兵好好喝上一壶,让这些骄横不可一世的家伙们狼狈逃走的同时,还要面临背心中枪的恐惧!

    气球上,楚风哼哼哈哈的笑着,若无其事的整理着衣衫,可怜的雪瑶媚眼如丝,散乱的衣襟遮蔽不了呼之欲出的春光,粉嫩的脸上红得可以滴下水来。

    用望远镜看了看战场形势,楚风嘿嘿笑道:“嗯,我想咱们可以下去了,这不,衔尾追击而去的骑兵师,早已跑远,估计是不会回头来看咱们的金龙气球了。”

    陈淑桢难得的坏坏一笑,揶揄道:“只怕是因为你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吧!”

    楚风看了看低着头一言不的塞里木淖尔,意味深长的道:“还差一点儿。”

    当夜,楚风接到了张世杰关于追击阳翟王的军报: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

614章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一)

    阳翟王成为大汉帝国的阶下囚。忽必烈又一跑了之,于是西蒙古出现了权力真空,楚风令断刃军倍道兼程北上,迅将西蒙古纳入大汉版图,就地驻扎以防范海都和金帐汗的进犯,行政上则归属北廷总督府管辖,设官署、行汉法、建学校、筑公路、通商贸,一如哈喇和林和包克图的旧制。

    核心部族成员早被忽必烈带着跑路了,西蒙古留下来的多是外围部族,在兀鲁斯制度下他们本来就不受待见,换个大汉皇帝似乎也差不到哪儿去,更何况连忽必烈和阳翟王都没能打过汉军,区区几个部族武士又能如何?

    西蒙古草原上的部族以听天由命的心态接受了大汉的统治,当然,很快他们就现了大汉皇帝与黄金家族的区别,不再有部族之间的排挤和侵袭,公平正义如阳光洒满大地,冬天的白灾不再是可怕至极的威胁,在大汉的治下,部族越来越兴旺达,短短数年之后。大汉官员或商队所到之处,尽是载歌载舞的欢迎……

    从野蛮的到文明,这是无可逆转的进步,从人类诞生于地球上便开始运转的自然法则,违背铁律的人受到无情的惩罚,顺应它的人享受丰厚的回赐。

    阳翟王被押到了别失八里,楚风毫不客气的在昔日北元统治西域的中心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审判大会,往日西域各族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北廷都元帅温里木可儿降服于大汉皇帝脚下,以令库车、吐鲁番、于缜等族殊为震惊,他们视为天神般不可战胜的阳翟王被当众斩下头颅悬于城门,就更令各族显贵们心胆俱寒了。

    “杀鸡给猴看,猴不一定害怕;杀猴给鸡看,鸡一定会吓掉三魂七魄。”楚风如是对他的大臣们说。

    毛拉、阿訇和亦都护们,再也不会对改土归流唧唧歪歪了,他们异常珍惜的摸着自己的脖子,觉得能让脑袋在脖子上多呆几天,总是比立刻步阳翟王的后尘强上不少。

    剿抚并用、恩威其施,陈宜中开西域总督府于别失八里(今乌鲁木齐以东),开始施展他纵横捭阖生杀黜涉的手段,学校和邮局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工程师带着就地招募的民工和塔塔尔部筑路工人,在戈壁滩上挥汗如雨的修建着公路,汉商的驼队往来于各座城市大巴扎之间……一切正在既定的轨道上飞前进。

    楚风在他的行宫中享受着难得的安逸,雪瑶弹琴、陈淑桢高歌、塞里木淖尔身着如烟似雾的轻罗纱衣,款款摆动着腰肢,楚风一双贼忒兮兮的眼睛就在她带着圣洁光华的面庞、胸前高挺的丰盈、款款摆动的杨柳腰和白皙粉嫩的大腿上溜来溜去。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精虫上脑的楚风现在除了想方设法把塞里木淖尔哄上床之外就无所事事了。然而东起海押立西到撒马尔干、北抵瀚海南至兴都库什山脉的地区,牧人们欣喜的现来自葱岭以东的商队越来越多,带来了他们亟需的铁器、茶叶和红糖,只不过这些人总是到处摸摸看看,似乎对任何话题都感兴趣,时不时还用炭笔在纸上画着些什么……

    一曲舞罢,塞里木淖尔香汗微出,她轻盈的旋转着身子,在楚风身边坐下,将桌上的大幅地图展开:“看,整个呼罗珊波斯以及河中之地的地形图已经在这里了,我的皇帝,您还在等什么呢?”

    楚风苦笑了一下,塞里木淖尔提供的地图,在古典意义上已经非常详尽了,可对于汉军制定作战计划来说,那还差得远着呢!单以河流而论,深浅宽窄,什么季节山洪暴影响渡河,什么季节会断流导致饮用水匮乏,地图上就不可能一一详细列出。都得提前派密探前往调查呀!

    尤其是在葱岭以西的地区,山脉崎岖险峻,间布沙漠戈壁,当年大唐在此经营也殊为不易,汉军又怎可掉以轻心?

    十数万大军行动,当真可以不顾后勤、不顾地形,天马行空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呃~楚风清醒认识到汉军士兵的修为离金丹期貌似还有很大距离,自己的王霸之气也没有浓烈到改变自然定律的程度。

    捏了捏塞里木淖尔的小瑶鼻,楚风笑道:“大军开拔,并不是一张地图就能搞清楚情况的,咱们不但要派密探前去调查,还得花大把银子,填上一大叠大汉皇帝的册封诏书,去收买沿途部族给咱们做向导,这些,都是要花时间的。

    至于弹药补给、后勤供应、开山架桥的工作,都得一一齐备,要知道葱岭上的某些山口,海押立河上的某些桥梁,北元骑兵可以通过,咱们的十二斤重炮和辎重马车不一定能通过……”

    楚风说得兴起,就在地图上指指点点,雪瑶无趣的撅着小嘴,陈淑桢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她曾是统领十万大军的大元帅,行伍之事远比楚风熟悉得多,但楚风多了后世七百年的知识,哪怕只记得后世战略战术思想的只言片语,与陈淑桢的经验相砥砺。便是替她打开了一扇从来没能想象过的大门,那怕相识十年之后,早已熟悉了这些,每次听楚风讲起似乎都能得到新的启迪。

    塞里木淖尔痴痴的看着楚风,只觉得他讲述的这些内容是那么的别开生面,作为波斯反抗伊儿汗起义的领导者,她也陆陆续续学习了不少军事知识,不过和楚风所提的一比,就实在差得太远了。

    美丽的圣女低着头暗自思忖:怪不得波斯义军对上蒙古武士总是大败亏输,汉军却能百战百胜。

    楚风的鸿篇大论还没有讲完,便听得殿外卫士大声通传,金刚军军长法本求见。

    身穿轻纱的塞里木淖尔和仅着贴身小衣的雪瑶款款起身避入了后殿,陈淑桢舞剑一身戎装,无须避忌,便留下来陪在楚风身侧,无论如何,她还是法本的大师姐嘛!

    楚风率兵从哈喇和林沿草原驿道南下,在哈密力过冬,之后走的天山北路,陆猛领兵走经河西走廊入西域,在敦煌过的冬,便走的天山南路,落后楚风一步抵达别失八里。

    两军会师以后。因为蒙元在北廷都元帅府驻地修建有军营,囤积了大批粮草,便以这里作为继续前进的基地。

    法本在陆猛麾下西进,沿途所见所闻不少,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所以刚刚扎下营盘安顿好兵马粮草,便独自一人前来觐见大汉皇帝。

    “大汉皇帝、皇后万岁!”法本山呼参见,末了,还有些深意的看了看师姐。

    陈淑桢有些奇怪,今天这光头佬怎么一张脸板得像生铁?难道不怕本师姐敲破他的光头?

    法本是楚风从南少林救出的幸存者,从来对朝廷忠心耿耿。此时见他有些愤愤不平,楚风便微笑道:“有什么事情坐下说话嘛,气鼓气涨的,谁敢给咱们统兵破胡元,斩将夺旗的大英雄闷气受?”

    法本脸上红了一红,论起斩将夺旗,他虽然也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可和师姐相比,就有点儿不够看了。

    见法本依言坐下,楚风笑笑:“有什么事儿,说出来我替你做主,我要有什么为难的,还有你师姐嘛——大汉上上下下都知道,皇帝管不了的事儿,皇后是一定能管的!”

    陈淑桢粉面霞飞,凤眼剜了楚风一下,心道瞧你说的,好像我是母老虎一样。

    见陈淑桢刹那间流露出亦娇亦嗔的神态,法本不由得呆了一呆,从小认识的师姐,无论在南少林习武还是统领大兵征伐,都是粉面凝霜、凤眼含威,几时有过这般温柔的神态?不过,只怕天底下也只有大汉皇帝能让师姐如此心折吧!

    法本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光头,上次被陈淑桢敲过的地方,似乎还疼得厉害呢……

    定了定神,有些委屈的道:“皇上,皇上为什么许他们自由信教?那些毛拉和阿訇,和咱们可不是一条心!”

    原来,法本从佛教经文典籍中早已知道,这西域有大大小小若干佛国,于阗、楼兰、高昌……大乘佛教盛行,僧侣极多,自汉唐以来与我中原互相交好,往来的僧侣络绎不绝,被唐三藏称为西去印度之路上的小西天。

    身处南少林的青年法本,便对西域小西天充满了敬慕。现在虽然破戒投入汉军,也未尝不想圆青年时的梦,到这西域佛国来走走看看。

    哪晓得一路上走来,所有的佛教寺庙,乃至汉人道观,全都破败不堪,只剩下几个老朽昏聩的僧人,一问才知道,过去的数百年间,阿拉伯帝国喀喇汗王朝向异教徒们征收高额人头税,或者干脆用武力屠杀,以致于西域诸多佛国大部成为漫漫黄沙!

    正所谓佛也有火,法本听得这些怒不可遏,当即入宫觐见楚风,请求他拿一个办法出来。

    “我看过去几百年间,完全是他们用弯刀强行将佛国消灭的,真正太可恶了!”(!)

615章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二)

    接到法本的投诉。楚风若有所思。

    无庸讳言,毛拉们的圣地麦加和麦地那,正处于埃及马木鲁克王朝统治之下,要让他们像过去效忠巴格达哈里那样效忠大汉皇帝,只怕是千难万难。

    另一方面,中华文明展到宋末,自汉武帝独尊儒术以来诸子百家凋敝,而儒释道三教合流已经成为华夏文化的主干,以儒为主,杂以佛道,其中宋儒周敦颐辈援佛入儒,革新儒学,经后世扬形成程朱理学,又融合道家思想,由朱熹挥阐述而成为思想界的主流。

    彼时宋代之儒,固然早非孔子原说,龙虎山、终南山所诵之经文亦非李耳所著《道德经》,宋末之佛,又何尝是天竺之佛?佛教在天竺早已衰落,如来佛的西天极乐世界早就变成了湿婆和毗湿奴的天下,净土宗、禅宗等支派却与华夏文明融合。于中华扬光大。

    楚风很清楚,宋末儒释道三教合流早已是思想界的共识,看看宋末第一忠臣、儒门大师文天祥替两个儿子取的名字吧:文佛生、文道生!

    遥想当年,西域崇奉佛教(主要指汉地净土、禅宗之佛,而非吐蕃喇嘛之佛,亦非南亚诸多小乘佛教国家之佛)的于阗国王李圣天,对中华极其倾慕,赵匡胤统一中原,建立了北宋王朝后,一直渴望国家统一和安定的于阗王李圣天,闻之欢呼雀跃、不胜欣喜。立即派使前往开封,向宋太祖表示祝贺和归属之意,并进贡了玉圭、玉匣、玉枕等物,受封为大宋朝于阗节度史。

    而对于正值最强盛时期的阿拉伯帝国,及其在中亚的打手喀喇汗王朝,李圣天给予了坚决的抗击,塔里木会战中,李圣天率领的两万军队以诱敌深入战法,大破阿拉伯十四万联军,阵斩哈里任命的“中国总督”买哈提和麾下四大伊玛目,阿拉伯人叹息说“圣战者像雪崩一样被杀死,”并将战场命名为“殉教者岭”。

    可时隔两百年多年,楚风来到这里,看到的却是大毛拉和亦都护们敌视的目光,当年的李圣天早已化为漫漫黄沙下的白骨,他建立的佛寺也变成了荒丘,不知他的英灵要是见子孙后代膜拜着昔日敌人的神灵。将会作何感想?

    阵地,我们不去占领,别人就会占领。

    楚风思忖着,慢慢回答法本:“大汉帝国允许宗教自由的政策不会改变……”

    刚刚听了第一句,法本就急得虎目圆睁,想起可恶的阿拉伯帝国用高额人头税,甚至直接用弯刀来强迫西域佛国改变信仰,他就气得三尸神暴躁,然而楚风于所有南少林幸存者都如同再生父母一般,不好争执,他只好委屈的瞅着陈淑桢叫道:“师姐虽是俗家弟子,也须念得几分香火情,如今师姐贵为皇后,如何不替昔日同门说上几句?”

    法本这个师弟从来都是虎虎生风的大将风范,突然用“幽怨无比”的目光盯着自己,陈淑桢只觉得心头好像有毛毛虫在爬,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她坐着的身体挺直,凤目一睁,两道精光射向法本,沉声斥道:“放肆!”

    法本暗道一声不好。立马运气戒备,被这位师姐敲光头敲得都成神经反射了。

    只见两大高手渊渟岳峙,陈淑桢虽然坐在地上,身体却像绷紧了的弹簧,又好似蛰伏于地蜷缩着身子的雌豹,随时都能动闪电一击;法本双脚不丁不八,粗大的指节根根爆响,一张犹如生铁浇铸的面皮,隐隐浮现金光。

    “大漠飞来一条龙,神来无影去无踪。今朝削去峨嵋顶,明日再拔武当峰”,陈淑桢呵呵大笑着眼中精芒闪动,龙吟中一剑挥下,匹练也似的剑气冲霄而起,空中只见剑光闪烁吞吐,不见人影翩跹,竟已到了人剑合一之境。

    “除魔卫道来我辈分内之事,阿弥陀佛,贫僧今日便替武林除害!”法本面无表情,袖中双掌交错成剑型,一收一放一扣,居然将龙泉宝剑合在掌中!却原来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呃,这不是武侠小说~~楚风摇了摇头,把想象出来的画面从脑袋里赶走,他往桌上不轻不重的一拍,“搞什么鬼名堂?我话还没说完呢!”

    楚风这一拍不得了,两大高手立马缩小了一圈,法本不好意思的挠着光头,嘿嘿陪着傻笑。陈淑桢呢,粉面上几分若有若无的红晕,凤目斜了斜楚风,分明带着女儿家的娇嗔。

    法本觐见,皇帝卫兵等在殿前,见此一幕不由得小声议论道:“为了陈大帅和法本将军谁是沙场斩将夺旗第一人,第一军和金刚军的弟兄们争论不休,可现在看起来,咱们大汉皇帝才是深藏不露的一等一的大高手!”

    “是啊是啊!”有位被关汉卿《大汉开国群英传》毒害最深的卫兵,模仿着楚风刚才拍的那一下,边比划边说:“看,皇上刚才拍的那掌,五指略略分开,分明是少林龙爪手的功夫,想必是陈大帅亲传,而大拇指稍稍向外,又含着终南山全真派的手法,而运气之时没有丝毫停顿收自如,又能融合诸派武功,内功多半就是川边大雪山圣母之水峰的小无相功了。”

    有人奇道:“全真派和少林寺的武功通行天下,吾皇融汇关头并不奇怪,怎么连川边大雪山的功夫也会呢?”

    那人语塞,想了想辩道:“第二军第三师经由川边西进吐蕃。从喇嘛庙里查抄了小无相功秘籍,再献给吾皇的,也未可知嘛!”

    众护卫点了点头,佩服道:“如此说来,波斯圣女既已为吾皇座上宾,乾坤大挪移心法也多半是他老人家囊中之物了。”

    护卫们越想,越觉得大汉皇帝楚风,实乃数百年来不世出的大高手,便是大汉开国群英传中号称天下无敌,骄狂到了极点的昔年北元国师八思巴,只怕在他老人家手底下走不了三招——那还得是大汉皇帝手下留情。只使了五成功力!

    不成想文天祥有事来觐见楚风,无意中听了这些话,立马拊掌而笑,朗声道:“尔等所说乃庶人之剑,蓬头突髻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瞋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此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一旦命已绝矣,无所用于国事。

    吾皇掌中的却是天子之剑——以燕溪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魏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秋,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匡诸侯,驱胡虏,立纲纪,救万民,而天下服矣!”

    皇家卫队的卫士,全都经过完全小学教育,但大汉小学阶段的课程对古文要求并不太高。能读唐诗宋词便罢,要到中学和专门的学院才有深入研究,所以卫兵们对文天祥的话,都听得似懂非懂。

    看着文天祥的背影,一名卫士恍然大悟:“哦,明白了,文大人告诉咱们皇上他老人家修习的武功叫做天子剑法,上斩星辰、下绝河岳,乃是天下无敌的神功!”

    正在跨越门槛的文天祥闻言身形一滞,刚刚提起的右脚绊在了在门槛上,身子一个趔趄。

    见文天祥入内,楚风朝他笑笑示意他坐下,继续对法本道:“宗教信仰自由是大汉既定的政策,要记得,天山南北、葱岭东西、南洋千岛万国、天竺……也许还有更多的地方,将来都会纳入咱们大汉的直接、间接统治之下,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嘛,难道我大汉就不能有几分容人的雅量?呵呵,要知道,如来的方便法门也是东汉时候才白马传经入洛阳的呢!”

    法本傻了眼,确实,要是华夏没有海纳百川的胸怀,如何会坦然吸收源自天竺的释家?他觉得楚风说得有道理,却又有些儿不对劲的地方,只是自己说不出来,唉~法本哀叹一声,从小在南少林就是武功高强,打机锋、辩经书却尽落到最后,谁叫你笨嘴笨舌的?

    文天祥在旁听了暗自好笑,心道皇帝不愧为老友陈宜中的女婿,倒有几分摇唇动山河、叩齿作猿鹤的气度了;再看看陈淑桢这位昔日老友陈文龙的千金、叱诧风云的女元帅,身着戎装,瞧着楚风雄辩滔滔,粉面上自是娇俏羞恼宜嗔宜喜的模样,“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羽扇纶巾,雄姿英”的词句,就不由自主的涌上他的心头。

    见文天祥有事觐见,法本无精打采的正要告辞离去,却不料楚风话锋一转:“不过嘛,在宗教问题上,大汉帝国也尊重各族百姓自己的选择,要是他们要求在西域遍修佛寺,我们朝廷当然乐观其成,我佛如来终归是教人行善,宋际大儒周敦颐、朱熹、程氏兄弟,都曾礼敬三宝嘛……”

    文天祥频频点头,他身为儒学大师,自己儿子一个佛生一个道生,实际上平生所治的学问,也是儒门占了七八成,佛道各有一两成,兼收并蓄,自然知道前朝各位大儒将佛道两家融会贯通的道理。

    法本一怔,听到这里楚风的口气,他就有些琢磨了,渐渐琢磨出点儿道道。

    “听说北元胡酋忽必烈是尊奉喇嘛教,还拜那吐蕃僧八思巴为国师,嗯,虽然我是新儒学宗师不好去拜佛,但我的第三皇后如果喜欢斋僧修庙,我也不会反对,是吧?”楚风朝陈淑桢挤了挤眼睛。

    待后者嫣然一笑,他又坏笑着补充道道:“大汉政府坚持世俗化,不参与宗教活动,但如果是个人身份嘛……另外,我想郑子、祝季奢这些了财的汉商,钱多了还不是修桥铺路,斋僧济贫?如果他们愿意出点钱在西域广修佛寺,也未可知呢。”

    法本生铁浇铸一般的脸庞,立刻笑成了一朵菊花,他现在已经完全明白皇帝的想法了,南少林虽然被蒙元摧毁,咱们却可以在西域重建一百所、一千所寺庙!

    以大汉富商的财力,以官府的保护和包容,以新旧儒学、程朱理学对释家的接纳态度,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重新恢复当年旧观!

    法本兴冲冲的离开,但这个时候他还没能想象出富商们的支持力度有多大——大汉最大的工商业实体是东印度公司,东印度公司由楚风控股,嘿嘿……

    待法本离开,楚风又瞧了瞧文天祥,忽然问道:“文部长是江西人吧?和龙虎山张真人是否相识?”

    文天祥捋着颔下胡须,笑盈盈的道:“终宋一朝,上自皇家,下到黎民,无不与道门往来,老臣如何不识得张天师?不瞒吾皇,迁都临安之后,龙虎山张真人还屡次到我府上打秋风呢。”

    好啊!楚风拊掌而笑,授意文天祥负责将张天师请到西域来,对了,终南山全真派离这里更近,当年丘处机还到哈密力游历过的,也把他们给请来。

    高昌回鹄的领地上原本乃是佛教盛行,宋嘉定十四年长春真人丘处机西游至回鹄昌八刺城,当地的回鹄僧告诉他:“盖此以东昔属唐,故西去无僧道”。

    这就是说,过昌八刺出了盛行佛教的高昌回鹘地区,再往西就不再有和尚与道士,而是信仰其它宗教的地区了——本来直到中亚碎叶城,也即是那位伟大的诗人李太白的出生地,盛唐时都是佛教的天下,阿拉伯帝国崛起之后,一波*的圣战者用血和火传播他们的信仰,生存在他们的地盘,那么缴纳针对异教徒的高额人头税,要么就做无头鬼。

    现在,大汉取消了歧视性的人头税,各种宗教信仰一律平等,而战场上阿拉伯帝国早就惨遭蒙古武士践踏,末代哈里都被拖出巴格达裹在毯子里踩成了肉酱,哼哼,就不信……

    “哦,文部长所来为何?”楚风想起来,询问文天祥的来意。

    “大汉光复之地,往往即开科取士,以定人心,以安士林,只不知这西域是否也要开科取士?”

    文天祥看着楚风的眼睛,有些拿不准的问道。

    事实上这个问题他和陈宜中讨论了很久,开科吧,就面临考什么的问题:你考新儒学吧,这里的宗教学校里读的全是《可兰经》,不少人连汉字都不会写,只怕到时候开了科,没有人来应举,那就丢了大汉天朝的脸面;可要是考阿拉伯文,题目用《可兰经》上的内容,那是替大汉皇帝选材取士呢,还是给早就变成肉酱的哈里他老人家选人才?

    楚风毫不犹豫的道:“无论西域蒙古,凡属于汉唐故土,必纳入朝廷直辖,不设殖民地。直辖之后必建学校、设邮局、修公路、通商贸,而后开科取士以定人心,此地自然不可例外。”

    开科取士,不但象徵着大汉朝廷对这里的完全统治,还有安抚当地人心的作用,因为无论是地主土豪还是穷苦百姓的子弟,都可以通过科举考试这一途径踏入官场,有了出路,哪怕就录取率而言是条不算太宽的出路,也是阶层流动的通道嘛。

    而且,这还能把熟悉家乡情况的本地人充实进官僚队伍,改善官员组成结构,免得新光复地区的官署中全是随汉军打过来的外地人,对本地情况两眼一抹黑。

    温里木可儿在别失八里起义,抓住了各城邦的大毛拉、亦都护和阿訇们,大汉并没有赶尽杀绝,只是杀掉了几个罪大恶极的,其余的全部来了手“杀猴儆鸡“,再让他们协助大汉完成改土归流的工作,就是为了尽快熟悉情况,构建行之有效的地方政权。

    但无论是文天祥、陈宜中,还是楚风都明白,这群人不是和大汉一条心的,只有录用提拔一批完全由大汉选择的官吏,政权才能真正深入基层。

    “可,可是他们大多数不会汉文啊,难道、难道我们真的考大食文字,用大食经文上的题目?”文天祥瞪大了眼睛,很有些困惑。

    楚风笑笑,“为什么不可以?我的文部长啊,你真是个实诚人,还记得当年咱们的新儒学是怎么取代旧儒学的……”

    文天祥先是一怔,俄而一喜,用力拍了下大腿,高叫道:“好呀!太好了!”

    陈淑桢捂着嘴唇直笑,这位故宋丞相一贯以正人君子形象示人,行不逾矩,何曾有现在这样喜出望外?下次回临安见了手帕交的文柳娘,倒是要和她讲讲这一幕呢。

    文天祥如何不高兴?他已知道,将来这西域非但会像数百年前盛唐时候一样遍布佛寺道观,回鹄人还会拿起他们久违了的汉书,诵读数百年前他们祖先曾经诵读过的李杜诗篇、楚辞汉赋!

    道理很简单,当年新儒学出炉,国中何尝不是议论纷纷?各种反对意见层出不穷啊!但大汉皇帝刚一宣布新儒学为开科取士的唯一官方答案,一切反对声音顿时偃旗息鼓,而楚风儒学大宗师的身份,也就得以确立,并且至今无人提出质疑。

    天底下会对政策唧唧歪歪的,只有读书人,而当读书人现唯一的进身之阶就是新儒学之后,他们还会对新儒学提出反对意见吗?只怕当初批驳得最厉害的才子,就是之后捧着《四书新解》、《五经新编》读得最刻苦的人!

    这个简单的问题,文天祥想不到,楚风来自后世,知道八股文是怎么成为禁锢士林思想的牢笼的全过程,如果不依样画葫芦,那还算是个成功的穿越者吗?

    西域,哪怕最初只有三个五个懂得汉文的人来应举,咱们就录取这三五个人,尝到了甜头,还怕没有人抱着新儒学典籍,前赴后继的来应举?哼哼哈哈~~

    迟早让西域各地的学校,尽是我楚辞汉赋、唐诗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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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汉帝国开科取士啦!

    这条消息一经传出,就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向天山南北,飞向塔里木河两岸,无他,西域自从被北元统治以来,就从来没有过任用本地官员的先例,要么是派遣过来的北廷都元帅,以及麾下的万户千户,要么就是世袭的亦都护和贵族,识文断字的青年只有进宗教学校,先当宗教学生,以后再做毛拉、阿訇才有条出路,哪儿想过能通过考试做官?

    事实上,西域宗教一家独大的原因,和北元不开科取士很有些关系,有才智的青年们只有通过宗教学校才有出路,他们不读阿拉伯经文难道还会去读唐诗宋词?!

    得知大汉开科取士,通过之后就能做官,别失八里的宗教学校里顿时翻了天,学生们很快就分成两派展开了辩论。

    虔诚的学生克里木正大声,甚至可以说嘶声叫嚣着:“我们不应该去做异教徒的官儿!他们是不敬神的坏蛋,死后都要下火狱,齐拉尔买提,你可不能背弃穆圣的教诲,去做异教徒的官儿!”

    齐拉尔买提是个年轻英俊的回鹄学生,只是身上穿着的旧麻布袍子,和克里木那身镶金边的质孙服相去甚远——西辽和花拉子模相继灭亡,北元统治西域已经八十多年了,北元贵戚身穿的质孙服,也成为了西域世袭贵族的服装。

    齐拉尔买提有些愤恨的看了看克里木身上的华贵丝袍,很有些不屑的道:“异教徒的官儿?我记得那位号为上帝之鞭的成吉思汗,他信奉的不是真主而是长生天,他的孙子伊儿汗旭烈兀,还杀死了阿拉伯帝国最后一任哈里,把可怜的穆斯台尔妥姆裹在毯子里活活踩死——然而,自称虔诚的克里木,你为什么穿着他们的服装?”

    话音还没落地,学生们就大笑起来,特别是那些出身贫苦的学生笑得最大声,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克里木的伯父就是别失八里的亦都护,而他们家投进蒙古帝国的怀抱,已经有三五辈人了。

    其实严格说来,这也怪不得克里木的祖宗,当年成吉思汗和他的子孙们,用铁骑强弓征服世界,全世界只有很少几支军队能和他们对抗,偏偏那几支军队都在中华的土地上,在扬州、在襄樊、在钓鱼城,除此之外,山中老人的暗杀者、波斯的殉教战士、埃及的马木鲁克、强悍的俄罗斯蛮族、德意志的条顿骑士团,全都在几个照面间折戟沉沙,小小的西域各族,不臣服还能怎么办呢?

    克里木叫道:“那是逼不得已,全世界都无法抗拒蒙古武士的铁骑,我们暂时投降只不过是为了保存生命,留下宝贵的生命以便在人世间继续传播安拉的启迪,穆圣的教谕!”

    暂时,好个暂时!齐拉尔买提笑得前沿后合,突然问道:“刚才克里木说是因为无法抗拒蒙古帝国,只好投降的,那好,难道现在你认为能够抗拒大汉皇帝的意志?”

    克里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现在全西域只要是有耳朵的人,就知道大汉皇帝几乎是谈笑间歼灭了阳翟王,并把他捉到别失八里公开处斩。

    阳翟王啊!西域人或许不知道忽必烈的赫赫威名,不清楚伯颜灭宋的煊煊武功,但近在咫尺的阳翟王他们是很清楚的,他那五万铁骑,就是全西域各城邦的武士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呵!

    偏生就是这么强大的阳翟王,被汉军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捉了来处斩。

    更有那威风凛凛的中亚霸主海都汗,也曾在汉军手中大败亏输;苍天之主忽必烈,也弃了草原老巢狼狈奔逃,试问西域还有谁敢去老虎头上拍苍蝇,跟汉军找不自在?

    克里木完全无言以对了,作为世袭亦都护的贵族,他哪儿是对宗教虔诚?分明是对既得利益虔诚!要不然当年祖宗为何投降信仰长生天的成吉思汗,投降放马踩死了哈里的旭烈兀?

    齐拉尔买提见克里木被自己驳倒,向同学们振臂一呼道:“同学们,咱们走,大汉开科取士是个好机会,不像他们世袭贵族和世袭毛拉,咱们还得把肚子里的学问卖出去,才能挣钱吃饭呢!”

    世袭贵族的子孙后代,能受得了宗教学校清苦学习的为数不多,这里大部分还是平民子弟,当官儿对他们的诱惑力是极大的,当下就拉拉杂杂走了**成,剩下五六个人呆在清真寺里。

    “怎么办?”克里木挠着头皮,看样子大汉会长期统治这里了,袭爵做亦都护和亦都护下属官吏的路子,已经被改土归流堵死。

    留下来继续读经文将来做阿訇、毛拉吧,现在有什么纠纷也不找毛拉裁判,而是由大汉官署裁决了,有什么交易也不找毛拉做公证了,只怕将来做阿訇也不是个好出路,如果光是带着人念经祈祷,那可没有什么收入啊!

    有相好的学生怯怯的问:“要不,咱们也去应试?我瞧大汉皇帝是位强大有威力的君主,只怕不比过去的哈里、成吉思汗差,做他的官儿,咱们也不丢脸。”

    岂止是不丢脸,简直光宗耀祖了!克里木是知道的,家族中的长辈有多么热切的盼着当大汉官儿,皇帝又是怎么轻描淡写的拒绝了他们。

    所谓不做异教徒的官儿,本来就是个笑话,阿合马替忽必烈办事,色目人做元朝官儿多了去,难道忽必烈不是拜的八思巴,信的不是喇嘛教?西域各族,当年不是投向了成吉思汗?

    本来只是意气之争,克里木转过弯儿,就立刻下定了决心:“去,咱们怎么不去!”

    没成想,大汉西域总督府门前,早去的同学们已经唉声叹气,不少人更是坐在地上,颓丧到了极点。

    克里木问了问,才知道大汉帝国开科取士,用的不是他们传习已久的阿拉伯蝌蚪文,而是方块汉字,不是《可兰经》里面的题目,而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新儒学四书五经!

    妈呀,这不是为难人吗?自觉来应举就是纡尊降贵了,没成想大汉还这么不识抬举,克里木愤愤的道:“走,同学们咱们走,大汉这不是真心给官做,是耍咱们的!”

    “不会吧……”齐拉尔买提犹豫着,再次细细看了汉、回鹄双文对照的榜文,想了想便说:“当年喀喇汗朝用阿拉伯文取士,之后的西辽是契丹文,做蒙古大人的管家得学会八思巴蒙古文,这样说来,大汉皇帝用汉文、汉书取士,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问题是我们连一个字都不会!”克里木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觉得,不做官回家吃老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家里的钱财足够挥霍了。

    这一次,追随克里木的人占了多数,只有七八个人留了下来,就算家庭贫穷,对做官有着极高期望值的几位学生也认为毫无希望,摇头叹息着离去。

    “大汉皇帝富有四海,乃是天底下最强大的君主,他不会和咱们这些蝼蚁般的穷学生开玩笑的!”齐拉尔买提看着克里木远去的背影,给留下来的几位同学打气。

    就在此时,忽然听得总督府中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惊讶的回头一看,只见署衙中一位乌纱帽、玄色袍、白玉带、粉底靴的大官,双目炯炯如有神光,两边亲兵、卫护雁翅排开,左右龙虎牌上金光闪闪。

    不是大汉西域总督陈宜中,还是哪位?

    “来,来!”陈宜中朝着学生们招手,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恍如梦中的天国之门缓缓打开,众位学生见到这一幕早已惊喜交集,不知是谁最先从梦中惊醒,几乎是欢呼雀跃着走进了总督府。

    陈宜中的笑容很亲切,因为他刚刚从通译口中知道了这群学生的谈话内容,临时做出接见的决定。

    “你们,都决定留下来参加半个月后举办的考试吗?”

    大汉西域总督,传说中万分可怕而又高高在上的人物,竟然如此和颜悦色!齐拉尔买提欣喜交集,甚至没有听太清楚他的问话,还是同学从背后退了一把,他才结结巴巴的道:“是,是的。”

    “好、好!”陈宜中连连颔,让亲兵奉茶、看座,他又问道:“我大汉皇帝泽被苍生、包容四海,这才开科取士,使诸位青年才俊有报效我大汉天朝的机会……试问诸位,在接下来即将举办的考试中,有没有信心?”

    学生们面有难色,实话实说,他们连半点信心都没有。

    陈宜中笑了,他从书案上取下几本薄薄的书籍,递给了学生们:“拿去好好研读吧,如果有疑问,可以请教汉商带来的通译,我想他们是很乐意解疑问的。考试的题目嘛,我认为不会太难的。”

    陈总督说乐意,那就一定乐意,陈总督说不难,那就一定不难。学生们高高兴兴的离开了总督府,他们觉得,似乎已经有一条闪着金光的康庄大道在脚下展开。

    “好一条千金买马骨之计!若这几个学生高高的中了,外放到各城做个不大不小的官儿,替咱们做个榜样,只怕下一次开科取士,宜中兄的门槛就会被踩扁吧!”文天祥从后堂踱出,看着学生们离去的背影,似乎已经看到了西域人人手不释卷,新儒学四书五经通行天山南北的情景。

    陈宜中呵呵大笑,“当年商鞅迁木立信,小弟不过是效法前人故智,狗尾续貂,不值一哂,呵呵,不值一哂。”

    ………

    自别失八里西行轮台、海押立的路上,胡杨林苍翠欲滴,绿洲与清泉星罗棋布,大队汉军穿行其间,时不时能享受到一片荫凉的树荫,或者甘冽的清泉。

    楚风掀开车窗瞧着窗外的景色,若有所思。比起二十一世纪,现在的西域还没有沙漠化到那种程度,罗布泊什么的都还有广阔的水面,栖息着鱼儿和水鸟呢!

    陈宜中的奏报从别失八里飞骑传来,大汉开始在西域开科取士,惟有新儒学典籍如《五经新编》、《四书新解》作为经义科的标准答案,讲求为政之道的策论科则以钦定大汉宪法和朝廷政策为准。

    楚风嘿嘿一笑,想当官?毛拉和宗教学生们再会念经也不行,你得把新儒学读通,把钦定宪法背个滚瓜烂熟,咱们大汉考这个!

    考试的结果嘛,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不过已经有了千金买马骨的效果,现在别失八里汉商开办的商铺,时不时有学者打扮的回鹄人,来问有没有四书五经、钦定宪法和政策汇编卖……

    正在和塞里木淖尔誊写波斯音律的雪瑶,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像极了夏日中害懒的猫儿,“呵~咱们这是到哪儿了呀?去碎叶城还远吗?我想去看看李太白的出生地呢!”

    塞里木淖尔掩口一笑,“距碎叶城还远呢,咱们先到轮台,再往西才是海押立,再往西才是碎叶城。”

    “那么远啊?”雪瑶立马泄了气,又恢复了懒猫本色,慵懒的偎成一团。

    楚风一直微笑着,窗外,不仅有戈壁、绿洲和胡杨林,还有他的铁甲劲旅,无敌雄师!(!)

616章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三)

    西行的大军,在戈壁滩上穿行。玛纳斯河、伊犁河给大军提供了清冽的饮水,成片成片的胡杨林,遮挡住了西域夏季能把人烤成肉干的毒辣阳光,酸枣、刺梨丛中的野黄羊,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这支意气风的大军。

    夕阳西沉,官兵们开始准备宿营,楚风和陈淑桢、塞里木淖尔、雪瑶三女下车透透气。

    只见苍茫戈壁无边无垠,极远的天地交接处,起伏不定的群山之巅还积存着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清澈的天幕边沿,太阳显得分外赤红、分外硕大,天际蕴染着层层叠叠的红霞,雪山反射着金红的阳光,上下交相辉映,加上苍茫无际的戈壁滩,只觉得雄奇瑰丽到了极处。

    波斯圣女倒也罢了,从小儿在江南沿海长大的雪瑶和陈淑桢,左右挽着楚风的胳膊,目眩神迷的看着这一幕、良久,雪瑶才长出一口气。悠悠叹道:“以前读李太白诗,雄浑逸丽之处真不知他如何想出,今日见了这西域风光,当知太白心境了。”

    陈淑桢点点头:“太白生于西域碎叶城,长在蜀中,故诗文既有西域之雄奇,又兼蜀地之钟灵毓秀。只可惜李太白出生之碎叶城,久陷于胡虏之手,竟与我中华离散数百年,殊为可叹!”

    “碎叶城?”塞里木淖尔好奇的睁大了眼睛,不明白她们有什么惋惜的:“现在,咱们不是往碎叶城去了么?将来这些地方,都会是大汉皇帝的治下,不会有什么遗憾了呀!”

    两女闻言相视一笑,来自波斯的圣女是无法理解她们的心情的,从识字便开始诵读李白的诗篇,诗仙的出生地却在数百年前就沦陷敌手,若诗仙在天有灵,当作何感想?

    不过,这一切都将结束了!汉军的脚步,将会践踏一切敢于阻挡它前进的敌人,汉军的刺刀和枪炮,将会碾碎任何挑衅华夏的势力。

    陈淑桢深深的注视着楚风,他们曾经携手走过了最坚难的岁月,彼此之间绝不仅仅是单纯的爱恋,心心相印的情人之外,还是肩并肩的战友。志同道合的伴侣。

    但雪瑶那种女儿家崇拜的目光,就更加令楚风自信心爆棚了,对雪瑶而言,楚风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地,她把自己的生命和楚风紧紧的系到了一起,誓永不分离。

    呃~被两大美女深情加崇拜的看着,楚风都有点儿不好意思,难得的老脸一红。

    忽然间,他的笑容凝固了下来,看着前方的眼神变得凝重,眉头也慢慢的拧了起来。

    陈淑桢顺着夫君的目光看去,一些士兵牵着战马饮水,喂食黄豆,马儿啃吃着嫩草、树皮和灌木丛,还有些士兵砍伐着胡杨树粗大的树干,预备按照扎营规范设置防御敌人偷袭的拒马、鹿砦。

    仔细搜索着脑海里保存着的汉军作战条例条令,陈淑桢疑惑不解,因为这些士兵的所作所为,都是非常符合条例规范,没有任何违规行为呀!

    想当年,各种条令的最基础部分。都还是楚风和自己推敲制定的呢,应该不会记错吧?陈淑桢很有些纳闷,她光洁如玉石的额头上几缕丝被晚风吹散,轻轻拂了拂,正待开口询问,却见随驾的郑子骑着马儿一路跑来,便将疑问暂时埋在心头。

    远远的下了马,郑子一脸喜色的走来,参见之后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道:“皇上,这里实在是太适合种棉花了!胡杨林挡住了北面的风沙,河流提供了水源,日照又非常的强,要是在这儿大力推广种棉,咱们就不必从德里苏丹国批量进口印度长绒棉了!”

    纺织业是工业革命初期的支柱性产业,原因无他,拖拉机、汽车、火车等重工业还没有展起来,采矿冶金就只能小打小闹,而人类所需的衣食住行,轻工业就主要解决衣食两项,其中,食品工业嘛老百姓不是必须的,罐头咸鱼茶叶都是作为日常饮食之外的补充,惟有衣服,既便于规模化生产,又可以长距离运输不怕**变质,所以它的地位也就当仁不让了。

    大汉的纺织工业分为三部分,其一是毛纺业,原料来源主要是辽东漠北草原上收购的羊毛,当然新大陆的畜牧业正在飞展。闽广地区的毛纺厂已经有来自新大陆的羊毛作为原料了,只不过比例还很低。

    其二是咱们中华民族最传统,享誉世界的丝织业,四川的蜀锦、淮扬的茧绸、苏杭的锦缎,从海上丝绸之路出口到西方,获利极大,但这一块因为成本问题,主要是高端商品,一般百姓浑身绫罗绸缎的还不多。

    第三,也是最主要、将来展潜力最大的,还是棉纺业,毕竟在化学纤维明之前,棉布是人类穿着最多的纺织品,有了化学纤维之后,纯棉制品也因为舒适透气而持续受到追捧,季节上从冬天的棉衣,到夏天的汗衫,价格上从最便宜的粗布,到目前大汉境内最昂贵的斜纹布、细纺布,应有尽有。

    但原料问题,是大汉展棉纺业的短板,要知道棉花并不是中国原产的,它是从印度-南洋—海南岛一路传来。宋朝黄道婆从海南黎族妇女那儿学到了先进纺织技术,经过改良之后传到江南,这才令松江等地开始大规模种植棉花,有了后来蜚声中外的“松江细棉布”。

    大汉帝国建立以来,楚风一直令地方官署在各地推广种棉,可效果并不理想:一则要留足够的耕地种植粮食,二则江南闽广地区潮湿、光照不多的气候条件,其实并不太适合种棉花。

    大汉各家富商当中,郑家主要从事商品流通领域的工作,王李氏开办的棉纺厂,就把原料采购的订单交给郑子处理。可他在江南各地一直找不到太多的原料来源,只好花较为高昂的代价去德里苏丹国进口印度长绒棉,利润率自然高不到哪儿去。

    郑子之所以兴冲冲的到西域来,并且一直随在楚风身边,就是因为之前听说西域的气候条件非常适合种棉花,他就有心要从内地征募农夫,到这里来开垦万亩良田,种上许许多多的棉花,彻底解决棉纺厂的原料问题,当然,自己也顺道大赚一笔。

    他兴冲冲的对楚风道:“皇上,只请您恩准在西域推行三十亩占地法,我就能招募到一万名,或者更多的农夫,在这里种十万亩、不、一百万亩的棉花!”

    楚风思忖着,沉吟良久没有回答。

    奇怪了!陈淑桢越摸不着头脑,要说将汉地农夫招募过来种棉,无异于加强了内地和西域的联系,而且这些人也有利于大汉统治西域的巩固啊!试想有许许多多的农夫在这里种田、按照农耕民族的生产生活方式繁衍生息,若干年后,西域何愁不能恢复盛唐时“万家胡人拜圣明”的景象?

    “不,”楚风摇了摇头,“我不能同意你的要求,棉花种植不能一下子铺这么大的摊子,水利设施和防风林都要一步一步慢慢来,而且种棉花的地区也不能集中在一处,嗯,我可以批准你招募一千名农夫,先开出三万亩棉田——分作十个村,村与村之间必须有胡杨林或者河流隔开,两年之后再逐步增加规模。”

    郑子大惊失色,他喃喃的道:“皇上,如果这么办,咱们的棉花产量什么时候能上的去?万万不可啊!”

    见楚风并无回心转意的样子,他心一横,又小声道:“启奏皇上,王家婶婶开办的那些棉纺厂。可都等着棉花下锅呀!草民算过了,要是在西域种植棉花成功,开封、洛阳、长安的棉纺厂就不用从江南进棉花了,咱们甚至可以把纺织厂直接开到西域,还能招收西域回鹄等族青年进厂做工……

    成品嘛,也不需要运回汉地,一部分就地销售,一部分卖到漠北,一部分可以销往中亚、波斯和金帐汗国,草民粗粗的算了算,利润可以提高百分之三十!”

    郑子特意强调了王李氏,便是告诉楚风,我可不是吃独食,棉花便宜了,您的丈母娘,还有您自个儿,都能分一杯羹呀。

    楚风笑了笑,郑子那点儿小心思他清楚得很,在商言商嘛,也应该如此,只不过西域的某些问题,决不是郑子能够考虑的,他挥挥手,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我意已决,就按照我说的办。”

    毕竟是帝国皇帝,还是把自己从山越人部落救出来的救命恩人,楚风话说到这份上,郑子就是再不理解也只好不折不扣的执行了,他向皇帝鞠了个躬:“坚决执行吾皇的命令,只不过,草民愚钝,如果皇上恩准的话,草民希望知道这么做的原因。”

    “坐,咱们坐下说话,”楚风呵呵一笑,招呼卫兵将毛毯铺上,众人席地而坐。

    待众人落座,他才有些神秘、有些卖关子的道:“你们可知道楼兰这个国家?”

    切~这么简单的事儿,谁不知道啊?雪瑶正要鄙视的伸出中指,又吐了吐舌头赶紧收了回去,嗯嗯,有外人在,保持好形象。

    楼兰是中国西部的一个古代小国,国都楼兰城(遗址在今中国新疆罗布泊西北岸)。西南通且末、精绝、拘弥、于阗,北通车师,西北通焉耆,东当白龙堆,通敦煌,扼丝绸之路的要冲。国人属印欧人种,语言为印欧语系的吐火罗语。

    汉武帝初通西域,使者往来都经过楼兰。楼兰屡次替匈奴当耳目,并攻劫西汉使者。元封三年,汉派兵讨楼兰,俘获其王。楼兰既降汉,又遭匈奴的攻击,于是分遣侍子,向两面称臣。后匈奴侍子安归立为楼兰王,遂亲匈奴。王弟尉屠耆降汉,将情况报告汉朝。昭帝元凤四年,汉遣傅介子到楼兰,刺杀安归,立尉屠耆为王,改国名为鄯善,迁都扜泥城。其后汉政府常遣吏卒在楼兰城故地屯田,自玉门关至楼兰,沿途设置烽燧亭障。魏晋及前凉时期,楼兰城成为西域长史治所。

    这个国家,在诸多典籍上都有记载,陈淑桢、雪瑶都不陌生,有心表现一下的雪瑶,便坐直了身子,用清朗的嗓音念道:“《汉书.西域传》载,‘鄯善国,本名楼兰,王治扦泥城,去阳关千六百里,去长安六千一百里。户千五百七十,口四万四千一百。’高僧法显谓‘其地崎岖薄瘠。俗人衣服粗与汉地同,但以毯褐为异。其国王奉法。可有四千余僧,悉小乘学。’唐三藏则于《大唐西域记》写道‘从此东北行千余里,至纳缚波故国,即楼兰地也。’”

    尚未消散的霞光,映照在雪瑶素白的纱衣上,她清丽的嗓音是那么的婉转动听,她投入而骄傲的神态又是那么的令人心折。

    念罢,雪瑶吃吃一笑,调皮的问楚风:“夫君,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你都说完啦,我还有什么可以补充的?楚风摸了摸鼻子。

    陈淑桢拉了拉雪瑶,她知道楚风在古代典籍上的学问算不上多么精深,多半回答不出来,平时还没什么,这有外人呢,无论如何都要维护夫君作为大汉皇帝的威严啊。

    正当众人以为楚风无言以对,却见他呵呵一笑:“好,雪瑶答得好!只不过我还想问问,这么强大、富饶的楼兰国,是被谁灭亡的呢?”

    众人闻言愕然,虽然多有“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腰间龙泉剑,直欲斩楼兰”的诗句,但所有的典籍上都没有记载楼兰是怎么灭亡的,这倒是奇怪了。

    陈淑桢喃喃的念叨着:“无论是被吐蕃所灭,还是突厥人杀光了,西域各族的典籍上不应该没有任何记载啊!前些日子,我在北元北廷都元帅府保存的文字典籍中查阅西域各城各族历史,确实没有见到这方面的只言片语。”

    “是的,没有突厥或者吐蕃或者柔然灭亡它的记录,因为它不是被凶残的敌人消灭,而是毁灭于大自然的报复!”楚风老神在在的说着,因为他很清楚,这就是后世关于楼兰灭亡之谜的科学解答。

    楼兰所需的水源来自罗布泊,罗布泊却是一个游移不定的湖泊。

    科学家们认为,除了地壳活动的因素外,最大的原因是河床中堆积了大量的泥沙而造成的。塔里木河和孔雀河中的泥沙汇聚在罗布泊的河口,日久月长,泥沙越积越多,淤塞了河道,塔里木河和孔雀河便另觅新道,流向低洼处,形成新湖。而旧湖在炎热的气候中,逐渐蒸,成为沙漠,水是楼兰城的万物生命之源。罗布泊湖水的北移,使楼兰城水源枯渴,树木枯死,市民皆弃城出走,留下死城一座,在肆虐的沙漠风暴中,楼兰终于被沙丘湮没了。

    楼兰的消失跟人们破坏大自然的生态平衡有着紧密的关系。楼兰地处丝绸之路的要冲,汉、匈奴及其他游牧国家,经常在楼兰国土上挑起战争;为了本国的利益过度垦种,使水利设施、良好的植被受到严重破坏,公元三世纪后,流入罗布泊的塔里木河下游河床被风沙淤塞,在今尉犁东南改道南流,致使楼兰“城郭岿然,人烟断绝”、“国久空旷,城皆荒芜。”

    楚风的声音渐渐低沉,将楼兰古国灭亡的过程娓娓道来,待他讲到胡杨林成片成片的死去,人们干渴难耐却没有一滴水滋润他们皲裂的嘴唇,于毒辣的太阳底下号哭挣扎的惨烈场景,就好像活生生的呈现在眼前。

    过度开,就会导致环境破坏,而环境破坏,将会带来大自然无情的报复,这样的报复楼兰人承受不起,大汉承受不起,千年之后的人类同样承受不起!

    仅仅就大汉而论,若西域合理的展农耕,若干年后这里将会是花果飘香的丰饶之地,曾经的游牧地区变成农耕区,自然回到了汉唐之时的景象;相反,环境破坏,导致农耕生产方式无法立足,葡萄园和棉花田荒芜,穷困之下的回鹄人就会回到游牧加抢劫的生活方式上去,到时候,沙漠戈壁上会有杀之不尽的“四十大盗”。

    大汉不仅要西域的长治久安,还需要这里作为西进中亚、波斯的前进基地,要是把天山南北搞成了寸草不生、人迹罕至的沙漠戈壁,试问汉地的人员物资难道要坐热气球飞到波斯、海押立和玉龙杰赤去?

    楚风讲完这些,恍然大悟之后,陈淑桢看着正在砍树的军士,若有所思的道:“看来,咱们得给军令体系增加某些条文了。”

    塞里木淖尔痴痴的看着楚风,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统治者,不仅关心自己,关心自己的子孙后代,还关心着治下所有子民,以及所有子民的子孙后代,这样的事情,无论巴格达历代哈里中最为贤明的,还是波斯辉煌时代的那些大帝,从来都没有做到过。

    “将来,波斯在他的统治下,会变得幸福安康吧?那么,我也算完成了光明神的意志,可以……”塞里木淖尔粉面上忽地一红

617章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四)

    海押立郊外的莽莽草原上。无数的武士隳突而来、叫嚣而去,各色旌旗翻卷,如暮云如朝霞,罗圈甲、翎根甲、连环锁子甲闪耀着成片的乌光,好似黑云滚滚翻腾,铁蹄声如雷、钢刀光胜雪。

    这是中亚霸主海都的军队,西起葱岭之巅东到黑海之滨从无对手,他们的主人海都为了蒙古大汗宝座,驱策这支军队与北元血统最纯正战力也最强悍的蒙古武士,年年在杭爱山征战不休,打了个势均力敌,虽然在前年那场决定人类历史走向的汉元之战中败下阵来,毕竟杀伐征战的老底子还在,那股凶残嗜血的凶性还在,仍旧是天下间一等一的雄师劲旅。

    中亚的吟游诗人,曾经如此描述这支给无数民族带来毁灭的恐怖大军:“他们挥动战刀,好像万道闪电划破长空;他们射出羽箭,犹如吞噬一切的暴风雪”!

    塞尔柱突厥的老牧人卢姆凯斯,远远看着海都大王操演他的无敌大军,干瘪的嘴唇蠕蠕而动,轻声祈祷着:“至高至大的安拉啊。您要毁灭可怜的南蛮子,完全可以从天空降下灭世的火雨,何必动用这支魔鬼般的军队?”

    中亚成百上千的民族,心底深处还留着关于世界征服者的诸多记忆,无敌的雄师、血腥的杀戮、神出鬼没的战术、千里奇袭的雷霆一击……无论自比天中红日的太阳汗,还是空前强大的花拉子模,在世界征服者的铁蹄之下都化为了白骨尘沙,那些弱小的汉人,又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呢?

    老牧人卢姆凯斯想到海押立城中接触过的汉商,就觉得大汉的崛起简直是一个笑话,因为那些随着驼队远道而来的汉商,待人从来都是和和气气,他们的保镖也从来不在沙漠戈壁荒无人烟处干其他各族商队最喜欢干的“劫富济贫”的勾当,真是怯懦到家了呀!

    在整个西域和中亚,牧人、商人和强盗,是可以互相转换的,卢姆凯斯年轻时也没少干刀头舔血的勾当,在中亚各族看来,这恰恰是武勇和智慧的体现,而汉人从来不干这些,他们总是勤勤恳恳、老老实实的做生意,所以在中亚各族看来,汉人简直是懦弱和愚蠢的代名词。

    “哼,我要是年轻三十岁,也去投汗王的大军,运气好搏个千户百户,运气差也赚个盆满钵满!”卢姆凯斯很有些遗憾的甩着牧羊长鞭。远远看着金顶穹庐大车上威严无比、恍如天神的中亚霸主海都,眼睛里带着三分羡慕、七分嫉妒,十二分的热切。

    正如卢姆凯斯所揣测,此时此刻的海都非常高兴,那位嚣张到极点、也一直把他死死压了一头的伪汗忽必烈,已经成了可怜的丧家之犬,带着二十来万部民和区区三五万控弦之士,从西蒙古一路奔逃,借道他的地盘边缘跑去了伊儿汗国。

    忽必烈自然倒了霉,伊儿汗阿鲁浑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位远房堂兄弟虽然凭借铁骑强弓收复了三分之二个呼罗珊波斯,可都是内陆比较贫瘠的地区,沿海富庶的阿巴丹等城市,还在大汉海运的支持下负隅顽抗,双方打得筋疲力尽,谁也奈何不了谁。

    金帐汗国嘛,固然受到的削弱比较少,不过所有蒙古人都知道,金帐汗国的开国汗王术赤,乃是孛儿帖被掳走之后怀下的敌人的骨血,成吉思汗可以不计较。黄金家族的叔伯兄弟们还记得清清楚楚呢,忙哥帖木儿要问鼎大汗宝座嘛,就一定会被群起而攻之了。

    这样算下来,蒙古大汗的宝座,竟然是非海都莫属!

    宰相纳尔设看了看志得意满的海都,用探询的口气道:“启禀大汗,咱们的八万大军已经整训完毕,粮草也已齐备……”

    海押立、玉龙杰赤、撒马尔干各万人队的统领,世袭上万户阿拉坦上前两步,自告奋勇的道:“咱们这次一定要拿下哈喇和林,兵进玉门关,取了南蛮子的江山。忽必烈丢了祖宗打下的江山,汗王再取了回来,到时候我看天下还有谁好意思和您争夺蒙古大汗的宝座!”

    阿拉坦是蒙古语“黄金”的意思,这位黄金将军的话,听到纳尔设耳朵里却有些有些好笑。

    阿拉坦随海都兵进关陕,二十万大军在泾水河畔大败亏输,狼狈奔逃而回,这位死心眼的将军一直认为汉军的胜利完全是他们狡猾的火焚泾河之计,所以一直不服气,叫嚣着要给南蛮子一个狠狠的教训。

    可身边这位汗王嘛,纳尔设善于察言观色的目光,捕捉到了海都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忠臣勇敢的阿拉坦,我们的军队并不是用来和汉军交锋的,既没有必要,也……”海都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对属下实话实说:“也没有那样的实力。”

    阿拉坦顿时急得脸红脖子粗,正待分辨。海都又摇了摇手,长叹道:“我知道你的武勇,可不要忘了,伯颜、阿剌罕、张弘范、阿术、塔出,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是智勇双全的名将、百战百胜的统帅呵!”

    阿拉坦紧紧的抿着嘴唇,他决心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绝不比那些声威赫赫的前辈们差。

    海都雄心勃勃的脸上,却浮现出几分疲倦之色,作为统治中亚数十年、与忽必烈争夺汗位的老狐狸,他非常清楚自己和汉军之间的实力对比,别说中原汉地,就连蒙古草原,他现在根本是想都不敢想!

    但中原只是蒙古帝国的一部分,蒙古草原嘛,也许大元朝军队里来自草原腹地各部族的那颜贵族武士们很看重,对于开枝散叶的蒙古各汗国而言,武士们早就和当地的塞尔柱突厥人、波斯人或者俄罗斯人结婚生子,现在的军队骨干早就是本地出生的第二代甚至第三代蒙古人,对他们来说似乎草原故地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那么未尝不可在现在的疆域上做蒙古大汗啊,要知道成吉思汗登上大汗宝座的时候,地方还只有蒙古一隅之地呢。

    为了这个目标,他整训军队。并非对付汉军,而是应付可能来自伊儿汗和金帐汗的压力!

    海都毫无避讳的告诉阿拉坦,黄金战将明白了这些,神色很有些尴尬。

    “确定放走了忽必烈,汉军就不会走北疆么?”海都还是有些不放心,惴惴不安的问自己的宰相。

    纳尔设扳着手指头算:“所以才必须放忽必烈去波斯啊!一方面,传说波斯圣女和大汉皇帝有情,若波斯有难,皇帝多半会提兵去救;另一方面,忽必烈是大汉最仇恨的罪魁祸,汉军一定会追着他的脚步去波斯的。”

    海都点了点头。前一段时间凭借他的力量,是可以和丧家之犬的忽必烈争衡一番的,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击败过境的忽必烈,但他没有这么做,就存着把祸水引向波斯的念头。

    无论是援救波斯圣女,还是追击忽必烈,大汉皇帝都应该翻越葱岭,去找伊儿汗阿鲁浑的麻烦。

    良久,海都很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可要是大汉贪得无厌,要把海押立和玉龙杰赤也收归版图呢?”

    纳尔设怔了半晌,有点儿拿不准:“照说,宋人军队从来没有出过玉门关,在他们眼中,河中这些地方都是不毛之地,应该不会感兴趣吧。”

    可海都心头那种惴惴不安的念头愈演愈烈,终于在纳尔设的劝说之下,海都已经决定了,遣使去和大汉皇帝谈判,大不了,大不了将葱岭、轮台(乌鲁木齐西北)以东的土地,包括哈喇和林都承认是大汉的领土,再相约两国互不侵犯,开边贸、通往来,这样也就差不多了吧?

    “十余年前伯颜丞相灭宋,宋朝君臣称孙尚且不能,如今咱们却要约为兄弟之邦,真真是、真真是……”阿拉坦手微微颤抖,觉得窝囊到了极点。

    海都却不这么认为,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弱肉强食,当年元强宋弱,忽必烈执意灭掉宋朝,当然宋朝小皇帝称孙都免不了做俘虏;如今汉强元弱,暂且低头也算不得什么嘛。

    他把脸一虎,沉声道:“阿拉坦,你要反对本汗的决定吗?”

    蒙古帝国的将军们粗鲁野蛮,在汗王面前放肆一点算不得什么,但绝不能挑衅汗王的权威。

    感觉到海都口气里的森寒之意。阿拉坦立马跪下禀道:“末将并无此意,末将是汗王的鹰犬,一切惟汗王马是瞻!”

    嗯,海都满意的点了点头,膝下有忠勇无畏的将军,草原上有扬鞭跃马的八万控弦之士,要击败自身难保的伊儿汗和实力大损的金帐汗,似乎也不太难,蒙古大汗的宝座,也仿佛在向自己频频招手。

    海都威严的坐回金顶穹庐大车上,成为远看犹如神祗一般高高在上的存在,他威严深沉的声音恍如自天际传下:“阿拉坦,你继续操练士兵,将来对付金帐汗、伊儿汗和忽必烈用得上;纳尔设,你派使者去联系大汉,就说,就说未来的蒙古大汗海都,希望大汉和蒙古帝国约为兄弟之邦,如果他们提出岁贡良马之类的要求,嗯……”

    海都毅然决然的挥了挥手:“除了称臣受册封之外,通通都可以答应。”

    阿拉坦听到这里,不由得暗自嗟叹,曾几何时,蒙古帝国向宋朝、西夏、高丽索要岁贡,谁敢不给?可现在呢,蒙古帝国竟然可以接受向对方纳贡的要求了!

    此一时,彼一时,风水轮流转啊。

    谁知阿拉坦的嗟叹还没完,就见东方地平线上数骑飞马而来,马上的骑士近乎疯狂的抽打着战马,不给马儿一丁点儿休息的机会,几匹上好的名驹,跑得嘴角直吐白泡子,显然已经接近脱力,就算慢慢将养好,也算是废马了。

    竟然将宝贵的战马累成这样!还有蒙古儿郎顾惜马力的传统吗?阿拉坦就要上前斥责,他还准备狠狠鞭打这几个士兵,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顾惜马力。

    海都的心脏,却不受控制的飞快跳动起来,从这几名斥候奔来的方向,他感觉到了不祥之兆。

    几名斥候,早已跑得浑身是汗,脸上、头上糊满了灰尘沙土,简直是狼狈不堪到了极点,他们举着七百里飞骑站赤急报的金牌一路飞马入营,直到金顶穹庐大车前才滚鞍下马。

    疲累不堪,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肺像破旧的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抽吸着空气,可来不及休息,也不待阿拉坦开口斥责,几名斥候就嘶哑着嗓子叫道:“大、大汉皇帝楚风,亲统十余万大军,越轮台西进,大军已过玛纳斯河,步骑并进、枪炮如林,兵锋锐不可当!”

    哐当,海都打翻了鎏金薰香炉,跌坐到金顶穹庐大车的虎皮交椅上,面色变得灰败颓丧,老半天才苦笑着,喃喃的道:“大汉皇帝,你好大的胃口!”

    ………

    玛纳斯河以西两百里的呼兰兀孙,汉军刚刚经过了一场小规模的战斗,几乎不非吹灰之力的解决了一个千人队的抵抗,把这座丝绸之路上的小小城市笑纳入大汉版图。

    楚风坐在他特别制造的宽大马车中,正在哈哈大笑:“海都这个白痴,他认为我会去翻越高耸入云的葱岭,辛辛苦苦的爬山去波斯?泾水河畔算他溜得快,这次我一定要把这老小子抓起来,把他胡子一根根揪下来!”

    从西域再往西有两条路,都是丝绸之路的组成部分,草原森林丝路从黄河中游北上,穿蒙古高原,越西伯利亚平原南部至中亚分两支。

    一是从南疆走葱岭(帕米尔高原),到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波斯,这些国家的沿海地区都有港口,当年汉唐商人的驼队喜欢走这条路,因为商品很快就能卖给那些港口的阿拉伯商人,马可.波罗到中华来,就差不多是走的这条路。

    二是走北疆,从黄沙漫漫的中亚内陆一直往西走,一支西南行达波斯转西行,翻乌拉尔山越伏尔加河抵黑海之滨,就离丝绸等商品的直接消费者,欧洲更近了,但这条路在人迹罕至的沙漠戈壁中穿行更多,难度也更大,其实走得人远没有南线多。

    海都按照思维定式,觉得汉军应该追击忽必烈,走第二条路去波斯,谁知道楚风一开始就不准备放过这位中亚霸主,汉军凶神恶煞就朝着海押立扑了过去。

    “我为什么要翻越莽莽群山的葱岭?我又不去波斯卖丝绸!”楚风有些戏谑的伸出手指头挑起了塞里木淖尔绝美无暇的容颜,“我的军队可没有修习你们光明教的秘术,翻越葱岭,是很危险滴~~”

    的确,商人们走南路是为了早点卖掉货物,他们的驼队相比大汉军队,规模就小得多了,从葱岭走没什么问题,但汉军这么多兵器火炮辎重,从南疆走葱岭,那简直就是了神经病。

    北疆走海押立嘛,就方便多了,过了轮台,到伊宁,再沿着伊犁河一路往下走,基本上没有太过险峻的山地,就能到海都统治中亚的核心,海押立!

    塞里木淖尔羞怯的转过了脸庞,作为波斯圣女,她是不能擅自结婚的,这些天她一直宿在自己的马车里,可白昼行军赶路无所事事,只好来找陈淑桢和雪瑶两位姐妹下棋解闷,无奈两位皇后是一定要待在楚风的马车里的,这样她也只好跟着留在楚风的马车里,无形之中就给楚风留下了许多可以大吃豆腐的良好机会。

    不过,想到“可怜”的海都,塞里木淖尔又有几分好笑,这位大汉皇帝真真是处心积虑的要把海都的地盘纳入怀中啊,可叹那海都还派人前来谈判,真真是可笑、愚蠢到了极处!

    雪瑶则想到海都一把老胡子被拔下来该是个多么搞笑的场面,就不由自主的捂住小嘴,吃吃的笑了起来。

    便在此时,前军送来了海都派使者传来的信件。

    楚风展开信件之后,马车中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海都,那位老奸巨猾的中亚霸主,竟然说他要投降,只求大汉能给于善待!

    天,这怎么可能?就连陈淑桢都吃惊,一点儿也没有心理准备。

    楚风眼中精芒一闪,他下达了命令:“将消息告诉全军,咱们倍道兼程,直插海押立!”

    马车之外,士兵们意气昂扬,军歌声声激越:“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熊罴威盛霍嫖姚……”

    歌声在马步军中传递,声浪越响亮,无数士兵接着唱道: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

    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

    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

    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

    白苍苍的张世杰,也眼含着滚滚热泪:

    “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

    胡无人,汉道昌,陛下之寿三千霜。

    但歌大风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胡无人,汉道昌!”(!)

618章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五)

    汗王不可啊!”黄金战将阿拉坦跪倒在海都脚下。声泪俱下的乞求着:“咱们召集本部蒙古武士,回鹄、突厥、吐火罗各族战士,日夜操练,好不容易练出了八万精兵,怎么可以不和汉军交锋,就这么投降了事?汗王啊我的汗王,您可是撒马尔干和玉龙杰赤的主人,整个中亚的霸主,窝阔台大汗的继承人呵!”

    海都往日刻写着勃勃野心的面庞,才数日就干瘪下去,变得苍老而颓败,如果转回去两三年,他会毫不犹豫的和汉军作生死对决,可当大汉帝国占据了哈喇和林、击败并处死了阳翟王、连一代天骄忽必烈也率二十余万残余部众远遁波斯,这位中亚霸主就再也没有争衡沙场的信心了。

    海都仿佛吞下了一杯浓到极点的苦酒,他的脸变成了沟壑密布的黄土高原,神采奕奕的眼睛也变得昏黄,长叹一声道:“我的黄金战将呵,且不论本汗是否真的比忽必烈强上许多,也不论你的智谋和勇气是否能越伯颜、张弘范、阿术、塔出这些世之名将、曾经的不败统帅,单单是军力。当年四大汗国八十万大军未能击败汉军,凭咱们现在这八万人,就能抵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阿拉坦闻言心头巨震,时至今日他才明白,日薄西山的蒙古帝国,已经不可能在战场上做大汉势均力敌的对手了。

    整个蒙古帝国就是用铁骑弯刀打下来的,帝国的基础建立在绝对的武力之上,毫无经济、文化的凝结,那么一旦失去了压倒性的武力,庞大的帝国就会像沙粒垒成的城堡,刹那间便轰然坍塌。

    他睁大了眼睛没有一点儿神采,嘴唇颤抖着,喃喃的道:“难道,难道蒙古帝国完了,蒙古人的辉煌就此完蛋了?”

    色目宰相纳尔设怜悯的看着蒙古将军,一旦大汉统治这里,也许自己这群色目文官还有机会摇身一变,从海都的臣子变成大汉皇帝的忠犬,但阿拉坦这种曾经手握重兵的蒙古将军,就只好倒霉瘟了,别说得到重新起用,搞不好还要被大汉皇帝杀掉以绝后患呢!

    海都也知道自己麾下的将军们前途黯淡,可他也别无其他办法了,之前的计划都是建立在大汉不出轮台的基础上,可只要大汉皇帝统兵下伊犁河西进,在绝度优势的武力面前,什么威胁忽必烈强取大汗宝座。什么遣使和大汉交好、约为兄弟之邦的打算,就全部成为了梦幻泡影,连一星半点变成现实的机会都没有。

    他怜悯的轻拍阿拉坦的肩膀,“我忠臣勇敢的将军呵,我把心意告诉你,咱们要做汪古部,不要做札达阑人,要学阿剌兀思剔吉忽里,不要学扎木合。”

    汪古部是金元时期及其之前活动与内蒙古阴山东段地区的一个部族。汪故又名汪古、汪古惕、雍古、雍古多、永古、汪骨、旺古、瓮古、白达达等。汪古部信奉景教。原是辽朝属部。后附金朝,为金守护长城,领自称为沙陀突厥后裔。

    当年成吉思汗崛起,汪古部领袖阿剌兀思剔吉忽里,是最早率部族投入铁木真阵营的领之一,汪古部成为了兀鲁斯制度下的核心部族,享受了蒙古帝国崛起的丰厚回报;

    扎达兰部的扎木合,号称草原雄鹰,是位非常杰出的统帅,札答阑部曾帮助铁木真击败蔑儿乞人,在成吉思汗崛起之后他不臣服,双方年年作战。

    成吉思汗被推举为汗后,扎木合联合泰赤乌等十三部和成吉思汗生十三翼之战。此战成吉思汗遭遇了平生惟一一次大败。但在扎木合召集泰赤乌、蔑儿乞等部在阔亦田地带与成吉思汗和王汗的第二次战争中,札木合军大败,部众纷纷逃散,最后终归成为了阶下囚。

    扎达阑部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因为归附晚了,后来的兀鲁斯制度下也没捞到太大的好处,而扎木合被俘后,成吉思汗劝他归顺,扎木合却说“一块草原上不能有两头狼王,一片天空容不下两只翱翔的雄鹰”,毅然引颈就戮,也算条硬骨头的好汉。

    听了海都的话,阿拉坦就是一愣。

    扎木合是蒙古族那些近于神话的史诗传说中仅次于成吉思汗的大英雄,而且或许是出于对这样一个有英雄气质的失败者的同情,草原牧歌里他的形象一直不错,似乎比不食人间烟火的铁木真还要亲切可爱一点儿(嗯,感觉上事迹有点儿类似项羽,算悲情英雄吧)。

    但海都口中,似乎扎木合算不得什么,倒是墙头草随风倒的阿剌兀思剔吉忽里深受推崇,阿拉坦就有几分不服气,蒙古将军们素性粗鲁,也顾不得许多,就红着脸道:“扎木合虽然失败,也是咱们蒙古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阿剌兀思剔吉忽里只不过是个三心二意的鼠辈,怎么可以相比?”

    老奸巨猾的海都,玩味的看着阿拉坦:“后来,是扎木合过得好。还是阿剌兀思剔吉忽里过得好?是扎达阑部展壮大了,还是汪古部长盛不衰?”

    阿拉坦的脸部变得僵硬起来,草原法则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没有那么多道义可言,失败了就是荒草下一抔白骨,成功者才能笑看风云,毫无疑问,扎达阑部的扎木合,和汪古部的阿剌兀思剔吉忽里相比较,貌似软弱无能的后者,却是笑到了最后。

    而且,有消息传来,汉军北进包克图的时候,汪古部又是最早倒向大汉怀抱的几个部族之一,时间上仅次于塔塔尔部……

    “我明白了,末将一定不会给汗王的大计增添任何麻烦,”阿拉坦突然抬起头,双目中精光四射,对海都道:“但末将会以个人身份挑战天可汗,哪怕失去生命,也要见识这位继成吉思汗以来天下最强者的武勇!”

    海都顿时瀑布汗,放在十天前,他还可以毫不费力的处死阿拉坦。但自从宣布了投降大汉的决定,他这位中亚霸主对军队,尤其是军中少壮派的掌控力实际上直线下降了,面对阿拉坦的要求,他也只能不置可否的动了动脑袋,甚至无法分辨究竟是摇头还是点头。

    宰相纳尔设鄙夷的撇了撇嘴,他认为阿拉坦这号头脑简单四肢达的蠢货,纯粹就是个白痴,和大汉皇帝比武?亏你想的出来,你怎么不去和七老八十岁的罗马教皇比武?

    蠢猪!

    “嗯~至于我自己嘛,还是想想怎么讨好大汉皇帝。在他手下谋个一官半职吧!”纳尔设笑得很灿烂。

    ………

    海押立郊外八十里,从望远镜里楚风已经能看见清真寺辉煌灿烂的鎏金圆顶了,他饶有兴致的欣赏着颇有异域风情的城市轮廓,嘴角带着点儿捉摸不定的笑意。

    陪伴在身边的陈淑桢,两道秀丽的眉毛紧紧锁着,原因无他:这一路上西进,海都麾下分驻各地的千户百户都是老老实实的供应粮草、食水,替汉军带路,遇到的几个城市也完全不设防,任由汉军设置官署,试探性的解除几支蒙古千人队的武装,也顺顺利利的完成,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越是这样,陈淑桢越疑神疑鬼,倒不是说单纯是投降这事儿可疑,毕竟蒙古帝国不是铁板一块,乃颜就很早和汉军并肩作战了,之后归附的月息、塔塔尔就更多了,甚至就在不久前,北廷都元帅温里木可儿也投降了大汉。

    但海都,毕竟是有希望和忽必烈争夺蒙古大汗宝座的人,毕竟是中亚的霸主,大汉最主要的敌人之一啊!

    之前针对他,统帅部制定了周密而详尽的计划,要将海押立的军队一网打尽,陈淑桢亲自参与了计划的制定,还和陆猛商量了,准备把流血牺牲最多的攻坚任务交给侄儿陈吊眼统带的第一军,她不仅做好了站在热气球上替将士们呐喊助威的准备,甚至不排除在攻击海押立的最紧要关头,亲自冲上第一线斩关落锁、杀将夺旗以激励士气。

    突然接到海都的降表,陈淑桢愕然难解之余,就好像早已积蓄起来的万钧之力,以雷霆闪电之威打出,却砸到了一团轻飘飘的棉花上,半点儿不受力,叫你胸腹间烦闷难受。

    楚风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岂止是陈淑桢,就连右边的陆猛,表面上看去似乎还是站得比标枪还直,脸上一幅铁面人的表情,可他不经意间随便踢着地上的小石块,暴露了他深藏于内心的烦躁。

    所有人都被海都这一手闹个了措手不及,最好了完全的出击准备,敌人却在最后关头投降了,心理上的落差确实很大,很有些儿莫名其妙。

    “难道咱们非得和海都这老狐狸狠狠打上一场,牺牲几千上万的弟兄,消耗价值几百万的军火,大家伙儿才能高兴?”楚风没好气的数落着陈淑桢。

    陈淑桢当然明白,汉军官兵宝贵的生命,能少牺牲就应该尽量减少,军火弹药之类的,从河西走廊转运到这里也花费巨大,能少用一点儿,也免得张广甫老头子摆出副如丧考妣的脸色,事实上如果能尽量节约弹药,打到波斯湾沿岸再从海上丝绸之路得到闽广沿海兵工厂的补给,那就比大运河转运入关,河西走廊陆路运到西域,便宜多少倍了。

    不过她实在有些不服气,悻悻的道:“海都这家伙纯粹是随风倒,眼看咱们大汉就要获胜,他就来投机了,我看他和咱们决不是一条心。”

    仅仅在两年前,海都还率兵二十万入关陕,与汉军在泾水河畔浴血厮杀,短短两年后他拥兵八万,竟然要投降大汉,这样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别说陈淑桢不了解,所有的汉军官兵又有几个能想到呢?

    楚风倒是从接到降表的那一刻起,几乎是立刻明白了海都的用意:成为强者,或者依附强者,追随强者,这是草原上最基本的生存法则,打不过就投降,对海都来说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

    这条老狐狸,曾经和忽必烈为了大汗宝座打得天昏地暗,后来当忽必烈以汗位和汉地财富为诱饵动汉元大战,海都还不是巴巴的带着兵入关,和铁穆耳、阿术这些昔日的敌人配合,与汉军在泾水大战?

    那么当汉军所向无敌,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战斗力,把忽必烈赶出大都、赶出蒙古草原,占据了包克图,占据了哈喇和林之后,海都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什么就不能投降大汉呢?

    其实从本质上说,海都和乃颜、势都儿、哈丹,和塔塔尔人、月息部,根本就没有本质区别。和忽必烈背负着太多的包袱,所以永不会投降大汉相反,海都他是传统的草原狼,打得过就咬上一口吃肉,打不过就投降,理所应当。

    “那么,皇上准备怎么处置海都呢?”陆猛有些拿不准的问道,照说海都还真不好处理,要是不杀吧,害怕他搞东搞西捣乱,要知道中亚霸主对海押立、玉龙杰赤各族的影响力可不是闹着玩的;杀了吧,又怕那些投入大汉怀抱的降将凉了心,还有将来大汉要继续前进,某些摇摆不定的家伙,见海都被杀,还敢投进大汉怀抱吗?

    楚风笑笑,问李鹤轩:“李司长以为,应该怎么处理才好?”

    见雪瑶在旁边支着耳朵听,只怕是又要在波斯小美人阿丽雅耳边嚼舌根子,李鹤轩就把白森森的牙齿一咬,阴气森森的道:“先喂他曼陀罗花,叫他全身瘫软如棉一点劲儿也使不出来,免得他咬舌自尽;然后再用小刀将他四肢上的皮肉一点一点剜下来,一边做这事儿,还得一边上止血药,免得他流血过多就这么容易死掉了;再次是往身上浇蜜糖水,绑起来放在蚂蚁巢穴旁边……”

    陆猛和陈淑桢听了只是心头有些儿腻烦,雪瑶一张俏脸则慢慢变白了,捂着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不一会儿就吓得面色惨白。

    “叫你胡说八道,吓死你!”李鹤轩有些得意。

    殊不知雪瑶此时正在想:“李鹤轩这么个变态狂、虐待狂,一定不要叫阿丽雅被他骗了去,回去就当着波斯大小狐狸的面,把李鹤轩这家伙再揭露一下!”

    真不知李鹤轩要晓得这些,会不会气得吐血而亡。

    楚风万分诧异的摸了摸鼻子,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李鹤轩的意yin:“你在说什么啊?我问你该怎么对待海都,不是问你情报司的酷刑。”

    “哦,原来是这样,可你说‘处置’,这在以前就是暗示让我用这些手段处置啊,”李鹤轩“幽怨”的看了看楚风,大汉帝国皇帝的光明之下,不乏黑暗中行走的猎手,将有可能威胁到光明的敌人,通通严加诛戮,可到头来世人只道李鹤轩是李阎王,却把流血漂橹、杀人盈野的幕后主使楚风当成了十世修行的活菩萨,不亦谬乎?

    哀叹自己就是永远处于黑暗中,替皇帝诛杀一切阴谋者,也替皇帝背负了所有的恶毒之名,但李鹤轩又何尝不是沉迷其中,乐此不疲呢?

    他思忖了片刻便回答道:“启奏皇帝,微臣认为海都虽然是我大汉过去的强敌,这次投降的动机也未必简单,但咱们只能论迹不论心,单单以现在而论,倒是应该给他一个相应的地位。”

    楚风点了点头,事实上海都的统治区并没有涉及到汉地,他一直压榨、屠杀的都是中亚各族的百姓,大汉又何必来替吐火罗人、突厥人出头?吐火罗人又没给大汉好处!

    蒙古帝国成吉思汗子窝阔台之孙,合失之子。窝阔台汗国的实际创立者。忽必烈建立元朝后,海都以成吉思汗曾经说出,只要窝阔台有一个吃奶的后代,都比其他人优先继承,因此他不断反忽必烈,积极谋求自立为大汗。

    要说打仗嘛,海都在岭北杭爱山和忽必烈连年征战,倒是替大汉减轻了不少压力,与乃颜相比,只差了一份盟约罢了;泾河之畔和大汉交锋,可现在投入大汉怀抱的月息部、塔塔尔部,过去还不是有武士在元军中,与大汉浴血厮杀?

    相比起来,海都现在投入大汉怀抱,减少了无数汉军儿郎可能的牺牲,毫无疑问,这就是功劳,这就是有利于大汉统治河中之地,大汉也必须以继往开来的眼光,海纳百川的胸襟,接纳他的投降。

    楚风慢慢的道:“事实上,我认为海都这一次是很不错的,他审时度势,选择了正确的道路,也就和咱们站到了一边,实权、军权是不可能再给他了,但咱们还是要给他相应的报酬,不能叫有意投降咱们的人寒了心——我认为,将来向波斯、向金帐汗国,甚至更远的地方进军,保持人们在这方面对大汉的信心,甚至比军事上的胜利更加重要。

619章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六)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既然海都麾下不再抵抗,那么军需官就跑到了最前面,汉军兵锋未到之处,军需官们纷纷带着车队前来采购各色食品,一时间,广袤的草原上各部族就开起了集贸市场,犹以伊犁河畔的额那其斯部最为喧嚣。

    额那其斯部是阿里麻里(今新疆伊宁市西北,中哈国境线一带)草原上的大部族,当年属于花拉子模帝国的组成部分,花拉子模倒台之后他们就迅而彻底的投降了蒙古,从而得到了这一片草原的统治权,欺压四邻的小部族,滚雪球似的张自己,草原上弱肉强食的一套伎俩,被他们挥得淋漓尽致。

    最近这些天,部族领也克迭尔高兴得数次从梦中笑醒,因为大汉皇帝的使者给他带来了敕书,要求从他手中购买粮草、牛羊牲畜、新鲜或者晒干水果,并请他提供向导,敕书上还说,大汉皇帝愿意践行之前的诺言。给反抗蒙古帝国统治、追求解放的部族领以应有的册封。

    哈,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也克迭尔之前并没有为大汉做过什么,更没有响应皇帝的号召起兵和海都作战,他以观望的态度来了个坐山观虎斗,想等胜负已定的时候再下注。

    没成想,大汉皇帝倒是好说话!

    最初的时候,也克迭尔还不相信大汉会用公平合理的价格购买粮食牲畜和水果,他认为按照过去的惯例,无论喀喇汗王朝、西辽、花拉子模还是蒙古,高高在上统治者们从来都是说一套做一套,所谓“公平合理的交易”,只是抢劫的代名词罢了。

    可事实让也克迭尔万分惊讶,大汉的军需官并没有像海都的征税官那样凶神恶煞,他们认认真真的查看物资,给所有东西过秤、登记造册,最后给出的价格,比市面上通行的还要稍微高那么一点点。

    为了照顾不习惯使用纸币的部族,军需官们甚至在采购之前就准备了大批亮闪闪的金银币,额那其斯部的农牧民们拿到叮当作响的金银币之后,才如梦初醒:看来,大汉皇帝和蒙古统治者,确实不同啊!

    但作为部族统治者的也克迭尔就不这么想了,在中亚通行了几百年的生存逻辑中,公平几乎可以和弱者划上等号,因为强者都是用武力获取自己所需要的一切,主人何尝需要把公平给予卑微的奴隶?

    看着部民们高高兴兴的出售物资,汉军军需官们认认真真的过秤、付款。身穿绡金袍的也克迭尔,瓦灰色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揪着一部大胡子思忖半晌,沉吟不定。

    海押立郊外的老牧人卢姆凯斯,这时候早已脱下了那身破破烂烂的麻布衣服,换上了部族长老才能穿的金丝刺绣袍子,他在也克迭尔的耳边喋喋不休的道:“老夫已经去海押立瞧过了,海都汗王的军队气势很盛啊,八万铁骑,兵锋锐利,只怕汉人不是那么容易取胜的。这可是个天赐的好机会,咱们额那其斯人不趁着汉元交兵捞一把……”

    也克迭尔沉吟未决:“汉人只怕不好对付吧?听说阳翟王被吊死在别失八里,就连那位苍天之主,也被追赶着逃去了呼罗珊波斯。”

    “不,我看那汉皇帝也就是个书呆子,汉军也不过如此!”卢姆凯斯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又反问道:“要是汉军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厉害,他们完全可以像当年的蒙古帝国那样,杀死一切反对者,劫掠征途上的一切财富,要知道。强者从来都是用铁骑弯刀说话,只有弱者才会为牛羊付出银币!”

    也克迭尔的眼镜一亮,在中亚数百年纷争的历史上,谁更蛮横不讲道理,谁更凶残暴虐的屠戮平民,谁毫不客气的抢夺财富,谁就代表着强横无敌的实力,惟有实力欠缺的家伙,才会对别人客客气气——这是流传已久的法则,从喀喇汗朝到蒙古帝国,无不遵从它的规定。

    “看来,我们能从大汉皇帝手里要到更多的东西了!”也克迭尔开心的拍着卢姆凯斯的肩膀,后者苍老的脸笑成了菊花状。

    ………

    也克迭尔很快就等到了大汉皇帝的御驾,当地平线上有金底苍龙旗招展之际,飞马传来了圣旨,他和周边几个小部族的领一块接到了觐见皇帝的邀请。

    汉军的威势,很让也克迭尔吃了一惊,无论数量还是气势,都过了他的想象,但那些铁管子里真能喷出毁灭一切的火狱烈焰吗?也克迭尔仔细打量也摸不着头脑,只能把这归于传说。

    “大约,也就和蒙古武士的顽羊角弓差不多吧。”他这样想。

    高高在上的大汉皇帝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在觐见之前他们先被领到一顶帐篷里进行了安全检查,然后由卫兵领到另一处设施更加精致的帐篷,一边喝茶一边等着皇帝在结束行朝例会之后的接见。

    与也克迭尔满心要大捞一把完全不同,小部族的领能从蒙古帝国的阴影中逃离,能够不再受大部族的压迫,他们就很知足了,一位叫做那额真的领。喝了口茶便啧啧赞叹:“天可汗的茶真香啊!比咱们冲泡奶茶的茶砖,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立刻就有人响应:“是啊是啊,前些天大汉军需官到我们部族购买了许多葡萄干,他们付的金银币才叫漂亮,我从来就没见过花纹这么精致的钱币——而且成色也是出奇的好。”

    在蛮荒偏远的中亚各部族眼中,无疑大汉的一切都那么美好,坚固的铠甲、犀利的兵器、精美的钱币、华贵的丝绸和瓷器、味道香醇的茶叶,全都是农牧民亟需的商品,各位领们都憧憬着大汉统治这里之后,汉商能源源不断的运来价廉物美的各色商品,见多识广的那额真甚至还给朋友们描述了未来大汉把丝绸之路打通,将会给这里带来的繁荣。

    不料就在各位领兴高采烈的时候,也克迭尔重重的哼了声:“哼,你们这群鼠目寸光的家伙,只知道大汉的东西好,殊不知不必用干果、粮食和牛羊交换,他们也会乖乖的送到我们手上来呢!”

    众领大惊,他们还从来没有想过从大汉手中白吃白拿,有人乍着胆子,战战兢兢的道:“咱们、咱们部族弱小,且不必说了,就是您手下强大的额那其斯部,也不可能是汉军的对手啊。怎么可能白白得到值钱的茶叶和瓷器?”

    也克迭尔冷冷的扫视着小部族领们:“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汉再强大,没有我们的帮助,他们能统治广袤无垠的花拉子模故地吗?现在汉军要和海都交兵,要去波斯打忽必烈和阿鲁浑,咱们这儿就是他们的后院,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大汉皇帝也会尽量安抚我们的,要不信,等会儿你们瞧我的!”

    “不可。万万不可!”那额真将双手乱摇,脑袋甩得像拨浪鼓:“以前海都汗向我们征收三成的牧税,每人每年一个银角子的人头税,时不时还要征壮丁、战马和牛羊;大汉皇帝却只征收十分之一的商税,其余一概免除,这已是宽宏大量的了,咱们不可得寸进尺啊,惹恼了天可汗,会替咱们惹来祸患的!”

    其余小部族的领们犹豫着,最终都选择了支持那额真,毕竟他们实力弱小,只希望大汉能公平对待就行了,没有火中取栗的野心。

    “胆小鬼!”也克迭尔对此嗤之以鼻,心说怪不得你们部族只能勉强维持生存,而我们却能展壮大,连向皇帝要点东西都不敢,算什么男子汉!?

    既然大汉能答应通商,既然大汉皇帝是出了名的慷慨,那么趁着现在天可汗用得上自己部族,要点东西又怎么了?简直是天经地义嘛。

    想着如牛奶般柔滑、闪耀着华光的丝绸锻匹,亮锃锃的大汉板式铠甲,还有味道远胜过普通茶砖的新鲜茶叶,这些东西都将作为大汉皇帝交换自己支持的礼物,白白恶毒拿到手上,也克迭尔就兴奋得心脏怦怦乱跳,激动难以自已。

    如果时间拖得太久,说不定他会就此晕倒,来个心肌梗塞、脑溢血,也未可知呢。

    幸好,半个时辰之后例会结束,由卫兵们带路,在营地中央那座最大的帐篷里,领们见到了大汉皇帝。

    只打量了一眼,也克迭尔就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果然是个雏!”

    不是吗?从摩诃末到成吉思汗,从喀喇汗到海都,哪位英雄豪杰不是满脸横肉、目露凶光,杀气腾腾的样子?偏生这位大汉皇帝白面无须。脸上笑嘻嘻的似乎人畜无害,没有一点儿传说中的王霸之气,只是眼镜显得贼亮贼亮的。

    要是除开大帐中济济一堂的文武官员,以及顶盔贯甲、荷枪实弹的卫兵,似乎传言中所向无敌的天可汗,和往来商队中的汉商也没什么区别,至少,也克迭尔没有感觉到太大的压力。

    目光再往皇帝身边一溜,也克迭尔的身子就酥了半边:只见皇帝右手边那位身穿红袍、眉目中含着英气的“侍妾”,两道弯弯的凤目含俏带煞,虽然坐着也能看出身形挺拔婀娜,长长的腿随意盘着,就在纱罗裙下显出了迷人的弧线。

    靠后一点儿的女子,身段略微瘦削,一张白皙如玉的瓜子脸,风流婉转,只不过太过柔弱了点,不是也克迭尔这种粗鄙之人欣赏的类型。

    左边的“胡姬”就更加勾魂摄魄了,肌肤比和田有名的羊脂白玉还要细腻白皙,秋波中盈盈含情,正对着皇帝浅笑低眉,修长柔软的脖子像高贵的白天鹅,高贵典雅的神态使人猜度她出身于西域某国的王室。

    也克迭尔一时心神荡漾,竟然连三叩九拜的礼节都忘记了,当众领山呼舞蹈的时候,他还直挺挺的站着,目不转睛的盯着塞里木淖尔。

    好大胆的狗贼!波斯圣女圣洁的面庞上露出几分羞恼之色,今天众位文武讨论克复海押立之后,进兵呼罗珊波斯的方略,所以她才列席会议以作咨询,不料被这粗鄙不通礼仪的部族领如此放肆的盯着看,让她又羞又恼。

    哼,若是在波斯,早就将你押入圣殿,受圣火焚身之刑!塞里木淖尔冷哼一声,她的娇羞柔弱可是只针对楚风,其余人嘛,光明圣女的火气可不小。

    楚风见也克迭尔这个样子,心头也有了三分火气,不过早知西域各部族领都是蛮荒中凭武力打出来的粗鄙汉子,不懂得礼节,有些冒犯也便罢了。

    护驾的卫兵大喝一声:“胡酋见我大汉皇帝,焉敢不跪?”

    楚风身边的卫士,俱是沙场百战之士,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威风煞气不亚于百战名将,这卫兵一声呼喝,听在也克迭尔耳朵里就好像晴空打了个炸雷,又好比绵羊听到了狮吼,当下两只腿弯儿麻,双膝一软就跪下了。

    楚风这时候才笑呵呵的伸出双手虚扶,让各位领免礼平身。

    “诸位领先是响应我大汉号召,与蒙古帝国作斗争,后又卖给我汉军粮食、牲畜,减轻了汉军的后勤运输压力,更有协助我大汉修路建桥、给我汉军做向导的义举,听到这些,我很欣慰啊!”

    楚风先给忐忑不安的领们吃了定心丸,果然,听到天可汗这样的评价,那额真等人都面露喜色。

    这些小部族,不仅要受蒙古汗王海都的压迫,还要受大部族的排挤欺压,现在大汉皇帝承诺将公平和正义洒遍中亚的戈壁与草原,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大汉于他们而言,是不折不扣的解放者。

    那额真等人不停的歌颂着,伟大、光辉、太阳汗、桃花石汗等等谀辞如潮,听得楚风耳朵起茧巴,而塞里木淖尔就在一边暗自笑,见楚风老神在在的照单全收,心道这位皇帝的脸皮倒是厚得很。

    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胆大包天的人,也不缺弱智和白痴,就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中,也克迭尔跳了出来:“光辉而伟大的天可汗,作为控弦之士两万的主人、额那其斯部的领,我能否向您提几个小小的要求?”

    他还真敢啊!那额真等人,心情复杂的看着也克迭尔,不知道这位刚愎自用的领,是如愿以偿呢,还是碰个大大的钉子。

    大帐中的空气,好像一下子变得凝固了,众人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得尴尬。

    楚风轻轻弹动着手指,良久,他才玩味的盯着大胆的部族领,慢慢道:“那么,你希望得到什么呢?”

    “额那其斯部十分的贫困,为了帮助汉军前进,我们又将宝贵的物资迈出,我们还派出经验丰富的向导……”也克迭尔先表白了一番功绩,再提出了要求:“所以,我们希望得到五千斤茶叶,一千两黄金,一万两白银,五百匹绸缎。”

    陆猛面色一沉,向前踏上一步。

    制止了想上前斥责的陆猛,楚风皮笑肉不笑的道:“哦,就只是这样吗?”

    天!难道皇帝真的会答应这样无理的要求?不知道底细的那额真等人,真不知道心头是个什么滋味。

    人心不足蛇吞象,也克迭尔见楚风似乎态度有所松动,得寸进尺的道:“我们额那其斯部还希望和大汉联姻,皇帝有公主也好,侍妾也好,择一下嫁我部,两边就可百年安好。”

    是人都知道,楚风的年纪根本不可能有可以出嫁的公主,而也克迭尔色眯眯的眼神就在塞里木淖尔含羞着恼的粉面上打转,这家伙那点儿猥琐心思,也就昭然若揭了。

    众位文武朝臣登时大哗,不少人上前戟指骂道:“大胆狂徒!”

    那额真等人更是吓得瑟瑟抖。

    塞里木淖尔圣洁无暇的绝美面庞上,闪现了三分羞怯、七分恼怒、十二分的煞气,别看她在楚风面前娇娇怯怯的,人家可是统领波斯明教百万教众,起兵抗击伊儿汗的光明圣女!当下她就打起了小算盘,“是用摄魂眼让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挥刀自尽呢,还是派遣木剌夷刺客取了他的狗头?”

    楚风面色不改,惟有最熟悉他的陈淑桢现,大汉皇帝的手握成了拳头,指节处有些白。

    看了看帐中兀自洋洋得意的也克迭尔,陈淑桢冷笑一声,在她眼中也克迭尔已经是个死人了。

    楚风示意朝臣们少安无躁,对也克迭尔道:“若是我不同意这些要求,你又待如何呢?”

    “别胡说了,千万别胡说了,难道你要触犯天可汗的怒火吗?”那额真再三拽动也克迭尔的后襟,倒不是害怕他触怒皇帝被一刀两断,而是害怕作为同一批觐见大汉皇帝的领,自己也遭到了池鱼之殃。

    殊不知不劝还好,劝了更糟,也克迭尔是死了心要达到目的,见那额真等人解劝,他面子上更下不来,心一横,念着富贵险中求,就脖子一梗大声道:“好叫天可汗晓得,咱们额那其斯部是穷怕了的,若是得不到赏赐,只怕儿郎们不服气,在皇帝和海都作战的时候捣乱呢。”

    楚风不怒反笑,如此白痴弱智,又如此自信,不,简直是到了偏执地步的人,真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了。

    他紧握着的拳头舒展开,忽然展颜一笑:“难道你竟然不知道,海都已经投降我大汉了么?此物拿去好生看看罢!”

    一道表文掷下,也克迭尔半信半疑的捡起来一看,登时面无人色:因为他手中抓着的,是海都送给大汉皇帝的降表!

    在中亚各族心目中,中亚霸主海都就是高高在上的神灵,威能无穷无尽,生杀予夺全凭他的喜怒,可偏偏是这位汗王,给天可汗送来了投降的表文。

    一方面,说明了大汉的强大已经令海都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另一方面,妄图趁着汉军与海都交战,浑水摸鱼捞一把的企图,彻底破产了。

    也克迭尔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他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回过神来之后双膝跪地,将脑袋在地上碰得砰砰响,声泪俱下的求道:“大汉皇帝、天可汗,化外之人知道错了,饶命,求您饶命啊!”

    见楚风嘿嘿冷笑,眼中杀气大盛,也克迭尔亡魂大冒之际哭求道:“我们海押立属下各部,都只知道弱肉强食,哪里晓得中原天子是讲道理的?见皇帝不纵兵抢掠,错认做汉军实力不足,这都是误会呀……”

    陆猛上前抱拳道:“胡人自古畏威而不怀德,吾皇似乎可以……”

    “好个畏威而不怀德!”楚风气恼之余将桌子轻轻一拍,陆猛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就感觉浑身一震,再也不敢开口。

    楚风继续道:“中亚的秩序,从大汉到来开始,就得给我换一换了!我大汉先施以德政、仁政,要是有不长眼睛的家伙畏威而不怀德,那我们就给他威,让他畏!”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楚风不怒则已,一旦怒就威风煞气骇人,甚至连陆猛、法本等名将都噤若寒蝉。

    李鹤轩倒是没有什么害怕的,相反他还很高兴,笑嘻嘻的上前问道:“请示吾皇,该当如何立威?”

    楚风随意的挥了挥手,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李鹤轩已经从他的脸色中得到了答案,几乎是兴高采烈的答应了声,一声招呼,两道灰色的影子就从帐外飞进,一边一个把也克迭尔架起,脚不沾地的往帐外拖走,所有人都知道他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了。

    “微臣前往处置,告罪、告罪!”李鹤轩朝楚风拱着手,躬着身子倒退着出帐,看得出来,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去消遣那倒霉的牺牲品了。

    楚风点了点头,冷哼一声:“居然敢打我女人的主意,该死。”

    其他人也便罢了,冲冠一怒为红颜嘛,只有雪瑶的目光,在李鹤轩脸上转了圈,掩口轻笑。

    李鹤轩忽然就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似乎,也许,好像,在初到琉球的时候,向楚风求过雪瑶?

    我的妈呀!李鹤轩像被马蜂蛰了似的,狼狈而逃。

    此时楚风的目光投向了帐中剩下的几名部族领,这些可怜的家伙早就吓得浑身瘫软,三魂去了二、气魄丢了六,连自己爹妈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楚风的脸色转为温和,慢慢的道:“将来,这里也是要改土归流的,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朝廷,为地方安定贡献力量,可万万不可糊涂,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道理,想必各位都很清楚。”

    改土归流?改、改!归、归!众位领把脑袋磕得像小鸡啄米,抗拒之心是半分也生不起来,相比也克迭尔,能保住脑袋他们就很满足了。

    是啊,就连相对强大的也克迭尔都送了命,中小部族还能说什么呢?当年成吉思汗灭花拉子模,中亚各部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哪个敢说半个不字?现在大汉皇帝要学成吉思汗,他们也是没有半分法子可想的。

    现在,谁要再认为这位态度温和的皇帝软弱可欺,那他就是嫌命太长,嫌自个儿脑袋太重!

    楚风倒是态度越来越温和了,他摇手笑道:“诸位不必害怕,我大汉是讲道理的,可以这样告诉你们,当汉军的大炮来到中亚之时,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就一去不复返了,华夏文明将会给你们崭新的生活。

    譬如各位领,改土归流之后你们没有了昔日的权力,似乎失去了不少,但是,利用你们的人脉和历代积累的财富,和大汉做生意,你们可以得到比部族领等多的回报——包克图附近塔塔尔部、东蒙古月息部的好几位领,已经成为了大汉治下有数的大富翁。”

    是的,大汉的统治能给绝大多数的人带来好处,即便是改土归流中失去了既得利益的头人、长老、族长们,凭借拥有广袤的草场、部族中积累的人脉以及本来就比普通牧人多得多的牛羊牲畜,只要老老实实服从大汉的秩序,他们就能在新秩序中捞到好处。

    南洋替大汉开矿的土酋,松潘、青海等地当起了筑路“包工头”的吐蕃族土司,何尝不是如此呢?

    至于平民百姓嘛,所得就更多了,单单是卸下负担沉重的枷锁,就让他们焕了新生。

    见领们有人似信非信的,有人跃跃欲试,楚风笑笑结束了接见,就在不久的将来,事实会证明他所说的一切。

    朝臣和领们都离开了,塞里木淖尔圣洁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红晕,她有些气恼的质问楚风:“什么时候,我成了你的女人?刚才……”

    雪瑶拍着巴掌笑,模仿楚风的口气道:“居然敢打我女人的主意,该死。”

    楚风一时心情大好,将塞里木淖尔紧紧抱住,在她细嫩柔滑的粉面上狠狠一啃:“现在是,将来是,一直都是,哇咔咔咔~~”

    可怜的波斯圣女,无奈只好使出了防狼绝技:摄~~魂~~眼~~

    楚风咕咚一声栽倒,呼呼睡去。

    ………

    “怎么还没到?”海都心急火燎的看着日晷。

    如果两年前有人告诉他,他会顶着中亚**辣的毒日头,汗流浃背的等在城门口,就为了迎接大汉皇帝,那么他肯定会把那人送进疯人院。

    可现在,短短两年间汉元实力此消彼长,大汉兵锋所及战必胜攻必克,蒙元却日薄西山一天不如一天,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决定了一切。

    擦了把额头的汗珠,海都踮起脚尖眺望远处。

    “汗王,咱们远遁西去吧,就算打不过汉军,咱们也能消遥自在,何苦做人家的臣民?”阿拉坦不放弃希望,继续劝谏着。

    海都看了看阿拉坦,老奸巨猾的中亚霸主知道,阿拉坦这些天就往军营里跑,显然是在谋划着什么,不过自从海都决定了投降,消息就像插上了翅膀向四面八方飞传开,现在军中早就没有多少斗志了,甚至有人在打听中蒙古部族武士加入汉军的待遇怎样,出身辽东乃颜部的汉军官兵前途又是如何。

    谁给蒙古武士利益,他们就替谁作战,乃颜和海都可以带着麾下武士和蒙古大汗忽必烈打得不可开交,那么武士们又为什么不能替天可汗效劳呢?

    正是因为这一点,海都知道阿拉坦不可能闹出什么事儿来,毕竟连中亚霸主都准备投降了,哪个了疯的还要去老虎头上拍苍蝇?

    海都有些无奈的对阿拉坦道:“忠诚的将军,是的,我们可以往西去,可哪儿是落脚点呢?忽必烈逃到了波斯尚且不能远离汉军的追击,我们要去哪儿,拔都萨莱城,还是更远的罗马?”

    阿拉坦有些不甘心的道:“只要我们去更远的地方,我们去金帐汗国,或者打败马木鲁克,到埃及去建国,汉军就追不到了。”

    海都苦笑连连,低声嘟哝:“既然他们能到海押立,能去波斯,又为什么不能去金帐汗国,不能去埃及?让本汗像摩诃末那样狼狈奔逃万里之外,众叛亲离时再被敌人追上处死,本汗倒宁愿留在海押立。”

    花拉子模的摩诃末,当年被成吉思汗击败,他和他的继承者狼狈远遁,甚至跑到了遥远的耶路撒冷,并且攻下了这座圣城,可最后还是免不了被西征蒙古军追上杀掉。

    这些往事阿拉坦一清二楚,闻言顿时语塞,不甘心的摸了摸腰间宝刀。

    就在此时,城楼高处的瞭望手叫了起来:“东方,地平线上,现汉军的金底苍龙旗!”

    仅仅从喊声带着的几许兴奋、几许期待,海都就不由得嗟叹军心已改——只怕现在军中大部分人,都在关心大汉皇帝将会给多少遣散费,会留用多少人,又会给留用的士兵多少薪俸吧?

    这简直是确凿无疑的!

    远方地平线上,汉军的金底苍龙旗迎风招展,高大的御辇上,大汉皇帝楚风正襟危坐。

    海押立的军民百姓,纷纷踮起了脚尖儿,争先恐后的眺望,只见打头的汉军乃是万余骑兵,身穿全副甲胄,亮锃锃的铠甲映照着日光,直把人眼睛晃花。

    每一名战士都是左手控着缰绳,右手托着锋锐的马刀,将马刀靠在肩上,那薄薄的、弯曲的刀锋弧线,给人以强烈的震慑。

    而那些士兵们,一个个虎目含威,紧紧抿着的嘴唇象徵着主人的坚忍不拔,一股无形的杀气就从队伍中散出来,而海押立方面出迎军队中的老兵,就很清楚这是百战余生的铁血战士,才会拥有的强杀气,如果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单单靠训练,就是一百年也练不出这种威风煞气。

    张世杰第三军骑兵师师长阿尔斯楞举着弯刀,拍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列,上次在大都城下,张世杰或明或暗的把打响第一炮的光荣让给了第一军,但这一次,阿尔斯楞非常幸运的得到了入海押立的荣誉。

    海押立可是四大汗国之一,窝阔台汗国的都,地位仅次于北元大都和蒙古圣城哈喇和林呀!西进途中骑兵师主要承担了衔尾追击和战场遮蔽的任务,战功并不算最突出的,怎么会有这种好事落到头上呢?

    漫说骑兵师的汉蒙两族战士喜出望外,就连阿尔斯楞最开始接到命令的时候也有些惊喜,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任务。

    渐渐接近了海押立城墙,能看清楚城下前来迎接军民的面容了,海都令人吹响了苍劲有力的牛角号,汉军则以高亢激越的冲锋号回应。

    “大汉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海押立的士兵们用刚刚教授的汉语呼喊起来,海都面有得色,对他来说,必须尽量讨好大汉皇帝,他的目标是做塔塔尔部、乃颜部、月息部,做北廷都元帅温里木可儿。

    事实上在远处的楚风听来可不怎么乐意,他有些蛋疼的摸着鼻子,因为怪异的腔调,海都麾下的士兵们喊的像是“打鼾皇帝完碎、完碎、完完碎”,呃~无语。

    海押立方面山呼万岁过了,孰料汉军之中竟然异口同声的用蒙语高呼:“天可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海都麾下的士兵们登时愣住,海都本人也吃了一惊,因为汉军高呼口号时用的是正宗蒙语,绝对没有初学者那种奇怪的腔调。

    难道……

    阿尔斯楞跳下马,举拳于胸,朝海都敬了个军礼:“大汉陆军第三军骑兵师师长阿尔斯楞,见过海都汗王。汗王审时度势、弃暗投明,我大汉皇帝甚为欣慰,特下旨褒奖!”

    海都没有去接圣旨,倒是很有些疑惑的打量半晌,才疑疑惑惑的问道:“将军叫做阿尔斯楞,莫非你是蒙古人?”

    阿尔斯楞大声道:“末将出身辽东乃颜部,不过末将现在是大汉公民,第三军骑兵师中将师长!”

    “哦,原来如此。”海都登时放下了大半的心,乃颜部的战士都能在大汉皇帝麾下做到中将师长了,足可证明楚风海纳百川的胸怀。

    但要和普通武士相比,海都的欢喜就算不得什么了,听到阿尔斯楞自报家门,又从骑兵师官兵口中听到了熟悉的乡音,海押立的蒙古武士们顿时大喜过望,互相之间窃窃私语着:“看来大汉皇帝是真的愿意接纳我们呀,他的胸怀,实在是比大海还要宽广。”

    “对啊,比起中蒙古的部族,咱们和大汉更加无冤无仇呢,除了泾河交锋,咱们就从来没有打进过汉地,更没有烧杀抢掠,要不是忽必烈那厮使阴谋诡计,咱们海押立人应该和大汉做朋友才对。”

    蒙古武士心目中,登时燃起了希望,特别是在上次泾水之战赔了老本的老兵,就更是祈盼能加入汉军了——蒙古帝国的所有军队都不军饷,武器盔甲也是士兵自己借了钱买的,从泾水河畔侥幸逃回来的老兵都破产了,穷得叮当响,现在他们只希望能替大汉皇帝卖命,挣钱还债。

    “岂可让汉人看轻了我海押立儿郎!”阿拉坦大步踏前,两眼目光炯炯的盯着阿尔斯楞,双手抱拳道:“辽东诸部的英雄,大汉军中的将军呵,你可愿意接受海押立武士的挑战,用你的武勇替大汉皇帝增添荣光?”

    蒙古诸部武士并不是敌对才单挑,相反,敌对部族是怎么杀都可以,阴谋诡计全都用上,而友好部族之间的较量,才是堂堂正正的公开挑战。

    阿尔斯楞打量着阿拉坦,几乎不假思索的将手中弯刀一扬:汉军将军绝不会拒绝公开挑战!

    海都苦笑着,阿拉坦是按照蒙古传统提出的挑战,就算是他也不能阻止,只好退后一步。

    附近所有的士兵都退后了几步,立马腾出了数丈方圆的空地。

    “啊!”阿拉坦大吼着将弯刀高高举起,冲上,毫无花巧的劈下,度却快得犹如闪电惊鸿,弯刀的轨迹在虚空中留下一道不可捉摸的残影。

    太快了,果然不愧为海押立蒙古军中以黄金为号的战将!

    阿尔斯楞能接住吗?

    他身体向右侧一闪,手中弯刀不偏不倚的迎了上去,就在空中两把武器猛烈的碰撞,蘸起一连串的火星,金属与金属的碰撞摩擦,更是出令人牙酸的怪声。

    两位蒙古将军舍生忘死的拼斗起来,两把弯刀在空中出嗖嗖的可怕啸音,激起的劲风甚至令围观的士兵们感觉脸上一阵阵疼痛。

    忽然,情况变得紧急,阿尔斯楞的弯刀向阿拉坦的脖子上劈去,本应格挡招架的阿拉坦,竟然并不闪避,以两败俱伤的打法,将弯刀朝阿尔斯楞的胸口捅去!

    天,难道两位战将就要同归于尽吗?所有的人都把心脏提到了喉咙口。

    突见空中一道灿烂的银光如羚羊挂角般闪过,两位将军的弯刀都脱手飞去!

    御辇上,陈淑桢负手而笑,容颜如花

620章 汉甲连胡兵,沙尘暗云海(一)

    众人回过神来,才现不止什么时候远在天边的御辇已经到了近处。方才全都沉迷于两位战将舍生忘死的搏斗,竟然没人现御驾已到。

    海都心头登时突的一下,赶紧上前三叩九拜,口中高呼:“罪臣海都恭迎大汉皇帝。”

    中亚霸主数十年积威犹在,他这一跪不打紧,城外迎驾的军民人等立马呼啦啦跪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楚风先没理海都,端坐御辇之上,望着阿尔斯楞沉声道:“帝国陆军的中将,大汉武力的柱石,本应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如何像莽夫一般做无谓之搏杀?假如有什么闪失,我岂不是要失去一位忠勇的将军?”

    还跪在黄沙中的海都,一双老奸巨猾的眼睛就微微眯了起来,心道这大汉皇帝好手段,一番话连消带打,“担心大汉失去忠勇的将军”云云,只怕这位汉将被他责骂之后,反而要感激涕零呢!

    果然,阿尔斯楞听了铭感五内,看着楚风的“灼热”目光。都让咱们的楚同学有点怀疑是不是那啥背背山了。

    楚风扫视了海押立众兵将一圈,若有所指的道:“记住,你是大汉的中将师长,可不是蒙元的什么把都鲁,可以拿身家性命来好勇斗狠的!”

    海押立军中士兵、牌子头之类的武士,见了这一幕还只觉得大汉皇帝好生威风凛凛,方才武技出众的阿尔斯楞将军,在他面前被训得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百户、千户、万户们就听出了味道,心下一凛:天可汗这是在敲打咱们呢。

    当下海押立的万户千户们,把头埋得更低了,心灰意懒的就准备回家抱孩子,还热衷名利的则盘算着要不要和阿尔斯楞拉拉关系,求他帮忙引见引见?看起来,他可是深受大汉皇帝重视哩。

    责备了阿尔斯楞,这把海都凉在一边都半天了,楚风好像才刚刚看见他似的,惊讶的道:“啊哈,这不是海都王爷吗?王爷乃是我岳父知交好友,当年泾水河畔也承蒙关照,该当称一声伯父才对,如何能受您老人家的大礼?请起,快快请起!”

    楚风不但态度很热情,甚至还走下了御辇,亲亲热热的把海都扶了起来。

    这一下不得了,海押立军中就是一阵嗡嗡的议论声,有人道:“怪不得汗王愿意投降呢,原来他老人家和乌仁图娅公主有联系的传言。是真的呀!”

    “哼哼,你不知道吧,当年泾水河畔,只怕都是汗王故意输给汉军,为的是断送掉阿术和铁穆耳皇孙这两个大敌。”

    “唉,汗王倒是得尝所愿了,只不过咱们海押立各军,实在损失惨重呀!儿郎们的尸体,都把泾河塞满了……”

    小狐狸!海都看着楚风笑盈盈的脸暗暗骂了句,楚风来这么一手,现在他真成泥巴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今后海押立各军要还能听他这位老主人的话,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不过,这样说起来他就是有功之臣,今后的安全、地位就越有保障了,海都立马就坡下路,笑道:“当年之事,不提也罢。老臣退回海押立养兵马、牧万民,无非替吾皇拱卫边陲,无奈边疆事务繁重,实在力不从心。是日夜祈盼吾皇御驾到此,好让老臣卸下这副重担啊!”

    老狐狸!楚风也在心头暗暗骂了句,海都说的比唱的好听,倒好像是受了大汉册封的藩王,替大汉管理海押立似的,这样说起来还真成了有功之臣、从龙之士呢。

    呃~楚风摸了摸鼻子,似乎按照大汉政策,事先约定叫做起义,阵前倒戈为反正,兵临城下胜负已定算投降,海都是汉军远在千里之外就送上了降表,倒真是起义的功臣。

    话说回来,刚才故意凉了海都一会儿,仔细观察脸上也没有露出怨愤之色,既然这位“伯父”如此识相,楚风也不准备难为他,令众人平身,两人便并肩向城中走去,背后是全城军民沸腾的欢呼。

    “大汉皇帝万岁!”

    “天可汗厄尔额的吉纳(吉祥如意)!”

    “海都王爷厄尔额的吉纳!”

    无数军民人等欢呼雀跃,唢呐声声吹响,毫无疑问和平完成政权交接,不需要上战场当炮灰的士兵们是感激涕零的,城市避免了残酷的攻坚战,免遭炮火荼毒的城中百姓也有死里逃生的心情。

    当然楚风只是和海都面子上敷衍罢了,就在海都宴请大汉文武的同时,阿尔斯楞就率兵驰入军营,收了各万户千户的虎符、金牌,给官兵登记造册,进行裁汰改编。海都也乐得装作不知道。

    漫长的宴席于三个小时之后才结束,因为此时汉军已经完全控制了海押立各军,消息传来楚风第一时间就告辞离去,离开了这场令宾主双方都有些尴尬的宴席。

    仅仅比楚风晚了一两分钟,海都也知道了军营中的形势,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他知道惟有大汉彻底解除海押立方面的武装,自己才算真正保住了身家性命。

    看着楚风远去的背影,海都自嘲的一笑:居然有这么一天,海押立、玉龙杰赤和撒马尔干的主人,会为顺利投降大汉而感到庆幸……

    楚风并没有将八万蒙古、突厥、回鹄、吐火罗各族武士组成的军队就地解散,这些都是精壮的汉子,宝贵的人力资源,岂可白白浪费?

    挑选极少数熟悉本地情况的人,打散编入汉军,既是翻译官又是向导,是的,突厥、吐火罗等族武士会说汉语的人目前基本上没有,但他们被蒙古帝国统治这么久,又在海都军中,都会说蒙古话呀,汉军中懂得蒙语的可不少。

    大部分士兵成为了筑路队,放下弯刀强弓。拿起丁字镐和铁锨,修筑通向四面八方的道路,还有运输队,用他们的战马和骆驼替大汉运输物资。

    最初,士兵们都鄙视基层劳动,觉得沙场上一刀一枪搏杀来得痛快,但当他们知道老老实实干上三个月,工资收入就比过去数年的劫掠所得还多的时候,干活就非常卖力了——至少这不需要冒生命危险。

    为安抚万户千户们,大汉甚至没有打乱原有的建制,放下武器后的军队直接改编成筑路队、运输队。万户千户们成了正副队长、支队长,拿较高的薪水。

    这种做法收到了非常好的效果,毕竟原有的军队上下级秩序基本保存下来,通过万户、千户来管理筑路大军,简单方便有效;而另一方面,又决不担心他们造反作乱,因为曾经的军队,已经变成了卖力气拿工资的民工队伍,无论是谁想要煽动些什么,大汉只需要把工资一停,各族民工自己就得把他揍死。

    最后剩下了一个万人队的兵力,包括黄金战将阿拉坦在内,这群武技最好、最为勇猛的武士,既没有被编入汉军,也没有去筑路,就这么凉了下来。

    要说待遇嘛,比投降之前好太多了,士兵们现,和驻守在军营四周的汉军相比,自己的伙食没有什么差别,不断顿的牛羊肉、粮食放开肚皮吃,还怕你胃口不好,拿葡萄干、哈密瓜来开胃,茶叶、红糖之类的,放以前只有富商和千户以上军官才能享受的昂贵食品,也到了小兵手上。

    看样子,大汉似乎没有什么恶意,终不成把士兵们养肥了再杀?可就这么吊在半空中,眼瞅着其他人或者穿上了汉军军服,或者筑路队黑哟黑哦的干得欢,自个儿无所事事的呆在军营里,心里头也瘆得慌呀!

    就有人开始埋怨阿拉坦了,说要不是万户官去挑衅阿尔斯楞,闹得皇帝了火,怎么会到现在还不个消息下来?

    阿拉坦听到了传言,他在军中大帐团团转圈子,心头唯有苦笑:当初是为了替海押立各军挣一口气。也是像皇帝显示海押立各军是能打仗的军队,才挑战阿尔斯楞的,而这种行为无疑会替武士们的前途加分,所以得到了一致支持;哪晓得短短半个月之后,因为大汉皇帝迟迟没有动静,武士们竟然把怨气到自己头上来了呢?

    不过现在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说实话,见别的千户万户们带着麾下筑路,赚钱不少,他也动了心——汉人说千里做官只为财,蒙古将军何尝不是呢?难不成十三世纪的蒙古军官,还会为民族、荣誉之类虚幻的东西狗血沸腾?要知道统一的蒙古诸部,才刚刚出现八十年,之前的塔塔尔、乞颜部、蔑儿乞,互相之间可是打得头破血流。

    既然投降的事情木已成舟,阿拉坦的心思也就活动了,可怎么和大汉皇帝取得联系,怎么向他效忠,又成了阿拉坦的问题。

    思来想去,他只好迈进了阿尔斯楞的军帐,因为他现,所有的汉军将军当中,他也只认识这位见面就打了一架的中将师长。

    “天,皇帝的预言竟然成为了现实!”阿尔斯楞对楚风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还在三天前他就接到秘旨说如何如何,没成想刚刚三天阿拉坦就忍耐不住,跑来找自己了。

    与阿拉坦预料的冷淡相反,阿尔斯楞态度异常的温和热情,他亲手倒了杯热腾腾的红糖奶茶递给阿拉坦:“亲爱的朋友,海押立的雄鹰,什么风儿把你刮到了我这儿?”

    瞧、瞧这大汉将军的心胸!阿拉坦不由得为了自己的偏狭而羞愧,他嗫嚅了半晌才说出此行的来意:求阿尔斯楞帮忙,或者面见天可汗,或者在天可汗面前美言几句,让他也带着万人队的兄弟们,去筑路挣钱。

    殊不知阿尔斯楞微笑着摇了摇头:“黄金为名的将军呵,你麾下的武士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用来筑路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这不会是推脱吧?阿拉坦仔细观察对方的脸色,想瞧出几分端倪,但显然他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天赋,根本就猜不出阿尔斯楞的心意。

    “依我看,将军这样的战将,如此骁勇的士卒,不应该筑路,应该拿起武器浴血沙场,搏个功名才对……”

    阿拉坦闻言一张脸立时胀得通红,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既然降了,便是真心实意不再和大汉作对,何必还要试探我?辽东的狮子(阿尔斯楞蒙语是狮子的意思),你把咱海押立将士忒也瞧得低了!”

    阿尔斯楞哑然失笑,显然阿拉坦误会自己,以为自己在挑拨他拿起武器上战场,造大汉皇帝的反。

    “如果我说,大汉皇帝希望你替他作战呢?”阿尔斯楞饶有兴致的盯着阿拉坦。

    什么?黄金战将也掩饰不了内心的狂喜,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楚风率大军滞留海押立已经有半个月之久了,关于海都的处置,关于最后一个万人队是遣散还是配去修路,至今还没有结论,至少没有消息传出来。

    昔日海都的宰相、色目人纳尔设就兴致勃勃的进了大汉皇帝的行宫,向皇帝毛遂自荐,对自己的想法,纳尔设是自信满满的,因为他认为,除开海都这头死老虎,要安定中亚还得靠色目人,大汉皇帝要从中亚广袤而贫瘠的土地上刮取税收,也得靠色目人。

    “我,海押立、玉龙杰赤、撒马尔干等地最聪明的学者,昔日海都的宰相,希望皇帝能任命我为本地的埃米尔,替您统治这些地方。”纳尔设把干瘪的胸脯挺得高高的,脸上除了自信之外,还带着谄媚的笑容。

    楚风很有些玩味的看着他,慢慢问道:“试问你有什么本事呢?要知道,本朝的色目官员——”

    楚风指了指马可.波罗:“都是非常能干的哦。”

    得皇帝一言之赞,马可.波罗简直骄傲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从来都是他拍皇帝的马屁,几时得到过楚风的赞誉?

    深知礼尚往来、投桃报李的道理,马可.波罗立马谀辞如潮:“尊敬的伟大的皇帝,我只是您忠心的仆人,而您才是东方、哦不,是全世界最睿智、最强大的君王,您有着凯撒大帝的武勇,兼有所罗门的智慧,您的军队如此强悍,就是匈奴王阿提拉和成吉思汗铁木真这先后两位上帝之鞭,也望尘莫及……”

    马可.波罗不说还好,这一开口就暴露了他的底细,纳尔设几乎立刻在心头给这个意大利人贴上了标签:弄臣。

    事实上,马可.波罗在忽必烈手下,的的确确是个只知道阿谀逢迎的弄臣,但在楚风手中,却是制造玻璃的专家、开展贸易的能手、联系信奉聂斯托里安教派部族的外交大使,正所谓橘生淮南淮北之区别了。

    纳尔设自然不知道这些,楚风问他有什么本事,这位昔日的宰相大人就傲然道:“我懂得一切会计方法,知道怎么从老百姓手里搜刮最后一块铜板,也最清楚怎样才能让君王的财富迅可靠的增长……”

    楚风笑笑,若有所思的道:“呃~似乎你说的这些,我们大汉都用不上呢。”

    什么?纳尔设眼前一黑,气得几乎要背过气去,要知道蒙元、喀喇汗或者西辽朝,为了从老百姓身上尽情搜刮油水,都是任命色目人做财政大臣和征税官的呀!北元的阿合马和桑哥,都是色目人嘛。

    楚风笑了笑,要用本地人也不能用你这样在海都手下做了几十年官,关系盘根错节的老官油子啊!要熟悉本地情况,我大汉不会自己开科取士?更何况这些色目理财家,都是些把国库往自己家搬的货色,可信不过!

    忽然海都笑盈盈的从殿外走上,从楚风手中接过了任命状。

    纳尔设大吃一惊,海都这是做什么呢?难道大汉皇帝能放心用他吗?

    早因为海都倒霉,纳尔设就像躲避瘟疫一样躲避着他,现在看到他顿时心头一震,忍不住在出殿后问道:“海都王爷,您这是拿了什么任命?”

    “替大汉收拾玉龙杰赤、咸海一带番邦疆域的任命,”海都笑盈盈的,似乎很高兴。

    啊?纳尔设是真的晕倒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变得一钱不值。

    楚风在殿上来回踱着步子,因为大汉帝国的触角,暂时伸不到太过遥远的西方,而海都统治的地区,最远抵达了里海沿岸,后世的伊朗一带,甚至和伊拉克、土耳其都距离不算远了,这么偏远的地区,与其大汉直接去管理,还不如像南洋一样,用当地土王来间接统治。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些并非汉唐故地的地区,还不能轻易给与国土政策呢,大汉就是要你们这些地方来做殖民地嘛,否则原料从哪儿来,工业品往哪儿倾销?

    “皇帝以夷制夷,好高明的手段!”李鹤轩笑得很阴险。

    陆猛提出了不同意见:“不过,咱们之前不是说要解放中亚各部吗?现在让海都去咸海……”

    楚风诧异的道:“难道海都还是蒙古帝国的汗王吗?我记得,他现在已经是大汉的封臣了嘛。”

    陆猛愣了一愣,忽然忍不住大笑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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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介绍:
你有怯薛军,
我有太平洋;
你有射雕弓,
我有燧枪。
若想留性命,
快投降!
——楚风致元朝皇帝勃儿支斤.忽必烈的一封信汉风1276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风1276,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风1276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