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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跳     汉风1276txt下载     汉风1276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71章 三千里外布干戈,果得鲸鲵入网罗

    伊儿汗阿鲁浑麾下。来自万里之外呼罗珊波斯故地的武士们,听得四面八方传来的波斯歌谣,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三十年前,旭烈兀征服呼罗珊波斯、攻克巴格达、将末代哈里穆斯台尔妥姆俘杀的那支雄师劲旅中,真正的蒙古武士不过两个万人队而已,其余都是各被征服民族,诸如塞尔柱突厥、回鹘、吐火罗、花拉子模的仆从军罢了。

    即便算上随着“大雗耳朵”(蒙语,后方大营)跟进的武士所属各部族的家属,追随旭烈兀西征的蒙古人也不会过十万,不管是为了有效统治还是纯粹为了**而劫掠波斯少女,武士们都得和波斯人通婚,时隔三十年后,伊儿汗阿鲁浑麾下这支大军中的武士们,一多半带着波斯血统,即便是没有波斯血统的,也有部族家小留在两河流域与伊朗高原之间的广袤土地上啊!

    听得汉军营中传来熟悉的波斯歌谣,武士们的心魄开始动摇:那生长着椰枣树的土地,是否已被大汉占据?留在大雗耳朵的家小,是否已成为大汉的俘虏?

    “不要中了南蛮子的诡计,”百户官气势汹汹的挥舞着弯刀,只不过神色之间总有些色厉内荏。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他们和波斯有海上贸易往来,这是他们收买的波斯人在唱歌,要乱我军心!”

    “收买波斯人乱我军心?”蒙古武士们苦笑着,“听啊,设拉子、阿巴丹、伊斯法罕、乞儿曼各地的口音都有。”

    年轻的蒙古武士们,生于波斯长于波斯,熟悉各地口音,这设拉子、阿巴丹是波斯故地的沿海城市,与大汉有海上商路相连且罢了,伊斯法罕、乞儿曼等城市僻处内陆,漫漫黄沙、大漠戈壁,绝无汉商前往,连这些地方的口音都有了,无疑意味着波斯全境都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非但普通士兵,连百户官的表情都变得懊丧之极。

    为蒙古帝国的荣耀和伊儿汗而战,换取兀鲁斯制度下丰厚的赏赐和在汉地任意劫掠的权利,这是武士们追随阿鲁浑万里跋涉的原因,可现在倒好,连留在波斯的妻儿老小都生死未卜了,谁还有心作战?

    武士们心丧若死,曾经坚定有力的手无力的垂下,曾经握紧的弯刀坠落于地,他们哭丧着脸喃喃祈祷:“长生天保佑,咱们的弯刀可是沾满了波斯人的血啊,要是波斯人真的投靠了大汉,咱们留在阿巴丹和设拉子的妻儿,只怕……”

    还有人像酒醉一样偏偏倒倒。眼神中透露出迷惘之色,苦笑道:“四面尽是波斯人在歌唱,大概阿巴丹的城头,已经竖起了金底苍龙旗吧……”

    三十年,整整三十年过去,伊儿汗麾下武士的根,早就扎在了波斯,蒙古武士们的突厥化进程至少走到了一半,年青的武士们从来没有见过芳草碧连天的蒙古草原,心目中惟有生长着椰枣树和纸莎草的波斯才是真正的家乡。

    离家万里,突闻噩耗,谁能保持镇定?特别是想起自己的弯刀沾满了波斯人的鲜血,波斯人是如何用仇恨的眼神面对头等主人的皮鞭,武士们就不寒而栗。

    以眼还眼、以血还血,蒙古征服者从来没有对波斯人客气过,他们也不奢望波斯的起义者会对自己留在大雗耳朵的妻儿父老客气点。

    有蒙古武士瘫坐在地上,低声的哀嚎:“长生天保佑呐,汗王只在设拉子留了一个千人队,但那儿有咱们大雗耳朵的五万老弱,我的父母妻儿也在其中啊……”

    蒙古征服者以君临天下的姿态,用铁骑强弓带给各民族血与火的痛苦。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哪儿想到有一天会等到被征服者的报复?

    楚风以大汉帝国皇帝身份颁布的圣旨,在设拉子、阿巴丹、霍尔木兹,在玉龙杰赤和撒马尔罕,在多瑙河与伏尔加河之畔,有如黄钟大吕般回响,敲响了蒙古帝国的丧钟:

    “四大汗国的统治者应该知道,大汉生为华夏的传人,我们仍然抱有炎黄先哲的信念,‘汉皇帝临御天下,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你们的不义统治,必将在汉军和各族人民携手打击下,化为梦幻泡影!”

    飘扬着羊毛大纛的中军帐,伊儿汗阿鲁浑怅然若失,从听到四方传来的波斯歌谣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犯下了难以挽回的错误。

    建立在不义基础上的事业,必用罪恶来巩固,伊儿汗在波斯的统治,便是建立在铁骑弯刀血腥杀戮的基础上,但是,各处光明教圣殿中的圣火容易扑灭,燃烧在人们心底的烈焰难以熄灭,皮鞭和弓箭,更无法抹平被征服者的仇恨。

    地底的火山从来就没有熄灭,只等待着喷的一刻!

    阿鲁浑大军远征,压在火山上的盖子变得不那么厚重了,偏生此时大汉皇帝和光明圣女联手往火山口中扔进了炸药。猛烈的喷也就成为必然。

    华丽的王宫在喷中坍塌,统治的基础在震动下崩溃,一切被武力压制的反对者,无论光明教的信徒还是末代哈里治下的穆斯林,没有任何势力会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阿鲁浑的嘴里,变得非常的苦涩,他唯一不明白的,就是大汉怎么能这么快的把波斯人弄到这里?

    忙哥帖木儿在旁边劝解着,与其说同仇敌忾,金帐汗的心目中倒是幸灾乐祸的成分更多一点,四大汗国的脑都不是泛泛之辈,当波斯歌谣唱响之后,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既然大汉帝国御驾到此,看上去军容严整旌旗招展,毫无疑问,西路关陕方向的海都已经大败亏输,只怕损失比他自己用海冬青传来的军报还要严重;

    中路的忽必烈,也差不多完蛋了,否则面对三十个万人队的压力,大汉皇帝根本没有可能来到辽东;

    一贯倾向于忽必烈的伊儿汗阿鲁浑,目前看来,只怕他的波斯老窝已经被连锅端了吧?

    岂不是说,目前的蒙古帝国各大汗国之中……忙哥帖木儿的心脏。乒乒的跳动起来,曾经偃旗息鼓的野心也重新熊熊燃烧,蒙古大汗的宝座似乎距离他更近了。

    他暗暗打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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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汉皇帝御营,楚风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块猫儿眼,碧绿的猫眼石纯净透彻,在灯光下闪烁着奇幻的辉光,仔细凝视,那猫眼的“瞳孔”中好像有种莫名的深邃力量,让人心醉神迷。

    乌仁图娅瞧着楚风神游天外,张着嘴巴只差流口水的样儿就有**分不爽,嘟着嘴巴低声对陈淑桢道:“什么跟什么嘛。我敢打赌,这家伙绝对想到波斯妖精那双勾魂的眼睛了!”

    陈淑桢不由莞尔,塞里木淖尔已在波斯风云龙虎,义旗一举四方响应,席卷了两河流域和伊朗高原之间的广袤土地,按照之前的安排,把波斯各地的歌手从海路送到泥沽,随着大汉皇帝的御驾来到了辽东。

    波斯距离辽东两万里陆路里程,一路上很多地段又不是通衢大道,葱岭高耸如云、瀚海黄沙漫漫,大军行动耗时一年,飞骑传报也得小半年,陆上的消息至今没有传到这里,所以伊儿汗阿鲁浑都蒙在鼓中。

    海路就不同了,从渤海湾的泥沽或者定远堡,经南洋、印度洋到波斯湾的阿巴丹,不过八千海里,剪式船平均日行两百海里,一个半月就到了,而且大汉帝国从广州、泉州开始,这条海上丝绸之路上挨个建设了贸易商港,占城、息辣、马六甲、细兰……沿途补充食物饮水、躲避暴风袭击,安全方便得很。

    印度洋上有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船巡梭,过了马六甲更是帝国海军南洋分舰队的地盘,往年纵横南洋、印度洋的海盗,全都在坚船利炮的打击下沉到海底喂了王八,海上丝绸之路越加繁盛,商船往来如织。

    大约就在关陕泾河战役展开的同时,塞里木淖尔动了起义,得益于大汉出枪出钱的支持,以及光明教一千五百年的影响,起义的势头非常迅猛,很快就席卷了大半个波斯。

    塞里木淖尔立刻将各地波斯歌手从海路送往大汉,历时一个半月,而楚风结束泾河战役,又率兵东进于燕云之地击溃忽必烈,正好接上泥沽登陆的波斯人。让他们来搞乱阿鲁浑的军心。

    当然,塞里木淖尔除了送这些歌手来大汉,还夹带了私货,这不是吗,一块碧绿色的质地上佳的猫儿眼,而用心也非常明显了:就连乌仁图娅都看出来,这块猫眼石和波斯圣女那神秘而深邃的眼睛,简直惟妙惟肖。

    陈淑桢平时也会撒点小脾气,偶尔也会作小儿女态,但这次她只是捏了捏乌仁图娅的手掌,掩口笑道:“妹妹,没听说过‘惟大英雄方能本色,是真名士乃自风流’么?咱们夫君可抢手得很呢~~”

    “嗯嗯,是在说我吗?”不知什么时候,楚风已放下猫儿眼,凑了过来。

    正想调戏两位老婆,听得帐外亲卫大声禀报:“第三军军长张世杰、副军长苏刘义帐外听宣!”

    楚风脸上顿时恢复了严肃的表情,目光也变得仿佛神明般的洞察一切,这副表情完全能唬住任何人,除了两位掩口偷笑的皇后。

    “进来!”

    “好一个四面楚歌之计!”张世杰掀开门帘,呵呵大笑着一揖到地:“皇上一曲波斯歌谣,吹散阿鲁浑十万铁骑劲旅,吾皇真有天纵之才!”

    别人夸这些,叫做马屁,当世马步军无双无对的张世杰夸,即便是久居上位早已习惯的楚风,也不由得有那么几分的小得意。

    今天,大概阿鲁浑以及麾下十万武士,彻夜难眠了吧?楚风坏坏的笑着。

    苏刘义上前一步,拱手道:“请吾皇示下,什么时候对阿鲁浑动总攻?辽阳坚守已久,儿郎们都憋着一口气,要在吾皇御驾之前奋勇杀敌呢!”

    楚风睁大了眼睛,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打阿鲁浑?”

    张世杰、苏刘义翁婿立马是张飞穿针——大眼瞪小眼,这闹了出四面楚歌的好戏,搞得伊儿汗阿鲁浑麾下军心动摇士气低迷,不打他还能打谁呢?大汉皇帝不失为了消灭他,又何必让这些波斯吟游诗人乘海船辛苦来到这里?

    “吾皇明鉴,方才末将用望远镜观察敌营,只见灯光黯淡、旗帜低垂,各帐中人影摇动,有双膝跪地者,有号啕大哭者,分明士气低落到了谷底,不趁此时机一举歼灭敌人,还等什么呢?”

    张世杰说罢双手抱拳,控背躬身,浑身钢甲抖得哗啦啦一阵响:“皇上,请下命令吧!”

    “打是要打的,只不过不是打阿鲁浑。”楚风笑笑,在地图上伊儿汗、金帐汗两军的位置划了个圈,圈子套住的不是伊儿汗阿鲁浑,而是金帐汗忙哥帖木儿。

    这是何意?苏刘义再一次傻眼了,张世杰则若有所思,仿佛想到了什么。

    金帐汗忙哥帖木儿匆匆告辞离开了伊儿汗阿鲁浑的营帐,现在,他已经没有心情陪着这个倒霉的同伴了。

    目前的局势对他非常有利,海都大败亏输,忽必烈多半也倒了大霉,伊儿汗的地盘大概是被大汉帝国端了,军心也低落到了极点,算来算去,整个蒙古帝国中,就剩下他金帐汗没有受到什么损失,保持了最强大的力量。

    库里台大会,蒙古大汗,这两个名词不断在忙哥帖木儿的脑海中闪现,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一旦汉军趁着阿鲁浑麾下伊儿汗国武士士气低迷的机会动进攻,他就甩下倒霉的阿鲁浑,自个儿带着兵马往北撤退。

    几乎可以肯定,汉军费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全歼阿鲁浑麾下,在消灭阿鲁浑之前不会对自己穷追不舍,只要把完整的金帐汗国大军带回草原上,带回哈喇和林,带回不儿罕山脚下、斡难河畔,那么蒙古帝国大汗的宝座,离自己还会远吗?

    “哈哈哈,没想到我忙哥帖木儿,拔都的子孙,还有机会问鼎蒙古大汗的宝座,完成历代祖先没有完成的夙愿,将汗位从拖雷系和窝阔台系手中夺回!”

    忙哥帖木儿高兴得差点儿要对着长生天大叫大嚷,恨不得将豪情壮志好好抒一番了,他匆忙传令各万人队抛弃辎重、收拾行装,准备北逃回草原之上。

    阿鲁浑王兄,对不住了,我会在节日里,向长生天点三注香来祭奠你的!忙哥帖木儿看着远处阿鲁浑的营帐,笑得很灿烂。

    可惜,笑容在他的脸上并没有停留太久的时间,因为波斯吟游诗人的歌声停歇下来,汉军吹响了进攻的冲锋号:主攻方向并不是士气低迷、全军沮丧的伊儿汗**队,而是他麾下的金帐汗国大军驻地!

    忙哥帖木儿已经张口结舌,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千算万算他没有算到一点,汉军不去打伊儿汗阿鲁浑,倒直截了当的冲着他这个金帐汗而来!

    有没有搞错,你们去打阿鲁浑,别来打我呀!忙哥帖木儿简直连哭的心都有了,常年统兵打仗他清楚得很,一个时辰前刚刚下达了收拾行装退回草原的命令,久顿于坚城之下的士兵们本来还吊着口攻进城去大抢特抢的心气儿,这下子全抛到了九霄云外只等着逃命就行,那士气还不嗖嗖的往下降?

    突然之间,汉军动了意料之外的攻击,而打点行装准备跑路的将士们,士气和听了“四面楚歌”的阿鲁浑麾下,究竟还有几分距离?

    忙哥帖木儿忽然觉,自己身上感到了十二分的寒意,比在俄罗斯冰雪之中裸身练武还要感觉冰冷,彻骨的森寒。

    大汉帝国的冲锋号响彻天地,夜色下金底苍龙旗映着皎洁的月光熠熠生辉,清冷月色给身穿钢甲如墙而进的士兵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白,炮火伴随着他们前进的脚步,在步兵前方两三百米外炸出了徐进弹幕,掩护着士兵的冲击。

    与此同时,阿鲁浑倒是急着指挥士兵们援救倒霉的忙哥帖木儿,与后者不同,伊儿汗要厚道一些,更加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要是金帐汗忙哥帖木儿倒下了,伊儿汗麾下士气低落的军队,一定不会有好下场,便是立马撒开腿跑路,一百里之内也跑不过汉军的阿拉伯高头大马啊,衔尾追杀就能让你把血流干!

    问题是,刚刚听了四面楚歌,被故乡波斯的歌谣搞得心烦意乱,伊尔汗麾下的士兵自顾不暇,还能有心去援救金帐汗?

    且不说士兵们磨磨蹭蹭的,就连往日如臂使指的蒙古军官系统,也开始出工不出力,甚至连那些世袭那颜贵族出身的百户千户们,都目光梭巡着,在汉军的包围圈上寻找可供逃跑的间隙。(!)

572章 立国自有疆,有民斯有土

    双方投入数十万兵力的大规模决战。重兵集团的进退辗转绝非一时一刻便能做到,汉军以徐进弹幕掩护、步兵如墙而进、飞骑两翼包抄,动雷霆一击之时,金帐汗忙哥帖木儿麾下的八个万人队正处于严重的混乱之中,连调头组织起严密的抵抗,都难以做到。

    金帐汗和伊儿汗之间,既有合作又有对抗,和西路关陕方向勾心斗角的阿术与海都比起来,东路两部元军的合作要多过对抗,但双方的关系也非常有限——至少忙哥帖木儿算出自己颇有问鼎大汗宝座的机会,就立刻做出了抛弃阿鲁浑保存实力的决定。

    汉军以波斯吟游诗人唱响垓下之曲,阿鲁浑麾下的武士们面临分崩离析之境,很难说清楚忙哥帖木儿的部下们究竟有几分兔死狐悲,有几分幸灾乐祸,可以确定的是,收到忙哥帖木儿打点行装逃离战场的命令后,人人都松了口气。

    所以汉军的冲锋号响彻云霄,金底苍龙旗在月光下迎风招展,徐进弹幕如火山爆般压下,步兵列阵如墙而进,飞骑突进隐隐有包抄之势。此时的金帐汗国大军立刻没了主心骨:任何人都认为汉军会打击四面楚歌下濒临崩溃的伊儿汗,没成想他们的目标倒是金帐汗,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有的千户万户想回头抵抗,斥骂着士兵组成凿穿或者曼古歹的阵型,有的那颜贵族又高呼着汗王下令北撤,不要浪费时间,于是有的部队往北跑,有的又往南,千户万户们好不容易整好的阵型,半分钟之后就被自己人冲得七零八落不成个样子……从万户千户到普通武士,全都闹不清楚状况,好像炸了窝的马蜂、没了头的苍蝇,四处乱窜乱撞。

    忙哥帖木儿急忙令士兵吹响了牛角号,命令全军向伊儿汗靠拢,就地展开反击,久在军中的金帐汗绝非泛泛之辈,他深知目前的局势只有拼个鱼死网破,否则被汉军火枪骑兵衔尾追杀流干血而死的味道可不好受,还不如拼死一搏败中求胜呢。

    可惜,麾下将士本已做好跑路的准备,突然又命令转身抵抗,这士气能高起来吗?何况伊儿汗麾下正往这边靠拢的友军,一个个垂头丧气有气无力的样子,更是让来自伏尔加河畔、拔都萨莱城的武士们心都凉透了。

    与元军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汉军骑兵人如虎、马如龙,扬鞭跃马;一个个顶盔贯甲的步兵方阵在月光下映照出森寒的杀气。刺刀尖儿上闪耀着慑人心魄的寒光;连绵不断的徐进弹幕犹如地狱深渊中的魔龙不停喷吐着死亡烈焰,肆无忌惮的炙烤着蒙古武士的灵魂,将他们连人带马撕成碎片。

    “弟兄们,照着鞑子的心口打,不要放过一个!”血战淮扬连连长姜良材杀的眼红了,手中步枪将一个接一个的敌人打得滚鞍落马,全连士兵在他带领下打出瓢泼般的弹雨,将那些从徐进弹幕空隙逃出的敌人送进地狱。

    要比比么?攻坚英雄连的李世贵斜了眼三百米外的友军,平原野战,全连携带的手榴弹并不多,不过谁说攻坚英雄连的枪法差了?看,以班排为单位组织的齐射,虽然没有血战淮扬连全连齐射的声势浩大,但更加灵活,对付从弹幕下侥幸逃脱的小股敌人,倒是效率更高。

    “原来这就是汉军正规战法大规模使用的威力!”莫日根和他的兄弟们为眼前这一幕心醉神迷,步骑炮结合,有泰山倾颓、渤海倒泻之威势,元军在这摧枯拉朽般的打击下土崩瓦解,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不过,咱们辽东儿郎也不是吃素的!”莫日根看见阿尔斯楞师长已亲率骑兵从左翼冲了出去。于是他也举起了步枪:“弟兄们,让兄弟部队看看咱们第三军的本事!”

    辽东第三军的蒙汉士兵,由副军长苏刘义亲统步兵、骑兵师长阿尔斯楞领铁骑,步骑双管齐下,向敌人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冲击。

    值得一提的是,乃颜部的四万控弦之士以动员兵的身份参与了战斗,他们从更远的地方展开了拿手的大范围迂回机动,威胁两位汗王的侧翼,三千名那颜贵族武士跑到了敌营之后,以连珠箭法将铺天盖地的箭雨射向金帐汗军队的屁股。

    留在指挥部的张世杰,统帅蒙汉两族儿郎组成的第三军已有了好几个年头,但见了这一幕也不禁连声嗟叹,襄樊之战面对敌人的强弓劲弩铁骑箭雨,哪儿能想到今生今世居然会看到蒙古武士与汉家儿郎并肩作战的情景?

    “立国自有疆,有民斯有土,故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张世杰连连嗟叹,躬身对楚风道:“吾皇得天下人心,连蒙古武士也能为我所用,天命在汉矣!”

    乌仁图娅不乐意了,撅着红艳艳肉嘟嘟的小嘴巴,不高兴的说:“喂,张老先儿你这话说的,不是本宫陪着你们演戏,辽东哪儿有今天的军心民气?不提本宫这码事,也太过河拆桥了吧?”

    张世杰一怔,陆猛、陈吊眼、陈淑桢等人都是哈哈大笑。当初乌仁图娅和阿尔斯楞演了一出周瑜打黄盖,再由楚风出面充好人,玩了个小手段尽收乃颜部人心。她也很有些功劳在内呢。

    众人笑的是,那条计确实有用,不过,要是没有大汉与辽东之间展开的全方位大规模贸易,彻底改变了游牧民族在白灾下软弱无力静坐等死的悲惨局面,便是乌仁图娅再演几场戏也动不了乃颜部人心呀!她这话未免有些孩子气了。

    楚风才懒得和这小笨蛋解释呢,待会儿床上收拾她是正经,咱们的大汉皇帝只是微微一笑:“是啊,多亏夫人帮忙,应该好好记一功,为夫奖励一番才对。”

    说这话的时候,楚风背对着众位将军,只有乌仁图娅能看见他的表情:猥琐,非常猥琐!

    糟糕,他会有什么奖励呢?草原明珠一颗芳心扑通扑通的乱跳,因为她想到了,这呆子每次说的“奖励”,都是那么的羞人答答,又偏偏叫人欲罢不能……

    正在害羞,陈淑桢将她肩膀一拍,用帐中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打趣道:“乌仁图娅妹子说的是。靠你才收拢辽东人心;不过楚兄能做到,归根结底还是得了妹妹的芳心,不也是得人心之道嘛!”

    这下可好,满堂众官大笑起来,陈吊眼替自己姑姑凑趣,拱手道:“吾皇得了乌仁图娅皇后的芳心,于是便得了辽东诸部人心,算下来,咱们大汉帝国倒是捡了个大大的便宜!”

    马可.波罗却一本正经的道:“不错,伟大的皇帝,您懂得联姻的意义。要知道,在我的故乡欧罗巴,王室之间总是通过联姻来巩固统治。就我的观察,或许您还可以在波斯干那么一次,另外,据我所知,拜占庭有一位非常美丽的公主,法国卡配王朝也有……”

    得得!楚风双手乱摇:“再往下没个完了,成吉思汗在马背上征服世界,照你的意思,敢情我在床上就能征服世界了?”

    楚风话音刚落,立刻引了疯狂的哄堂大笑,陈吊眼笑得眼睛直,一惯严肃的陆猛嘴巴咧到了腮巴子上,法本摸着亮晃晃的光头呵呵直乐,陈淑桢和乌仁图娅呢?两位美女简直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天明,战场上只剩下了遍地残肢断臂,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孤零零的四处奔跑着,呆呆的站立着,或者伸出猩红的、冒着热气的舌头,舔舐着主人,希望早已陷入永恒沉睡的主人能够像从睡梦中醒来那样重新站起。

    昨夜的战斗非常激烈,当然,激烈一词只是单方面的,汉军山崩地裂的进攻之下,金帐汗忙哥帖木儿简直没有了半点还手之力,被打得落花流水,而被一曲波斯歌谣唱得士气沮丧到了极点的伊儿汗**队,更是紧接着金帐汗大军遭到了灭顶之灾。

    两面羊毛大纛,一面象征着金帐汗国统治伊朗高原直到两河流域无数民族的至高权力,当年,在这面旗帜之下,真主安拉在人世间的代言人,哈里穆斯台尔妥姆被蒙古武士从巴格达像条狗一样拖出来,裹在毯子里活活踩死,神秘莫测的木剌夷、山中老人的鹰巢在这面大旗下灰飞烟灭。拥有无数殉教战士、至高无上的光明神,也无法抵抗它的威力,许许多多的神殿被摧毁,燃烧着圣火的祭坛被熄灭……

    另一面,乃是拔都西征所携带、金帐汗国的标志,在伏尔加河畔的拔都萨莱城,它是那么的不可一世:

    莽莽冰雪世界中身体强壮如蛮牛、野蛮凶悍的俄罗斯人,在这面旗帜之下瑟瑟抖,基辅罗斯的王公每年到拔都萨莱城的金帐前接受金帐汗无情的鞭打,离开时却乐得欢天喜地——因为仅仅是鞭打,而不是弯刀作为惩罚!

    称雄一时的圣殿骑士团、条顿骑士团,在波兰平原之战中,面对拔都手中这面羊毛大纛,出了上帝之鞭不可战胜的哀嚎,那些以忠诚、勇敢等骑士美德自诩的欧洲骑士,在此旗下望风披靡抱头鼠窜,就连高踞罗马教廷神殿中、全欧洲至高无上的教皇,也在它的无穷威力前屈膝俯,以卑微的姿态祈求蒙古征服者的退兵——在金帐汗羊毛大纛代表的恐怖武力面前,只怕上帝本人也要退避三舍!

    可今天,就在故宋丢失襄樊、蒙元长驱大进之后十年,就在大汉帝国崛起海东之后八年,就在华夏陆沉崖山悲叹之后七年,不仅将北元驱逐出塞,还消灭了金帐汗和伊儿汗麾下铁骑劲旅的主力,将这两面令欧亚大陆上许许多多民族屈膝俯不敢仰视的羊毛大纛,夺为战利品,轻蔑的扔在泥土之中!

    张世杰情不自禁的捡起两面旗帜,迎风挥舞起来,一夜大战后打扫战场的士兵们,不约而同的高声欢呼:“吾皇,战无不胜!”

    楚风心情极好,挥手道:“大汉,战无不胜!”

    欢呼声响彻云霄。

    辽东战役,几乎全歼了两位汗王的部队,说几乎,是因为伊儿汗阿鲁浑和金帐汗忙哥帖木儿本人率领总共不到一个万人队的残兵败将,匆匆忙忙从原路逃回了蒙古草原,卷起旗帜,摘下盔甲,丢盔弃甲的败兵乱哄哄的,好像一群得了失心疯的牛羊。

    夏末,漠南草原上风吹草低现牛羊,可木儿温都儿那肥美的草甸子上,起伏的山丘是湟河和落马河的源地,这里土肥水美、芳草青青,牛羊比别处分外肥壮。

    连片的蒙古包前,老人们编织着毡毯,沟壑纵横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小伙子甩动着牧羊鞭子,姑娘们一边绣着工艺品,一边唱着动听的歌儿,高亢的歌声飞上了云霄。

    战火烧到了南方,月息部的驻地距离战场远了,没有受到什么波及,而且听说大汗打了败仗,这些天都没有去辽东的使者经过这里了。

    月息部早在开春时节,就被忽必烈征收了大量的粮食、酥油和牛羊作为军费,现在部族中积存的物资过冬度白灾很有些困难,不过,汉商吴定南送来了及时雨,他不但承诺高价收购牛羊肉、皮和羊毛,还有北方盐湖中的碱面,还向部族提供一笔不小的低息贷款,以从汉地运来的粮食折算,将来只须提供特长来折价偿还,好让部族渡过即将到来的白灾。

    “吴先生,您真是长生天降下的活佛菩萨啊!”吴定南经过的地方,不断有老人双膝跪地磕着长头,而他总是笑眯眯的把老人家扶起来,不断的说着:“不必,不必如此,咱们生意往来将本求利是一层,可大汉皇帝也是天可汗嘛,咱身为汉商,也该帮帮诸位才是,这都是天可汗教导我们的,诸位要谢,就谢谢大汉皇帝、天可汗吧!”

    作为部族派给吴定南的卫士保镖,巴别儿听了心里面是又惭愧又感激,这月息部虽说和大汉帝国通商往来,但却没有直接纳入大汉帝国的管辖之下,从来没有给大汉皇帝完粮纳税服兵役,与此相反,还在刚刚过去的那个春天,给大汉帝国的敌人、伪汗忽必烈缴纳了一大笔军费!

    以此说来,月息部也算得上大汉帝国的敌人了,可大汉皇帝和他治下的商人们,非但没有报复月息部,还以德报怨,拯救部族渡过即将到来的、因为物资不足而必定非常难熬的白灾!

    这是何等的恩德,何等的胸襟气魄?巴别儿不禁在心目中替大汉皇帝、天可汗楚风勾勒着形象:他的身躯一定非常魁梧,像一个真正的大英雄,至少、至少比我巴别儿高两个头吧?他的肩膀一定非常宽阔,壮实得像一头猛虎;他的眼睛一定非常犀利,就像天空中飞翔的雄鹰,一旦被他盯上,任何人都逃不脱;他的刀术一定出神入化,可以斩杀凶残的狼王,他的箭法一定神妙无比,可以轻而易举的射落大雕!

    汉人真幸福啊,有这样一位强悍、能保护他们的天可汗,而我们那位伪汗呢,只知道用大笔金银去养活巴邻部、弘吉剌部那些铁杆支持者,对我们这些小部族横征暴敛,恨不得连过冬的青稞都一粒也不剩下。

    要是天可汗能统治我们这里就好了,那样的话,我们的生活大约就和辽东乃颜部的兄弟们一样幸福安康了吧?

    巴别儿憧憬着未来,想象着被天可汗接纳之后的美好生活。

    吴定南来到了老族长的帐中,巴别儿守在门外,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但他相信菩萨一般的吴先生,总是会给部族带来好消息。

    “月息部已经离不开大汉了,老族长还有什么犹豫的呢?”吴定南笑得很和蔼可亲,就像他的老师,大汉帝国情报司副司长金泳一样的和蔼可亲。

    “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们蒙古人也有句话,箭搭在了弓弦上就得射向狼王,老族长,应该下决断了吧?”吴定南在老族长怔忡之时抛出了重磅炸弹:“伊儿汗和金帐汗两个笨蛋,已经被我大汉帝国打得丢盔弃甲,败兵不足一万,正向这个方向退来,兵过如洗,老族长要是还不下决心……”

    “他们真的败了?”老族长睁大了眼睛,很快从吴定南的眼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于是他立刻抽出宝刀,斩下了桌子一角:“我月息部从今日起归入大汉皇帝、天可汗治下,如有二心,有如此桌!”

    好、好!吴定南笑道:“立国自有疆,有民斯有土,吾皇泽被苍生,恭喜月息部纳入大汉帝国治下

573章 单于每近沙场猎,南望阴山哭始回

    忙哥帖木儿与阿鲁浑不及代价强行突围。付出异常惨重的伤亡,方才从汉军的包围圈中摆脱出来,两位汗王的二十万铁骑劲旅,在离开辽阳战场时已经只剩下不到八个万人队的残兵败将,他们忙忙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沿当初南下的道路仓惶北逃。

    汉军骑兵装备着身高体壮爆力强的阿拉伯马,在百里内度远胜蒙古马,一路追着两位汗王的屁股狠揍,打得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差点儿没哭出来;但到了百里之外,蒙古马耐力好的优势渐渐占了上风,伊儿汗和金帐汗麾下的残兵败将们,终于摆脱了如噩梦般的衔尾追袭。

    代价极其惨重!自辽阳到广宁的通衢大道上,以及道路两侧的农田和草场,横七竖八的倒下了无数蒙古武士的尸体,被衔尾追杀的百里道路,完全成为了一条可怕的地狱血路,许许多多侵略者的尸体悲惨的躺在这条路上,野狗享受了丰盛的欢宴。

    离开辽阳时还剩下八个万人队,到广宁府渐渐摆脱汉军追袭时,两位汗王麾下的部队加起来都凑不足一个万人队了!

    尽管汉骑渐渐被甩在了身后。吓破了胆的金帐汗和伊儿汗,别说在广宁府停留休息了,更远的义州、兴中州、大宁他们都没敢停下来休息,哪怕假寐一会儿,哪怕烧水煮食一点儿肉干的时间都没有,甚至连伤兵都被下令就地抛弃,以免拖累行军度。

    人困马乏,马儿跑得嘴巴吐白沫子,身上汗津津的,肩胛骨、后背那些干了的地方结出一层浅浅的盐霜,从伏尔加河畔、伊朗高原万里驱驰而来,骄横不可一世的蒙古武士们,一个个蓬头垢面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活人的神采,竟好像行尸走肉似的!

    终于,听到了潺潺的流水,清澈的落马河出现在草甸子上,碧绿的青草让马儿们打着渴望的响鼻,甘冽的河水令焦渴的武士们越觉得喉咙口火烧火燎。

    这里已是蒙古草原的南缘了!到现在他们才能肯定,已经摆脱了汉军的追袭,这片丰美的草地在数百年来都是属于马背民族的,四百年以降还没有哪位中原雄主能够踏足其上。

    安全了!汗王及时下达了就地休息的命令,“感谢长生天庇佑”,死里逃生的蒙古武士们欢呼着冲向落马河,咕咚咕咚的喝着河水,马儿们低下头,舌头像镰刀一样收割着甘甜多汁的青草。

    吃饱喝足。不少人干脆一屁股坐到草地上,然而刚刚那股死里逃生的快乐好像清风似的吹过就无影无踪了,各种各样的悔恨、羞愧、痛苦渐渐涌上心头:顿兵辽阳城下损兵折将,对敌人的城池无计可施,眼看着城中的财帛子女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汉军夜战的猛烈炮火,那刺破苍穹的嘹亮军号声,还有如墙而进势不可挡的步兵冲击,给这些不可一世的草原骄子们狠狠的一记耳光……

    但最令骄横的武士们感到无地自容的,还是最后汉军的衔尾追杀,曾几何时,马背民族拥有着强大的骑兵优势,败了就逃,十不伤一,胜了便追,农耕民族的对手就会十不存一,可现在倒好,汉军骑兵一路上追着打,用手榴弹和骑枪像打靶似的把蒙古武士们一一射落马下,偏偏在百里之内,自诩骑术精绝的武士们还跑不过人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后心被子弹射穿!

    “万里远来。翻越高耸入云的葱岭,走过黄沙漫漫的瀚海,费尽千辛万苦,到头来不仅没能踏入中原半步,就连一座有人的城市都没有拿下……天,我还有脸回拔都萨莱城吗?”金帐汗国来自伏尔加河畔的武士,怔怔的望着蓝天,眼神呆滞。

    “老兄,你比我好啊!”伊儿汗麾下包着头巾半突厥化的武士,拍着同伴的肩膀。

    混乱的溃逃,原有的军队秩序早已打乱,万户找不着千户,千户找不着百户,百户找不着牌子头,牌子头找不着士兵,人自为战,为了逃生不得不互相合作,伊儿汗和金帐汗麾下的武士们倒是熟络了许多。

    “你只是没有捞到什么好处,白跑一趟罢了,我家里的父母妻儿都在萨尔马里(波斯城市),波斯人造反了,只怕他们现在……”

    话音刚落,旁边另一位来自波斯的武士竟然放声大哭起来,他捶胸顿足,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懊丧到了极点:“长生天呐,我的妻子都在阿巴丹,波斯人动叛乱的时候,我却和兄弟们待在辽阳城下。三个兄弟都被汉军打死了,要是留在大雗耳朵的亲人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成孤魂野鬼啦!”

    听了这武士的话,其余的武士们自然是感同身受,一时间各各放声大哭,军中哀鸿遍野。

    毫无疑问,损失最为严重的便是伊儿汗阿鲁浑本人。

    作为蒙古帝国四大汗国之一的主人,在数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享有着至高无上的威严,从大马士革到巴格达,从波斯湾到伊朗高原,许许多多古老文明的民族都像他屈膝俯,真主、光明神和木剌夷山中老人都不能阻挡他天下无敌的雄师劲旅。

    但现在,他不仅失去了精锐的不死军,失去了作为汗国支柱、威慑治下被征服民族的九个蒙古万人队,还可以基本上确定,波斯老巢已经天翻地覆,说不定,报告噩耗的使者已经走到了天山南路,或者哈喇和林。

    金帐汗忙哥帖木儿在军事上的损失同样严重,不过他的金帐汗国远在欧洲东部,与大汉没有直接的海路陆路往来,所以到现在为止他还不担心大汉的威胁,比起倒霉的阿鲁浑实在好得太多。

    “王兄节哀!”失去了军事实力的忙哥帖木儿。从唾手可得大汗宝座的幻梦中清醒过来,想到阿鲁浑为人实在够哥们,在自己受到攻击的时候全力援救——虽然因为之前中了汉军四面楚歌之计而没起到多大作用,但比诸自己抛弃同伴逃走的想法倒是光明磊落了许多,所以金帐汗也有了几分兔死狐悲的感受。

    “俄罗斯的蛮族决不敢违抗我金帐汗的命令,待回到拔都萨莱城,本汗令他们征士卒,助王兄平定波斯罢,”忙哥帖木儿想了想,又道:“拔都萨莱城还剩下三个蒙古万人队,王兄若是需要。小弟还可以借两个给王兄。”

    当年,旭烈兀征服西南亚也就两个正宗蒙古万人队,其余都是各被征服民族的仆从军,就这样都打遍波斯无敌手,建立了庞大的伊儿汗国。忙哥帖木儿算来算去,觉得靠这些兵力,阿鲁浑已经能平定波斯人的叛乱了。

    至于只剩下一个万人队之后如何镇压俄罗斯人的问题,忙哥帖木儿根本没考虑,金帐汗把他们当盘菜,与进攻汉地前后历时近五十年,小小一个钓鱼城都打了四十年的艰难相比,征服俄罗斯、击败东欧各国简直就像苍鹰搏兔、狮子扑鹿一般轻而易举,区区一个万人队,就足够吓得那些看似身体魁梧、实则胆小如鼠的俄罗斯人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事实上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大明都传了好几代天子,俄罗斯人还在给金帐汗进贡呢!

    “还是黄金家族的血脉,联系着蒙古人的友谊啊!”阿鲁浑紧紧握着忙哥帖木儿的手,感激涕零。

    忙哥帖木儿笑笑,他也不是个善茬,愿意帮助阿鲁浑,是因为想给自己问鼎大汗宝座增加一个助力,从目前的形势看,忽必烈受到的损失固然严重,但自己残留的兵力只怕更少,一举取得汗位只怕没有希望了,那就只有寄希望于将来,而阿鲁浑的金帐汗国地方万里、带甲十万,一贯支持忽必烈,要是能把他争取过来,无疑天平会向自己大大的倾斜。

    “王兄不必如此,你我同为黄金家族的后裔,自应互相援手。”忙哥帖木儿呵呵笑着,扬鞭遥指前方,成片的蒙古包像洁白的云朵散步在接天连云的草原上,“这不是那个懦弱的月息部吗?咱们远来辛苦了,便在这部族休息几天等待忽必烈的消息,便让月息部好好慰劳慰劳我大蒙古帝国的勇士吧。”

    慰劳?追随忙哥帖木儿的那颜贵族护卫们都嘿嘿的yin笑起来。像月息部这样的中小部族,除了付出酥油、牛羊的军费之外,用部族的女人来“慰劳”辛苦征战的武士,也是他们的义务。

    上次从这里南下,就眼馋这方丰美水土养育出的草原美女了,只不过因为月息部地处辽东和燕云的必经之地,就只给他们安排了招待往来信使的差使,并没有涉及到其他,而匆匆南下的武士们也想着汉地的金银财帛和细皮嫩肉的少女,没有在这里停留的心思。

    这次回来就不同了,没有沾到汉家女儿,没有抢到中原百姓的财富,向月息部要求一点儿也不过分,也是他们应尽的义务嘛!

    “我们是天生的强盗,我们抢劫远来的客商,要是没有人供我们抢劫,我们就抢劫自己的兄弟,”伊儿汗麾下的武士们征服西亚之后,倒是学了不少阿拉伯人的信条,现在他们就准备拿自己的同族下手了。

    恶狼在没有食物的时候,就会吞噬同类,向同族亮出锐利的爪子和白森森的牙齿。

    不过,欢呼着冲向月息部营地的士兵们忘了一点儿:这个草原边缘上的部族,会毫无反抗,像待宰的羔羊那样任凭宰割吗?

    答案是否定的。

    牧人巴别儿放下了牧羊长鞭,拿起了汉商吴定南赠给他的弯刀,和部族中的四千多成年男子一起骑上马,冲着伊儿汗和金帐汗的军队迎了上去。

    蒙古人作为对草原民族的整体称呼,出现还不到八十年,八十年前,草原上没有蒙古人,只有泰赤乌、乞颜、塔塔尔、弘吉剌……

    后世鞑靼和蒙古几乎成为了同义词,但十二三世纪的时候,谁要用鞑靼来称呼乞颜部黄金家族的成员,一定会遭到砍头的礼遇——鞑靼是塔塔尔的转音称呼,塔塔尔人和黄金家族所在的乞颜部累世仇恨,成吉思汗铁木真的祖辈俺巴孩汗被塔塔尔人捉去献给金朝,绑在木驴上千刀万剐而死,铁木真的父亲也该是被塔塔尔人毒死的,甚至连他的大妃孛儿帖也曾被塔塔尔人夺走。

    所以成吉思汗在与塔塔尔人的作战中,凡是高过车轮的塔塔尔男人,一个不留,双方的仇恨严重到了如此地步。

    塔塔尔部如此,什么汪古部、乃蛮部、克烈部都好不到哪儿去,同时兀鲁斯制度下只有那些那颜贵族武士多的部族比如巴邻部、弘吉剌部才能分到大头,像月息部这样的小部族就越来越被排挤,以致最后都被赶到了蒙古草原南缘、和辽东接壤的地带。

    正因为这样的情况,所以蒙古诸部完全是被成吉思汗铁木真以铁和血的强制力捏合到一块,成为了整体,但内部的纷争一直伴随着整个蒙古帝国的历史。

    朝堂上,面对至高无上、散着闪闪金光的大汗宝位,忽必烈和同胞兄弟阿里不哥争;地方和中央的角度,辽东乃颜、东蒙古的势都儿哈丹、中亚的海都和忽必烈争;草原上的部族,巴邻部、弘吉剌这些大部族,和月息部这样的中小部族争。

    从头到尾,蒙古帝国都没有完成过中央集权,内部的纷争伴随着它崛起到覆没的全过程,只不过在成吉思汗的时代被一代天骄以铁腕压制罢了。

    现在嘛,自从大汉帝国建立了情报司,自从和辽东诸部以及草原上的部族展开大规模的商业贸易,大汉帝国就在蒙古诸部之间打下了无数的楔子,当时机允许的时候,之前布下的暗线就会挥自己的作用。

    吴定南和老族长并肩而立,现在他已经恢复了自己的官方身份:大汉帝国情报司北方站副站长。

    巴别儿也记得自己上马前,恋人哈丝其其格的嘱托:击败这些凶横的豺狼,保护部族的财产和姐妹!

    阵前,不是蒙古部族常用的羊毛大纛,而是吴定南带来的汉旗:金底苍龙猎猎飞扬!

    看着月息部严阵以待的控弦之士,忙哥帖木儿和阿鲁浑差点没一头从马背上栽下来:天呐,连东蒙古草原上的蒙古人,都要替大汉皇帝作战了么?他究竟使了什么神奇的魔法,不但让辽东诸部死心塌地跟着金底苍龙旗,连这草原上的部族,也听从他的调遣?

    两位汗王相顾无言,只觉得这草原上天翻地覆的改变,让自己全然看不懂了,似乎一夜之间,这接天连云的草原不再是自己的庇护所,而成为了大汉皇帝掌下的方寸之地!

    怎么办?

    “这些刚刚放下鞭子拿起弯刀的牧奴,一定不是我们手下能征惯战的武士的对手!”忙哥帖木儿恶狠狠的说着,不停的挥舞着弯刀:“大汉,有火枪火炮,咱们打不过,损兵折将,这便也认了;草原上的牧奴们,除了放羊还有什么本事,要是被他们吓走,只怕漠北诸王不笑死我们!”

    阿鲁浑也咬牙点头,他身后的武士们,眼中射出了凶悍的光芒,无论如何,背叛比敌人更加可恶,月息部的抵抗让习惯了小部族逆来顺受的那颜贵族们难以接受,必须除之而后快。

    “冲,宰掉这群下贱的牧奴!”万户们布了进攻的命令,士兵们呐喊着冲了出去::“长生天保佑蒙古人!”

    听到口号,月息部的战士们怒火冲天:长生天只保佑了你们这些高贵的蒙古人,却从来没有保佑过我们这群低贱的蒙古人,当你们享受着羊羔美酒的时候,我们却在白灾中苦苦挣扎,当你们在中原汉地、在西亚玉龙杰赤、在两河流域放手抢劫的时候,我们却被迫提供军费,自己只好喝西北风!

    你们和我们,从来都不是一种人!不少月息部的战士回头看了看汉商吴定南,觉得和对面那些面目狰狞的同族相比,倒是这位汉商和他背后的大汉皇帝、天可汗要可爱得多,亲切得多!

    想喊点什么,可“长生天保佑蒙古人”这句喊惯了的口号此时此刻显得那么的不合时宜,巴别儿憋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他嘴巴里憋出来这样一句震惊了整个蒙古草原的口号:

    “天可汗保佑!大汉必胜!”

    铁流冲击,两军对垒,战斗的结果并不像两位汗王之前预计的那么良好,事实上大部分的武士都人困马乏,和好整以暇的月息部作战,他们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

    兵力又损失了不少,狼狈逃窜的两位汗王,已经欲哭无泪。

    单于每近沙场猎,南望阴山哭始回!想必当年的匈奴王就是这般心情,倒霉到家了,实在倒霉到家

574章 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什么样的敌人最好对付?

    答案是:四分五裂。

    所以忽必烈这个蒙古帝国的最强者、虽有争议但惟一坐上大汗宝座的人。“幸运”的从汉地回到了哈喇和林,不过他麾下最有力的大将,南征伐宋之战立下赫赫殊勋,与伯颜并列的阿术平章,以及大元朝的第一顺位继承者皇太孙铁穆耳,已被汉军斩于阵前,军事上的空前失败、失去继承人必将带来的政治混乱,都严重的削弱了他对蒙古帝国的掌控力。

    如果说之前忽必烈的汗位虽被质疑,但仅从“伪汗”二字也可见各大汗国承认其实际掌控大汗宝位的现实,只不过这个大汗是“伪”的罢了,亦可看出大元朝以宗主国身份力压其他四大汗国的形势;那么汉元之战结束后,忽必烈的精兵良将损失殆尽,经制军队仅剩下了败逃回漠北的三四个万人队而已,再也无法对蒙古帝国内部的其他势力构成压倒性优势。

    为了尽可能的削弱忽必烈这个蒙古帝国内部最强大的势力,阿术平章和铁穆耳皇太孙必须死;为了让占据三千万平方公里土地,而大汉帝国还没有做好全面占领准备的蒙古帝国维持四分五裂的局面,金帐汗忙哥帖木儿和伊儿汗阿鲁浑则必须放走,同样遭受了巨大的损失,两位汗王屁滚尿流的回到了漠北。

    从泾河战役胜利,多米诺骨牌被推倒第一张开始,大汉帝国在战略上就占据了完全的主动。其后的战事更多体现了阴谋和政治策略,楚风精准的控制着汉军的进退取舍,完成了被后世无数方家嗟叹的巅峰之作:

    伪汗忽必烈失去了全部汉地和几乎所有能征惯战的兵将,仅仅剩下了蒙古草原本部和区区数万兵马,完全丧失了压制其余汗王的实力,同时忙哥帖木儿、阿鲁浑和海都不约而同的遭受了严重损失,其中犹以一贯支持忽必烈的阿鲁浑损失最大——他很有可能丢失伊儿汗国老窝,成为无根之浮萍。

    除了伊儿汗,各大汗国的根基没有受什么损失,和仅仅拥有草原本部的忽必烈正好分庭抗礼;短时间内军队溃败兵力严重下降,又使得任意一位汗王都不可能推翻忽必烈完成统一蒙古帝国的宏图伟业。

    分裂-平衡的战略,被楚风和他麾下的阴谋家们玩到了极致,在未来可以预见的一段时间内,蒙古帝国这个华夏最危险的敌人必然陷入群龙无、纷争不休的局面,而大汉帝国正好在这个时间窗口内完成全部的准备工作,以便楚风亲手用火枪火炮打破他自己设计的平衡。

    值得一提的是,在击败阿鲁浑、忙哥帖木儿的辽东战役后期,东蒙古草原南缘、落马河畔的月息部,给了两位北逃汗王意料之外的一击,这个草原上不断被巴邻、弘吉剌等大部族排挤的中小部族,全然倒向了大汉帝国的怀抱。

    “长生天,长生天!”哈喇和林,蒙古圣城,成吉思汗铁木真龙兴之地,光线幽深的黄金大帐中,忽必烈悲愤欲绝的仰天大叫,全然失去了一代天骄的威严和气度。

    他不害怕铁穆耳的死亡。大元朝的皇子皇孙们很多,当下之急是尽快确定新的继承人,以安定蠢蠢欲动的儿孙们,免得他们去和漠北诸王勾勾搭搭。

    他也不害怕失去了汉地,相形之下,当年铁木真起兵之时连十分之一个蒙古草原都没有到手,横空出世的世界征服者们,还不是创建了空前庞大的帝国。

    他甚至不害怕四大汗国觊觎着大汗宝座的那些家伙,海都滚回了中亚老家,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元气,就算真有什么举动,海都年年兵叩杭爱山,早已和他结下冤仇的漠北诸王绝不会坐视不管;忙哥帖木儿呢,他是术赤的后代,那个孛儿帖被塔塔尔人掳去生下的野种,重视正统黄金家族血脉的漠北诸王绝不会接受一个野种的后代成为蒙古大汗;伊儿汗阿鲁浑。则是大元朝最稳固的支持者之一,而且目前波斯人起义烧得他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波斯,对汗位根本连过问一下的兴趣都没有了。

    惟有月息部的“背叛”,让忽必烈感到了深深的寒意,因为,这是第一个不因汗位之争而倒向大汉帝国的蒙古部族!

    乃颜。势都儿,哈丹,将来或许还会其他人和大汉帝国联合,但他们的目的很明确,蒙古帝国的大汗之位——汗位之争好办,这本来就是争抢权力和利益的斗争,斗争的主线从蒙古帝国建立的那一刻,不,上溯到鲜卑、柔然、突厥、匈奴,草原民族内部的汗位之争就从来没有断绝过,忽必烈相信,在这种传统的竞争中,合从连衡、纵横捭阖,自己总能占据优势,将汗位牢牢的握于掌中。

    月息部的“背叛”,则开启了另外一种模式,完全不涉及汗位之争,而是因为贸易、征税、贡献兵饷等问题,抛弃了他们已效忠近百年的蒙古帝国,几乎毫无留恋的转身投入大汉的怀抱。

    在此之前,忽必烈相信自己不管怎样横征暴敛,“长生天降下黄金家族统治全世界”的说法早已深入草原民族的内心深处,他们绝不会反抗、更不可能投入敌人的怀抱,至于汗位之争嘛,那是黄金家族自己的事情,和牧羊人没有任何关系。

    事实上,近百年的草原上,这一信条都得到了完美的执行,马可.波罗曾记载“大汗派出一名使者挟带着他的敕令。哪怕万里之外的将军、长老、族长,命运都取决于大汗的心意,单身一人的使者仅凭一份薄薄的敕令,便能斩下统兵大将的头颅,没有任何反抗”。

    可现在呢,区区一个控弦之士不足五千的月息部,竟然胆敢公开违背大汗的敕令,将箭矢射向出身黄金家族的两位汗王,最为大胆的是,他们居然亮出了蒙古大汗的死敌、大汉帝国的金底苍龙旗!

    忽必烈已经感觉到,蒙古帝国的肌体上出现了癌肿,如果任凭它蔓延下去,整个帝国都面临分崩离析的危险,大汉的触角将伸到草原上来,蒙古崛起的这片草原,不儿罕山脚下、斡难河畔的哈喇和林,迟早都会笼罩在金底苍龙的光芒之下。

    月息部倒入了大汉的怀抱,塔塔尔人、蔑尔乞人、克烈部、汪古部……这些成吉思汗崛起以来被压制,用铁和血捏合在一块,组成“蒙古”的部族,他们会甘心情愿待在白灾中喝西北风,而不去和大汉勾勾搭搭吗?

    草原上从来都没有什么忠诚,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让人们只能选择现实呵!

    想到蒙古帝国的前景,忽必烈眼前一黑,金帐中那幅巨大的羊皮纸地图,在视野中扭曲、变形,最终分崩离析。

    帐外,月儿鲁那颜玉昔帖木儿一筹莫展,左丞相赵复更是心乱如麻,暗自苦笑道:连蒙古部族都投入了大汉皇帝的麾下,我却在这里和这群敌人待在一起,千载之后,只怕汉奸两个字。是板上钉钉了吧?

    终于,听到了帐内传来的怒吼,吼声虽然和以前的雄浑有力没多大区别,早已习惯了雷霆的赵复,却从声音中听出了几分色厉内荏:“出兵,让弘吉剌、巴邻部,还有咱们自己的乞颜部出兵,一定要给月息部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不管汉地南蛮子怎么闹,这草原上还是黄金家族的天下,还是朕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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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辽西走廊东端的大宁府,这座在辽东战役中被抛弃的空城,重新恢复了活力,被组织逃散的百姓重新回到城中,整修被元军破坏的房屋,耕耘被敌人铁蹄践踏的农田。

    大汉皇帝驻陛之所在,刚刚经历了战事的文武百官济济一堂,楚风在此部署北方各地的战后重建以及整军备战的问题。

    “皇上天威赫赫,我军声威远播,蒙元鞑虏已经胆寒心丧,故犁庭扫穴、封狼居胥,正当其时也!”

    张世杰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看得出来,老头子打辽东战役还没有过瘾儿,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往草原上追亡逐北才是他的心愿。

    陈淑桢纤纤玉手拍着一大叠奏章:“兹有江浙总督文天祥、财税部长张广甫、南洋总督陈宜中、民政部长郑思肖、兵部长侯德富等官飞鸽传表,愿皇上再接再厉,出兵漠北擒杀双手沾满我中原军民鲜血的元凶巨孽,勃儿支斤.忽必烈!”

    李鹤轩抖着几张报纸,眼神中带着股说不出来的奸诈,笑容也很可恶,很讨打:“启奏吾皇,燕云战役的捷报飞鸽传回,临安、琉球、开封各地公私报纸刊载之后,市井中议论纷纷,军心民气持续上涨。要求兵漠北、犁庭扫穴的百姓来信雪片般飞至各大报社,更有临安谏议院全票通过议案,谓擒杀敌酋忽必烈前言和者即为汉奸,与秦桧、张邦昌、刘豫、石敬瑭、中行说同列。”

    他上前一步,握紧了拳头,双目似有火焰喷出:“皇上!忽必烈这个罪魁祸不伏法,我大汉君臣,何颜对亡故之无辜百姓、历年血战牺牲之将士英魂?”

    楚风笑了,这正中他的下怀,有宋以降重文轻武,军民厌战情绪一直相当严重,对刚刚从故宋走过来,成为大汉公民最长还不到十年的百姓来说,要说服他们出兵远征显然是非常麻烦的事情——毕竟过去的战争属于自卫反击、收复失地的性质,军民容易理解,而燕云之地收回、蒙古再无力南侵之后,厌战情绪是必定会有所抬头的。

    对宋人而言,收复燕云就已是数百年来最大的梦想了,西域、草原、辽北,这些地方他们做梦都不敢想过,哪怕目前大汉帝国在华夏故土的疆域,还不到汉唐全盛时期的三分之一呢。

    有一种说法,罗斯福为了对日宣战放纵了珍珠港事件的生,楚风虽不知道此事的真伪,但他登基御宇已有八年,深知政治家为了光明的目的,却不得不与魔鬼交易,放走忽必烈,只为了不让大汉境内的军心民气松懈下来,也给将来出兵漠北留下了最佳理由。

    楚风自信的看着地图,从抛弃苏录定战旗北逃的那一刻起,忽必烈已经不配作为他的对手,蒙古帝国和大汉之间的攻守完全易势,之前的猎手变成了猎物,看似孱弱的猎物则一步步展壮大,最终成为了逐鹿的猎手!

    “年年征战,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本想与民休息,可民意沸腾到如此地步,嗯,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我大汉君臣便顺天应人吧!”楚风目光炯炯,起身看着北方草原:“传令各地征召新兵、筹备粮草,各部队整军备战……”

    陈淑桢横了夫君一眼,这家伙装得倒好,一派仁慈圣君的派头,哼哼,其实仔细想起来,武王伐纣流血漂橹,商汤革命刀钺兵戈,哪位圣君不是战场上见分晓?真要一味仁慈,只怕史上只有个倒霉瘟的宋襄公!

    刚才还拿着报纸慷慨激昂的李鹤轩呢,立刻就恢复了平静,若无其事的将那一大捆报纸卷起——这些道具可是花了情报司、保安司不少心血的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管报纸还是梨园戏曲、说书艺人,提到忽必烈都是把他残忍凶暴的行径大书特书,最近一段时间,情报司又特意安排御用文人在报纸上揭露忽必烈以及蒙元武士,如何生吃人肉,如何蹂躏妇女,如何用弯刀挑死婴儿的罪恶,大书特书,然后就传来前方大胜、忽必烈北逃的消息,群情激奋之下,无论贫苦百姓还是儒学士子、文武官员、南北商贾、各地谏议员,不配合着皇上提出犁庭扫穴的要求,那才是怪事了!

    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嘿嘿,偶尔也能操纵一下为我所用嘛,李鹤轩笑得很诡异。

    朝堂上就北方各省恢复生产、征集粮食等方面的庶政讨论良久,李鹤轩作为情报司主官插不上口,待君臣说得差不多了,才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此战前后历时三月之久,关陕、燕云、辽东三大战场毙伤俘敌无数,单单是俘虏便有十五万之众,还请皇上示下,应当如何处置才好?”

    “这还用问吗?”陈吊眼不屑一顾的道:“当然是将这些侵略者就地处决了事,怎么,关陕方面的地方官儿,还把那些狗鞑子养着?”

    陆猛牙齿一咬,想到东面行营遭受的巨大损失,特别是长城防线上几次出现炮火无差别覆盖的惨烈场景,他就一肚子火气,上前道:“应该将他们全都枪毙,然后把人头垒成京观,沿着长城各处大关卡堆起来,看将来还有哪个不长眼的,胆敢南下牧马!”

    金刚军军长法本、第二军军长王立、以及张世杰等人纷纷言,一个的办法比一个狠,有说活埋的,有说油炸的,有说按照当年伯颜炮制常州百姓的办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拿这些狗鞑子来熬人油。

    这北方临时开的小朝会,不比得临安皇宫中的大朝会有七部二司各地总督中的文官,譬如文天祥、郑思肖这些出身儒门的大师来讲什么恩威并济,此时几乎全是军人在帐中,都是和鞑子浴血搏杀过来的,他们乐得出一堆狠主意,恨不得把鞑子千刀万剐才解气呢!

    法本更是摸着亮晃晃的光头,捅了捅身边站着的李鹤轩,“喂,你们情报司那些好办法,还不拿出来说说?也给咱们这群土包子开开眼界嘛,要是皇上真的采用,也是你们的光彩哩。”

    李鹤轩摇了摇头,说这些话的时候法本大和尚满脸红光,眼睛里凶相毕露,哪儿有半分得道高僧的派头?倒好像个怒目金刚!(法本低头:饿米豆腐,佛也有火……)

    马可.波罗则有点儿着急,南方的矿业展太快,到现在就连制造玻璃所需的硼砂、石英都供应不足了,这些蒙古武士,可是宝贵的劳动力呀!看着群情激奋的将军们,他不敢明说,频频向皇帝打着眼色,这些事情,之前是告诉过楚风的。

    楚风又是一幅悲天悯人的神情,摇头晃脑的道:“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糟糕,这是要宽大处理了!众位将军们心头毕剥一跳。

    “杀人,还是尽量少的好,”楚风缓缓的道:“还是让他们下矿井去做苦力,偿还欠下我中华百姓的债务吧!”

    什么,就三年苦力啊,这不是便宜他们了吗?

    没等将军们开口,楚风又道:“嗯嗯,当然,惩前毖后嘛,这些俘虏做三年是少了点,我们给他定个期限,就一百年吧,要能熬出来,咱们就给他恢复自由了嘛。”

    将军们顿时轰的一声大笑起来,在暗无天日的矿井下面活活累死,比一刀宰了他们,还要叫人爽多了呢

575章 碧天秋月无端,别来长照关山

    东蒙古草原草绿花红、羊肥马壮。可木儿温都儿草甸子受落马河的滋养越芳草碧连天,巴别儿在内的月息部青年们,都为即将到来的那达慕大会做着准备。

    “那达慕”是蒙古语的译音,意为娱乐、游戏,表示丰收的喜悦之情,是草原上一年一度的传统盛会。

    那达慕起源于蒙古汗国建立初期,早在西元一二零六年,成吉思汗被推举为蒙古大汗时,他为检阅自己的部队,维护和分配草场,团结各部族各支派的宗王,每年七八月间举行“库里台大会”,将各个部落的领召集在一起,为表示团结友谊和祈庆丰收,都要举行那达慕。进行射箭、赛马和摔跤三项比赛。

    夏末秋初、草长马肥,月息部按照惯例举办了那达慕,盛况比之前的历届都要宏大,因为这一届那达慕是部族归汉之后的第一次,有着相当重要的意义。

    附近部族的王爷、族长、长老们,都接到了月息部族长与大汉帝国情报司北方站副站长吴定南联名的请柬,刚刚战胜了两位汗王。又得到大汉皇帝庇护的月息部无疑成为了东蒙古最为耀眼的部族,这些天巴别儿看见许许多多附近部族的武士,护卫着他们的领前来。

    不过,热情是有保留的,这些部族想和大汉帝国搭上关系,通商贸易以渡过难熬的白灾,得到亟需的物资让部族兴旺达,但他们也害怕着黄金家族的报复,所以神色之间总有些若即若离。

    “哼,管你们怎么想,只要在那达慕大会上一展身手,得到丰厚的奖金,再向哈丝其其格提亲,这辈子就没什么遗憾了!”

    巴别儿整修着自己的顽羊角弓,这副弓箭对他有着特别的意义,只有靠它才能在箭术比赛中拔得头筹,才能得到奖金,才能向可爱的哈丝其其格提亲呀!

    至于从附近部族赶来的,那些挺胸凸肚自命不凡的那颜武士们,如今的巴别儿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想要和我争哈丝其其格,做梦去吧!

    哦对了,忘了介绍,百灵鸟一样美丽多情的哈丝其其格,是本届那达慕上的明珠,只有胜出者能够向她提亲呢,而巴别儿就摩拳擦掌的准备一展身手了。

    草原女儿只崇拜强者。也只会投入强者的怀抱,这是千年以来不变的铁律,哪怕哈丝其其格与巴别儿两情相悦,也不能破坏挑战获胜者赢得美人的规矩——严酷的生存环境给了草原儿女强悍的体魄,也迫使他们产生了敬畏强者、服从强者,赢家通吃的社会秩序。

    “等着吧,哈丝其其格,我会把你娶回家的!”巴别儿调整好了顽羊角弓,骑上马兴冲冲的跑出去,他准备试一试这把弓的性能,要知道在那达慕大会上,有一项马上射皮球的内容。

    害怕被别人瞧见自己箭术的破绽,从而获胜抢走了心上人哈丝其其格,巴别儿出营帐一口气往东跑出老远,正准备弯弓搭箭,就听得远处传来咚咚的蹄声。

    迎头撞上了三位年轻汉商,中间那位叫住了巴别儿,温文有礼的拱手道:“我等是辽东过来的汉商,姓楚,敢问这位小哥,可木儿温都儿草甸是往西边走吧?”

    蒙古部族从来都万分欢迎远来的商客。因为只有他们可以带来难得的铁器、必须的盐巴,并用金银买走部族中猎获的动物皮毛,不过,巴别儿看着眼前这三位倒是有点儿拿不定主意:

    骑的高头大马神骏非凡,身上衣服瞧不出什么质地,只觉得好像神仙穿的一般,论相貌嘛,中间开口问话的那位倒也罢了,左边那位皮肤呈小麦色,眼睛大大的,竟然比哈丝其其格还要多一层抚媚,右边那位吧,皮肤细腻白皙得不像话,眉目间英气勃勃但终归有着点女儿态,五官比巴别儿见过的任何美女都要漂亮。

    难道汉人都长得这般秀美无伦?巴别儿一生中看见过的汉人不过十个,除了吴定南就是他手下的伙计之流,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器宇轩昂、秀丽美貌的角色,心下暗自惊异。

    中间那位楚先生又问了句,巴别儿才回过神来,反问道:“你们携带的货物呢?是布匹,还是盐巴、铁器,商队在后面跟着吗?”

    “嗯,是铁器。”

    巴别儿闻言就乐了,打了两位败逃的汗王,部族正面临着黄金家族的报复,这时候运了铁器过来,正是雪中送炭啊!无论他们带来的是铁锅还是菜刀,全都可以打成锋锐的箭头、寒光闪闪的弯刀嘛。

    区区几个汉商,对控弦之士四千多的月息部来说根本不值得防备什么。巴别儿带着几位远来的贵客来到他位于部族营地边缘的毡房,奉上马**酒,就准备把这好消息报告族长。

    吴定南虽说答应提供兵器,可不知道还得等多久啊,倒是忽必烈的威胁近在眼前了,可以想像,老族长知道另外一批汉人运来了铁器,不知道多高兴呢!

    不料楚先生叫住了他:“巴别儿,等等,我们刚才兴致高了,纵马疾驰了好几十里路,所以早早的到了,商队驮着东西只怕要等到太阳落山哩!我看,咱们随便走走谈谈,待我的伙计们赶着驮马过来,再带着货物去见老族长吧。”

    对嘛,不管做什么生意都讲个眼见为实,人家货物没到,难道空口白牙的说我有哪些哪些?巴别儿拍拍自己脑袋,不好意思的呵呵笑:“倒是我心急了,老族长正陪着附近几个部族的长老谈话呢,那就,那就等你的货物到了再去吧。”

    草原上生活的人们。都热情好客,因为吴定南的缘故,巴别儿对汉商的印象很好,那楚先生又摸出瓶十年陈酿的汉地美酒,顿时让他打开了话匣子,谈天说地不休,当然,实心眼的巴别儿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楚先生等人总是把话题往那达慕大会,往附近几个参会部族上引。

    几乎竹筒倒豆子说了个一干二净,醉醺醺的巴别儿提到即将举办的那达慕时。终于向这些陌生人透露了他的心意:“嘿嘿,你们就等着瞧吧,那达慕大会上,我一定要取得头名,赢得哈丝其其格!”

    皮肤呈小麦色的乌先生,睁着双让巴别儿很不习惯的大眼睛,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位哈丝其其格姑娘,想来十分的貌美了?”

    巴别儿不假思索的道:“当然,她是可木儿温都儿草甸,不,东蒙古草原,不不,应该是所有蒙古部族中最美丽动人的姑娘。”

    他只敢说所有蒙古部族,没敢说全天下,只因为对面两位乌、陈两位汉商实在美得不成样子,汉人就连男子都这般美貌了,女子还用说吗?所以才不敢把大话说满呀。

    巴别儿不知道,他无意中吹嘘的大话,倒是给自己的因缘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呢!

    那陈先生听了之后吃吃一笑,故意问道:“不对吧,我听说全体蒙古部族公认辽东乃颜汗的公主乌仁图娅为最明艳动人的草原明珠……”

    “什么草原明珠!”借着酒劲儿,巴别儿使劲儿替自己的心上人吹嘘:“你说的乌仁图娅嘛,虽然听说过她的美丽,但要和我的哈丝其其格比起来,就连替她提鞋都不配呢……”

    巴别儿胡乱吹嘘了一通,全然没有注意到那位乌先生早已气得脸色通红,他抓着小刀子跌跌撞撞的冲出了毡房,“我去给杀只小羊羔子,烤了给贵客享用。”

    巴别儿前脚刚走,“乌先生”就哇的一声大叫了起来,钻到“陈先生”怀里胡乱捶打着:“我不管我不管,淑桢姐姐都是你逗的,那人真把我给气死了,你得替我出气……”

    不消说,乌先生就是可爱的草原明珠乌仁图娅,陈先生则是威风凛凛的女元帅陈淑桢,而和她们待一块的楚先生。除了大汉皇帝楚风本人之外,还能有第二个人吗?

    陈淑桢温柔的抚摸着乌仁图娅如云的秀:“好了好了,是姐姐不好,嗯嗯,明日的那达慕大会上,替妹妹出气好了吧?”

    “欧耶,”楚风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个V形的胜利标志,欢呼雀跃:“老婆替我把那啥哈丝其其格赢了来,咱们4p,4p!”

    两位美女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的点了点头,然后,两条粉腿一左一右踹到这家伙的屁股上:“我打!”

    楚风连忙向两位野蛮老婆告饶,他老人家低眉顺眼的道:“行行行,那哈丝其其格我也没见过,说不定比乌仁图娅还丑呢?不要她,咱们3p,3p总行了吧!”

    唉~两位美女长叹着摇了摇头,这家伙,拿他没辙了!

    第二天的那达慕大会上,月息部新鲜出炉的把都鲁就遇到了此生最强劲的对手。

    汉商楚先生原来是吴定南的旧相识,他的商队抵达了部族,令人惊叹的是,所谓送来的铁器,竟然是极少见到的精钢长刀和板式盔甲!

    简直就是及时雨啊!楚先生被请到了贵宾席上,和老族长肩并肩的坐到了一起,附近几个部族那些三心二意的长老们,则被安排在了两侧紧邻的位置。

    盛装的哈丝其其格,穿着华丽的丝绸蒙古袍,坐在鲜花装饰的勒勒车上,阳光映照在她年轻得还带着细微茸毛的脸蛋上,更加显得美丽迷人。

    参加大会的,不仅有月息部的武士,还有附近好几个部族的青年男子,巴别儿看见他们瞅着哈丝其其格直吞口水的样儿,就想一刀把他们劈下马来,或者一把抱住哈丝其其格,骑上马跑到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去才好呢。

    可他不能这么做,这样搞非但侮辱了整个月息部,还将沦为草原上人人不齿的懦夫、狗熊,惟有公平的在那达慕大会上击败对手,才能堂堂正正的赢得美人归。

    当现那位汉商陈先生出现在参赛者队列中的时候,巴别儿不仅没有一丁点的警觉,相反,他还有些好笑:无论骑马、射箭还是摔跤,都是草原儿郎从小玩的勾当,你一个汉人,长得秀秀气气的像个文弱书生,就算昨天看见你骑术还过得去,这射箭和摔跤你能比得过草原儿郎?

    这些汉人呐,还真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呢!巴别儿摇着头,上前善意的提醒他:“陈先生,不要逞能勉强参赛,这那达慕上,要是本事不精,会受伤的咧!”

    “不怕,我就是冲着哈丝其其格来的,昨天听你说了,今天见面才知道,真的很漂亮呀!”

    陈先生说话比草原上的百灵鸟还要好听,但听到巴别儿耳朵里却气炸了肺,当下黑着一张脸,回到了队列中。

    第一场,赛马。

    巴别儿双腿一夹,马儿像箭一样冲了出去,在起步上就把上百名对手甩开了好几丈,他得意的甩着鞭花,转头四下一看,顿时懵了:

    那陈先生刚才还骑着匹普通马儿,哪晓得现在骑着的马儿却变成了大食名种中极其少见的千里神驹,身高腿长神骏非凡,跑起来比风还要轻快,就着他轻盈的身体,犹如御风而行,几下就跑到了前面两个身位去,这下子不得了,连贵宾席上各部族的长老们都站了起来,齐声喝彩。

    仗着马好,算什么本事?巴别儿心里有些酸酸的,狠命抽了一鞭子,胯下这匹全部族最好的蒙古马嘶吼着飞跑,但和人家千里神驹相比就远远不如了,差距越来越大。

    没有任何机会,巴别儿只得输掉了这场,他获得了第二名,而那位陈先生以绝对优势获得了冠军。

    接下来的箭术比赛,巴别儿决定凭真本事给陈先生一个好看,在他心目中,无论传言还是各汗王溃败的事实都证明汉人打枪打*炮是很厉害的,不过弓箭嘛,专业农夫怎么比得过专业猎人?他看了看陈先生手中拿着的金灿灿的花雕弓,心道:华而不实!

    骑马射箭,一长排木杆,每根相距十丈,木杆顶端都捆着个皮球,皮球内装石灰,骑手要在纵马疾驰的同时射出箭矢,一旦射中就会让石灰腾起。

    十个皮球,强者命中七八个,弱者命中五六个,一百多位参赛选手一一射过,巴别儿和陈先生互相推让一番,还是他先上场了。

    弓开如满月,箭似流星,马儿四蹄翻飞奔驰而过,巴别儿嗖嗖嗖嗖一连十箭,箭箭穿过皮球,石灰四下飞腾。

    十十中!全场的牧民都欢呼起来,认为巴别儿的箭术已经无人可以越了。

    陈先生微微一笑,胯下千里神驹以远巴别儿的度跑过靶场,金灿灿的弓箭以常人难以看清的度开、放,开、放,箭矢像闪电一样射出,在空中留下道道难以辨识的残影。

    满场鸦雀无声,因为每一支箭溅起的石灰都非常之小,那么它射中哪儿了呢?

    眼尖的牧人,倒抽一口凉气:前面巴别儿射到皮球上插着的箭矢全都被陈先生射出的箭从尾杆一剖两半!只是把前面一支箭推得往皮球里插得更深了点,所以没有多少石灰飞溅。

    “哲别,哲别!”所有的观众都欢呼起来,贵宾席上观礼的长老们,更是向月息部的老族长竖起了大拇指:不知道汉人如此厉害,贵部归服大汉皇帝,真正是弃暗投明啊!可惜,我们倒慢了一步。

    “哼,陈淑桢姐姐金弓银弹龙泉剑,天下无双无对,还怕胜不了你几个牧羊人?”乌仁图娅看了看笑嘻嘻的楚风,忽然就又一阵恼火,凑上前莺声燕语:“别妄想了,只是教训教训那傻小子,哈丝其其格是要还给人家的!”

    楚风若无其事的摸了摸下巴,附到她粉嫩的耳朵边上低声道:“说什么呢?我只是在想昨天夜里,俩小美人儿是谁叫酸软难当,又是谁叫的还要还要?”

    乌仁图娅的一张小脸,登时变得绯红……

    “我还有机会!”看了看哈丝其其格期待的目光,和担心的神色,巴别儿又恢复了勇气,他打量着陈先生的小身板,觉得在即将到来的摔跤比赛上自己一定能取得胜利,而陈先生的排名多半会非常靠后。

    那达慕并不是三战两胜的双人比赛,而是上百人参加的大型比赛,最终成绩是三项之和,巴别儿得到了两个亚军,陈先生得到了两个冠军,但要是接下来的摔跤比赛巴别儿得到了冠军,陈先生却排到几十名以后,那么整场比赛还是巴别儿赢得头名。

    这是唯一的希望了!在哈丝其其格鼓励的目光下,巴别儿摩拳擦掌,准备和对手来一场决定胜负的较量。

    充当裁判的老人,正要摇动马铃宣布比赛开始,突然天边传来了隆隆的蹄声,渐渐的整座大地仿佛都颤抖起来。

    地平线上,代表着死亡威胁的羊毛大纛张牙舞爪的向着可木儿温都儿草甸子扑来,正在贵宾席上饮酒作乐的各部族长老们顿时变了颜色:没想到,忽必烈的报复来的如此之快,竟能在新败之后立刻集结出动!(!)

576章 平沙际天极,但见金龙驱

    忽必烈虽然在汉军面前碰得头破血流。黄金家族漠北各支派宗王麾下还有留守的兵力,弘吉剌、巴邻部、主儿乞等兀鲁斯制度下的核心部族受到严重削弱,也还能再凑出点控弦之士,于是为了遏制蒙古中小部族倒向大汉怀抱的趋势,为了维护兀鲁斯分配制度的共同利益,黄金家族和它的铁杆拥护者拼凑起了两个新的万人队,来到可木儿温都儿草甸,准备给月息部一个惨痛的教训。

    若不是忙着放牧养秋膘、割草度白灾,各部族还能再凑点兵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嘛!不过对付不到五千控弦之士的月息部,两万大军已然绰绰有余了。

    统兵万户趾高气扬的挥舞着战刀,刚刚从汉地败逃回漠北,和汉军打他是一点儿信心都没有了,可对付同族嘛,那些草原上的牧羊人,怎么可能挡得住那颜武士的进攻?

    他疯狂的嚎叫着:“背叛黄金家族,背叛蒙古传统的混蛋!儿郎们上啊,踏平这伙叛徒,将高过车轮的男人杀死,女人和小孩掠为牧奴!”

    士兵们一听,眼睛登时就红了。两个万人队中至少有一半是从南方丢盔弃甲狼狈逃回的老兵,既然在汉地没有捞到好处,从同族身上劫掠一番,也不枉辛苦一场嘛。

    劫掠乃是草原上弱肉强食的亘古真理,什么同族不同族?成吉思汗铁木真的生母诃额仑就是他父亲也该从斡勒忽油兀惕部抢来的,铁木真的大妃孛儿帖也被塔塔尔人抢走过,在劫掠的问题上,蒙古武士们对同族可从来都没有客气过!

    兴高采烈的鞭打着战马,两个万人队从地平线上涌出,如乌云盖地般冲向月息部的宿营地。

    贵宾席上观看那达慕大会的长老、族长、头人和萨满祭司们,人人吓得面无人色,那些从附近部族过来的鼠两端的领们,已万分后悔来凑这个热闹了,和大汉商贸往来的关系还没有搭上呢,倒惹来了杀身之祸——那些大部族中如狼似虎的武士们,可不会仔细甄别无辜者啊!

    有人跺着脚叫苦,有人脸色苍白,嘴里喃喃的念叨着:“长生天保佑啊!”

    观礼台上,惟有楚风和乌仁图娅神色镇定自若,他麾下的商队,不,应该是帝国保安司皇家卫队的卫士们,不慌不忙的将货运马车中的一个圆筒状物事卸下来,粗如儿臂的圆筒被竖起来。

    “敌人来了,你等着,等我杀退敌人,再回来比摔跤!”巴别儿背上顽羊角弓、挎上弯刀。飞身上马之前对“陈先生”如是说。

    和观礼台上众多外来部族领的慌乱相比,整个月息部显得有条不紊,所有的成年男子都骑上了战马,准备着战斗,妇女们也没有闲着,譬如那位迷人的哈丝其其格,没有和心上人儿女情长一番,而是跳下花台冲进营帐中,当她掀开毡毯帘子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柄尺多长的利刃。

    吴定南吴先生说得对,对那些贪得无厌的豺狼,只有誓死抵抗才能得到解放!

    从两位汗王纵兵劫掠、月息部投向大汉的那一刻,他们随时都准备着迎接忽必烈的报复,被劫掠、被压榨而死,还是光荣的战死,他们选择了后者。

    四千对两万,巨大的悬殊,月息部的战士们没有害怕,巴别儿更是拍马到了队伍的最前列,和敌人的羊毛大纛针锋相对,他们打出了大汉帝国的金底苍龙旗——自反出蒙古帝国的那一天起。月息部就决定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大汉的旗帜之下。

    “我们,再也不是黄金家族的奴隶!”巴别儿握紧了弯刀,挺起了胸膛,准备迎接敌军箭雨的洗礼。

    观礼台上的老族长紧紧握着拳头,到他这把年纪已不能上马为荣誉而战,只能留在后方为战士们向长生天祈祷,实力上的巨大差距,让他为部族的生存而忧心忡忡。

    就在此时,汉商楚先生却笑嘻嘻的对他道:“为了大汉帝国,与强大的黄金家族结仇,甚至冒了全部族覆灭的危险,老族长此时可有后悔么?”

    老族长一听,眼睛里就要冒出火来,若不是吴定南吴先生介绍的汉商,若不是这姓楚的客商带来了不少兵器,他当场就要翻脸。

    “远来的客人呵,不要怀疑月息部的忠诚和勇敢,即便世上没有大汉,我们也忍受不了黄金家族和核心部族的压榨,迟早会拔出弯刀和他们一战!”老族长气咻咻的,顿了顿又道:“既然答应吴先生,追随了大汉,竖起了大汉皇帝的金底苍龙旗,我们就会在这面旗帜下光荣的战斗,直到最后一人!”

    “那么好吧,我很满意,既然你们愿意在金底苍龙旗下战斗到最后一人,那么大汉也不会辜负你们,”楚先生笑盈盈的。对着远处空地上的“商队伙计”们打了个手势。

    立刻有人用火点燃了圆筒上的引线,嘭—嗖——,爆炸,紧接着是尖利的啸音,一团金色的火光冉冉升起,在空中炸开,数百米高的空中便出现了一条张牙舞爪的巨型金龙!

    这、这是怎么回事?

    月息部的族人们欣喜若狂的看着金龙升起,从来没有见过烟花的牧人们,只当是长生天降下了神迹,这金龙分明和大汉战旗上的一模一样,这是代表庇佑的神迹呵!前方的战士们充满了必胜的信念,后方的妇孺老人喜极而泣。

    临近几个部族的领,最多见过小爆竹,别说亲眼见到、就是听都没有听说过这种华丽的大型烟花呀!“难怪大汉皇帝打得忽必烈抱头鼠窜,人家会召唤金龙下界,凡人怎么可能抵抗?”他们跪倒在地,虔诚的连连磕头,并在一瞬间决定了应该投靠哪边。

    还在十多里外疾驰的统兵万户,从烟花爆开时出的震耳欲聋的响声就判断出这多半是火药的力量,单单一个烟花倒是没有什么好怕的,可这个世界上能把火药玩到如此精妙地步的,只有汉军啊,难道。那伙蒙古帝国的克星,来到了草原上?

    “看,这是南蛮子,”想了想,说话的蒙古武士又把话咽了回去,略带羡慕的道:“不,是汉人,他们才会搞这样的东西呀。”

    没有去过汉地的新兵就有些畏缩:“啊?多么可怕的神迹……”

    从统兵万户到普通士兵,每个人的心头都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不晓得汉军是否到了这里,不晓得那些可怕的家伙有没有搞什么阴谋诡计。日食、火烧泾河、热气球……这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战法,实在是人力难以招架啊!

    很快金龙就消逝不见,但巨大的威压一直留在人们心头,刚刚还抱着决死心态的月息部战士此时已拥有了必胜的信念,而对阵的元军不由自主的放慢了马,开始迟疑起来。

    月息部的老族长自然知道这金龙是身边的楚先生放出的,他看到了下令、点火的全过程,现在惟一困扰他的问题就是,这位能用罕见的烟花放出金龙的楚先生,究竟是什么身份,他苍穹握于掌中的气魄,又是源于何处?

    汉商吴先生,同时也是情报司北方站副站长吴定南,笑容可掬:“好教老族长知道,这位便是我大汉帝国当今皇帝,楚风陛下!”

    啊!老族长的心脏顿时狂跳,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一阵头晕目眩: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看上去温文有礼的男子,就是击杀伯颜、阿术、张弘范在内若干名臣宿将,从极端不利的情势中力挽狂澜,恢复中央天朝,将一代天骄忽必烈北驱出朔漠的大汉皇帝?!

    蒙古人天生崇拜英雄豪杰、追随强者,哪怕是敌人只要强悍也会得到他们的尊敬,楚风战胜唆都之后,他的名字就逐渐开始在大草原上流传,当他击杀伯颜之后,这个名字就不胫而走,到了家喻户晓的程度,而最近成功击败忽必烈三路大军,将蒙古大汗逐回草原,各部族私下谈论时,天可汗的尊号就已和八十年前的成吉思汗并称。

    想到大汉皇帝御驾亲临,老族长已根本不需要考虑此战的胜负了,他激动得热泪盈眶,牵着楚风的衣角跪下,亲吻着他脚下的尘土。并且招呼着周围早已木木呆呆的众位领:“天可汗,这位就是伟大的天可汗,所向无敌的大汉皇帝,月息部的新主人!”

    有人跟着跪下,有人则还在迟疑——早已决心投向大汉,只不过他们对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保留意见,因为草原上流传最广的传说中,大汉皇帝有“金雕一样慑人心魄的眼神,堪称把都鲁的强悍身体,他的力量之大,可以生裂虎豹,他的箭法之精,可以一箭双雕”,可眼前这位怎么看都是个普普通通汉人,甚至还没有他身边那位娘娘腔的“小白脸”吸引眼球呢!

    可不要被月息部骗了,和他们一块儿倒霉呀!这些领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楚风并不计较这些,收服草原边缘的小部族,并向蒙古草原腹地渗透,逐步将这块孕育匈奴、突厥、蒙古等一代代马背天骄的土地纳入华夏的怀抱,这是大汉帝国的基本战略,身为皇帝的他御驾到此,便是为了彰显实力、广布皇威,同时也恩威并济收服人心……大势如此,由不得这些小部族鼠两端,如今汉强元弱,汉元之间他们根本就没得选择!

    很快众位领就打消了疑虑,因为落马河下游通往辽东的方向,传来了震动大地的马蹄声,地平线上有锃光瓦亮的盔甲闪光,如林的战刀森寒!

    大汉帝国第三军骑兵师到了!

    事实上,阿尔斯楞率骑兵师一直就待在落马河下游、可木儿温都儿草甸边缘,等待着皇帝的命令——风从虎、云从龙,大汉皇帝万乘之尊,来到这东蒙古草原上,要是只有皇家卫队区区百余卫士扈从,那才是见了鬼呢!

    “呵呵,忽必烈的皮又痒了,咱们给他打舒服!”阿尔斯楞拍马疾驰,举起战刀吼道:“辽东的蒙汉儿郎们,咱们的皇帝就在前面月息部营帐,奋勇冲杀呵,给吾皇的金底苍龙旗增光添彩!”

    大汉万岁!士兵们兴奋的叫喊着,在伟大的皇帝面前一展身手,这个梦想居然在今天实现,他们高兴得连自己姓什么都记不得了,要知道,这位皇帝简直是辽东诸部儿郎的偶像啊,在这辽东的威望可不比汉地百姓中低。

    “天可汗!伟大的天可汗,东蒙古各部族向您致意,臣服于你!”各部族的领,再没有了半分怀疑,纷纷屈膝俯,朝拜楚风。

    这时候不抖点王霸之气,那也太不解风情了嘛!楚风“顺天应人”的摆出牛逼哄哄的姿态,目视前方无限远处,大有天地握于掌中的气势,一手做指点江山状,一手叉腰做凭栏独处状,引得部族长老们连连叩,只觉得这位皇帝单就姿态而言,比那瘸了一条腿的忽必烈可是强多了。

    “哼,这家伙又在唬人了。”乌仁图娅小嘴一嘟,颇有些不以为然:同样的姿态别人做就是白痴、装逼,偏生这家伙摆出来就唬得人一愣一愣的,真是屁股决定脑袋!

    话说回来,伟大人物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作大有深意,哪怕做出最幼稚最无厘头的举动,下位者也只会噤若寒蝉,揣摩其中含有什么深意,却断断不会认为这是在耍宝,也许,这就是人类的通病吧。

    看见汉军出现,对阵的元军顿时一阵心寒,月息部的战士们则是欢声雷动,金龙出现、汉军天降,这简直就是预示者必胜啊!不须有半分怀疑了。

    “冲啊!”不待汉军赶到,巴别儿就弯刀向下虚劈,迫不及待的冲向了进退失据的元军,

    “大汉帝国万岁!汉军谙达(兄弟)万岁!”士兵们跟着一窝蜂的冲了出去,虽然只有四千多人,气势如洪流一般,倒也很有些山崩海啸的势头。

    他们并不知道大汉皇帝御驾到此,并没有表现一番的念头,只是想抢在汉军的前面给敌人狠狠一击——草原上主人应当欢迎客人,即便是接受客人的帮助,也得先向敌人射出第一支箭嘛,否则会被别人笑话月息部胆小如鼠的。

    “哈,这些东蒙古的谙达,倒是不甘示弱啊!”阿尔斯楞咧嘴笑着。

    自乃颜汗起,辽东就和东蒙古的哈丹、势都儿联手反抗忽必烈,虽然月息部没有参加这个同盟,地处草原南缘的他们也和辽东暗中交通往来,双方保持了良好的关系。

    如今,月息部有难,主要由辽东子弟组成的第三军骑兵师,自然要倾力相助,士兵们把马儿抽得四蹄翻飞泼剌剌狂奔,见月息部的战士冲到前面去了,他们也起了点争强好胜之心。

    汉军装备的阿拉伯高头大马,百里内冲刺是比蒙古马强得多的,此时过来不过二十里距离,马儿正跑得好呢,度一下子提了起来,几下就从两翼冲到月息部战士的前面去了。

    呵,汉军谙达很厉害啊,我们马儿跑不过,只怕是要落后了!见到这一幕,巴别儿会心的一笑,他已从汉军的行动中感到了一股并肩作战很久才会培养出来的默契。

    可很快,他就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汉军阵前跑到最前列,扬鞭跃马的那人,正是和他争夺哈丝其其格的陈先生!

    天呐,难道这位小白脸娘娘腔的陈先生,竟然是大汉皇帝驾下的把都鲁大将?

    巴别儿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在往下沉、往下沉,他有勇气和任何敌人战斗,但所向无敌的大汉皇帝驾下的把都鲁大将,是任何人都无法战胜的天降强者,这个神话早已在草原上流传,巴别儿觉得自己不会有希望战胜一位长生天降下的强者。

    唯一的希望,就是他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那么不可战胜!巴别儿就抱着这惟一的念头,冲杀之余观察着陈先生的战斗状况。

    但见他一柄龙泉宝剑上下翻飞,罩住身体好像一张水泼不进的金钟罩似的,无论箭矢还是弯刀,在碰到这光球的一瞬间就会四分五裂的碎裂、炸飞,没有任何武器能阻挡他的前进。

    统兵万户感受到了汉军如潮水般涌上的攻势,决不是麾下这些被汉军打怕了的战士所能抵抗的,不少从汉地回来的老兵已经调转马头准备逃走了——开玩笑,八十万大军都被汉军消灭了,还差我们这几个小鱼小虾?

    “不要走,战斗在最后!长生天保佑蒙古人!”万户官拼命叫喊着,指挥部队反击。

    但长生天没有保佑他,陈先生一骑飞来,蒙古军在他神剑之下好似涛分浪裂,绝尘而来!

    银光从天际划着神妙莫测的弧线斩落,万户官的头颅就冲天飞起!

    完蛋了,他真的是位把都鲁!巴别儿沮丧到了极点。

577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元军两个万人队之中。倒有一半是从居庸关、古北口逃回的残兵败将,早已被汉军打得怕了,楚风施放特大型烟花,伴随着巨响,半空中突然冒出条硕大无朋的金龙,像这群蒙古武士都来自漠北诸王麾下,从来没有到过中原花花世界,连小爆竹小烟花都没有见过,顿时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当下军心士气十成就去了五六成,待万户官被陈淑桢斩,笆斗大的脑袋被她用剑尖高高挑起,被她一骑绝尘、万军斩将的气势所凌迫,绝大多数的武士犹豫着,只有统兵万户来自主儿乞部的几位亲随护卫,向斩杀主帅的敌人逼了上去。

    陈淑桢霜寒逼人的龙泉宝剑上,斜斜挑着万户官的头颅,清冷的目光如冷电般闪过,那几名亲随护卫凡被她目光所及,无不心惊胆战,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无论一路冲杀,于陈淑桢身后倒下的数十具尸体。还是她剑尖上滴着血的人头,都提醒着他们:这是大汉皇帝驾下不可战胜的把都鲁,向他挑战无异于自杀。

    “统兵万户已是难得的万人敌,于这位把都鲁剑下却连一个回合都顶不住,轻而易举的被他斩杀,我们再去挑战,岂不是羊羔儿挑衅狼王,母鸡与大雕争锋?”

    这群卫士,远远的围在三五丈外,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挑衅。

    汉军与月息部的大军已和元军阵前的武士交锋,是战是走,卫士们敬畏的看着陈淑桢,心头忐忑不定。

    将剑尖人头扔下,龙泉宝剑挽了个剑花甩开敌人的污血,陈淑桢清叱一声:“要战,上前受死,要降,跪下乞命,何得如此狐疑?”

    卫士们本已被她威势所慑,又吃了一惊,一时间两股战战、心胆俱寒,就听得叮当一声响,原来是个胆量略小的武士吓得手臂酸软抓不住刀柄,大汗弯刀坠于马下。

    “万户大人被斩,长生天在上,我等不是对手呵!”卫士们一声喊,竟然作鸟兽散了。

    士气。完全溃散了,两个万人队的武士纷纷拨转马头准备逃命。

    此时月息部四千控弦之士中路直逼,汉军两翼包抄,瞧瞧汉军骑兵胯下高大神骏的大食良马,熟知马儿优劣的蒙古武士们就长叹一声:咱们呐,是跑不掉了!

    “降者免死,降者免死!”骑兵师长阿尔斯楞高叫起来。

    罢了罢了,战败回去要是执行大扎撒令也免不了一死,还不如投降保命呢!就有丧失斗志的蒙古武士下马乞命,跪在地上,将武器远远的抛开,罗圈甲、翎根甲也解了下来扔在一边。

    有第一个投降者,很快就会有第二个,有了第二个,第三个也有样学样,就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两个万人队的元军纷纷下马、跪地乞命。

    陈淑桢斩将杀敌所向披靡,一袭月白色的长衫却上滴血未沾,飘逸若神仙中人,她无须凭人头请功,将那万户官笆斗大的脑袋扔开。任凭月息部的战士们你争我夺,自顾着收剑还鞘,信马由缰的踱回月息部营地。

    “把都鲁、把都鲁,长生天下的第一把都鲁!”留守营帐中的老弱妇孺,由衷的为这位清秀的汉人把都鲁欢呼,哪怕他刚刚以最耀眼的表现压倒了本部所有武士的光芒。

    蒙古人崇拜强者,追随强者,这是草原法则确定的铁律,就连装饰满鲜花的勒勒车上的哈丝其其格,眼神中也有些迷惘:一方面,从感情上她不愿意背弃巴别儿,另一方面,无论根据那达慕大会的规则,还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女人属于最强的男人”的铁律,她都应该投入这位陈先生的怀抱。

    巴别儿无心参与打扫战场的行动,当伙伴们兴高采烈搜集战利品的时候,他快马加鞭回到了营地。

    “接下来的摔跤,是否还有必要比下去?”老族长看着参加那达慕比赛的人们,目光主要投在了巴别儿的脸上。

    “没有必要,没有必要!”所有的人异口同声的叫起来,无论是参赛的儿郎,还是作为观众的老弱妇孺——和长生天下的第一把都鲁比赛摔跤,既无必要,也不明智,要知道,古老传统而充满野性的蒙古式摔跤比赛,是很有可能出现伤亡的,当对手是一位强大把都鲁的情况下,简直就必死无疑。

    巴别儿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投向了花车上的哈丝其其格,后者正以柔肠百转的目光看着情人,并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我的爱人,只希望你不要无谓的送死,忘了我吧,你会娶到另外一位美丽温柔的女子。

    草原上从来遵循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强者得到一切,弱者失去一切,草原儿女的感情也必须遵循这一法则。即便是成吉思汗铁木真的生母、坚强而智慧的诃额仑,她本是斡勒忽油兀惕部的妻子,被也该抢走之后,也只好彻底的忘记前夫,一心一意替也该操持家务,教养幼年的铁木真。

    哈丝其其格已经决定,彻底忘记巴别儿,像诃额仑那样追随这位汉人把都鲁,只不过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遵循草原铁律做出这个所有草原女儿都会做出的决定之时,心底深处总有种难言的酸涩与苦痛?

    “我,放弃。”巴别儿迎着哈丝其其格的目光,艰难的从嘴唇里挤出这几个字,然后,他的脸色变得煞白。比冬天降下的冰雪还要白。

    看台上的乌仁图娅,本是没心没肺的辽东公主,见此情景也有些于心不忍了,无奈陈淑桢似乎不想就此结束,她正踱着四方步子,一步一步向花车上的哈丝其其格走去。

    唉~陈姐姐也真是的,要做过分了,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呢!始作俑者乌仁图娅,反而开始埋怨陈淑桢了。

    尽管本部族的巴别儿伤心欲绝,哈丝其其格的状态看上去也不算好,月息部从老族长到普通牧人。还是为把都鲁和本部族的联姻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声,草原规矩就是如此,有力胜无力,力强胜力弱,漫说巴别儿和哈丝其其格还没有结婚,就是结了婚,别人刀子比你硬,生生抢了去,那也是没半点法子的除非自己再抢回来,这一铁律,就连伟大的成吉思汗铁木真也不能例外,君不见孛儿帖和塔塔尔人的往事?

    得以和大汉皇帝驾下的第一把都鲁结亲,贵宾席上的老族长甚至还很有几分得意呢,至于附近几个部族的领,更是眼红得不一般,有人甚至在想,要不要挑几个美丽女子献给天可汗和他的大将。

    在万众欢呼中走到花车前,陈淑桢伸手挽住了哈丝其其格的手臂,在那一瞬间,尽管已做好了嫁给“长生天下第一把都鲁”的准备,哈丝其其格的身体还是像触电一样变得僵硬,而不远处的巴别儿更是感觉天旋地转,好不容易才支撑着没有倒下。

    令人惊讶的是,第一把都鲁竟然挽着哈丝其其格,向巴别儿走来。

    巴别儿困惑不解的睁大了眼睛:“怎么,他要侮辱我吗?为了战士的荣耀,即使是死我也不能屈服……但是,为了哈丝其其格……”

    出人意料,胜利者将哈丝其其格的手,放到了巴别儿的掌心,令后者晕晕乎乎如在云端。

    整个部族的营地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就连年老耳背得老族长都能听见人们震惊之下呼呼的喘息声。

    “胜利者,你要侮辱我吗?她是你的妻子,你的侍妾了!”巴别儿愤怒的甩开了心上人的手,哪怕一天前他还为牵上这只手而魂牵梦绕。

    哈丝其其格明媚的眼睛里更是滴下了大颗大颗的泪珠,她望着心目中天下无敌的大英雄,委屈的道:“我的把都鲁呵。巴别儿诚然是我以前的心上人,但做了你的女人,我只会将心放在你身上,长生天、不儿罕山和斡难河,可以见证我的贞洁。”

    整个部族都哗然了,要是那达慕大会上的美女,被胜利者拒绝了,这无疑是对月息部最大的侮辱。

    贵宾席上的老族长出了哀叹:“天呐,长生天怜悯,天可汗的第一勇士呵,难道我们月息部鲜花般美丽的美人,给你做侍妾也不行吗?”

    楚风看了看哈丝其其格,虽然比诸乌仁图娅、王敏儿尚有不足,更无法和陈淑桢、赵筠、陈雪瑶这些国色相比,不过也算得万里挑一的美人儿了,他揉了揉鼻子,小声自言自语道:“嘿嘿,就算陈淑桢想娶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或许,我可以勉为其难一次,恭敬不如从命嘛……”

    “你想得倒美!”乌仁图娅的小爪子一把掐到了楚风腰上,低声狠巴巴的道:“波斯那儿还吊着个呢,又想在草原上留情?做梦吧!有我这个全蒙古第一美人、草原明珠相伴,这些庸脂俗粉呐,哼!”

    楚风嘿嘿干笑两声,心道你倒是自信满满,这哈丝其其格比你也只相差毫厘嘛,都被你说得成什么残花败柳了。

    “玩笑,玩笑而已。”楚风无奈的挠了挠脑袋,四下瞧瞧都盯着那三位没人注意这边,低声道:“喂,母夜叉,你爪子可以松了不?掐男人腰,是你自己受苦哟!”

    乌仁图娅松开手,莫名其妙的问道:“为什么掐你腰,我受苦?”

    楚风笑得很yin荡、很猥琐、很黏黏怪叔叔:“腰里面,是男人的肾啊,如果我不幸被你掐得肾亏了,晚上那谁谁,再叫还要还要的话……”

    乌仁图娅一张小麦色的俏脸,登时变得绯红,明净如草原蓝天的眼睛,也柔媚得快要滴下水来……

    众人注目焦点处的三人,则是另外一般情形,巴别儿愤怒的看着“陈先生”,眼神中快要喷出火来,哈丝其其格则又羞又气,哭得梨花带雨。

    “我不能娶你的,”陈淑桢柔声道,伸手将头顶戴着的幞头摘下,洒下满头青丝,“因为女人不能娶女人呀!”

    (宋末元初的时代当然没有拉拉,没有女同结婚一说,倒是一个男性可以娶多名女性——楚风仰天狂叫:哇咔咔咔,我实在太幸福了!)

    什么,天可汗御前第一把都鲁,竟然是一位美艳无方的女子?除了汉商吴定南和装成商队伙计的皇家卫队之外,营地中所有人都惊呆了。

    还是吴定南笑着解释:“这位陈淑桢陈总督,便是我大汉皇帝的第三皇后,故宋时便以女子之身官居经略闽广安抚制置大使,大汉开国后又历任闽广、中原总督要职。也曾统十万畲汉义军,也曾阵前斩唆都等名臣宿将,一口龙泉宝剑当世无敌。”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就有老妈妈们低声议论:“怪不得这位把都鲁如此貌美,我还说像个女子呢,你们非说汉人男子有这般秀美的。”

    “是啊是啊,吴定南吴先生也不过是比草原儿郎白净些,断不会如此美丽。”

    要是在汉地,一百个人中有九十九个看出陈淑桢是男扮女装,剩下一个是瞎子,月息部众人看不出来,只因为他们打生下来起,这辈子根本就没见过几个汉人,只当汉人男子便有这般清秀端丽呢!

    陈淑桢将哈丝其其格的手往巴别儿掌心一塞,就笑盈盈的走上看台,小鸟依人般倚在楚风身侧,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夫君的脸色,那小样儿别提多可爱了,而她和乌仁图娅亲亲密密的坐着,傻瓜也能看出来,后者必定也是位美人儿了。

    很久以来,楚风都不许她亲自上阵杀敌了,身为畲汉义军统领可以亲自斩将杀敌,做经略闽广安抚制置大使可以身先士卒,但以大汉帝国皇后之尊,仅仅存在于战场上就足够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了,热兵器装备的汉军对“一骑当千”的需求又前所未有的低,御驾亲征主要目的之一就是鼓舞士气,并不是叫皇帝皇后亲自上阵——又不是下国际象棋。

    相反,战胜敌人起到的震慑作用相对有限,要是大汉帝国的第三皇后、号称天下无敌的女元帅,在战场上稍有闪失,哪怕受最轻微的伤,也会给汉军士气带来难以挽回的影响,所以保持存在,但不亲自出手,就成为陈淑桢的最好策略。

    楚风板着脸,任凭陈淑桢赔小心也不为所动,心里却是暗自好笑。

    陈淑桢“谄媚”的表情落在部族领的眼中,却是个个心惊,大汉帝国皇帝御前第一把都鲁是个女子,这已叫他们十分惊诧了,可这位把都鲁对天可汗的态度,更是令他们对楚风佩服得五体投地:天呐,皇后已是这般厉害了,这位皇帝岂不是一根手指头就能杀死猛虎、吐泡唾沫都能打下大雕的级把都鲁?难怪以前有传说,他跺跺脚就能让太阳坠落,他一声吼就可使长江倒流呢!

    幸好,幸好我们是他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巴别儿牵着哈丝其其格的手,只觉得此时此刻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两位年轻人来到楚风身前,冲着三位恩人连连磕头。

    乌仁图娅只觉得过意不去,害人家担心了半天,到头来还受感谢,真有些愧疚呢!

    若是数年前,在辽东骄纵跋扈的草原明珠绝对不会有这种想法,但和楚风生活久了,某些地方不知不觉的就有了改变。

    她卷起衣袖,露出皓腕,摘下手腕上佩戴的金环,替哈丝其其格戴上:“有真情的人儿呵,长生天会保佑你们!我乌仁图娅给你们真挚的祝福!”

    这、这就是享誉全蒙古的草原明珠乌仁图娅本人?哈丝其其格像后世见到了大明星的粉丝,两只眼睛里直冒小星星,巴别儿则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捉弄了。

    那达慕胜利结束,篝火燃起,烤全羊的香味在营地中弥漫,汉地带来的高度美酒和酸甜适度的马**酒,以及姜黄饼子,让蒙汉两族的兄弟们大快朵颐。

    楚风向各族领们宣布着大汉帝国的政策,基本上与汉地相同,农牧产品不征税,而在流通环节征税,同时取消人头税。

    和忽必烈的横征暴敛相比,大汉真可算得上轻徭薄赋了,领们再一次跪地感谢大汉皇帝的恩典。

    事实上,楚风享有殖民地滚滚而来的金银收入,汉地也比蒙古草原富庶得多,在轻繇薄赋收买人心这一点上,失去了中原汉地,税源完全来自草原统治区的忽必烈完全无法和他相比。

    “还有最后一条,”楚风笑嘻嘻的宣布了好消息:“此战所有的俘虏,近两万蒙古武士们,不会送到南方的矿坑,而是分给诸位的部族,成为你们的牧奴——要是改造得好,若干年后可以恢复他们的自由,加入你们的部族,今后汉军抓住巴邻部、弘吉剌部等死忠于忽必烈的部族的武士,也将同样处理。”

    众位领的眼睛亮了,他们仿佛看到弘吉剌、巴邻部、主儿乞等核心部族土崩瓦解的情景。

    蒙古帝国,完蛋了!

    楚风也在奸笑,在可以预见的将来,这些小部族只怕会比汉军更加积极的挑战那些兀鲁斯制度下的核心部族吧

578章 万里乘云去复来,只身东海挟春雷

    楚风离开了东蒙古。事实上,如果他愿意,随时都能杀向草原腹地,击溃忽必烈的汗廷,封狼居胥、饮马捕鱼儿海,完成李靖、霍去病、卫青、徐世绩的功业,将自己的名字和天可汗的传说,镌刻在蓝天草原。

    但这样做,对拥有后世七百年记忆的楚风来说,实在没有过多的意义:卫青、霍去病北击匈奴三千里,胡人不敢南下牧马,数百年后,南迁匈奴刘渊却拉开了五胡乱华的序章,接踵而至的胡人将华夏带入了苦难的深渊。

    李靖击灭突厥、徐世绩平薛延陀,大唐王朝雄伟赫赫,却不免安史之乱溃于胡人安禄山之手,晚唐遭受沙陀、吐谷浑、吐蕃侵袭……

    不能控制草原,只是以优势兵力击溃、消灭某一部族的敌人,无济于事,因为草原上的马背民族正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碴儿接着一碴儿的生长。你灭了匈奴有鲜卑,灭了突厥有契丹,一代代的马背民族就像洪水般冲击着中原王朝,一旦中原王朝衰落,就会长驱直入,将战火燃遍中原。

    要解决这一问题,将华夏从治乱兴替的死循环中解脱出来,必须将草原纳入长期有效的统治之下,楚风的目标便在于此。

    所以,当汉军八个主力军在刚刚结束的汉元之战中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员,北方各省粮食供应出现短缺,战后生产需要逐步恢复的情况下,楚风御驾亲征东蒙古,以月息部和周边部族为控制蒙古草原的桥头堡,用经济、政治方式和忽必烈争夺蒙古各部族,而内地军民则进入一个休养生息的阶段,恢复生产、整军备战。

    辽东定远堡以南海面,波翻浪涌、云聚雾散,当今世界上最大的船舶,三千吨级的巡洋舰海上君王号,以亘古以来未有之威严姿态,昂然航行于黄海之上,帝国海军北洋分舰队的驱逐舰、护卫舰众星拱月般四面环绕,无数大炮警惕的监控着方圆数十里的海面,如果有必要,交织成的绵密火网足令飞鸟难越、游鱼难渡。

    海上君王号的船头,升着三丈高的金底苍龙旗。代表东亚的霸主大汉皇帝楚风御驾在此,沿途遇上挂着汉旗的剪式拖网船、捕鲸船,方头圆身像个大肥皂盒子的改进型福船,或者比剪式船略肥、比福船又显瘦窄、舷侧开着一溜儿窗户的客船班轮,船上的商客、渔夫和水手们,便兴高采烈的站到了甲板上,挥舞帽子、大声欢呼,遥遥向他们伟大的皇帝致意,军舰也打出旗语,将主桅方帆左右摇动作为回应。

    也会遇上高丽人的小舢板,这些搭接法建造的小船抵挡不了风浪的侵袭,只能在高丽半岛沿岸航行,捕点小鱼小虾,像汉船那样拖网捕鱼或者狩猎巨鲸,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

    一见到高挂金底苍龙旗的庞大舰队,高丽舢板就像耗子见了猫,远远的躲开,倒不是害怕海上君王号那恐怖的十二斤重炮,大汉帝国作为宗主国还算“仁慈”,从不像蒙古武士那样胡乱杀人,他们怕的是舰队航行时掀起的波浪。对结构脆弱的高丽舢板而言,三千吨级巡洋舰随便晃晃,掀动的波浪就能把他们送下海底喂王八。

    不过,这些高丽船又不会真的离开,反而远远的辍在大汉海军舰队后面,就像尝到船队抛下的食品垃圾而徘徊巡梭不愿离去的贼鸥,既畏惧,又恋恋不舍,而且像得到了消息似的,越来越多。

    “他们为什么不离去,难道有什么阴谋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未免螳臂当车了吧,海上君王号的一轮齐射,能打沉这种小船十艘,还是二十艘?”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的皇家科学院副院长王恂,好奇的自言自语。

    王恂带着几名徒弟,跟着楚风从关陕到燕云,北上东蒙古,又随驾从定远堡出海南归,一路辛苦奔忙固然承担着替热气球测定风向、预测天气情况等任务,但更重要的是,他借此机会完成了编定《授时历》所需的“四海测量”中的北方部分。

    所谓四海测量,就是在广袤的大地上远隔数千里乃至上万里的距离,分别设置观测站,利用浑天仪、象限仪、简仪等工具,记录不同经纬度地区的日月运行轨迹,从而推算日月的运行周期,计算出精确的天文历法。

    原本王恂、郭守敬二人,是准备在北元治下完成这一划时代的科学壮举。可大汉的崛起,让他们把这一载入人类史册的光辉事业,放到了大汉帝国的治下,此时郭守敬正乘船,分派多路人马,在南到新大陆(大洋洲)北端,东到日本,西到波斯的广阔海域上测量,而北方就交给了王恂。

    王恂随楚风麾下大军行动,安全既有保障,后勤供应也十分充沛,可比以前在北元制订的计划省了不少力气,关陕、燕云、辽东、东蒙古,每到一地,汉军忙着沙场血战,王恂就把仪器架设好,测星辰、观日月,比打仗还要忙呢!

    此次测量,借助海路便利,测量范围比之前预计的要大得多,数据要详实得多,精铸法制造的仪器更为精密,又有天文望远镜的帮助。王恂得到的授时历,将会比原来计划的那本,更加准确,精密。

    多年的夙愿得以实现,王恂心情好到了极点,出舱来透透空气,就见那些高丽小船远远辍在后面,倒是有些奇怪。

    乌仁图娅正陪着楚风在船头吹风,刚刚楚风还恶搞了个泰坦尼克的经典动作,让她心头如有鹿撞,好不容易定了定神。听得海风把王恂的自言自语传入耳中,她没好气的道:“这些高丽狗,就改不了吃屎。大汉是他们的主人,怎么敢对主人无礼?最多是摇摇尾巴,乞食罢了。”

    果不其然,舰队到了浿水(今大同江)入海口停下来休息、加水、开午饭,远远跟着的那群高丽舢板就打着白旗,慢慢贴了过来,船上人用半生不熟的汉话喊道:“江米团子,又香又甜的江米团子,西瓜,瓤红带沙的西瓜,刚打的鱼,活蹦乱跳的鱼……”

    北洋分舰队的官兵对这一幕司空见惯,分舰队司令唐浩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楚风,等皇帝做出无所谓的表示,他才下令允许高丽船靠近,不过也严格限定在舰队护卫圈外围,决不允许接近海上君王号。

    汉军是一支职业化军队,官兵们饷银丰厚,有就地购买粮草食物的习惯——楚风也鼓励这种做法,用易于携带的流通贵金属换取粮食、蔬菜和新鲜肉类,可以缓解当前生产力水平下,交通运输相对落后,特别是陆地运输瓶颈给汉军造成的后勤压力。

    高丽人兴高采烈的贴到了外围的驱护舰舷侧,汉军抛锚的船舶没什么涌浪了,绕是如此,高丽人的小舢板也被一下抛起,一下抛落,看上去很有几分惊险,但这些家伙要钱不要命,只管把鲜鱼、江米团子、瓜果蔬菜之类的东西抛上来。

    汉军士兵则嘻嘻哈哈的把金银币或者纸钞扔下去,有的调皮鬼故意将纸钞扔向远处海面,只见高丽船上女子像鱼儿似的跳出,在空中接住纸钞,再笑呵呵的游回船上,全身**的纤毫毕见。驱护舰上的水手们就出一阵哄笑。

    “汉军的小伙子们,很有活力啊!”楚风知道这些船上的高丽女子便是传说中的采珠女,能潜水一柱香的时间搜寻海底珍珠,汉军小伙子们不过是个善意的玩笑,断断不会淹死人的。

    高丽船越来越多,除了农渔产品,还有人卖起了高丽参、东海珍珠和贝壳工艺品,这些东西的销路也相当不错。

    楚风鼓励汉军官兵搜集各驻地的纪念品,若干年退伍之后,花园的葡萄架下,退伍军人们除了荣誉勋章之外,还能从日本的漆器、高丽的贝壳工艺、印度木雕或者波斯绒毯上,找到青春的回忆;

    同时,来自世界各地的纪念品随着军人来到汉地,无疑向全体国人昭示着帝国对这些地区的控制,也希望缺乏殖民贸易意识的华夏,能从世界各地的珍奇物产中,找到海权霸主应有的**和荣耀吧!

    咚!一声炮响把楚风从遐思中惊醒,北洋分舰队司令唐浩报以一个万分歉疚的表情,不远处高高的水柱升起,有条小小的高丽船打着旋子,差点儿没散成碎木片。

    那船上的高丽渔夫、采珠女,吓得浑身筛糠也似,冲着海上君王号连连磕头——原来,他们见海上君王号高大巍峨,想来船上水兵定然很多,靠上去售卖货物生意一定很好,便从一艘护卫舰旁边绕了过来。

    内圈警戒的军舰岂是吃素的?当下一炮打到它旁边,打沉算他运气差,没沉是他运气好。

    不过,没沉也去了半条命,帝国海军扈从御驾的驱护舰,立刻有五艘掉转了船身,至少一百五十门黑洞洞的大炮对准了这条高丽船,如果稍有异动,百炮齐将在一秒钟内把它连人带船裂解为分子形态。

    想知道一只小羚羊被大群狮子围住的感觉吗?想知道小胡子元在柏林的地下室,被百万苏军围困、上万门大炮指着头顶的感觉吗?船上的高丽老板可以告诉你答案,现在他连哭都哭不出来了:老天爷,我只是想卖点瓜果……

    “炸沉它,炸沉这些高丽狗!”乌仁图娅跳着脚叫,王昛反复无常,汉使于孟华回报,堂姐忽都鲁洁丽米丝已然被杀害,所以她对高丽人可没什么同情心。

    “唉,我的第五皇后啊,你能不能温柔娴静一点儿?譬如,向陈淑桢学学,向赵筠学学,至不济,和敏儿一样,我也不至于老揍你屁股了。”楚风无奈的摸了摸鼻子,估计让这匹草原小烈马学会温柔两个字,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楚风谬赞,陈淑桢嫩脸微红,若说温柔娴静嘛,除了战场上她都能做到,毕竟是故宋状元公的女儿,家学渊源嘛!不过一旦跨上战马、握紧龙泉宝剑,那就是另外一种光景了,和温柔两个字,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想到此处,她感激的看了看楚风,心道这世上,大约也只有楚兄,可以容忍一个不坐闺房之中,却要沙场斩将的妻子吧!

    话又说回来,除了大汉皇帝有自信娶这样一位女元帅,寻常男子只怕见了她面,威势之下连话都说不出来哩。

    “让它靠过来,我请诸位尝尝高丽的江米团子,”陈淑桢说完,又压低了声音对乌仁图娅道:“上次来高丽,我听人说,这江米团子象徵着夫妻恩爱,咱们三人吃了,岂不是好?”

    江米团子又称打糕,是把糯米煮熟后捶打而成的。食用时切成块,蘸上豆面,白糖或蜂蜜等,吃起来筋道,味香。制作时两个人面对面地站在槽边,互相交替捶打槽中糯米,多为新婚夫妻二人,丈夫捶打,妻子在下面翻动糕团使之捶打均匀,故有夫妻恩爱之意。

    乌仁图娅听后,漆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拍手叫道:“好啊好啊,也该尝尝高丽的美食,夫君,我要吃江米团子嘛!”

    怎么越来越像王敏儿那种小白痴展了?楚风有些奇怪,这江米团子而已,值得如此高兴吗?当然,他不会拒绝这小小的要求,下令让高丽船靠拢。

    又香又甜的江米团子送到了楚风身前,两位皇后吃吃笑着,一人拿起一块,分半边给楚风。

    愿你我情同山河,海枯石烂!陈淑桢默默祝祷着。

    长生天在上,夫君永远爱我!乌仁图娅也向长生天出了祈求。

    楚风这个家伙,却在大煞风景的下达命令:“江米团子是吧,可以,不过不许高丽人包粽叶,不许叫我们的端午节哈!”

    奇哉怪也,两位皇后莫名其妙。(

579章 相搅相淘无歇日,会教东海一时平

    沧波浮巨舟,逐浪海天远。大汉帝国海军北洋分舰队于高丽半岛西侧海面南下之时,开城满月台上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王昛呆呆的坐在正殿之中,神情颓败至极,宫女们像躲避瘟疫似的远远逃开,正殿中的灯烛熄灭了也没人来重新换上,天色本已昏暗,高丽人的草殿低矮而屋檐挑出很远遮挡了光线,大殿中阴沉沉的一片,不像人家国主的殿堂,倒有几分阴曹地府的味道。

    大汉以三十万王者之师,击败了蒙元的八十万铁骑劲旅!偏偏在汉元交战胜负未分之际,王昛却鬼迷心窍去贴上北元,驱逐汉使、拘押汉商,公然和大汉作对!

    现在,大汉皇帝已基本平定了北方,击败蒙古精兵的王者之师,就停在辽东,半岛上,南方的金日光和北面的朴成性加紧了攻势,就像嗅到血腥味道的饿狼——

    “哼,这两个抱汉皇粗腿。腆颜无耻的狗腿子!”王昛忿忿的骂了句,浑然忘记了他自己比金朴二人更加无耻、卑劣十倍,当年汉胜元败,他把忽都鲁洁丽米丝捆起来献给楚风,公然卖妻求荣,等忽必烈在北方陈兵八十万,他又亲手杀掉了不肯和自己一块造反的妻。

    最新的消息传来了,金日光和朴成性同时停止了进攻——事实上根本不能称为进攻,自从十天前汉军击败忽必烈的消息传到辽东,王昛大将崔璟颢手下的兵将就差不多停止了抵抗,南北两面三别抄的军队就等于是武装大游行了。在这样势如破竹的情形下突然停止进攻,王昛当然不会白痴到认为这是倒霉老丈人忽必烈回光反照,惟一的可能,就是汉皇将御驾亲临,亲自取下他这颗狗头。

    唉~完蛋了!

    王昛长叹一声,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不知道怎么回事,汉使于孟华得知了他亲手杀害忽都鲁洁丽米丝的内情,并在大汉报纸上宣言开来,此时此刻,大汉帝国的第五皇后乌仁图娅要为堂姐报仇,即便蒙古帝国获胜呢,忽必烈也不会轻饶他。

    以高丽三分之一的国力,存在金日光、朴成性两大对手,王昛居然能惹得汉元两大帝国都想除之而后快,真正算得上前五百年、后五百年没人能达到的高深境界了。

    自忖必死的王昛心头乱如麻,一时焦渴难当。拍着桌子叫道:“茶水尚宫,茶水尚宫何在?本王要喝茶!”

    没人搭理他,往日众星拱月般环绕的宫女、侍卫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殿前本有几个宫女探头探脑的窥视,听得他叫茶,反而掉头走远了。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在所有人的眼中,王昛已然是个死人。

    谁会来搭理一个死人呢?

    王昛没有叫来宫女,殿外倒是响起了两个人不徐不疾的脚步声,前任左赞善黄忠栩像条哈巴狗似的跟在汉使于孟华身后,来到了满月台正殿之中,于孟华冰冷的目光,让王昛从头到尾彻骨的森寒。

    “谁,谁允许你们到这里来的?未经传召,擅入正殿,这是谋反!”王昛色厉内荏的吼叫着,右手抖的指着于孟华:“不是把你关在租界里面吗?没有本王的命令,崔璟颢敢把你放出来?”

    所谓驱逐汉使、扣押汉商,并不是把于孟华和汉商们驱逐出境或者关押起来,而是把汉商限制在租界内,将于孟华和使馆人员赶出迎恩馆。圈禁在大汉帝国设在开城港口的租界,那时候,王昛满心打算把这些人献给忽必烈,作为他自己“身在汉营心在元”的证明呢。

    可底下执行的人不是傻瓜,王昛要犯贱,高丽人并不想陪着他送死,君不见占城、日本的前车之鉴?所以从最开始,负责具体执行的官员就留了分寸,好言好语的将汉商们“请”进租界,再派兵“保护”起来……

    最初,北方战线的兵力对比汉弱元强,高丽人还敢摆点脸色,等到关陕大捷的消息传来,汉使于孟华就可以出租界拜访高丽各位亲汉的大臣了,看守的高丽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待到燕云之战尘埃落定,呵呵,所有的汉商都能满开城走了,负责看守的高丽官兵跟在身后,像保镖似的,一脸谄媚相,还有善于钻营的家伙,把瓜果蔬菜往租界里送,慰问汉使、汉商!

    高丽人不傻,汉军破开城时铺天盖地的炮火、如墙而进的铁甲雄师,还有那威震海东十数载的魔星阿塔海,在那天仙也似的红衣女将剑下,连一招都没有走过就身异处……有头脑简单的监押官想严格执行王昛的命令,同僚就会大惊小怪的睁大了眼睛:“老哥莫非忘了阿塔海的下场?咱们摸摸脖子根。难不成比阿塔海要硬上几分,粗上几寸?”

    高丽国弱民穷、兵微将寡,夹在汉元两强之间,军民只想得过且过,保住性命第一,偏生只有自小儿去给蒙古人做人质,学了半分蒙古武士勇悍劲儿的王昛想要闹什么阴谋,结果从头到尾就是出独角戏,自欺欺人罢了

    ——譬如监押汉使这事吧,具体情况地球人都知道,就只瞒得王昛一人而已,他还当汉使被关在租界里,兵丁监押密不透风呢!

    哪晓得此时于孟华青衫鹤氅,半个兵丁也没带,施施然走入高丽的政治心脏满月台王宫,如入无人之境,那些殿前洒扫的宫女、仆人还向他行礼,仿佛他才是这座王宫的主人。

    王昛气得七窍生烟,他想过自己的死,汉军雄师劲旅兵临城下之时,被汉军乱枪打死,被铺天盖地的炮火炸死,被陈淑桢一剑斩为两断……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汉使会两手空空的,像去热情的主人家做客那样走到他的宫殿中来。

    “崔璟颢,崔璟颢也背叛我了吗?王宫宿卫,可是他掌握的!”王昛愤愤不平,觉得任何人都可以背叛自己,但对崔璟颢有知遇之恩,他不应该背叛。

    于孟华点点头:“他没有背叛,就被崔氏宗族捆了起来,预备献给大汉皇帝,换取皇帝对崔氏一族的谅解。”

    “或者应该说他没有来得及背叛,崔氏宗族把他捆起来之后。在他的书房现了这样一封信。”黄忠栩笑嘻嘻的将一封信递给王昛,那上面写着“万死罪臣崔璟颢,启奏大汉皇帝,顿百拜……”

    “难道,所有的高丽人都抛弃本王了?”王昛双目无神,喃喃的念叨着。

    黄忠栩兴致很高,因为于孟华已和他说了今后的权力格局,他得到了想要的,所以对王昛的疑问,他也有心情一一解答,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国王落到这步田地,看着自己的敌人倒霉,无疑非常愉快。

    “我高丽居于天朝之侧,国力衰微,自当以事大为要,侍奉天朝、保境安民,不应与中央天朝争衡……国王您幼年到蒙元做人质,成年后方回国,沾染了蒙古人好勇斗狠、争强好胜的脾气,一心想做中兴之主,可我高丽怎能与汉、元相比?所谓心有余而力不足,必定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好,好个画虎不成反类犬!”王昛不怒反笑,因为黄忠栩一语中的:汉元之争是龙虎斗,高丽最多算条癞皮狗,掺合进去,不是自己找死吗?

    忽然,王昛的眼睛变得血红,他拔出了腰带上雪亮的匕:“就算是狗,逼急了也要咬人,凭你们两个就像把我带走,做梦!”

    于孟华无奈的摇了摇头,识时务者为俊杰,王昛你光棍一点,最后还不至于太难看,要动手就落下乘了嘛。

    啪啪,他拍了两下手掌:“大汉天使到此捉拿钦犯。有协助擒获者受上赏!”

    正殿周围洒扫的太监、宫女们等着一刻都等得百爪挠心了,听得这句立马一窝蜂的涌进正殿,把王昛结结实实的按到地上——他们假装洒扫,其实是在自的监视王昛,要是能抓住这个白痴,非但可以讨好红彤彤**辣的新晋黄忠栩黄大人,说不定还能在大汉皇帝跟前露一脸呢!

    王昛被按到了地板上,嗬嗬喘息着,就像一头落入陷阱的野兽,他想过光荣的战死,也想过苟且偷生的逃走,但就算做梦也没想到,大汉皇帝连一兵一卒都没有派来,竟然是他自己宫中的奴仆,平时最下贱的宫女太监,把他这位高高在上的高丽国王像抓兔子似的抓住了。

    “这柄匕,是杀害你妻子,你儿子的母亲,忽都鲁洁丽米丝的凶器吧?”于孟华伸足踏上匕,摇着头,叹息着,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

    江华湾上帆如云,海上君王号船的金底苍龙旗迎风招展,高丽军民敬畏的这支庞大的舰队行着注目礼,万岁的呼声直上云霄。

    楚风嘻嘻笑着摸了摸鼻子,语带讥诮:“如果不是满城低矮的茅草棚子,不是百姓身穿的高丽服装,我几乎以为这是回到了临安或者琉球,汉军儿郎们凯歌还朝,百姓山呼万岁。”

    “伟大的皇帝呵,东方至高无上的君主,上帝也要羡慕你的财富和力量,奥林匹斯山上的宙斯,会嫉妒的眼睛红!”马可.波罗摇动三寸不烂之舌,一时间谀辞如潮:“看呐,即便是孤悬海上的高丽军民,也感受到大汉皇帝的赫赫天威、煌煌天恩,我想,一千年前凯撒征服埃及,携带庞大的战利品和迷人的埃及艳后克里奥帕特拉,于罗马城下举行凯旋式,接受万种欢呼的情形,也不过如此了吧?”

    楚风微笑着,他很有自知之明:“我想,嗯,事实上,也许大炮的作用更大一些。”

    乌仁图娅哧的一声笑了起来,这不是嘛,各军舰上的舷侧炮窗打开,黑洞洞的炮口指着开城,上千门大炮的威胁之下,那些高丽人还不战战兢兢的出来磕头?

    俄而想到堂姐忽都鲁洁丽米丝被杀的事情,乌仁图娅的心里面又不是个滋味了:不管她父亲忽必烈多么可恶,也不管她多么荒yin放浪,一码归一码,当年在大都城中两女却是颇有姐妹情谊,被王昛这个卑劣无耻的家伙杀掉,岂不叫人深恨!

    乌仁图娅摇着陈淑桢的手臂:“待会儿,姐姐一定要亲自带人去活捉那高丽王八蛋,而且一定别把他弄死了,我请李大司长亲自炮制他!”

    “如您所愿!”李鹤轩学着马可波罗的腔调,开玩笑的鞠了个躬:“我只问需要让他‘活’多久,三天,五天,还是一旬?”

    在场的文武官员,特别是王恂、关汉卿这样的书生,顿时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涌泉穴直透顶心百会穴,浑身打了个寒颤:听说情报司动凌迟大刑,最快也得三天三夜,最慢能长到一旬,中间还要给遍体鳞伤的犯人灌参汤吊命,叫他受尽苦楚才能咽气。

    说三天死的,绝不会往后拖一个时辰;让他十天完蛋的,也绝不会在第九天断气——阎王叫他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李鹤轩李阎王就有这般本事!

    楚风闻言,笑着对乌仁图娅摇了摇手:“还用陈淑桢出马?老婆你也太看得起高丽人了!处置他嘛,也不用小李子动手,我有更好的办法,包你解气就是。”

    比李鹤轩十天十夜凌迟碎剐还要解气?乌仁图娅好奇的睁大了眼睛,草原明珠是血海中长大的蒙古公主,杀人盈野流血漂橹的场面见得多了,胆量不是一般的大,心说倒要看看楚风能玩出什么花样。

    李鹤轩呢,十二万分不服气,其他什么事儿对楚风都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折磨人这号事上,李鹤轩认为自己才是理论加实践的专家,情报司处死的汉奸、叛徒、密探、罪囚,也不知有几千几万了,林林总总的手法炮制,什么花样都玩完了,他就不信还有比自己想到的更厉害的杀人方法。

    很快,王昛被押了过来,他的样子倒是好笑:衣服被扯的跟抹布似的,东一块西一片,抓在不同的宫女太监和高丽官员手中,头披散开,分作几绺,也是被不同的人抓着,就连两只脚也被三个人抓着——左边一人右边一人,还有一人没腿抓了,揪住大腿上一块肉。

    众人还在嚷嚷个不休:“是我抓到的,你是半路上来的!”

    “不对,我们内廷的宫女太监最先动手,都抬到满月台大门口了,你们带刀侍卫才赶着过来抢功劳!”

    好嘛,看这样子,若不是担心弄死了王昛惹大汉皇帝生气,这些人抢来抢去的,你扯也我拉只怕当下就把王昛五马分尸了。

    再细看被抓来的王昛呢,一张脸难看到了极点,嘴巴里塞着个麻桃,实在狼狈不堪。

    “狼心狗肺的家伙,胆敢背叛大汉,杀害我的堂姐!”乌仁图娅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一顿鞭子劈头盖脸的抽下,王昛脸上横七竖八添了不少血痕,连带着抓住他想要邀功请赏的高丽人也被抽了好几下,但这些人惦记着大汉皇帝的奖赏,摆出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哪怕你鞭子再凶狂,他们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至于吗,一个个跟革命烈士似的!楚风见了只觉得好笑,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让他们滚蛋:“诸位擒拿罪囚有功,黄忠栩大人记得一一封赏!”

    抓王昛的高丽人兴高采烈的走掉了,黄忠栩则高兴得差点连自己姓什么都给忘掉了,大汉皇帝的话里很明白,今后开城的主政者,大约就是自己啦!

    “淑桢啊,问问你知道不知道,熊是怎么死的?”楚风若有所思的看着王昛问道。

    陈淑桢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被猎人杀死的,被老虎咬死的,还是自己昏撞死的?

    “笨死的!”楚风说了之后,陈淑桢足足愣了两三秒才回过味儿,竭力忍住才没有笑得肚子疼。

    楚风走到王昛身前:“啧啧啧,你说这人要笨到什么程度,才会杀掉了蒙古大汗忽必烈的女儿,同时又要和大汉作对?”

    李鹤轩一脚踢到王昛喉咙口,力度、角度掌握得妙到巅毫,王昛只觉得喉头大力涌来,刚才怎么吐也吐不出来的麻桃,就带着鲜血和几颗门牙一起从口中喷了出来。

    大咳了几声,王昛哑着喉咙道:“如今落到你手中,要杀要剐随便!不过,本王也看过你那报纸上鼓吹的民族论,按你自己的说法,千百年后,高丽人终将记得本王是为高丽的独立和自由而牺牲的!”

    “天,这人还要不要脸了?他为了保住王位,容忍蒙古妻子睡遍了国中美少年,为了权力,又自己杀死妻子,先降元,后降汉,最后又反汉,反复无常、卑鄙无耻到了极点,还有脸说这大话?”乌仁图娅气得连鞭子都不想抽了,只觉得若以凶残毒辣、横暴荼毒论,王昛连忽必烈、海都等人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但要说无耻,普天之下还真没有他的对手。

    马可.波罗在胸口划着十字,喃喃的道:“主啊,出卖耶稣的犹大,也没有这个罪人卑劣无耻啊……”

    “如果你是真的爱你的人民,就不应该降元,把他们置于阿塔海的残暴统治之下!如果你真的为高丽士民着想,更不该无视他们和大汉交好的愿望,”楚风手指船队后面,无数高丽舢板远远的跟着:“看,这些人,都是要把瓜果、打糕卖给我们的,试问高丽军队行动之时,百姓是如此嬴粮而景从吗?”

    王昛倒也罢了,黄忠栩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俗话说得好,兵过如洗,无论高丽朝廷军队还是三别抄义军,手底下都有那么点儿不干不净的毛病,老百姓躲都躲不及,还会远远跟着舍不得离去?

    王昛最后还想装一装光棍,脖子一梗:“皇帝为胜者,本王为阶下囚,还不什么都按皇帝的说?至于千百年后,按你那报纸上说法,我高丽也有汉地那样的书生,将本王列位英雄豪杰!”

    “不会,永远不会!”楚风笑得很坏,很有点儿残忍,让王昛不由得一阵心寒。

    大汉皇帝转头问李鹤轩:“还记得蒲寿庚的下场吗?”

    李鹤轩的眼睛亮了,兴奋的道:“陛下是说?”

    楚风点了点头,其实就是处死蒲寿庚的方法,再改变一下,就能让王昛永世不得生。

    李鹤轩左手拈起麻桃,右手在王昛下巴上一捏,待他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巴,飞快的将麻桃又塞进他口中。

    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又被塞上了嘴巴,王昛的心开始往下沉,预感到大事不妙了。

    李鹤轩登上了一处土台,举着铜皮大喇叭冲着高丽人吼:“诸位百姓可知道,王昛这厮杀死妻子,举旗造反的事情?按律,高丽番邦谋反,朝中文武建言炮轰开城,将这里杀做白地,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一听这话,高丽百姓就吓得两腿抖,心脏不好的当场倒下也有几个,在这里做生意的汉商,则莫名其妙的看着李鹤轩,心道从来没有这条啊!然后他们就往港口租界方向挪动,生怕万一炮弹不长眼睛,打到了自己头顶上。

    “天呐,都是王昛做的孽,不管我们百姓的事啊!”有人阿唷皇天的叫苦。

    还有人破口大骂:“我**王昛八辈儿祖宗,拖老子下水,我**……”

    李鹤轩嘿嘿阴笑着,话锋一转:“不过,我大汉皇帝仁慈为怀,天恩高厚,也知道你们不是真心和我大汉作对,所以就免了高丽的罪过,只追究王昛一人!”

    “大汉皇帝英明!”

    “神目如电!”

    叩谢皇恩浩荡的声浪,在江华湾回荡,高丽军民恍如死里逃生一般,一个个喜出望外。

    “现在,我把这个罪魁交给你们,如何处置,就看你们高丽人自己做主罢了!”李鹤轩话音刚落,就低声对黄忠栩说了几句,没有人注意到而已。

    能亲手处置敌人,无疑是最为解气的,黄忠栩简直感激涕零了,当然,他也知道这是李鹤轩李司长大人在要投名状呢!

    他接过了大喇叭:“王昛差一点就害死了我们高丽百姓,这人为了一己私欲就要千千万万百姓给他陪葬,可恶不可恶?”

    此时台下已是一片喊杀声,不少高丽百姓还想起了当年三别抄复国义军打开城,城中百姓起义响应,却被王昛指令士兵,配合阿塔海杀了个血流成河的往事,那心头就是更加的痛恨了。

    于是,黄忠栩乘势说出了建议:开城所有老百姓,一人一**活咬死王昛。

    五花大绑、口中塞了麻桃的王昛,只觉得心如刀绞,古往今来,可曾有哪位国王是被自己的臣民一人一**活咬死的?

    他可以名垂青史了,不过是以极端可笑的形势载入史册:史上第一位被治下百姓咬死的国王。至于若干年后,会有哪位高丽书生把他写成悲情英雄,也会非常可笑吧!

    “一人一口,不要咬太大块,给后面人留点啊!”黄忠栩尽心竭力的维持着秩序。

    楚风呵呵笑着把两位皇后推进了舱中:“少儿禁止,呵呵,少儿禁止。”

    的确少儿禁止,但与此事关系最大的少儿被捉了来:王昛和忽都鲁洁丽米丝的儿子,当然,属于王昛的可能性并不大,被高丽人兴高采烈的捉了过来,预备请大汉皇帝斩草除根。

    啊呃~我有这么残忍吗?楚风挠了挠头皮,倒是乌仁图娅走过去,几鞭子把邀功请赏的高丽人抽了个狗血淋头。

    “怎么说,也是我的内侄儿嘛!”楚风笑嘻嘻的摸着小孩子的头顶,见识了父亲亲手杀害母亲的一幕,这小孩子基本上成白痴了,看上去惨兮兮的,很有些可怜。

    “这是你们的高丽国主,怎么可以把他捆起来呢?”楚风义正词严的指责那几个高丽官儿,倒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拿眼看黄忠栩。

    本来就是嘛,我做权臣,又不是谋朝篡位!黄忠栩没好气的点了点头。

    刚刚还对着小孩子又打又骂的高丽官儿,立马转了方向,讨好卖乖的奉承着他,无奈这小孩子受刺激太深重,早已脑筋不灵光了,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

    好,越傻越好嘛!楚风和黄忠栩,同时涌上了这样一个想法。

    很快,南方的金日光、北方的朴成性,同时来了奏折,声言高丽国主对大汉不敬,简直羞于与他同为一国,请天朝皇帝颁布圣旨重新册封,分别立国。

    于是,高丽半岛上就正式出现了三个国家,中部忽都鲁洁丽米丝之子执政,黄忠栩摄政,北方朴成性麾下的疆域,成为朝鲜——国号是朝日鲜明的意思,明显是要朝拜旭日初升的大汉帝国,南方因为是历史上的三韩故地,所以取名叫做韩国,由金日光领导。

    小小的半岛上正式有了三个国家,将来还会消停吗?至于海那边的日本,几十个大名正闹得欢呢!

    东海无事了!楚风大笑三声:“起驾还朝!”

580章 老君亲掌紫金锤,八卦炉内锻神锋(上)

    “现在可以精确的算出地球曲率了吗?”

    楚风漫不经心的问题。让当世最伟大的科学家,日后必定留名于星辰之上,与日月同朽的王恂,惊得心脏猛的一缩,差点儿没晕了过去。

    海上君王号航行在从高丽回临安的漫漫海路上,王恂霸占了巡洋舰宽阔坚实的后甲板,浑天仪、简仪、象限仪、九龙仪、高倍望远镜、机械时钟、气压计、温度计等等各式仪器摆了个满满当当,他和徒弟们忙活着观测工作

    ——虽然船随海浪颠簸起伏,对观测精度影响很大,但保持匀航行的船舶,经纬度也是匀变化,测量某一时间段内日月轨迹的变化,可以弥补固定式天文台的某些缺陷。

    船上不当值的官兵,都聚集到甲板周围,观看王恂的工作,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崇敬的神色,不时有窃窃私语传入王恂耳中:“看呐,王先生又在观测太阳了,传说他可以准确的预报日食呢!”“那有什么?关陕之战,他还预测风向了呢,和戏文上诸葛亮七星台上借东风一个样!”

    王恂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面却是颇为得意。

    同样的行为,在北元只会被笃信萨满教和藏传佛教的蒙古武士们往怪力乱神上胡扯,朝中官员不必说了,就算忽必烈也只是希望用精准的《授时历》装点他“受命于天”的面子,总而言之,随你怎么努力,都是俏眉眼做给了瞎子看,王恂还记得十多年前,数次成功的预报日月食之后,竟有蒙古大臣上表要替自己请封什么“总理道门紫微清虚上真大国师”!

    这个封号,显然和八思巴得到的“护持国政精通五明班智达帝师”同列,只怕江西龙虎山、终南全真教的道士求之不得呢,可出身紫金山学派、以天文算学著称的王恂,对这种怪力乱神的封号简直就是哭笑不得了,费了老鼻子劲儿才辞掉,就这样还惹得师弟郭守敬老拿此事打趣呢。

    南归大汉之后,就全然不同了,非但人人好学上进,父母以子弟读书为第一要务,从皇帝到平民百姓,个个尊师重道,格物致知之学分外昌明,就连被坚执锐的士兵,也略懂天文地理,不会胡诌天狗吃月亮之类的傻话。

    俞伯牙和钟子期高山流水成知音,可见一片学识埋在胸中,终究要卖给识货的人。王恂、郭守敬在北元和蒙古贵官是鸡同鸭讲,胸中苦闷可想而知;大汉治下呢,学校中无数学生以如饥似渴的心情等着他们来授课,朝廷拨巨款建造精美的天文仪器和高大的天文台,又有科学院聚集同道中人,互相砥砺切磋,紫金山、封龙山学派以及故宋杨辉、秦九韶传人,各种思想碰撞出了灿烂的火花,学问一日比一日精进,岂不喜人!

    便是如今在这巡洋舰上,普普通通的水兵也知道日食、测风,王恂甚至在驾驶室现了自己出版的周天星图,这种学有所成、经世致用的感觉,实在让他比得到高官厚禄还要高兴得多。

    不曾想,看似随便逛逛的大汉皇帝楚风,漫不经心的提问,就让王恂惊得目瞪口呆:地球曲率,这可是展开四海测量之初,自己和师弟郭守敬,与曲海镜交流得到的设想啊!

    历史上,曲海镜所处的封龙山学派。承继大数学家李冶的衣钵,持地圆说;王恂、郭守敬的紫金山学派,在北元朝廷支持下大造天文仪器,从实践观测中获得了更加高深的天文学造诣,但因为忽必烈只需要精准的《授时历》来证明天道垂青,对其他的科学理论毫无兴趣,所以终其一世,王恂等人没有把四海测量的结果用于地球曲率的计算。

    但楚风让历史进入了另一条轨道,老死不相往来的封龙山、紫金山两派,在大汉帝国皇家科学院里碰头,曲海镜的地圆说和王恂郭守敬四海测量的结果,被放到了一张桌子上,于是地球曲率和地球半径等问题,就呼之欲出了。

    而且,四海测量积攒的大量详实的数据,让地球曲率、半径这个影响后世数百年间人类文明进程的科学成果,已然挂在了枝头,王恂们唾手可得。

    令他感到万分惊讶的是,可以确信在一年之前世界上还没有地球曲率这个词儿,同时地圆说还存在争议,天圆地方的说法和旧儒天人感应的学说相呼应,市场还不小,所以目前为止,这一提法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并没有外传——也没有必要外传,助手们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在搜集授时历所需的天文数据,全然不知王恂等人还要用这些数据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么,大汉皇帝楚风。他又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呢?王恂惊讶莫名,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楚风,心道莫非这位皇帝真的如传说中那样,掐指一算便知前三百年、后三百年?

    不可思议!

    楚风无语了,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感情你们刚刚把这个问题摆上桌面?他略一思忖,便道:“既然曲海镜提出地圆说,并且和航海观测所得的结果相印证,那么我就相信他。这样,就自然会产生地球半径多少、曲率大小的疑问,你们进行的四海测量,固然可以计算日月星辰的轨迹,但从不同经纬度上观测的天文结果,不也能反推地球曲率、半径吗?”

    王恂闻言佩服得五体投地:“吾皇学究天人,真有不世出之雄才!非但用兵如神,犹知天地至理,怪不得谈笑间扫灭蒙元胡虏,廓清华夏。”

    呃~楚风暗笑,心说要不是怕被你们怀疑是外星人,我直接告诉你地球周长四万公里得了,“坐地日行八万里”嘛!我甚至可以告诉你们,大洋之上,除了南面有袋鼠蹦蹦跳跳的新大陆,东面跨越浩瀚的太平洋。还有一大块长着玉米、红薯、马铃薯、辣椒、番茄等等欧亚大陆上从没见过的珍奇植物的新大陆呢!

    算了吧,楚风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高炉炼钢,因为之前福建沿海已经大规模展开了高炉法,甚至更早时候,北宋盐铁司就在开封附近大量修建高炉打造兵器了;火枪火炮,其实火药已经明了三百年以上,宋代也广泛使用了爆炸武器“震天雷”和管状火器“突火枪”;其他诸如汞齐炼金法、晒盐法、纺织技术、造船法,都是在已有的技术基础上改进而来,只不过被工厂化、大规模的使用。

    在最初的强力推动之后,楚风就在思考一个问题。科学技术的展,是以自己在后世的学问为终点“到此为止”,还是由自己施加了第一把推动力之后,华夏文明便能在轨道上一路狂奔,日新月异?

    显然,他希望的是后者,所以才对那些和后世相比绝对粗劣、低端的原创性明,特别的感兴趣,甚而为之欣喜若狂,所以他才设置了从普及层面的小学教育到高端层次的皇家科学院这一科研序列,才会忍住自己制造热气球的想法,让沈炼从孔明灯中寻得启示,自的、原创的完成这一科学成果。

    如果说热气球是应用层面的创新,那么地球曲率这一理论层面的成果,对大汉帝国科学进程的意义就更加巨大,因为楚风知道,哥伦布便是错误的计算了地球周长,从而无心插柳的现了美洲!

    需要由我来指引现美洲的道路吗?楚风摇着头,抵抗了这个诱惑,和南洋岛屿星罗棋布,划个洗澡盆都能逐岛过去相比,浩瀚的太平洋将美洲新大陆封闭得更加严实,他也根本没有理由来解释,为什么知道孤悬万里之外的那片神奇大陆。

    惟一的途径,就是等王恂等人计算出地球周长后,自然会有人对亚洲以东、欧洲一西上过于宽阔的海洋提出疑问:那里真的是天涯海角,真的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海水,没有任何陆地吗?

    近在咫尺的欧亚大陆,还没有探索完毕,汉商的足迹,也只到了数百年前大唐商人就到达过的非洲东部红海沿岸,对黑非洲的腹地一无所知,等待大汉帝国的冒险家们探索的地区还很多很多,也许,现美洲要等到下一代、下下代来完成,但并不妨碍楚风用隐晦的方式,给这一壮举加上一把劲儿。

    “我在想。大汉以东是广袤无垠的海洋,经葱岭、越中亚,极西之地乃是马可.波罗的故乡欧罗巴,前些日子不还有教皇的使者来到我大汉么?”楚风拍了拍王恂的肩膀:“如果不是王先生的身体原因,我倒希望你能和郭守敬、曲海镜商量一下,组织一批年轻的科学家,由你们中的某一位带领,跟着汉军的脚步,到更远的地方走一走……”

    西方希腊、罗马的灿烂文明,与东方的华夏文明交相辉映,无奈高耸入云的葱岭、黄沙漫漫的大漠,阻隔了文化的交流,要是能打通东西方的交流之路,两种不同文明的碰撞,又将绽放多么绚丽的火花?而华夏也必将在火花中,更加辉煌灿烂!

    王恂激动的一把抓住了楚风,浑然顾不得失态,他从承包商亚伯拉罕的手中,买到了一本经开封犹太学者翻译的《几何原本》,对那显然属于另一种文明的科学思想,有着迫不及待的探索**,要是能亲自到那里走走看看,此生心愿足矣!

    “太好了!”王恂简直高兴得找不着北了,甚至有些头晕目眩的感觉,他几乎是抢着在说:“南洋总督陈宜中、第四皇后陈雪瑶父女医国圣手,我的病早就好了,不要说欧罗巴,就是去更远的地方也没有任何问题!”

    说着他还像小孩子一样蹦了两下,表示自己的身体非常健康,这一举动让观看天文测量的水手们轰然大笑。

    听到楚风和王恂的对话,乌仁图娅的眼睛变得很亮很亮,科学家追求天地自然的真理,血脉中流着世界征服者血液的草原明珠,则以与生俱来的政治敏感,了解到楚风的想法。

    “夫君,你要将蒙古帝国的疆域,全部纳入大汉的治下,将苏录定战旗到达过的地方,全都竖起金底苍龙旗吗?”乌仁图娅双目注视着辽远的海面,喃喃的道:“天可汗,苍天之下的汗,你的名字将会用黄金写在史书上!”

    是的,楚风捏了捏她柔软的小手,蒙古帝国可以征服的地方,大汉为什么不可以去?当年汉唐的功业都抵达了葱岭以西,难道今天,有着强大的军队和先进的技术,我们反而要固步自封,龟缩在长城以南、玉门关以西的中原?

    蒙古征服者可以做到的,大汉也一定能做到!高擎金底苍龙旗的汉军,将像猛虎追猎狐兔那样,追击忽必烈直到万里之外,把所抵达之处,全都纳入帝国的羽翼之下!

    这便是楚风放走忽必烈的根本原因!

    从道义上讲,对内,楚风是追击屠杀汉地百姓的元凶罪魁忽必烈,是追击穷凶极恶的四大汗国,对外,楚风是从葱岭到多瑙河畔广袤地域上若干民族的解放者,将他们从蒙元的铁蹄下解救出来,无论内外,都是堂堂正正、顺天应人。

    当然,大汉的殖民贸易从本质上还是在搜刮殖民地的人力物力,但是相比蒙元**裸的直接掠夺,大汉主导的公平交易的方式,已然好了千百倍,足够波斯人、俄罗斯人、阿拉伯人们感恩戴德了。

    就在乌仁图娅憧憬着成为世界征服者的妻子,像孛儿帖那样留下万古传言的故事时,马可.波罗的粗鄙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欧,伟大的皇帝,我简直要爱上您了!回到欧罗巴,回到我的故乡,把大汉帝国的棉织品、瓷器、丝绸和茶叶,南洋的香料,印度的檀香,全都卖到欧洲,我们会大财的!伟大的皇帝呵,能否恩赐我代表您与欧洲商人进行贸易的特权?您的仆人恭敬的祈求……”

    楚风无奈的笑了笑,这才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yin者见yin了,王恂追求科学真理,乌仁图娅要征服世界,马可.波罗嘛,他只关心那些银亮亮或者黄澄澄的玩意儿。(!)

581章 老君亲掌紫金锤,八卦炉内锻神锋(中)

    大汉八年九月,收获的金秋季节。汉元之间的世纪决战也终于落下了帷幕,四大汗国的汗王们非但没能踏足中原大捞一笔,反而损兵折将,赖以征服欧亚大陆三千万平方公里土地、成千上万民族的精锐蒙古军大伤元气,狼狈不堪的沿着天山南麓、葱岭逃归本国。

    忽必烈的漠北各大营精锐损失殆尽,再没有了压制各大汗国的实力,失去了最后一位南征英雄阿术平章和帝国的继承人皇太孙铁穆耳,更是让驻节哈喇和林的北元朝廷风雨飘摇。

    蒙古草原上,以月息部为代表的反对势力,在蒙古帝国国势方张的日子里被压制了八十年,也在大汉的支持下重新抬头,忽必烈的铁杆支持者,弘吉剌、巴邻部、主儿乞等核心部族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昔日被成吉思汗铁木真击溃的塔塔尔人、克烈部、乃蛮人也受到鼓舞,开始蠢蠢欲动……

    比起草原上的波谲云诡,高丽的天地翻覆就如同儿戏一般了,至于日本各大名,什么毛利家、足利氏、今川、细川等家主酝酿着下一场龙争虎斗,争相乞求大汉支持,分别签下的协议已把东瀛三岛重复卖了七八遍,根据李鹤轩的统计。京都被各大名卖了五次,鎌仓卖了七次,大阪有幸达到了九次,还有细川家竟然想把富士山也卖给大汉,当然也缺不了遣子为质、贡献美女、称儿称孙的把戏,诸如此类的事情就不一而足了。

    接到东瀛方面的报告,楚风笑得很开心,狗咬狗一嘴毛,把狗脑子都打出来才好呢!日本历史上不是有个“战国”时期吗,什么武田信玄、丰臣秀吉、德川家康……打得挺热闹的,我给你们加把劲儿,让你们提前两百年开打,而且我还服务周到的提供兵器盔甲,让你们打得更乐呵!

    不管世界风云如何变幻,内修仁政、外拓封疆,乃是大汉帝国一以贯之的国策,整个世界惊讶于汉军酣畅淋漓的战胜蒙古铁骑之时,北方人民投入了如火如荼的战后重建——大汉虽在近一年之前就收复了山东河北关陕等地,但蒙元于塞外陈兵八十万,威胁之下无法展开生产建设,其后帝国总动员令下更是一切以军事优先,坚壁清野、入城坚守。

    现在,北元的力量已削弱到了历史上的最低点,各大汗国作鸟兽散,漠北忽必烈面对蠢蠢欲动的反对部族差不多自身难保了,汉元之间的战线决不可能再回到长城以南,于是大规模的经济恢复才能在这难得的和平环境下展开。

    八个主力军进入了休整补充阶段。刚刚结束的战斗中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员,全体汉军减员过十万。

    不过因为装备了坚不可摧的锻压板式钢甲,医疗保障也非常强大,而蒙元又是以刀、箭冷兵器为伤害手段,所以死亡率并不高,牺牲者不过两万,其余的以重伤为主,或骨骼断折、或筋腱撕裂,战争给勇士们留下了或多或少的残疾,但他们不用担心今后的生活,佩带着勋章回到家乡,受到了父老乡亲最高的礼遇,民政部核的伤残补助保证了后半生的体面生活。

    临安港口,赵筠、王敏儿和陈雪瑶,大汉帝国的三位皇后春花秋色各有所长,一时间艳光照人,重重卫士拱卫之下,令人不敢逼视,犹以赵筠肤光胜雪、青丝如云,一袭白纱袍纤尘不染,有凌波登云之态。到港口来欢迎自家儿孙得胜归来的老婆婆们,老眼昏花了,远远瞧着只当是妈祖娘娘显圣呢!

    从到这码头上,赵筠就一直痴痴的看着东方海面,杭州湾喇叭口开口的方向,任凭海风将她的云鬓吹散,丝丝秀拂过绝美的容颜,她的右手牵着个粉妆玉砌的小公主,乌溜溜的眼睛东看看西看看,别提多可爱了。

    雪瑶不耐的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她注意到不少年轻人根本不敢往赵筠身上瞄一眼,倒是不少目光在自己身上一沾即走,停留刹那便转到了别的方向——谁叫她比冰美人赵筠更有亲和力呢?如果说赵筠的美仿佛天外飞仙,带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威严,那么她就像漂亮的邻家大姐姐,多了几分烟火气。

    两天前就接了飞鸽传书,今天一早就等到了码头上,楚风的舰队迟迟未到,雪瑶就有些不高兴了,厥着粉嫩的小嘴,开始对敏儿挑拨离间了:“哼,他带着淑桢姐姐和乌仁图娅,大享齐人之福,偏生我们姐妹实心眼,呆呆的戳在这里,都快成望夫石了。”

    敏儿也牵着个肉嘟嘟的小娃娃,刚两岁多点,像个跟屁虫似的缠着那位比他大两岁的小公主。

    敏儿是个老实丫头,听了雪瑶的话没有关心别的。倒是睁大了眼睛问道:“什么叫做齐人之福?”

    “齐人有一妻一妾……”雪瑶掉了下敏儿自小进小学校受的教育,儒学的份量少了,她可不知道这些古文,何必掉:“唉呀,反正就是一个男人带两个女人,他们三个难免胡天胡地……”

    说着她凑到敏儿耳朵边,轻轻说了些什么。

    “哦,”敏儿恍然大悟,大声道:“原来那次姐姐你和乌仁图娅,就是两个人同时……怪不得你们同时怀上宝宝了呢!”

    这个没心没肺的王敏儿!雪瑶气得直跳脚,脸蛋也变得绯红,心说你知道就行了,何必大声说出来?被赵筠姐姐听到了,还不拿这事笑话我呀!

    侍卫们都离得比较远,海风又呼呼吹着掩盖了声音,雪瑶不担心外人听到,惟一懊丧的就是别被赵筠听了去,不管怎么说,她还是第一皇后,如果按过去的说法,那可是楚风惟一的正妻!

    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赵筠似乎专注着海面上的情况。一双秋水明眸没有丝毫波动,雪瑶这才放了心。

    没有人知道,看似八风吹不动的赵筠,不但把刚才那句听到了耳中,心头更是乐开了花:我说浙西平方腊余党之前,楚呆子没在宫中待两天,怎么雪瑶和乌仁图娅同时怀孕了呢?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哼哼哈嘿……

    “来了,来了!”迎接子弟兵得胜归朝的人群一阵骚动,那不是,远远的海天相接处。点点白色的帆影若隐若现,仿佛追风逐浪的海鸥。

    刚才还像千年寒冰的赵筠,出尘绝世的面庞上露出了自内心深处的微笑,在那一瞬间仿佛千年的冰川融化,大地春回,百花盛开,皇家卫队的卫士们,惊讶的现,他们护卫的赵筠,主理庶政、黜涉百官、持正柄衡的大汉第一皇后,此时竟然和久别之后看到丈夫归家身影的小妇人,没有任何区别。

    王敏儿踮起了脚尖,不管不顾的大叫起来:“楚哥哥!”

    雪瑶呢,刚才还说不要等楚风了,此时却比谁都专心,修长柔软如天鹅的脖子微微向前倾,细碎的银牙轻轻咬着粉嫩的嘴唇,那样儿简直就恨不得飞过船上去才好呢!

    船头上,楚风又摆出了王霸之气的经典造型,作为庞大帝国的统帅,在广大子民之前,该秀就秀一下嘛!

    ——象我这样拉风的男人,不管走在哪里,都有自己的舞台。就象沙漠里一粒金子,光芒永远无法遮掩。特别是我那凌乱的型,忧郁的眼神,还有那稀嘘的胡茬子……呃~突然鼻孔很痒,似乎海风把沙子吹进去了,在这万众瞩目之下,究竟挠还是不挠呢?

    &netobe-thatisthequestion,楚风面临和哈姆雷特相同的问题,但他还没有做出决定,鼻子里的痒痒感觉就触了不可逆的神经反射。

    于是,在万众瞩目之下的凯旋式上,楚风对迎接他的数十万临安军民表了必将载入稗官野史的演说——阿嚏!

    欢迎的人群愣了一下,刚才还歌舞升平的局面,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喷嚏搞得有些尴尬了。整个码头上气氛为之一滞,变得安静下来,只有王敏儿呵呵的笑声分外清晰。

    “给呆瓜留点面子,”雪瑶扯了扯敏儿,夫君为人宽厚无比,在家里怎么闹都不恼,不过军民百姓面前还是要给他把皇帝的威风做足,身为皇后可不要落了他的面子。

    王敏儿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倒是不大声笑了。

    “真龙天子龙涎恩泽,兴云布雨!”不知是谁这么叫了起来。

    欢声雷动,“兴云布雨、泽被苍生”的呼声响彻海天,锣鼓重新响起,舞龙和舞狮子的队伍重新欢腾,所有人都认为刚才大汉皇帝的那个喷嚏,是个绝无仅有的好兆头。

    楚风已无话可说,身为上位者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被人揣摩,得出种种无厘头的结论,并且这种行为永远有人乐此不疲。

    挥手致意,鸣炮回敬,楚风并没有煞风景的表什么胜利演讲,因为很明显,港口上的数十万群众,与其一睹天颜,不如说更希望早点和得胜回家的儿郎欢笑团聚,享受天伦之乐,而楚风自己也想快一点见到那群迷人的小鸟儿。

    来吧,我的鸟儿们!楚风张开双臂,像老鹰捉小鸡似的扑向三位皇后。

    没有热情的拥抱,东方式的含蓄在十三世纪占据了主流,刚才还热情洋溢的三位皇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好意思和楚风说话,而是假装没看到绕了开去,甚至连赵筠都向楚风报以略带歉意的笑容,走到楚风身后拉起了陈淑桢和乌仁图娅的手。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五个女人还能消停了?大汉帝国的五位皇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倒把楚风冷落了。

    有没有搞错!楚风张开的双臂空荡荡的,他甚至感觉到李鹤轩坏坏的笑了。

    嗯嗯,幸好还有一位小美女是随便我抱随便我亲的——楚风讪笑着抱起了胖丫,不,胖丫早已不胖了,粉妆玉砌的小姑娘,漂亮得跟洋娃娃似的,惹得楚风忍不住在她粉嘟嘟的脸蛋上亲了又亲。

    “爹爹坏,坏爹爹!”胖丫嘟起小嘴,把脸转到一边去。

    “还姐姐,坏人,还姐姐……”楚风突然感觉到有个小不点在脚下急得奶声奶气的叫,原来是宝贝儿子,见姐姐被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家伙抱了起来,很有些不满呢!

    “哈,小家伙,都这么大了!”楚风将他也抱起了起来,肉嘟嘟的小家伙,手感很好,讪笑道:“这小家伙胆子挺大的啊,这么小就知道保护姐姐了。”

    切!雪瑶竖起了中指:谁叫你整天在外奔波,搞得儿子都不认识你了?我和乌仁图娅的孩子,从生下来到现在,还没见过你几面呢!

    楚风贼忒兮兮的眼神开始到处溜:“对了,还有两小家伙,在哪儿呢?”

    乌仁图娅也用探询的眼神看着敏儿,她和陈淑桢随御驾征战北方,赵筠主理庶政,雪瑶要负责帝国医院的事务,几个小家伙是这位孩子气的第三皇后抚养——也不知她自己都还是个大孩子呢,又带几个小孩子,岂不是一堆直冒孩子气?幸得宫中女官甚多,敏儿也喜欢小孩,大家也放心。

    敏儿埋怨道:“天,那么小的孩子,能抱到海边吹风吗?楚哥哥要看,回家去呀!”

    “忘了,忘了!”楚风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

    乌仁图娅倒有几分不以为然,她像这么小的时候,就在白灾中玩耍冰雪,再大一点儿,就趴在马背上,由卫士牵着马行走呢!

    楚风急匆匆的登上了马车,宽大的马车上,雪瑶没好气的道:“连自己儿子多大,只怕你都记不住吧?还有什么要问的,一次提出来,我都告诉你!”

    楚风嘿嘿奸笑着,几位皇后同时提高了警惕。

    “我只是在想,乌仁图娅和陈淑桢且罢了,筠妹、敏儿和雪瑶是很久不见了,今晚咱们是不是夫妻四人……”

    没治了!五位皇后同时抡起了粉拳:我打!

    满头包的楚风,眼泪汪汪的呻吟,“冤呐,我只是问问你们今晚有没有兴致打麻将,你们想哪儿去了?”

    啊呃~皇后们收回了粉拳,终于敏儿这老实疙瘩不好意思了,歉疚的道:“对不起啊楚哥哥,谁叫你老是吼什么三匹(3p)、四匹(4p)的,都把我们当马儿骑么?还有雪瑶姐姐说……”

    我的亲妹子耶!雪瑶一把握住了敏儿的嘴,可怜雪瑶吹弹可破的粉脸,此刻已红得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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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秋天气渐渐转凉,楚风身披呢绒大衣,端坐书房中批阅各处传来的奏章:

    东印度公司来信息,大汉战胜北元的消息传到天竺,德里苏丹对汉商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加上大汉的排挤,阿拉伯商人已无法在印度洋海域立足,他们现在只能在红海和东非沿岸搞点小打小闹,曾经占据世界海贸半壁江山,在东西方之间做转手贸易赚得盆满钵满的阿拉伯人,这下子被打回了原始社会,只能摆地摊了。

    驻节波斯的大汉商务代表处也有消息传来,得知伊儿汗在大败亏输,残兵败将正从葱岭、天山南麓撤退,波斯境内的起义更加如火如荼,光明教圣女塞里木淖尔的影响越来越大,几乎占据了半个波斯,余下的突厥、塞尔柱和波斯人总督,也在汉元之间摇摆不定。

    南洋总督陈宜中的报告,更加令楚风开心。

    传统上有着两条丝绸之路,从西汉开始兴起的陆上丝绸之路,经瀚海(塔克拉玛干)、天山南麓、葱岭、河中(中亚)、咸海、里海一路往西走陆路,这条商路上称为沙漠之舟的骆驼挥了很大的作用。

    这条由张骞出使西域开辟的商路,以长安(今西安)为起点,经甘肃、新疆,到中亚、西亚,并联结地中海各国的陆上通道,将瓷器和丝绸传播到西方世界,同时西域楼兰、疏勒等古城的兴盛,也与之密切相关。

    另一条海上丝绸之路,则并不如前者那样广为人知。

    海上丝绸之路又称陶瓷之路,到了宋元时期,瓷器的出口渐渐成为主要货物,因此,人们也把它叫作“海上陶瓷之路”。同时,还由于输入的商品历来主要是香料,因此也把它称作“海上香料之路”。

    这条古代中国与外国交通贸易和文化交往的海上通道,起点是福建泉州,形成于秦汉时期,展于三国隋朝时期,繁荣于唐宋时期:晚唐开始,中央天朝的国势逐渐混乱,其后的五代十国四分五裂,宋代也一直面临四面八方的敌人,无法控制西域,陆上商路落到了辽、金、夏的掌中,渐渐衰落,而从东南沿海城市出的海上丝绸之路便趁机兴起。

    从现实的角度看,海上丝绸之路比陆上丝绸之路的效益,以及对西方的影响要大得多,很简单,马可.波罗原本计划从赫尔木兹出海,那样他只需要三个月就能抵达广州泉州,但海路没有走通改走陆路,在葱岭和瀚海,他们走了整整两年!

    度还在其次,运力大小更不可以道里计:一艘千料福船的运载力,就和整整一千匹骆驼的运输力相等,但前者只需要配备数十名水手,后者却要负担千匹骆驼以及若干伙计的人吃马嚼,花费是前者的数十倍!

    大汉帝国占据了整个南洋,又以东印度公司对印度洋贸易形成了垄断,触角远到红海沿岸和波斯湾,可以说只差一点点就和地中海接上了头。

    要知道,那伙大胡子们,历史上几乎自己不生产什么,就靠转手贸易、转手文化,就赚了个肥头大耳,搞到今天我们还把印度数字叫做阿拉伯数字——其实这也是阿拉伯人搞的转手。

    阿拉伯人做二道贩子的利润全被大汉纳入囊中,这还不是一座大大的金山?陈宜中大卖香料,又用武力和经济双管齐下,让南洋一座岛上要么只种丁香、豆蔻,要么只能种稻米,要么只能种甘蔗,然后全由汉商前往收购,并贩卖当地人必须的粮食,从中形成垄断的殖民贸易,更是把利润推到了吓人的高度。

    单单是南洋总督府的直辖区,税赋收入就过了整个中原汉地!当然,这也是搜刮力度大小的问题,在汉地,战后重建花费了大批金银,以工代赈可是要花钱滴;在南洋嘛,反正大汉没有过去之前,南岛猴子们在头人、酋长棍棒下面活得更加辛苦,现在他们至少不用担心莫名其妙的被酋长杀掉祭拜大神了。

    新大陆方面,大洋洲的水土并不太适合种庄稼,倒是牧业展异常迅猛,后世的澳大利亚被称为羊背上的国家,如今大汉帝国的移民们也在那儿大规模的养殖山羊绵羊,而帝国境内蓬勃展的纺织业,对羊毛的需求几乎是无穷无尽,销路嘛更不是问题,波斯商务代表处的官员声称,据欧洲过来的犹太商人介绍,连罗马教皇陛下都穿上了呢绒制成、染作绯红的法袍。

    完美,一切的过程都很完美,大汉帝国吸取历史上曾经存在过的那些殖民帝国的经验和教训,把自己的殖民贸易事业进行得滴水不漏:

    经济上,汉商在的纺织、香料、钢铁、陶瓷等大宗民生商品上占据绝对的垄断地位;

    政治上,国内民情安定,通过种种措施,复辟宋室的想法基本上已经绝迹,至于蒙元嘛,谁会怀念一个屠杀平民百姓的刽子手?

    军事上,除了在陆地上成功的击败蒙元,海上大汉帝国早已拔剑四顾心茫然,没有了可以一战的对手,不管是印度的弯曲蛇形船,还是阿拉伯人的浆帆并用船,抑或将来必然会相遇的地中海帆船,没有一种能够和帝国海军的庞大舰队争衡,也没有哪艘船能够抵挡海上君王号装载的十二斤重炮的恐怖齐射。

    “那么,恢复生产、整军备战之后,我们就要跨出国门,与敌人在苏定方、王玄策、高仙芝等前辈战斗过的地方激战了!”

    楚风手持墨笔,在广袤的地图上重重一点,他点在了遥远的西方!

    退休的兵工厂老厂长雷洪,和钢铁厂厂长冯火山联袂找到了楚风,大汉帝国兵器工业的两面旗帜,联袂来访有何用意?

    “雷老,您好啊!”楚风热情的和雷洪打着招呼,“你的连珠枪,很不错,搞的雷汞底火更好,我的骑兵小伙子们反应,有了雷汞底火,他们再也不害怕奔驰中被风吹掉药池中的引药了。”

    大汉帝国的骑兵实际上属于后世的“龙骑兵”,并不装备长矛一类的长兵器,也不装备沉重的马铠和全身甲,而是配备和步兵相差不多的轻便头盔和胸甲,加上一柄锋利的调质共析钢战刀,一把比制式步枪枪管略短的马枪,若干手榴弹。

    马枪,是骑兵的主战兵器,但它有个致命的弱点:燧枪的火药,大部分从枪口灌进去,小部分要抖进枪身上面的药池,待扳机带动燧石敲击下来,火星引燃药池中的药面儿,再通过引火孔点燃枪管里的火药。

    骑兵奔驰时风力很大,往往要吹掉药池中的引药,骑兵们一般采取侧身挡风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但显然效果不会很好,以致于骑兵们更喜欢站立不动放枪,追击中多使用手榴弹和战刀。

    有了雷汞底火,就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大汉用汞齐法炼金,汞是很多的,这种秦始皇用来给自己陵墓做大规模防腐处理的液态金属,华夏先民很早就能从自然界中提炼了。

    雷汞,就是以强酸对汞进行化学处理,做成底火,放枪的时候不用再往药池中倒药面儿,也不用往击锤上装燧石了,直接把底火摁在药池里,扳机锤下去,雷汞一锤就炸,便引燃了枪管中的火药,完成了击。

    骑兵有了这玩意,才算真正变成了随时随地可以万枪齐射,能打能跑的火枪骑兵,在对元军败兵衔尾追杀的过程中,充分挥了威力,无数次乒乒砰砰的枪声响起,无数蒙元武士背心中枪,倒在了血泊之中。

    所以,楚风要感谢雷洪对雷汞底火的贡献,在可以预见的将来,雷汞底火将会逐步取代汉军使用的燧枪装置,将所有的燧枪改为击底火枪,步兵的也不例外,只不过骑兵需求更为迫切,所以现在先改变了骑兵的。

    雷洪闻言顿时身体轻飘飘的,老骨头都轻了几两,大汉皇帝是什么人呐?真龙天子!被真龙天子夸奖,这事儿将来是可以写到族谱里面去,流传后世而不朽的!

    “加上两次设置地雷炸翻元兵无数,还有设计制造连珠枪的功劳,我想,我应该给你一块华夏重光勋章了。”楚风微笑着,令雷洪如沐春风。

    不过,他这次和冯火山联袂而来,还有更好的消息要告诉大汉皇帝。

582章 老君亲掌紫金锤,八卦炉内锻神锋(下)

    与临安府隔钱塘江对望的萧山地界。大汉帝国皇家兵工厂庞大的工厂区矗立在距离杭州湾不远的地方,巨大的水车在水流冲击下缓缓转动,经过一系列传动装置,带动飞轮高旋转,鼓风机中的螺旋叶片就呼呼的扇动起来,经加热道预热的新鲜空气,便源源不断的鼓入那硕大无朋的高炉之中,让铁矿石和焦炭生激烈的反应,释放出炽热的能量。

    “开炉喽!”副厂长张驴儿一声喊,工人们扒开了出铁口,红炽的铁水便从炉中滚滚而出,刚出炉的铁水表面泛着变幻莫测的华彩,映得工人们满面红光……天气虽然渐渐转凉,但高炉边上仍旧热浪袭人,操作手还必须穿上厚重的放火工作服,能不热得满头大汗吗?

    但张驴儿知道,这些工人们再辛苦再受累,心里面也是甜的:普通钢铁工人的收入,就和正九品官差不多,熟练工能拿到相当八品官的薪金,至于他这位皇家兵工厂的副厂长嘛。收入更堪比五六品的大员了——别瞧五六品官小,放到地方上,那可是一州数县几十万百姓的父母官呢!

    丰厚的收入,足够养活一家老小,过上体面的生活,将来退休之后还有养老金拿,生活无忧,自然有劲儿工作,有劲儿琢磨着把活干的更好。

    就算是没有管理能力的普通工匠,爬不上工头、监工、督造、厂长的管理岗位,这辈子也还有一条路:八级技工考核,从第一级开始逐级往上考,每一级都有盖着工商部大印的资格证书,那红彤彤的部堂大印,过去可是朝廷命官的告身文牒上才有的咧!且不说每升一级工薪就往上涨,就是把考得的技工证书,供在祖宗灵前,那可是大大的光彩呀。

    张驴儿相信,自己负责的工厂里,不会有任何人抱怨这高温下的工作,因为比起过去的颠沛流离,比起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大半年,收成却大半被地主拿去的生活,现在可好得太多太多。

    不过张驴儿显然太过于自信了,就在他四处审视高炉、平炉、炒钢炉、炼焦炉等各处情况的时候,高炉下刚刚做完除渣工作的年轻工人申福通就将手中钢钎往地上一贯,气咻咻的蹲一边生闷气去了。

    “怎么了?”老工人黄德义见出铁口的铁水很少了。便关上了生铁活门,转而关心起自己的徒弟——这小家伙刚参加工作两个月,懵懵懂懂的,可不要受了什么委屈憋在心里。

    不问还好,这一问呐,申福通的眼泪就扑扑的掉下来了。

    黄德义急了,长满老茧的大手一挥,拍着胸脯道:“咱们这兵工厂啊,有差不多十年的岁数了,还是皇帝亲手在琉球建的哩,往大了说,咱们这些老工人都是正经八百的天子门生,谁要胡来乱来,給师傅说,师傅替你告御状!”

    楚风当年在琉球建钢铁厂,由冯火山主管,后来得到雷洪和他的儿子们加入,又成立了兵工厂,随着大汉帝国迁都临安,政治经济重心渐渐转移,两个厂也大部迁到临安。合并为皇家兵工厂。

    当然,在琉球的部分也没有丢下,两个老厂还在承担生产任务,但分工上生了变化:临安皇家兵工厂主要负责内销,也即是承担汉军武器盔甲的制造,以及其他民用钢铁产品;琉球的两个老厂则以外销为主,军民产品以海路之利,远销南洋、波斯湾和阿拉伯海,甚至被阿拉伯和欧洲的商人转卖到了西欧。

    黄德义便是楚风当年建厂时就参加工作的老工人,当年汉皇亲自指点建造水力锻炉,他还亲手给皇帝递过扳手呢,这一事件早已成为他必胜难忘的光荣,每逢酒后就要吹嘘一番——哪怕在大汉皇帝面前,他战战兢兢的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也不妨碍他以“天子门生”自居。

    申福通喃喃的念叨着:“没用的,没有用的……”

    原来,他和隔壁大眼睛、笑起来脸蛋上有个迷人酒窝的杏花姑娘打小儿青梅竹马,长大一个进了纺织厂,一个到兵工厂做了工人,如果没有意外,两个人就将像这个时代的千千万万年轻人那样,结婚、生子,平平淡淡的渡过一生。

    偏偏意外来了,北方战役结束后伤病退伍的军人回到了故乡,纺织厂的女工们组织前往慰问演出,就在那次演出上,杏花见到了因为战乱而流离的邻家大哥,十年前那伟岸的身影再一次出现,让一切都改变了既定轨迹……

    午饭时间到了。慢慢的,不少人聚集到师徒二人身边,听了之后七嘴八舌的议论道:“咱们钢铁工人的前程不差呀!看,张驴儿张大哥,当年还不和你一样的小学徒,费尽心思把冯老爷子那套学完,自己再琢磨新招,这不当上副厂长了吗?”

    还有人道:“且不说厂长、督工,那个少了,咱也不一定能指望得上,倒是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做事,机灵点儿能考上四级技工,外面商办的工厂,花高价请呢!薪金都抵得上七品县令大老爷了。”

    这话就有人不爱听了,“切,你咋不出去,到商办厂做事?”

    那人脸色一红,挣着脖子叫道:“商办厂哪儿有咱们皇家厂体面?说出去都是天子门生!再说了,嘿嘿,商办厂的技术,哪儿赶得上咱们皇家厂呢?多留几年,再往上考几级技工嘛。”

    “不要说这些没用的,”黄德义阻止了众人七嘴八舌的瞎说。拍着徒弟的肩膀道:“咱们钢铁工人生活不差,前程也算得上不错了,你争不过人家,是自己没本事吧!年轻人,努把力做上工头、监工,看谁家姑娘还看不起你!”

    申福通脖子一梗:“我凭甚么和人家争?我只是个小钢铁工人,一辈子待在高炉边上拿汗水洗澡,每天灰头土脸的回家,人家是得了皇帝褒奖的战斗英雄!前些日子,别人给陈茂哥说的几个媳妇,不是嫁了军官就是嫁的教师。就算姑娘愿意人家父母都不愿意,说你个工匠没前途——谁鸟你工人呀!”

    他提到的那位陈茂哥,此时也把脑袋垂了下来,很不好意思。

    “唉~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个工匠,没法跟军官、读书人比呀。”黄德义拍了拍徒弟的肩膀,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刚刚从故宋时代过来没几年,如果说军人的地位因为战争,因为保家卫国,因为报纸连篇累牍的宣传而有所提高,那么在普通百姓心目中工匠的地位则一如既往的低下,即便是大汉帝国治下的工人收入相对比较高,短时间内也难以扭转这样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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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兵工厂又有什么新产品问世吗?”楚风如是问雷洪,实际上,他差不多已经猜到是什么了。

    雷洪见皇帝兴致很高,也便凑趣道:“吾皇猜猜看?”

    “最新式的连珠枪?火率更高的雷汞底火?更加锋利的战刀?”楚风连续猜了几次,逗雷洪老儿玩呢!

    冯火山忍不住嗤嗤的笑,雷洪一直摇着头,最后还卖了个关子:“小老儿斗胆,请吾皇亲临兵工厂视察,一看便知。”

    楚风正好已经厌烦了浩如烟海的文牍,想出去转转呢,这老头儿邀请得恰到好处,于是他们就渡过钱塘江,来到了皇家兵工厂。

    “哇,这么大的兵工厂啊!制造的武器盔甲,足够征服苍天覆盖之下的所有土地,建立最庞大的帝国了吧?”乌仁图娅感叹着。

    楚风郁闷的看了看这条小尾巴,就如敏儿喜欢带孩子玩,赵筠天生的政治家,陈淑桢沙场斩将夺旗,雪瑶家学渊源一代名医国手,乌仁图娅则对科技颇有兴趣,从她缠着王恂学习天文地理知识便能看出,也许,是因为她感受到了草原民族与华夏文明之间的巨大差距。而自觉不自觉的学习吧!

    所以,当得知楚风要视察兵工厂之后,乌仁图娅也跟了来。

    重重警卫密密匝匝,将一处试验场守的密不透风,雷洪雷老儿神秘兮兮的将麂皮包裹的长条状物事打开,露出乌沉沉的步枪。

    楚风很傻很天真的问道:“哈,这是新型的步枪,可以射威力更大的子弹吧!”

    呃~雷洪终于现问题,自己被大汉皇帝耍了一把,因为要是见到这把枪还看不出他的用途,别的人有可能,它的设计者本人有可能吗?

    “皇上您就别逗小老儿玩了,这是您设计的线膛枪啊!”雷洪郁闷的实话实说,他现卖关子的结果是把自己卖了。

    乌仁图娅好奇的端详着步枪:“这,和普通的步枪有什么区别吗?”

    楚风没有回答,将她柔软的小手抓起,小手指往枪膛里面一塞,乌仁图娅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枪管里面,有一圈圈的凹槽!”

    对,那是螺旋形的膛线,而眼下这把线膛枪,则是文明彻底战胜野蛮的神兵利器!

    在枪管内壁刻出膛线,子弹射时会高旋转,旋转的物体具有高度稳定性——从陀螺转越高越稳定便能知道这个原理,于是子弹的弹道就比不旋转稳定了若干倍。

    汉军制式步枪是燧滑膛枪,滑膛枪射击百米内的目标还有一定的准确性,射击白米之外嘛,按照某个流传甚广的说法,“要打中一百五码外的敌人,和射击月球没什么区别”,精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事实上,汉军从来都是以排枪齐射形成弹幕,来抵挡集群冲锋的敌人,只有极少数神枪手能做到点射,而且必须距离较近,精准射击一百米、弹幕齐射两百米,就成为了汉军步枪的实用指标。

    可这么短的距离,已经在蒙元军队大弓抛射轻箭的射程之内了,汉军必须以射程更远的火炮配合步枪,成为一个远近结合的战斗体系,来对抗蒙元的箭雨——在这个体系中,实际上更多是火炮在对抗弓箭,步枪、手榴弹和刺刀来对抗骑士的弯刀。

    但有了线膛步枪,这种精确射程过四百米,最大射程达到一公里的可怕武器,游牧民族的一切作战手段就被完全压制下来,无论迂回、骚扰还是曼古歹战术,都必须面对万枪齐的可怕场面,汉军士兵甚至可以在计算提前量之后,在一里路之外把纵马奔驰的蒙古武士打落马下!

    正是凭借这一利器,大汉帝国才有可能完成旷古绝今的征服事业,追亡逐北,直抵天涯海角!

    精密加工技术的展,以及优质钢材的进步导致合金刀具的进步,还有楚风最初引入的倪志福钻头,都是线膛枪出现的前提,要知道雷洪和冯火山等人,从第一支燧滑膛枪下线开始就接到了楚风研制线膛枪的命令,到现在已经整整八年,终于完成了跨越时代的进步。

    线膛枪的技术,在二十世纪一点儿不复杂,原本的历史上,抗战时期赫赫有名的马厂造,便是马厂地区铁工作坊用人力手工制造的枪支,极端简陋的条件下,他们甚至仿照出了一挺捷克式机关枪!

    到二十世纪**十年代,青海化隆造就更加广为人知了,当地老工匠们买几台机床,挖个地下室就开始非法造枪致富,一把把黑枪流入市场……

    大汉帝国的工业就算没有化隆黑枪老板的几台小机床,至少比抗战时期马厂的铁匠作坊技术力量要强得多,只不过原创总是比仿照困难一百倍,即便是楚风画出了图纸,要从图纸变成沉甸甸的线膛枪,这个过程也走了漫长的八年。

    很快,被蒙古强弓劲弩征服的地方,便要见识到线膛枪的威力了。

    “只有一个问题,”冯火山给兴致勃勃的雷洪浇了瓢冷水:“射度太慢,子弹从枪口灌进去,膛线卡住了它,得非常费力的用推弹杆推,所以每分钟只能打一——这已是极限了。我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楚风笑了,米尼弹万岁!(!)

583章 匠心独运

    金属弹壳、整体装填的定装弹。也即是二十世纪军队使用的,那种有着黄澄澄铜质弹壳的小东西,需要引伸、压缩、锻压、退火等四十多个工序、三十多种机床来完成,当年八路军黄崖洞兵工厂拥有四十多台二十世纪上半页技术水平的机床,都只能复装射过的子弹壳,不能新造子弹,显然大汉帝国的工业基础还远远没有达到制造定装弹的程度。

    小小的子弹,远比射它的枪械技术含量高,直到二十世纪后半叶,据说能自己制造枪支的国家过一百五十个,但能制造现代军用子弹的国家,不过三十个(印度阿三顶着湿婆大神一路泪奔:“5555~我都可以造飞机坦克原子弹了,步枪子弹还得从以色列进口……”)

    所以目前只能采用分体式纸壳弹,子弹不是从后面整体塞进枪膛,而是撕开纸质弹壳之后将火药和弹丸先后从枪口灌进去。

    以前使用滑膛枪的时候,枪管内壁是光滑平整的,士兵们可以很轻松的用推弹杆把球形软铅弹丸推进去,但线膛枪的枪管里一圈圈螺旋形的膛线,就把弹丸卡住了——

    要是子弹做小点方便装弹,那么弹丸和枪管之间的空隙就太大了,射时火药泄露。威力大幅下降,并且弹丸不紧贴枪管,膛线就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子弹没有旋转,和没有膛线的滑膛枪还什么区别呢?

    历史上,线膛枪出现之后,这个问题困扰了它的使用者整整两百年,可怜的线膛枪手们必须随身携带一个大木槌,用它敲击推弹杆,将弹丸砸进枪管里面去!

    幸好,大汉的工业基础整体上处于工业革命前期,是基础科学、精加工、熟练技术工人和专业工程师的差距,按照后世泛滥的说法,差在那只会下金蛋的工业“母鸡”上,但楚风脑子里不缺的是后世的知识和设计创意。

    米尼弹这个东西就是解决线膛枪装弹问题,就是子弹不成圆球型,而是像个窝窝头,半径比枪膛略小一点儿,可以很轻松的推到弹膛里面去——当然是尖头向外放进枪管里。

    这时候,一旦开枪,火药燃气就产生了相当大的压力,推动子弹前进的同时,也把窝窝头子弹的屁股窝儿撑大了(邪恶的爆菊啊~~),本来比枪膛略小的子弹就紧紧的贴在枪管内壁射出去,没有一点儿火药燃气泄露,威力非常强劲,而且在螺旋形膛线的作用下高旋转。拥有了非常稳定、低伸的远程弹道。

    米尼弹的制造工艺,可比定装铜壳子弹简便易行多了,做好了模子,用软铅压制成形,全机械化操作,批量生产,成本低而产量极大,可以供应汉军的大规模战斗使用。

    完成整颗子弹就更简单了,纸弹壳并不像后世的黄铜弹壳那样参与射过程,因为装填之前就把它撕开,火药和弹头灌进枪膛之后就被扔掉了,所以根本不需要太复杂的工业生产,组织一堆街道大妈坐小板凳上,拿废纸糊就是了。

    楚风把这些构想说给冯火山和雷洪听了,光说还不过瘾儿,他随手拿起支炭笔,就在稿纸上刷刷刷的画了起来,几笔将子弹的形状,射时“窝窝头”尾端膨胀的原理,一一写了下来。

    “喂,你们怎么了?”楚风伸手在两位兵器大师的眼睛前面晃了晃。因为他们俩目不转睛的盯着稿子,眼睛都直了。

    呼~冯火山和雷洪同时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满头白的雷老爷子眼神怪怪的看着楚风,敬佩、震惊、荒诞……不一而足。

    喂,不要用看史前怪兽的眼神看着我好不好?楚风有点郁闷的摸了摸鼻子。

    “吾皇真真是天纵奇才!”雷洪热切得很让人误会他有背背山的倾向了,“小老儿和冯厂长,自问浸yin兵器制造数十年,无论何种世间兵器,也都算得上精通,皇上所造手榴弹无非震天雷的变种,步枪无非突火枪的改进,都还有章可循;只有这将子弹做成窝窝头形状的奇思妙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难为皇上是怎么想出来的!”

    冯火山也点头叹息道:“我和老雷为子弹装填的问题,整整半年都在考虑,白天连饭都吃不下去,晚上睡不着觉,没想到皇上一见就有了成算,真真天底下没有这般奇思妙想的!”

    变球形弹丸为窝窝头形状,因为是用柔软的铅合金铸造,对加工技术的要求没有任何提高,却一举解决了线膛枪装填困难、射度低的问题,毫无疑问,在整个人类历史上,不须提高加工技术而能大幅提高成品性能的改进,都是天才一级的。

    大汉帝国的工业化生产,已经有了十年的知识积累,冯火山与雷洪又是个中翘楚。从故宋匠户算起至少三十年以上的经验,所以他们一眼就看出这个设计的巧妙,以及设计者的对线膛枪的深刻体悟。

    所以也就不难理解两位工业大师,对楚风的崇拜了,而大汉皇帝本人则不好意思的干笑着,后世两百年才有人想到的办法,被他“拿来主义”了,不过显然他不准备解释什么,这是帝国皇帝的特权。

    “至于吗,拍马屁的吧?就把子弹做成窝窝头,有什么难的?”乌仁图娅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和两位大师截然相反,她根本不理解这种设计的意义,只觉得两个老头儿自说自话拍马屁,也不脸红!她指着步枪问道:“这枪能打多远啊,看上去和制式步枪区别不大嘛。”

    “你可以试一试,”楚风指了指两百米外的靶子。

    试就试!好武的乌仁图娅早就学会步枪射击了,她的射击成绩还很不错呢,虽然赶不上汉军神枪手的水平,也算相当不错的射手了。

    撕开纸弹壳,火药灌进枪管,正准备用木槌把球形子弹砸进枪膛,那边雷洪就递过来一颗新鲜出炉的窝窝头子弹了。面对乌仁图娅惊奇的目光,老头儿面有得色——就在说话间,他用一双精巧的手和车间里放着的设备,很快就车了颗子弹,固然铅合金质地柔软极其易于加工,但这么短时间就能做出来,也非常了不起了。

    子弹的直径比枪膛略小,所以乌仁图娅没费什么劲儿就轻轻松松把子弹装了进去,然后往枪匣内摁上颗雷汞底火,再扳开击锤,就完成了全部射准备。

    熟练操起枪。抵到肩膀上,乌仁图娅怔了怔:以前的滑膛枪上,标尺是零、一百、两百三档,但这支步枪的标尺却最大到了八百,足足是过去的四倍!

    能打那么远?乌仁图娅怎么也不敢相信,要知道八百米差不多是三斤炮的射程了呀,小小的步枪也能达到?

    不管那么多,她将标尺打到了熟悉的一百米档,然后从窗口瞄准靶场上的红心,扣动了扳机。

    击锤砸落,没有燧枪燧石打火的嚓嚓声,而是雷汞底火击的清脆响声,混合着火药燃烧、子弹出膛的枪声,显得分外干脆利落。

    后坐力将乌仁图娅的香肩往后一推,几乎同时靶场上的红心处腾起了一股生石灰的白烟。

    乌仁图娅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步枪,她知道自己的水平,草原生活给了乌仁图娅世上最锐利的视力,便是五百米、一千米上她也能瞄得准准的,无奈滑膛枪子弹出膛之后弹道不稳定,瞄得准打不到,她的“枪感”又差了些,所以射击成绩一直在一流弱到二流强之间徘徊

    ——事实上,对旧式滑膛枪一两百米的射程而言,瞄准的用处不大,只要不是高度近视都能完成瞄准,但子弹往哪边偏就神仙也说不准了,所以枪手们更多是靠感觉来“估计”子弹落点。

    自己有几斤几两,乌仁图娅很清楚,射击百米外脸盆大的目标,十枪有七八枪命中就算挥出色的了,可这一枪呢,分明正中红心,她有锐利的视力,看得很清楚,百米外的靶心正中间有一个小小的眼儿,便是刚才射击的结果。

    有多正呢?乍一看不像子弹打中靶心,倒好像那是画靶心的时候。圆规在它正中戳的个眼儿!

    “这、这是我打的?”乌仁图娅惊呆了,她本能的想到了一个问题:从这支枪问世开始,蒙古人的骑射真的成为垃圾了,因为即使最强大的哲别,也无法在八百米的距离上和神枪手对射!

    四百米内精确射击,四百米到八百米可以排枪骑射覆盖,这就是线膛枪的革命性进步,彻底终结弓箭!

    唉~今后的世界,再没有弓箭的立足之地了。乌仁图娅感叹着,有着一丝草原儿女的惆怅,但看看身边夫君自信满满的神态,她又转忧为喜:掌握着强大武力的天可汗,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夫君呵!

    雷洪放下了望远镜,他很满意,这支样枪是从三百枝成品中挑出最好的一支,用来给皇帝做汇报,而大汉帝国的第五皇后已用自己的枪法,证明了皇家兵工厂的精加工能力。

    楚风也放下了望远镜,靶心处的枪眼儿历历在目,他有些惊讶的抓了抓乌仁图娅的头:“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你还是个神枪手呢!”

    “这支枪归我了!”乌仁图娅毫不客气的将样品枪阑入怀中,浑然不顾自己身穿飘逸的汉式曲裾深衣。

    柳德米拉.米哈伊尔洛夫娜.帕夫利琴科?楚风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不是自己的皇后,也许她会成为最令敌人胆寒的女狙击手吧,不过以这小妮子的性子看,显然做皇后的兴趣要大得多。

    一切都很完美,楚风提出了批量装备道路上的最后一个问题:“新式线膛枪的成本多少?”

    雷洪偏于技术问题,全面管控则是冯火山负责,他早已料到了皇帝的这个问题,不假思索的回答:“以目前的工业技术,拉制膛线的报废率很高,导致每支步枪的成本上涨了两倍,同时,雷汞底火也比燧石要贵一些,窝窝头子弹和球形子弹的成本嘛,倒是没什么区别。以每名士兵携带一百子弹、训练用五十计算,装备一名步兵的成本提高了两千元……”

    说着说着他就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很为自己没能降低成本而愧疚。

    “没关系,”楚风笑着安慰他,“我将下令全面换装。”

    什么?冯火山抬起头,有些惊讶的劝道:“听说皇上都在国债了,财税部张老头子也整天叫苦,皇上还是让财税部列个预算吧,小老儿可不想被他把房子掀了!”

    大规模的战后重建,北方受灾地区的以工代赈,庞大的军费开支,还有覆盖到乡镇一级、动员力大幅提升,同时开支也大幅上涨的行政体系,就像一只只吞金巨兽,将大汉帝国从殖民贸易、工商业生产、海外贵金属开采所获得的财富吞下肚去。

    这些财富,不管通过以工代赈往灾民手中,还是以军费、薪水的形式给了军政文武,抑或开支在北方战后重建的大规模建设中,最终都留在大汉帝国的肌体内,促进百姓富庶、商业繁盛。

    但帝国财政的负担,无疑是沉重的,想当年汉武帝北击匈奴,庞大军费压力下产生的苛捐杂税就让“大户经营凋敝,中民破家舍业,贫者卖儿鬻女……”,大汉以开拓性的贸易取得丰富的收入,最多是在大战期间让民间负担不像汉武帝那阵子沉重罢了,想要一边打仗流水般花钱,一边还要国库充盈,那完全是痴人说梦了。

    叫穷,已成为财税部长张广甫的习惯,任何部门提出增加预算的方案,都会面对老头子杀人般的目光,冯火山名字含有火山两个字,却不想真的坐到火山口上,所以他劝楚风再考虑考虑。

    雷洪听了,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帮着劝道:“是呀,花钱还是应该省省,便是抢劫致富的蒙古军,也不能人人穿罗圈甲、翎根甲,那还有不少皮甲、札甲嘛!”

    乌仁图娅摸着光滑油亮的枪身爱不释手,小妮子恨不得汉军所有部队都装备这种犀利的武器,征服苍天覆盖的所有土地才好呢!听得钱财不足,她鼓着腮帮子,嘟嘟囔囔的道:“父汗给我留下了一份嫁妆,放在定远堡,金银加起来也有好几百万呢,反正我要钱也没用,夫君,给你拿去,一定要让每一个汉军士兵拿上这枪!”

    雷洪和冯火山对视一眼,两个老头儿笑得很猥琐:常言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咱们这位皇帝虽然没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可五位皇后一个比一个贤良淑德,就连桀骜不驯的草原明珠,也对他如此死心塌地,还有什么可说的!

    雷洪更是暗道,那张广甫老头子有娇妻美妾,就一天到晚美得冒泡了,可他那一妻一妾还争宠、争财呢,哪儿像皇上啊,把这蒙古公主收拾得伏伏帖帖,漫说辽东诸部归汉了,就连人家的私房钱都自己要拿出来,嘿嘿,下次见了张广甫,说出来看不羞死他!

    “哈,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份嫁妆?”楚风促狭的朝乌仁图娅挤了挤眼睛。

    可怜的草原明珠又气又急,语无伦次的道:“我怎么知道你缺钱花呢?要不是上次放国债,我还以为国库里堆着金山银山呢,夫君你知道,我对钱一向没印象的……唉呀,你这人……”

    直到楚风忍不住笑,嘴角一抽一抽的抽搐,乌仁图娅才现自己上了当,小麦色的健康肤色泛起了一层红晕,跺着脚道:“哼,不和你说了!”

    “既不用财税部做计划,也不须夫人您拿嫁妆,我敢肯定的说,新式步枪用起来只会比旧式步枪更便宜。”

    楚风此言一出,冯火山和雷洪两位第一个就不相信,这枪从楚风最初给的设计图纸,到成品下线,每一个零件都是他俩亲自制造的,成本多少可以说清楚到一分一厘,线膛枪比滑膛枪贵得多,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楚风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难道,你们不知道最初关于剪式船的争论?”

    同等载重的剪式船,成本比福船高一半,对它的高造价,最初也存在着争议,但航提高一倍,换言之一艘福船跑一趟,剪式船就跑了两趟,则一条剪式船可当两条福船用,算下来还是剪式船的费效比合算。

    同理,雷汞底火击式线膛枪的价格虽然比燧滑膛枪贵,但射程和精度的提升,使得作战效果大幅提升,比方说过去打三枪才能击毙一名敌人,现在打一枪就能击毙,就算每射一次,步枪损耗加上子弹底火的成本比过去高了一点,可总的来说,反而更加便宜了!

    例如后来的二十世纪,精确制导弹药比普通炸弹贵得多,但平均一百枚普通炸弹可以达成的战术效果,一精确制导弹药就能做到,自然是大大的便宜了。

    楚风预计汉军装备线膛枪,不但不会破财,反而能省下不少经费呢!

    雷洪此时此刻,心中只剩下了震惊,他开始明白为什么这个年轻人能十年转战廓清寰宇,将蒙元驱出中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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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钢铁工厂中,乌仁图娅兴高采烈的背着步枪,一刻也舍不得放下来,让跟在身后的皇家卫士们哭笑不得,部分工人坚守岗位,剩下午休的工人们,则敬畏的向大汉皇帝行着注目礼,这位传奇的英雄驾临,仿佛让高炉的温度都上升了几度,人们只感觉得一阵阵热切,不过同时大汉皇帝的威名又好像带着种自然而然的威压,让工人们不敢太过靠近。

    大汉皇帝御驾亲临皇家兵工厂,雷洪和冯火山怎么肯就这么放他离开?雷老爷子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楚风:“名为皇家兵工厂,自打迁建到萧山,皇上一次也没来视察过,这可是您的工厂啊!您可是小老儿的东家,不能不对伙计们说几句话儿,鼓把劲儿吧?”

    于是,视察工厂就成了楚风接下来的任务,楚风漫步四处,看着极具工业时代美感的工厂区,心中不由得充满了成就感:这是我的工厂呵!前一世,以做到工程师为人生目标,根本不敢想像可以拥有一座自己的工厂,可现在呢,这么庞大的厂区,这么多勤勤恳恳的工人,制造出的各种器具为华夏的解放服务,为中华的腾飞插上了翅膀,难道这还不够骄傲的吗?

    突然,楚风现了以前没有看到,绝非自己带到这个时代的东西:“咦,这个轨道很不错啊!是谁设计的,应该重奖!”

    规模宏大,非常广阔的厂区,堆放煤炭的煤场与高炉区之间隔着段不算近的距离,就在煤场到高炉区这段路上,铺设着相距一米左右宽度的两根木条,地面还有软木做成的基础,木条上相接处包覆着铁皮。

    显然,这是条货运轨道。

    很快,楚风就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一辆马车拉着大堆煤炭往炒铁炉那边跑,煤炭要炼焦之后再进高炉,但炒铁炉、锻炉还有预热等处,是可以直接使用的,马车就是在两个区域之间拉煤炭,而轨道显然让马车的效力提高了数倍之多。

    蒸汽机车出现以前,最先取代传统马车而成为人类主要公共运输工具的是有轨马车,由英国人于十八世纪末明的,欧洲中世纪的道路状况不佳,乘客坐在设备简陋而又颠簸的马车上极不舒服,相比之下,这种在轨道行驶的马车算是较为舒适的了。

    有轨马车是靠马匹牵引车辆、车轮在钢制轨道上滚动行驶的交通运输工具,可搭载双倍于普通马车的乘客和货物,因为轨道的平滑,马儿也省力得多。

    利用轨道运送货物的车子显然要结实得多,人们将采掘出的煤炭运送到相距数公里外的码头上,而且不仅仅用于工业生产,这种轨道马车效力高、度快,如果在城市与城市之间铺设轨道,就能快的调运兵力、物资,解决目前大汉帝国陆地运输的瓶颈问题。

    是的,剪式船可以载重数百吨日行二百四十海里折合八百多华里,但陆地上商队日行五十里就是极限,大军日行六十里,急行军百里,飞骑接力传报七百里快递,这就是最高极限了,或者信鸽邮传可以弥补信息传递的度,但信鸽的载重量让它最多带一封信而已,根本无法携带任何货物。

    当海路从广州到辽东已是商客往来的寻常事,汉商从日本贩卖漆器到波斯去的时代,从四川成都到陕西汉中依然是漫漫长途。

    中华不仅有辽远的海岸线,广阔的领海,还有着广大的不通航内陆地区,要改善这些地区的交通状况,解决大汉帝国的交通瓶颈,有轨马车显然是一个非常合适的选择。

    楚风并非全知全能者,过去的成功主要基于机械专业的知识,有轨马车这种现代早已被火车取代的东西,一直没有进入他的考虑范围。

    “笨!”楚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只说蒸汽火车太复杂,没有往铁道上考虑,哼哼,其实有轨马车也不错嘛,而且在这基础上展火车,将来数十年、百年之后,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呀!”

    事实上,有轨马车出现之后三十年,人类史上的第一台蒸汽机车就横空出世了,只不过前者的技术要求相对较低,大汉帝国可以在近期做到,后者复杂的技术要求,要等到将来由后人去完成。

    楚风热情洋溢的叫道:“那么,把设计这个轨道马车的天才,给我找来吧,这种明创造,是应该得到丰厚奖赏的呀!”

    很快,老技工黄德义被工人们推推搡搡,扭扭捏捏的走到了楚风跟前,这位老工人尽管平时自吹自擂是天子门生,可当他真的面对大汉皇帝的时候,吭吭哧哧的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呢,令关心他的工人们好一阵失望。

    不过,大汉皇帝不会让他们失望,得益于良好的记忆力,楚风竟然还记得这位老技工的名字,“哈,你好,这不是黄、黄德义吗?以前建设钢铁厂的时候,你就在厂子里,我还指点过你做水力锻炉!”

    哇,皇上还记得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工人!年青的工人们,一下子炸开了锅,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每个人都把胸脯挺得高高的。

    黄德义有些浑浊的老眼,一下子变得热泪盈眶,他用力的搓着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吭吭哧哧半天才憋出句:“皇上,皇上您还记得俺……”

    “轨道马车,是你的明?”楚风用力拍着这个老工人的肩膀,就像他们中的一员,“好,非常好!”

    一番勉励之后,楚风问道:“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

    黄德义想了想,看看土地申福通,小声道:“有,有一点儿。”

584章 工业与垄断贸易

    什么?冯火山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朝着黄德义一连使了三四道眼色,恨不得弄坨黏糊糊的南洋树胶把这老哥们的嘴巴封起来才好:

    皇上就随口一问罢了,偏生你要当真,人家多少朝廷大事要处理,犯得着和你个工人歪缠?连我这厂长,都是有了线膛枪的大喜事儿,才好去觐见皇帝的呢!

    再者,兵工厂的工资按时足额了,防火工作服、手套什么的都放到位,工人食堂、澡堂也一应俱全,要说生活上还有什么困难,正是抽我这厂长的大耳刮子嘛!

    黄德义啊黄德义,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

    楚风假装不知道冯火山的小动作,古往今来都是如此,人之常情吧!他微笑着问黄德义:“有什么困难?提出来嘛,让我听听,说不定能出点主意。”

    冯火山一怔,转而唏嘘感慨:大汉皇帝,掌握着至高无上的威权,一言可以令东方世界风云变幻,反掌间定夺从马六甲海峡到对马海峡之间若干民族之存亡。要解决一个老工人的难题,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可他不是以高高在上的口气大包大揽,而是“出点主意”,像老朋友拉家常那样和老工人谈心,真真难得呀!

    或许,这就是大汉皇帝崛起海东,膺有天下的原因之一吧?人心,从来最难得。

    “不,不是我,”黄德义感觉皇帝并没有变,似乎和当年指挥修建炒钢炉,叫着自己的名字,喊“黄德义帮我把扳手递上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所以老工人也就定下了心,话也说得利索多了:“是这些年轻工人们,咱们厂的青工,娶不上媳妇哩!”

    围着一大圈的工人,立马轰的一声炸开了锅,有人跳着脚叫:“黄师傅,这号事也和皇上说,嫌咱们丢人没丢够?”

    还有人斜着眼睛看黄德义的徒弟申福通,朝一边啐道:“自己没本事,就别怪人家女娃子看不起嘛!咱们工人老粗是没人看得起,老子迟早脱了这身工作服,去穿肩膀上带花的军装,到时候挂身军功章回来。姑娘媳妇还不眼睛红?”

    说这话的青年工人,胸口配着的厂牌上写明了是三极技工,这可是至少有三年工作经验、并具有一定悟性的熟练工人。

    没人注意到,楚风此时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用探询的目光看着黄德义。

    “这小子,”黄德义一把将徒弟从人群中揪出来,申福通脸红透了,使劲儿挣扎,但终究挣不脱师傅几十年打铁练出的一双老虎钳似的大手。

    “差些儿过门的媳妇,吹呐!还有这个,这个,这个……”黄德义一双手像老鹰捉小鸡似的,把好几个青年工人都抓了出来:“他们都是娶不上媳妇的!”

    楚风好奇的一问,原来大汉建立之初,战乱下民生凋敝,有一分稳定收入的工人,在婚姻上还是颇为抢手的,可自从政局渐渐平稳、生产逐步恢复之后,劳动力的大规模转移让地租大幅度下降,农户的生活也变得好起来,纯粹因为收入稳定而嫁给工人的事情。就越来越少了。

    相形之下,报纸、评书、戏曲舞台上充斥着帝国的赫赫武功,军人的光辉形象深入人心,年轻一代的少女,便把目光转向了军人。

    当然,故宋三百年间儒家耕读传家的文化浸yin,让年轻官员和自耕农的身价也颇为不低,只苦了工人们——重农抑商思想下,工商无疑是“贱业”,可商人们还有高收入呢,工人连这点都没有,于是便成为了婚姻选择上的弱势群体。

    整个古代社会,工匠的社会地位无疑是非常低贱的,“匠户”在绝大多数时候基本上可以和“奴隶”划等号,不能自由迁徙,子孙后代不能应科举……长此以往,歧视在整个社会中定型,一旦社会生活从战乱变为正常,故有的观念便开始沉渣泛起。

    当一位三极技工也认为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实现人生价值的时候,楚风已感觉到了危险,他要的是建立在工商业雄厚基础上的近现代殖民贸易帝国,而不是建立在穷兵黩武基础上的蒙元式半奴隶半封建帝国。

    一支稳定的熟练工人队伍,对于一个近现代帝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它能够以比别人低廉的价格生产工业品,意味着它的武器比任何对手更为精良,意味着它有更高层级的劳动生产率,意味着它的技术传承将在一代代工人手上延续!

    熟练技工,是比军队更为基础的层级,一战中失去了全部军队的德国,但他仍然保有那支以严谨、苛刻、一丝不苟著称的工业队伍。于是短短二十年后便以领先世界的工业能力,装备起一支可怕的纳粹武装;二战中挨了两颗原子弹,被炸回石器时代的日本,也凭借它的熟练技工和工程师,完成了战后重建,它的工业品占据的市场,远远过了当年皇军靠武士道精神所侵占的范围……

    楚风深知技术领先不能仅凭一己之力,事实上蒙元已经造出了铸造火炮,当年的蒙古西征早已把火药技术传播到了欧洲,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洋枪洋炮也将在欧罗巴的土地上一一出现。

    人类史上从来就没有某种先进技术可以长时间的垄断,从火枪火炮到原子弹无一例外,一九四五年美军扔下两枚原子弹的时候全世界都在震动,可到了五十多年后,连阿三和棒子都爆了菊。

    大汉帝国要傲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要成为真正的日不落帝国,必须保持科技的持续展和始终领先,这就必须要保证熟练技工的稳定。

    楚风思忖着,目前工人的薪资并不低,这个年代的中华远没有后世那么人口众多,即使按最激进的估算,宋代人口也就在一亿上下,蒙元的血腥屠杀之后。人口数量下降数千万之多,所以目前大汉帝国直辖区治下的人口数量将在六七千万左右——准确数字,要等到民政部明年的人口统计才能得到。

    只相当于后世二十分之一的人口数量,再加上海外拓殖和工业化对劳动力的吸收,目前大汉帝国境内绝非劳动力过剩,而是相对紧缺,楚风也是利用了这点,以经济手段迫使地主大幅降低了地租,完成了不流血的“土改”。

    相形之下,其实工人们的工资并不低,所以很清楚。问题不在薪水,而在于社会的歧视。

    故宋曾经有两种人,处于社会最歧视的边缘地带:军人、匠户。大汉处于战争时期,对前者地位的提升,楚风给予了相当的重视,歌颂军人的戏文比比皆是,但后者,目前看来,仅仅提升经济地位还是远远不够的。

    嗯,或许我可以这么干……楚风打定了主意,他抛出了一个让人们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问题:“目前大汉帝国有多少位八级技工?”

    冯火山有些奇怪,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按照您制订的标准,目前连一个都没有,我和老雷都是七级技工。”

    “那么,我来考八级吧!”楚风笑得很灿烂,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震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皇帝亲自来考八级技工?天呐,科举考试几百年间,听说有皇帝去应试的吗?这岂不是说,大汉帝国的技术工人,比应了举的士子还要尊贵!

    “对,我也是工人中的一员……”楚风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飘忽,他想起了西南边陲莽莽群山间的那座三线兵工厂,想起了那些轰鸣的机器、热情实在的工人师傅。

    很快,八级技工的资格证书就送到了楚风的手中,没有人认为他还需要考试,因为大汉帝国的所有工业标准,乃至整个工业基础都由他亲手奠定,除了楚风自己,没有人够资格做他的考官,就是冯火山、雷洪,也远远不够格。

    与过去不同的是,以前各级证书的获得者们,都是以激动无比的心情从雷洪、冯火山或者其他大师手中接过证书,但这一次,是两位大师恭恭敬敬的把证书呈给了楚风。偏偏在楚风接过它的时候,工人群中还爆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呼声:看今后谁还会瞧不起咱们工人,就连帝国皇帝,都是工人队伍中的一员呢!

    “这算不算造假证?”离开兵工厂,马车上楚风摸了摸鼻子,有些好笑的看着那张大红的八级技工证书,心头倒有几分好笑:自己给自己证,不成假证贩子了吗?要不要提前抢了“东南亚办证集团”的生意?吼吼!

    嗯,舆论导向也应该向工业适度倾斜了,如果说汉元之战前,主要由军事力量决定,那么在敌人的军事力量衰落之后,大汉帝国的扩张就将以经济,特别是工商业的力量来主导了。

    无论漠北还是西域,楚风要做的绝不仅仅是封狼居胥、饮马捕鱼儿海,而是将这些地区纳入大汉的治下,让我华夏皇图永固,这样的前提下,经济主导、军事为经济保驾护航的策略显然更适合,月息部和周边不少小部族弃元归汉,令忽必烈和漠北诸王进一步孤立无援,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未来,征服苍天之下的广袤土地,将会执行这样的模式:在汉军用线膛枪和重炮消灭顽抗之敌后,接踵而至的是携带大批商品、手握大把钞票的汉商,他们将会把工人们的劳动成果,诸如丝绸、布匹、呢绒、瓷器、铁器、玻璃等等工业品倾销出去,然后再用大汉金钞收购矿产、羊毛、棉花、香料、宝石等工业原料和高价货物。

    当某一地区,被贸易带来的甜头绑到大汉帝国的经济战车上,再要脱离这个垄断经济体系就是痴人说梦了,譬如南洋星罗棋布的岛屿,掌握了定价权的大汉,令一座岛上只种植一种香料作物,或丁香,或肉桂,得益于种植香料的价格优势,当地人便不再种植稻米,而是用香料从汉商手中换取稻米,长此以往,汉商便在这独门买卖上取得了垄断地位,而种植香料的南岛土人们,也就一刻也离不开汉商。

    楚风将这个计划告诉乌仁图娅,并征求她关于在漠北实施的具体意见。

    草原明珠的眼睛瞪得溜圆,她喃喃的道:“我知道,我知道夫君为什么肯把忽必烈放回去,又为什么自信能将漠北草原和辽阔的西域纳入大汉怀抱了,是的,我知道了。”

    譬如冶铁,草原上会打铁的人简直是凤毛麟角,蒙古人是不会的,倒是有极少数从汉地过去的契丹人、西夏人会这门手艺,让草原上的人们不至于斩木为兵、狼牙做箭。

    月息部等等和大汉帝国通商往来的部族,可以得到汉商运去的价廉物美的工业成品铁器,乌仁图娅百分之百的肯定,大汉帝国如潮水般涌入的铁器,会让那些打铁的西夏人、契丹人彻底丢掉饭碗,一年,也许要不了那么久,半年之后,月息部将不会再有一个铁匠。

    到时候,假如月息部图谋不轨,大汉帝国只要掐断它的铁器供应,马蹄铁会磨损、箭头会折断、钉子会生锈,只要持续几年,就能让月息部重新回到石器时代!

    单单是铁器一样,就有如此效果,其他收购羊毛羊肉之类的就更不必说了,要大汉不去收羊毛,没了丰厚收入的牧民要瑟瑟抖的渡过白灾,只怕部族长老的屁股一定会火烧火燎吧。

    乌仁图娅彻底服了,现在她可以肯定,自己的名字将会像孛儿帖那样在草原上永远流传,而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男子所赐啊!

    将臻轻轻靠到楚风肩头,草原明珠被征服之后无疑是万分温柔的,而这种温柔也只会在楚风一个人面前流露。

    她抿着柔润的嘴唇,娇羞的呢喃:“当年待嫁之时,我总是想,将来我会装饰着鲜花,坐到那达慕大会的高台上,会有一位英雄,以无可匹敌的实力战胜了所有对手,然后走到我的身前……我的夫君,你并没有通过那达慕的挑战,很早以前,我曾为之遗憾过;但后来我已知道,那达慕大会上那些趾高气扬的佼佼者,实在连替你提鞋都不配!

585章 风云聚,龙虎会(上)

    大汉八年的金秋十月。北方各地正在如火如荼的战后重建中。

    北平南城,早已被战火糟蹋成一片废墟,到处都是断垣残壁,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场景。

    可怕的是,代表着生机,寄托着农耕民族的希望,那些绿油油或者黄灿灿的庄稼,全都不见了踪影,郊外的地面上只剩下短短的秸秆,像男人刚刚剃了的胡子茬儿。

    整个华北平原的北部都遭受了蒙元的蹂躏,禾姑和姜良材站在城墙上一处没人的倒角,向远处看,只见往日应该长满了庄稼的田野,全都光秃秃的,毫无疑问,是被该死的鞑子放马啃吃干净了。

    忽必烈从关外轻装急进,当然不会携带粮草,于是北平郊外万亩良田就成了他们的牧场,百姓辛苦种植的庄稼成了马儿的青饲料。

    十余万人马,人尚有奶酪、干面、干肉可以果腹,马儿却只能啃麦苗。战争只持续了几天,就把北平郊外啃得一片光秃秃的了——蒙古大军从来如此,骑士们抢掠妇女、丝绸、瓷器、金银、粮食等等等等一切可以满足他们**的东西,战马就肆无忌惮的啃吃庄稼,于是大军所过之处犹如蝗群般席卷一切,留下赤地千里。

    仅仅是放马啃吃庄稼,那还是好的呢,要知道在数十年前,蒙古军围攻大金朝治下还被称为“中都”的北平城,久攻不可粮草不济,这群兽军甚至吃人!而阿术攻常州,还曾用百姓尸体熬制油脂,作为制造火箭的原料!

    侵略者已被汉军逐走,可他们留下的恐怖记忆,将会在很长时间里铭刻于人们的心底。

    “官人,”禾姑握紧了姜良材的手,她的手很凉很凉。

    他们刚刚在十天前结婚,孑然一身的战斗英雄成了刘家的上门女婿,刘老爹有了养老送终的倚靠,宝儿又有了爹爹,禾姑和姜良材,两颗干枯的心灵又重新焕了希望的光彩。

    蒙元的屠戮,给华夏造成了难以弥补的伤害,丈夫失去了妻子,母亲失去了儿女,特别是饱经战乱的中原,几乎家家都有亲人丧于战乱之中。战争平息之后,像姜良材和禾姑这样重组家庭的例子比比皆是,无论官府还是民间都给予了足够的宽容与支持。

    感觉到妻子的手在微微颤抖,姜良材知道她又回忆起了那些不堪回的往事,用力握了握她的小手,姜良材坚定的道:“放心,有大汉皇帝,有我们汉军,鞑子再没有机会进到汉地来了——如果估计不错,明年开春,或者再推迟一两年,我们的金底苍龙旗就会插到哈喇和林!”

    那么,到时候你就要离我远去,重新站到战场上,用你的胸膛来迎接敌人的箭雨?禾姑不想再浪费难得的时间,她轻轻靠到姜良材宽阔的肩膀上,低垂的头贴近他的胸口,听那有力的心跳搏动,感觉和自己的丈夫已血脉相通。

    “姜哥,姜连长,”刘国泰远远的小声叫着。尽管很不想打搅战友的温馨一刻,但军令如山,他不得不硬下心肠。

    被他看到了么?禾姑的脸变得绯红,幸福的小女人啊。

    片刻之后,姜良材回来了,他脸上歉疚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

    “不,我不需要你解释,”禾姑温柔的握住了姜良材的手,现在她只觉得只要在丈夫身边多待一刻,幸福就多一分。

    北平南城的废墟,豆腐脑刘老爹来到自己的故居,这里只剩下了一片砖头瓦块,以前的小屋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先是蒙古人拆房梁做云梯、冲车,取砖块做砲石,后有汉军重炮轰炸这片区域,无论多么坚强的建筑物也难在这样的浩劫下幸存,刘老爹并不指望自己那座的补偿,大汉帝国北驱蒙元、雪夜入大都之时,就有大批蒙古色目贵官和汉奸官员们逃走,汉元之战中剩下的色目商人也跑了个七七八八,他们留下了北城许许多多精美的宅院,战后大汉帝国政府毫不客气的将这些房屋补偿给了南城百姓。

    刘老爹家,就分得了北城一座大宅院中的一进院子,宽敞明亮的房屋雕梁画栋,据说还是什么帖木儿住过的呢,可比之前的房子好太多了!

    他到南城的故居来。只不过是在凭吊、追忆,因为这所破败的房子里,承载着他和老伴儿、儿子数十年的生活,现在他已和张大娘组成了新的家庭,儿媳也招赘了上门的夫婿,可这里毕竟埋葬着过去几十年的记忆呵……

    就在刘老爹静静凭吊的同时,不远处,大汉帝国的巨商郑子正带着一批人四处巡视着,新任北平知府赵孟頫手握折扇,作指点江山状:“这里,地势低洼,做个池塘不错;那里,地形高企,我看可以修建亭台,一池一沼、一楼一阁,皆要高低错落、互相呼应,才入得方家法眼……郑先生,北平地面平坦,容易排水不畅,你的地下排水系统一定要搞好哦,如果有困难,我可以替你调取临安新城的规划图,那是目前城市排水做得最好的工程。”

    “那感情好啊!”郑子十分高兴。这位赵孟頫赵知府,乃是当今一等一的才子,琴棋书画之外还精通市政园林建设,临安岳王庙前故宋末帝赵昺那座美轮美奂的宅邸,以及新城中不少建筑都出自他的画笔,这新南城的规划有他亲自把关,那是再好不过了。

    赵孟頫的兴致也很高,如果说临安是他的故乡,那么北平就是他的第二故乡:生平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被忽必烈的花言巧语所蒙骗,也沉溺于旧儒学说。以大汉为篡夺宋室皇位的敌人,几乎就成了汉奸。

    但第二次北上,他获得了北元的吴兴郡公官爵,实际上却是大汉帝国的高级间谍,配合李鹤轩成功策反王恂、郭守敬,送给北元一份硝石含量高的伪劣火药配方,还破坏京杭大运河拖延伯颜丞相的大军南下……南归之时,他已是家喻户晓的虎穴英雄,大汉帝国妇孺皆知的“活班”。

    这第三次来到北平,则是堂堂正正的建设者身份,这座城市的父母官,肩负着战后重建、恢复生产的重任。

    显然,大都南城这片广阔的废墟,成为了横亘在他施政蓝图上的拦路虎,北方饱经战乱早已疲敝不堪,战后重建谈何容易?

    单单是这片浸透了鲜血的战场,就摆在北平城下,一眼望不到边的瓦砾堆,白天少有行人,半夜就是野狗的乐园,要修复,或者全部清理嘛,当前驻军正在加紧补充、休整、备战,百姓则忙着补种冬小麦,怎好叫他们义务劳动?

    花钱雇人嘛,这开销可是大得很呐!

    所以在离开临安前,他就前往皇宫拜访了妹妹赵筠,希望这位主理庶政的第一皇后,能够给北平追加一笔拨款,好让他这个国舅爷把第一任地方官做得漂漂亮亮的。

    赵筠温柔安娴的听赵孟頫说完,就在后者认为十拿九稳的时候,她才缓缓的道:“堂兄,这可不行啊,国库中金银存量很少了,要靠国债支撑开支,财税部张广甫整天抱怨……整军备战、战后重建、文武薪俸、兴办学校,这一笔笔都是钱呐!财税部已给北方各省重建拿出了预算计划。办学、赈灾、抚恤、购粮,哪一笔都不能挪动呀。”

    赵孟頫愣了愣,没想到看似富庶无比的大汉帝国,每一笔预算都这么紧,他怔了怔,有些儿不甘心的道:“便是有一两百万,也就尽够了,难不成连这点子都拿不出来?”

    赵筠秀气的眉头微微一颦,“哥哥实在打紧,要不,内库中妹子还存有二十万的私房钱,拿给你先使着,如何?”

    赵孟頫再不济,也不是当年的纨绔公子了,让堂妹拿私房钱贴补自己地方上的公事,说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还做什么北平知府啊,回家卖炊饼得了!

    悻悻的告辞准备离开,直到半年后赵孟頫还在惊叹自己运气好到了家,因为大汉皇帝楚风凑巧回来,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小舅子,并和他寒暄起来。

    本来,赵孟頫是不准备向楚风告帮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地方官的分内事搞不定,事事要身为帝后的妹妹、妹夫帮忙,这可够丢人的了,赵孟頫可以厚着脸皮向妹妹讨主意,但面对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却一手匡扶社稷、挽华夏于倾颓的楚风,他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可楚风何等眼光?赵孟頫这家伙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可不是那种依靠裙带关系往上爬的小人,事实上,要不是取回被杨琏真珈盗走的故宋历代先帝骸骨,重新安葬宋皇陵,陆秀夫、赵孟頫这伙忠臣义士,还不肯出山做官呢!

    这家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楚风慢慢盘问,几下子就把赵孟頫的底儿摸了个门清,让一言不静静旁观的赵筠捂着嘴偷乐。

    一刻钟之后,赵孟頫雄纠纠气昂昂的离开了大汉皇宫,现在他已根本不考虑战后重建的经费问题了:哼,一百万,两百万?那是毛毛雨好不啦!

    于是,新任北平知府赵孟頫就和大汉富商郑子一起走在了南城的废墟中间,四处指点,这里要建一片居民区,那儿是茶楼酒馆,诸如此类,随行的人员则把这些规划记录下来,待回去后再由赵孟頫亲自整理、调整,完成最后的规划图。

    忽然,一个棕色头、身穿白袍的人,像匹狮子般冲过了几重阻拦,朝赵孟頫和郑子猛冲过来,此时战争平息,随行的人员以文官为主,竟然没能拦住他,被他冲到了身前。

    难道是刺客?赵孟頫吓了一跳,毕竟是做过情报司间谍的人,身手也算敏捷,呼的一脚当胸踹去。

    哪知那人身子忽地一矮,赵孟頫那脚不偏不倚踹到了他脸上,国舅爷正在欣喜自己身手了得,却见那人双膝跪地,嘭嘭嘭的磕起头来。

    “大汉老爷,青天大老爷,为小民做主呐!”阿合买提像小鸡啄米似的磕着响头。

    呃~不是刺客,是告状的啊?赵孟頫不好意思的收回腿,但色目人脸上清晰的鞋底印子,暴露了知府大人的“非凡实力”。

    他和蔼的扶起了色目人:“有什么冤屈,与本官道来,本官一定秉公断案,绝无偏私的。”

    阿合买提连忙大倒苦水,原来他是从玉门关外过来的胡商,在大都北城有座宅邸,据他说,是到西域进货去了,哪知回来之后宅子就被别人占了,因此来告官,希望能回他的宅子。

    听了这番说辞,赵孟頫刚才还像阳春三月的脸色,顿时变做了严冬霜寒,冷哼一声,抬眼看着天空。

    郑子笑嘻嘻的道:“这位哥们儿,咱们做生意的将本求利,这是商人的本分,但还有层以诚为本,你们色目商人只怕有些儿不上道吧?老兄是放羊羔儿息的,还是做奴隶买卖?手上只怕沾了不少带血的钱吧!”

    阿合买提闻言心头一凉,虽然他不算色目商人中最过分的——那些民愤极大的早就上了大汉政府的黑名单,只要留在汉地,就抄家的抄家,坐牢的坐牢,早就不能站在这里了。不过,大斗进小斗出、以次充好、囤积居奇、趁火打劫等等等等昧良心的事儿,也没少干。

    此时此刻,他却摆出副比天使还要纯真的嘴脸,“委屈”的道:“郑大官人说笑了,我是个贩卖丝绸的商人,哪儿会干那些安拉禁止的丧良心的事儿?实实在在是勤扒苦做积累的一点儿钱财,全投在了北平的宅院里,要是被夺了去,我就倾家荡产啦!”

    郑子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儿,咱们明人不做暗事,真菩萨面前莫说假话。分明是汉元之战中你跑路,扔下了宅院,现在又看大汉得胜,跑回来讨要,是吧?”

    见阿合买提想要申辩,郑子摇摇手:“大汉政府征收的北城蒙古、色目、汉奸贵官奸商宅院,都是空无一人的,你那宅子里,也是没人的空屋吧?试问你回老家进货,为什么连老婆孩子丫环马夫佣人老妈子都带走的带走,遣散的遣散,家里的东西也卖了个一干二净,就连锅碗瓢盆也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卖掉了呢?”

    阿合买提无言以对,只好睁着双蓝不蓝、灰不灰的眼睛,怔怔的看着赵孟頫,色目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新任北平知府鼻子里冷冷的哼了声,“平时欺行霸市,大斗进小斗出,放羊羔儿息压榨我中华百姓,一到汉元交战就跟着蒙古鞑虏马屁股后面跑,不晓得帮了鞑子多少忙!既然跑了,就不要回来嘛!看见我大汉蒸蒸日上,勉强又要回来赚钱,不拿你治罪就是好的了,还想把宅院收回去?做梦!”

    “我的铺面,我的宅院!”阿合买提一屁股坐倒在地,捶胸顿足的干嚎起来,扯头、批耳光,撕心裂肺的嚎哭。

    只不过对于这个墙头草两边倒,帮着蒙元鞑虏欺压中原百姓的色目商人,所有的人都没有滥施同情,相反,幸灾乐祸的倒有不少,不远处看见这一幕的刘老爹直叫解气:谁叫你以前帮着蒙古鞑子压榨我们?活该!

    “哦,对了,老兄要是还有现钱,倒是可以重新置办宅院——南城的这片废墟上,我要新建一座新城,”郑子笑着给阿合买提一张告单,上面写着预售商铺、宅院的价格,“当然,要想有新宅子,你得花钱,花很多的钱。”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赵孟頫有些纳闷的问郑子:“老婆孩子丫环马夫佣人老妈子都带走的带走,遣散的遣散,家里的东西也卖了个一干二净,就连锅碗瓢盆也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卖掉了——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你认识那个色目商人?”

    郑子呵呵一笑:“这些色目人,都认钱比认他爹还要紧,我随便一说,就猜中了嘛。”

    赵孟頫一怔,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拍着郑子的肩膀:“你这人啊,你这人!现在我相信,南城这片的重建,不,按大汉皇帝的金口玉言,应该叫房地产开,一定会大获成功!”

    元大都是北方经济的重心、中心,通过京杭大运河和泥沽(天津)海路,和江南、闽广乃至南洋、高丽、日本商贸往来,西域胡商到这里来,贩卖他们的特产,然后把大运河和海路运来的货物,再从陆路运往玉门关以西的西域,长城以北的草原。

    大都城不但有百万人口,商贸也极端达,马可波罗的UU小说,这里“每天进行着五百次以上的交易,流通万万计的金银,三千个国家和民族的商人来到这里,互通有无”。

    蒙古帝国幅员极其广阔,征服相对稳定,南方宋人改走海上丝绸之路的时候,蒙古帝国爱才如命的君臣们,又重新打通了陆上丝绸之路——反正这条丝路沿途地区,都已纳入蒙古征服者的囊中。

    于是,新丝路又渐渐恢复,而这条元代新丝路的起点不是别处,就是赵孟頫即将出任知府的北平,或者叫大都!

    汉元之战,那些色目商人跑掉了,但他们财的根基在汉地,在北平,一旦战事稳定,经济重新恢复正常,这些人绝对舍不得汉地财富的诱惑,必然又回到北平城来重操旧业。

    人来了,就得有住处,他们往往还带着一大帮子女人媳妇仆人之类的,都需要居住,而过去他们的房子已经被没收,分配给了百姓,那么大汉帝国史上第一笔房地产开,就有市场了。

    “老郑,你卖给色目人的价格,一定要高高的,把他们过去从汉地捞的金银都榨出来,”赵孟頫恶狠狠的道:“我会让警察局制订章程,凡是没有固定房产的色目人,不给临时护照,没有临时护照的人,不许他在北平经商,违者一律递解出境!只要这些人还想在北平做生意,就得买房子!”

    好霸道,又好巧妙的办法!难为那位大汉皇帝是怎么想出来的?在享受着郑子崇敬目光的时候,赵孟頫想起了原创者楚风。

    “好的,没问题,”郑子也笑得像匹老狐狸,“想必知府大人早就盯着我这里的商税吧?我卖得越高,大人您收的税越多嘛!”

    赵孟頫也嘿嘿的笑了起来,“本官还指望能从这里征到一大笔税,去给老百姓建便宜房子,再给新建的纺织厂、钢铁厂,造座工人新村呢!”此时此刻,他想到汉皇宫中楚风那一番指教,自己的茅塞顿开,不禁莞尔一笑。

    “大汉皇帝有旨意到!”

    远远的急报声传来,赵孟頫双手一振袍袖,站在路当中预备接旨。

    孰料,急报铺兵没有停在他的身前,倒是将文件递给了郑子。

    展开文件一看,郑子有些困惑,冲着赵孟頫道:“南城之事,规划设计便拜托大人了,吾皇有旨意下来,不才便得即刻南归。”

    大汉皇帝的旨意不是给我这个新任知府,倒是给郑子一个商人的?赵孟頫也有七分纳闷。

    不管他,新城还在规划设计呢!眼下,倒是将补种冬小麦的事儿抓起来,争取明年实现北平粮食自给自足,不需要从南方调运粮食才好。

    赵孟頫抬眼看去,无数农夫像蚂蚁一样在北平四面郊外的原野上耕种,辛勤的补种着冬小麦,种子将会在冬雪下渡过冬季,在来年结出丰硕的麦穗。

    北方补种冬小麦的时候,江南闽广各地的双季稻已收上了第二季,颗粒饱满的占城稻,金色的稻穗沉甸甸的,收获稍晚的江南湖广,晒场上到处都是金色的稻粒,纬度更南收获更早的八闽两广,农民们挥洒着丰收的喜悦,一担一担冒尖儿的稻谷,挑进了自家的粮仓,挑进了粮食商人的库房。

    至于北回归线以南终年炎热的琼州南部,占城、吕宋、三佛齐等南洋地区,水稻一年三熟,汉商们拍着大把大把的钞票,驾着圆圆胖胖的大福船,将堆成小山的粮食运走。

    得天独厚的南洋,简直就是水稻的天堂,气温、光照、空气湿度、雨水,几乎是为水稻生产量身定做的,而且海洋气候下没有蝗虫等灾害,来自中原汉地的海外殖民者,雇佣当地土人,开垦了大片大片的水田,粮食年年丰产。

    琉球,于老根一家正指挥着土人在水稻田里劳作,这第三季稻马上就要成熟了,徽州祝家的运粮船已经等在了码头上,看那急吼吼的样子,只怕恨不得就在田里割了去呢!

    闽广陈氏、江南范家等有着官方背景的粮商,在大收购中大肆扩张抢占先机,农夫们也最乐意卖给他们,想到即将卖上个好价钱,于老根就乐得呵呵直笑。

    现而今,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大汉帝国新近开那啥大洋洲,派了不少人过去,条件可够优惠呢!比这瀛州、琼州的政策又要强上不少,多少人都拖家带口的过去了。

    问他们离家数千里怕不怕,人家只呵呵笑:“当年从闽广家乡到琉球来,还不是怕得要死?生怕骨头甩在海上尸骨无存,哪晓得这里土肥水美,什么都好,日子比过去那是天上地下……既然能来琉球,为什么不敢去大洋洲?终归是走海上,当然哪里条件好去哪里嘛!”

    是啊,去大洋洲的补助更多,税赋更低,相形之下,内陆百姓还再考虑要不要去琉球、琼州或者占城的时候,早年抵达琉球、琼州的移民们,又兴冲冲的往大洋洲跑了——尝到了第一次的甜头,人们就上瘾儿啦!

    大汉政府也适时出台了政策,所有海外拓殖所得的土地,都可以在耕种八年之后上市交易,恰恰琉球最早移民开垦的土地,差不多就有九、十个年份了,于是那些转战大洋洲的年轻人,就把琉球的土地卖了出来,拿着一大笔钱,兴冲冲的探索新世界去了,也许,琉球的三十亩土地,会变成新大陆方圆数里的农庄。

    于老根倒是雄心勃勃的想去大洋洲,可他的儿子们拦住他了,老伴儿更是拿着鞋子锤他:“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要去垦荒种地?省省吧,就呆在琉球,大汉陪都嘛,挺好的。”

    想想自己这把身子骨,于老根也就打消了念头,转而从那些去大洋洲的人手中买了不少熟地,雇佣土人干活儿,自己做起了小地主。

    “汉人老爷们要这么多粮食,他们吃得完吗?”干活儿的土人们议论着。

    “不知道,”有土人用敬畏的眼神看了看远处海面上硕大的船只,“也许,他们要征服所有的水,和所有的土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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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介绍:
你有怯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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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射雕弓,
我有燧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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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风致元朝皇帝勃儿支斤.忽必烈的一封信汉风1276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风1276,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风1276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