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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跳     汉风1276txt下载     汉风1276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十一章 海滩

    萧平站在敏号帆船的船,热切的眺望着远方的大陆。他今年17岁,还不到楚风规定的汉军入伍年龄:十八岁,少年没有哭没有闹,只是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楚风:“总督大人,海对面,有我的同胞。”

    是的,同胞,这个词就是楚风告诉他的。从汉军士兵的微笑,和元鞑子、蒲寿庚在锦田山下举起的屠刀,让萧平一瞬间明白了这个词的深刻含义。这个神圣的词又从他的嘴里吐出,楚风实在无法拒绝,让他参加了招募难民的行动。

    此时的琉球,又有新船下水,被命名为“禄”号,源自水兵领军侯德禄的大名。自“敏”号、“虎”号到“禄”号,汉军500吨级飞剪船形成了以人名命名的传统。

    禄号在琉球西海岸做适应性航行,兼职捕鱼;敏号载着盐巴和钢铁武器去占城通商,第一次走这条航路,由经验丰富的侯德禄亲自带领;虎号则由新晋的舰长李顺负责,执行接运移民的工作。

    李顺还是第一次驾船执行任务,他站在船长室,不停的屈起右手食指,扣到大拇指上,再弹出去。这个小动作在他十岁那年就有了,虽然曾经想靠毅力戒掉,但只要一紧张,他就不由自主的弹起来。

    越来越接近海岸,前桅杆上眼尖的瞭望手,现左前方三里外的小山包上,有人挥动着一块红绸巾,那是约定的信号。

    领航员在船,用铅锤测着水深,这处岬湾的海岸比较陡,水深不错,船只一直开到离岸二十多丈的地方才下锚,落帆。起重机把能载二十人的小艇放下海面,八名水兵分做两组,爬绳网下到小艇,操起木浆划水。

    至少三百个移民们从小山包后涌上了海滩,黑压压的一大片,拖家带口、扶老携幼,他们中间最早有五天前就到这儿等着的,眼巴巴的等着琉球的船来接。

    事实出乎楚风预料,根本不需要威逼利诱,更不需要造谣生事,只要让前期到琉球的移民回去一两个现身说法,移民的狂潮就一浪高过一浪。

    琉球种田不纳皇粮;琉球土地谁种归谁。这两条在千百年以农耕为主业的中国,简直是投放了一颗原子弹,不,至少是五千万吨的级大氢弹!

    “闯王来了不纳粮”,李自成就打进了北京推翻了大明;“分田分地正忙”,毛爷爷就农村包围了城市夺取了政权。把这两条同时推出,会有什么效果?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知道。

    楚风纯粹出于鼓励农耕而推出地政策。歪打正着地在大方向上。非常精准地把握住了这个农耕大国地脉搏。用以收买人心则处于完全无敌地状态。没有任何一个政权能够在这方面和他争夺人心。

    不交农税。只有高度工业化地琉球能做到;耕者有其地。只有地广人稀地琉球能做到。

    为了把人数控制在船只运载能力内。琉球提前给移民们号牌。一牌一人凭牌上船。每次300个牌。

    琉球水兵们说话和气。和人们以前见过地任何军队都大不相同。就有习惯了官老爷打才守规矩地贱骨头。争先恐后地要上艇。嚷嚷闹闹地往前挤。把老弱妇孺推得东倒西歪。甚至有个满脸横肉、吊稍眉地汉子。故意往女人堆里钻。时不时伸手乱抓一把。惊得女人们一阵哇哇乱叫。

    水兵班长唐浩大声喊了两声。没人听。他立刻抽出鞭子。朝那吊稍眉劈头盖脸地抽去。琉球军官地鞭子。是在士兵身上练熟地。这一顿好抽。打得吊稍眉抱着脑袋直哼哼。等唐浩将鞭子掖回腰间。吊稍眉才心怀余悸地把抱着脑袋地手挪开。看看对方精钢地胸甲。腰间锋利地军刀。他什么话也没敢说。讪笑着回到队尾。

    唐浩依旧和颜悦色地指挥着士兵。帮妇女抱小孩。帮老人扛东西到艇上。只不过。再没有一个人不守规矩了。在踏上琉球海岸之前。移民们就学到了一课:遵守规矩。汉军比文弱书生还客气;挑战法纪。将受到严厉地惩罚。

    八名水兵留了六名在岸上维持秩序,每艇上只有一人应付突情况。小艇从大船上下来的时候就拖着根缆绳,岸上了信号,船上水手就扯动缆绳把小艇拉回去,不须再划桨。等艇上百姓登船,岸上的汉军和百姓一起,又把空艇扯过去,就这样用缆绳来回拉,很快一多半的百姓们都登上了船。

    萧平随空艇上了岸,他将作为纪云海纪大哥的助手,参与下次移民的组织工作,他温言安慰着还留在岸上的移民们,和他们拉着家常,实际上是在收集情况,哪个村有读书人,哪户乡绅心系大宋,谁是横行乡里的泼皮无赖,谁和泉州蒲老爷的手下有联系……被他借着拉家常,从乡民们嘴里掏了个一干二净,听进耳朵,装进心里。

    忽然间气氛不对劲儿,乡民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正和萧平说话的人,直勾勾的望着大海的方向,不再开口。

    岬角外,转出三条战船,挂着泉州蒲家的旗帜!甲板上刀枪林立,人们似乎看到了蒲家私军狰狞的面目!

    锦田山惨案早已风传,百姓们顿时慌了神,万一被捉到,铁定逃不了一死!已经登上虎号的人,想往岸上跑,会水的人甚至准备朝海里跳,岸上的有人争抢上小艇,想往琉球船上跑,有人扶老携幼掉转头就往后面山林钻。

    “不要慌,还来得及!”汉军水兵镇定自若,不管敌人越来越逼近,仍然有条不紊的指挥百姓上船,稳定了百姓的情绪。

    若只装人,早就全部上船了,无奈百姓们的坛坛罐罐实在太多,棉被、衣箱、农具、鸡鸭,还有人把缺胳膊少腿的桌椅、磕了边漏了底的铁锅都搬来了,登船度怎么也快不起来。

    看看敌船的距离,最多还有一柱香就要接舷战了——这对于人数极少的汉军,非常不利。

    李顺的手指不由自主的弹起来,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向岸上大声喊道:“东西不要装了,只装人。快,快点!”

    怎么快得起来?这些家伙什物,别人看不值一文,在农民们自己眼中却价值连城,穷家值万金嘛!过惯了苦日子,哪样都是宝贝,哪样都舍不得啊!敞帚自珍,就是眼前的情况,一个个抓着箱笼物件,打死也不放手。

    唐浩急道:“东西要紧还是人要紧?各位乡亲,快点扔了上船!”就见身边一个少女,抱着个泡菜坛子往小艇上放,他心里一阵无名火,劈手去夺坛子:“个破坛子值几文钱?扔了扔了,快上船!”

    蒲家船队越来越近,心里又急又怕,这坛子是后妈让她带着的,少女对她怕得很,从来不敢违拗,哪敢扔下?唐浩这一夺不要紧,女孩儿哇的一下放声大哭起来。

    可怜唐浩于惊涛骇浪中应付自如,今天见一女孩当面大哭,他却是慌了手脚,哪怕是叫他去捉条鲨鱼,也没现在这样为难呐!水兵班长眼睛都快鼓出来了,挠着头急道:“东西全放下,我包赔行了不?快点上船,别装东西了,喂喂,谁再磨蹭我拿鞭子抽了!”

    包赔的承诺加上鞭子的威胁,人们终于恋恋不舍的抛下了家什伙计,乘上了小艇。

    萧平还留在岸上。

    “平子,有危险,咱们先回去,下次再来!”唐浩说着跳上小艇,觉萧平没跟上来,回头一看,这家伙一边朝树林子里跑,一边回头笑:“你们走吧,我钻林子钻熟了的,没事!”

    唐浩还想把这猴子揪回来,李顺已下令水手们扯动缆绳,小艇被飞快的扯离了岸边。

六十二章 脱险

    蒲家三艘战船成倒品字型,两艘在前,一艘在后,朝着琉球怪船包抄而来。

    孙胜夫坐在最后一艘船的将台上,身穿大元朝亲贵蒙古人才穿的绡金质孙服,腰配万户金虎符,左右亲兵雁翅排开,两边船舷整整齐齐的排着十八般兵器,背后是一丈八尺的万户认旗,好威风、好煞气!

    当年卖身投靠回回人蒲寿庚,等大元朝席卷天下、摧枯拉朽般横扫江南半壁之时,他又审时度势,竭力鼓吹蒲寿庚倒向元廷,并且不辞犬马之劳,连夜奔驰三百里,巴巴的迎来了南下的董文炳、阿剌罕大军,替泉州降元立下了汗马功劳,更在锦田山下,用逃亡百姓的鲜血,向大元朝献出了一颗**辣的效忠之心。

    如此心向朝廷的功臣,怎么能不重用?大元朝一向看重孙胜夫这种“人才”,比如留梦炎、范文虎、吕文焕,都是高官显爵,孙胜夫自然也不例外,已除授了万户官职。“宝刀留赠长相忆,当取戈船万户侯”,大元朝新崭崭的万户大人,此时志得意满,心急火燎的催着水手,务要抓住琉球贼船,为朝廷、为大汗再立新功——先投回回再降鞑子的孙万户,早就忘了自己的汉人出身。

    三艘船分左中右三路包抄,这种战船是福船型,船身高大如楼,两侧设有拍杆,悬着重达百斤的铁蒺藜,拍中敌船就会打得粉碎,船更有双弓床弩,能射一百五十步。

    哼,这群愚蠢的汉人!大敌当前还不肯放弃老百姓,真是妇人之仁!孙胜夫笑了。现在,距敌船航程,只有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能接舷,琉球的傻瓜们还没有起锚、升帆,而且现在正刮着东南风,岬湾的出口正在东南方向,琉球人想逃,就得逆风航行。嘿嘿,待会儿抓住他们,抢到那艘传说中的飞船……孙胜夫仿佛看到荣华富贵在向自己招手。

    软软的绳网,没经过训练的老百姓爬起来非常吃力,从船舷又不方便搭手,汉军士兵们急得心急火燎,李顺的手指弹得皮都快破了。

    瞭望手在前桅上,声音带着一丝慌乱:“报告舰长,如果再不升帆,就要被敌人包围了!”

    狠狠的一指头弹到船舷,剧烈的疼痛让李顺下了决心:“起锚,升帆!”

    大船的铁锚拉起,一张张洁白的软帆早已准备就绪,迅升上桅杆,船身开始缓缓移动。

    啊?我们要被抛弃了?小艇上的百姓,心如死灰。

    “快。全部爬到绳网上。千万抓紧!”李顺在船舷向下喊。百姓们恍然大悟。不等前面地人爬上船。就跳上了绳网。脚蹬手攥。紧紧地贴住船身。

    等所有地百姓攀住绳网。唐浩才离开小艇。此时绳网上爬满了百姓。底下已没有落脚处。他两只手紧紧地抓住绳子。脚蹬在船板地木头缝儿上。

    没有了铁锚地束缚。大大小小地帆吃饱了东南面吹来地侧风。虎号向左打舵。朝着西南方。轻盈地加。

    “放箭、放箭!”现在轮到孙胜夫着急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怪船升帆如此之快。

    中式硬帆自重大。升帆慢、落帆快。遇到暴风雨落帆容易。非常安全。但从静止到升帆加就很慢。孙胜夫以老经验判断虎号地启动度。却是谬以千里。

    船头上。七名士兵用力转动绞盘。给双弓床弩上弦。满头大汗地转了一分钟。终于把这种床弩地弓弦拉满。

    搭上两支短矛也似的三棱铁头弩箭,瞄向敌船,一名士兵手执大木槌,照着挂弦的“牙”用力敲下,两支弩箭电射而出!

    “咻——”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破空啸音,一支弩箭射入距船两三丈的海中,另一支箭夺的一声,钉到了左舷。

    幸好,虎号拥有厚实的船板,七人上弦、射距一百五十步的双弓床弩,也不是七十人上弦、射距三百步的三弓弩,弩箭钉到船板上,嗡嗡颤动一阵,船身完好无损。

    另外两艘船的弩箭也射了,太远,只有两支箭射到虎号,对它毫无影响。

    “笨蛋,火箭,烧他们的帆!”孙胜夫暴跳如雷,却忘了刚才自己也没说清楚是要火箭。

    士兵们慌忙换上前端包着布条、浸着油的火箭,把它放到弩机边,又拿来火把,准备在射前点燃。

    李顺一边镇静的大喊“左满舵”,一边亲自跑到舵盘前,帮有点慌乱的舵手转舵。

    虎号向西南方航行,敌船在东南方,虎号的左舷冲着敌人,右舷绳网上的百姓被船身挡住,一时还没什么危险。但这左满舵,船身的航行轨迹从西南方向转了个大圈,改向东南,巨大的离心力将绳网上的百姓甩离船身,一时间险象环生。

    脑中一晕,腾云驾雾般飞到空中,离船身两三尺远,脚下是万顷大海,“抓住,互相抓紧,千万别松手!”唐浩大声喊道。

    此时众人都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互相扶助,实在是不得不将生死置之度外,人人拼出吃奶的劲儿抓着绳网,互相牵连,竟无一人坠海。

    “啊-”突然有女子大声尖叫着呼喊,她只有一只手还抓着绳网,两脚都悬在空中,万分危急的时候,唐浩正巧在她下面,只用右手抓着绳子,左手探出一抓,够到那人足踝,将她身子拉回。

    女子早已吓得神志昏迷,一双脚胡乱踢腾,唐浩头顶不知吃了多少脚,只得闭着眼睛,将她的脚紧紧抓住,若不是唐浩力大又死命硬撑着,两人早就一同掉进汪洋大海了。

    幸好,虎号的转向完成,离心力消失,爬满人的绳网又帖回船身,百姓们长出一口气,争先恐后向上爬去。

    虎号度比孙胜夫的三条福船快了一倍,此时左满舵朝西南方航行,把从东南方冲过来的敌人甩下一截,只见数支火箭带着熊熊烈火从敌船上飞来,却在半道上坠入大海,只激起小小的数缕白烟。

    把敌人远远的甩下,没有了火箭的威胁,虎号继续向左打舵,不过不是满舵,而是左前方十五度,李顺指挥着船转向东南,再调整船指向东北,最终的航迹实际上是以孙胜夫这三条船为圆心,从西到东转了个180度的圆弧。

    此时剪式船的东北航向,与东南风有90度夹角,正是斜帆最容易利用的风向,大小三角帆在海风下涨得鼓鼓囊囊,推动高昂的飞剪船劈波斩浪,很快冲出了岬湾。

    “不可能,不可能!”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快的船?孙胜夫懊恼的一拳砸到将台的大案上,正巧指关节碰到砚台角儿,那方青石砚台硌得他直吸溜,偏偏敌船上不知谁认出了他,远远的听见上百人叫喊:“孙胜夫狗贼,老爷下次取你狗头,洗干净脖子等着!”

    满腔火无处,孙胜夫一怒之下抓起什么东西就向海里扔,然后满船士兵都伸着脖子看海里:那道金光,怎么看都像万户大人爱若珍宝的万户金虎符……

    “喂,可以放开我的脚吗?”女子低着头,脸红红的,声音比蚊子还细。

    唐浩这才现,第一,所有百姓都爬上了船,绳网上只剩下自己和上面的女子;第二,自己还抓着别人的脚踝;第三,女子就是抱着泡菜坛子不松手的那位。

    糗大了糗大了……

六十三章 内奸

    春寒料峭,阴霾笼罩着泉州城,也沉甸甸的压在城内外百姓的心头,海上吹来的腥咸海风,似乎还带着锦田山下的血腥味道。

    泉州蒲府后堂暖阁内,一众大元朝新鲜出炉的命官们,正在聚会议事。

    “三艘船,在海湾里,抓一条船会抓不住?”蒲寿庚简直不敢相信。他看看孙胜夫,自己这个手下,航海、水战都有把刷子,并不是个白痴啊!

    “老爷,确实是琉球怪船驶得飞快,我们怎么也追不上啊,而且,那船的帆纯用布做,升帆特别快。”孙胜夫说一句话,擦了三次额头上的汗水,他知道,自己这个大元朝的万户,和眼前朝廷新拜的昭勇大将军、闽广都督兵马招讨使兼提举福建广东市舶,蒲寿庚蒲大人比起来,简直连屁都不算一个。

    振威将军、万户尤永贤霍的一下站起来,向蒲寿庚拱手为礼:“求大将军拨我战船十条、水兵千人,末将愿带兵直趋琉球,取那群反贼的狗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琉球岛又搬不走,怕他船快!”

    蒲寿庚看着这个头脑简单四肢达的手下,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如今残宋行朝屯兵海上,漳浦、潮阳一线,闽广至澎湖一线,兵船往来穿梭,见了蒲家的船就抢,前后已被抢了大小船只七八百艘,连自己下南洋的商船都被堵在泉州港里,逞论跨海征讨琉球?

    大宋行朝三十万人,其中十万水兵,蒲寿庚手下也有几万人,不过多是家奴、伙计和水手;大宋有战船数千,蒲家也有船数千,不过是商船民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是一个华夏正统王朝的残余势力,绝不是蒲寿庚这么一个番商可以挑战的。

    仗着陆上有蒙古人帮忙,固守泉州,船舶不出泉州湾二十里,这是蒲寿庚唯一能够选择的方略。劳师远征琉球,中途被宋军包了饺子怎么办?蒲寿庚摇摇头,坚决不同意尤永贤的意见。

    “闻得唆都元帅水师屯于杭州,孙万户有献泉州的功劳,不如请孙大人向朝廷水师求援,先灭宋狗、再灭琉球,如何?”王与挑衅的看着孙胜夫。王与本是蒲老爷手下第一亲信,如今姓孙的仗着替鞑子引路的功劳,居然爬到他头上去了,这怎么得了?狗腿子也是有自尊的嘛!于是王大管家故意拿话给孙胜夫下蛆。

    孙胜夫做狗的本事并不比王与差,立时听出了味道,赶紧辩道:“啊呀,王总管此言差矣。泉州归于朝廷,全是蒲大将军的功劳,末将不过为大将军门下一走狗,正是古人说的功人功狗之别,末将并无尺寸功劳与朝廷。”

    见蒲老爷拈须微笑,孙胜夫松了口气,接着又道:“三年前朝廷水师东征日本,遇大风败回,确实伤了筋骨,如今的水师,只堪海上运兵,不能水面作战,且视远海为畏途,只肯沿岸航行,恐怕还得一两年才能恢复元气。现在叫他们帮忙打宋人、打琉球,这……”

    蒲寿庚端起茶杯。“唔。胜夫说得有理。大元朝廷地水师若是靠得住。老夫恐怕也坐不到昭勇大将军地位置。”

    众人默默点头。朝廷如此看重蒲寿庚。最着紧地便是他手下船队。连这点私商用来保镖防海盗地武力都能看上眼。元廷地海上力量如何。倒是不说也罢。

    见恩主愁。伊本.赛尔勒叫道:“老爷。水师被堵住。咱们还有骑兵!下次那些叛徒还敢来诱拐百姓。咱便派探马四下哨探。打听地真切。便在他上岸来接地时候。放铁骑冲杀。将那些上岸地叛徒和忘恩负义百姓杀个干净。看他还敢来泉州撒野!”

    “赛爷好计策!”王与一叠声地叫起来。只需赛尔勒地马队成了大功。管水军地孙胜夫自然面上无光。这是王大管家最乐意看到地情形。

    孙胜夫如何不知道王与地小九九?一而再再而三地下绊子使阴招。又拿赛尔勒这傻瓜当枪使。老子也不是没有脾气地!他赌着一口气说:“赛爷陆上冲杀。咱水军便没什么事儿了。正好趁着天气凉快。修修船篷、搓搓帆索。”

    蒲寿庚扫了一眼一直没开口地金泳。“金总管。你怎么看?”

    大宋行朝册封“琉球王”的诏书明天下,泉州蒲家自然知道琉球已经失去控制了,负责此事的金泳责任最大,好在刁老鼠突然失踪,金泳便把所有事情一四六九全推到死老鼠身上,出脱了自己。现在被蒲寿庚点名问道,他恭恭敬敬的站起来答话:“回大人,卑职与海外通商在行,军伍之事就全然不知了。大人要问,该问孙、赛、尤、王诸位大人。”

    蒲寿庚笑笑,探询的目光转向手下的四大金刚。

    孙胜夫赌着气,王与要撺掇,赛尔勒被王大管家当枪使,尤永贤从来都附和王与,自然都说此计可行——最近一段时间,蒲家四大金刚难得像今天这样团结一致。

    蒲寿庚阴险狡诈,但并没有什么军事才能,左思右想了一阵,眯着眼睛一转茶杯盖儿,就在盖儿在桌上旋转之际,他下定了决心:“好,便如此行事!”

    金泳的两只招风耳,闻言微微一动。

    琉球的夜幕降临,喧嚣了一整天的各大工场渐渐归于沉寂,最近高炉运行了一整个周期,已停火检修,钢铁厂静悄悄的,只有厂外传来的潺潺流水声,风过密林声。忽然,有人刻意压低了脚步声,沿着墙根轻轻走来。

    乌云掩住了月光,天空黑漆漆的看什么东西都只有个轮廓,乌云被海风吹走,月光撒向静谧的大地,只见一道黑影,蒙着面巾,只露出两只眼睛,他佝偻着腰,尽量让自己躲在围墙的阴影下,沿着墙根移动,这里瞧瞧,那里看看,还用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哟,忙着呢?要不,我给你份厂区布置图?”

    忽然有人在背后说话,肩膀上又被拍了一下,黑影浑身剧震,一时间亡魂大冒,正想夺路而逃,从厂子各个角落,走出一个个身穿黑衣的汉军士兵,人人手中持着雪亮的军刀,在月光下寒气逼人。

    侯德富坏笑道:“屠三喇子,取下面巾吧,这时候也别遮遮掩掩了。哎呀,厂子里冷冷清清的,咱们还是回兵科说话吧,那儿人多,热闹。”

    说罢他一把扯下了屠三喇子脸上蒙着的面巾,露出两道吊稍眉。

    兵科里确实很热闹,楚风、王大海、张广甫……琉球的衮衮诸公们都在。自打敏号回到琉球,被三艘战船伏击的情况呈上总督府的案头,调查工作就在不间断的进行。

    肯定有内奸!

    排查很快有了成效,屠三喇子浮出水面。其一,人人都是拖家带口,屠三喇子有个老婆,虽说两口子常常吵嘴,但孤身一人逃亡琉球就很可疑了;其二,蒲家战船没赶到的时候,他故意在女人堆里钻,有制造混乱拖延时间的嫌疑;其三,屠三喇子靠在泉州城诈唬老实人、赌场里帮闲挣点小钱,并没有什么收入,但有人反映最近几天,看到他进出泉州的大妓院。

    根据这些情况,基本上确定他就是内奸。既然第三批移民中混进了奸细,那么第一二批也不能保证没有,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挖出所有奸细,琉球新任的兵科长制定了除奸计划,让屠三喇子在琉球逍遥了五天才收网。

    因为已经找到了上一次混入的内奸:白狗儿,是第二批移民到琉球的。

    这两人都是出身乡间,后来跑到泉州厮混的泼皮无赖,最近刚刚被孙胜夫收买。看得出来,蒲家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没进行任何间谍培训,只是让他们混进百姓中间做奸细。

    还没拷打,白狗儿就哭着跪下,把所有情况全坦白了。屠三喇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没办法,只得跟着交待。

    汉奸,从来都是软骨头。

六十四章 报复

    “求老爷放俺回家吧,俺还种地呢,刚开了十五亩……”白狗儿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喊叫着。

    屠三喇子也抬起头,期待的问:“大人,俺知道的全说了,现在能走了不?”

    呵呵,犯下弥天大罪,还想回家?回你姥姥家吧!楚风笑着说:“两位,想要回家,恐怕得等下辈子再转世投胎了。”

    侯德富接道:“下辈子,不一定吧?说不定投了猪胎、牛胎,也未可知。”

    两个奸细被捆得结结实实,这时候想跑也没门了,屠三喇子还想充硬气,梗着脖子喊“杀了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白狗儿却吓得全身瘫软,眼泪鼻涕一起流:“各位老爷啊,俺自从到了琉球,就再没敢做坏事咧。对对、是这姓屠的来找我,逼我做的呀,老爷明鉴、明鉴呐!”

    “那你为什么不出揭?为什么隐瞒不报?为什么充当鞑子的帮凶?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们的船慢上一步,便有二十多名汉军水兵、三百位老百姓要死在蒲寿庚的刀下?”楚风的声音越来越大,“帮着鞑子屠杀自己的同胞,成功就能从主人手上得到沾满同胞鲜血的一点赏钱;失败就拿被逼无奈来搪塞。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神州陆沉,绝大多数百姓都在鞑子铁蹄下挣扎求生,一时委曲求全,自然无可厚非;但主动帮鞑子做事,以同胞的性命邀功请赏,这就不可原谅了。

    后世,不是有人给秦桧、汪精卫、施琅、洪承畴等等大大小小的汉奸翻案吗?“开清重臣洪承畴学术研讨会”、“施琅大将军”、“七品李剃头”、“秦桧应该站起来”、“紫气东来——满清入关360周年纪念”……指鹿为马、颠倒是非,没有比这更无耻下流的事情了!

    琉球能这样做吗?不,绝对不行!从现在起,汉奸必须严惩不贷!

    总督府门外的广场,屠三喇子被绑在木柱上,垂头丧气,一双吊稍眉耷拉得更低了,他身边的白狗儿,一直哭哭啼啼的念叨:“求老爷们饶命,俺家里还有老母亲,就俺一个儿子……”

    楚风厌恶地挥挥手。几名汉军士兵上前。把他嘴堵上。

    新招地汉军士兵们。在各级长官带领下。排成整整齐齐地队列。移民已经到了三批。七百多人。汉军便再一次扩大规模。水师、陆师各增加了五十人。水师现有一百人。陆师则达到了两百人。老兵带新兵。正在加紧训练。

    与参加过屠灭山越人莽岳部落地一百名匠户子弟兵、锦田山下亲眼目睹父母妻儿被杀地五十名老兵不同。新招地五十名士兵都是朴实本分地农家子弟。他们身上没有战争年代军人应该具有地杀气。

    是时候让他们见见血了。所有新兵。分做两组。挨个持矛上前刺杀。以此将两名狗汉奸处死!

    听到这个消息。新兵们轰地一声炸开了。他们中间参军时间最短地。还不到五天!亲手杀死一个人。一个活生生地人。不是杀鸡杀鱼啊!

    队列最前面地小个子。拿着长矛地手在抖。两条腿在抖。全身都在抖。要不是每月六贯钱地军饷、敞开吃肉地伙食和汉军逃兵必斩地军法。他早就扔下长矛抱头逃走了。

    “举矛、前进,前进!”班长仇灭虏把皮鞭子抽得哗哗直响,一叠声的催促,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姓李的小个子有什么好害怕的,若不是大人军令只许新兵动手,他早已将这两个该死的狗汉奸,千刀万剐!

    父亲、母亲、刚出阁的姐姐、襁褓中的堂弟、慈祥的婶娘、从小把自己举在肩头的叔叔……三十七位亲人,一个接一个倒在鞑子刀下。他还记得父亲用流血的身体护住自己,当他想起身和鞑子拼命时,是父亲两只钢钳般的大手,把自己紧紧的抓住,压在身下……他永远也忘不了,鞑子刀枪砍在父亲背上,令人心胆俱碎的入肉声,还有父亲渐渐失去生命光彩的眼神。

    更加忘不了的是父亲临死前的遗言:“不要送死,留着性命,报仇……”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啊!自参加汉军,他就改名换姓,当兵科长侯大人为士兵登记姓名的时候,他胸脯一挺,大声说出三个字:仇灭虏!

    仇深似海,必灭胡虏,他对天誓,未将鞑子逐出中原,绝不恢复原来的姓名。此后的训练中,别人练一分,他要练上十分,别人练起来不是人,他练起来是畜生,全家三十七口的血海深仇,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毒蛇般噬咬他的心灵,只有疯狂的训练,能够让他稍微得到安宁。

    不只一个仇灭虏。从锦田山下幸存者中招募的汉军士兵,个个都是仇灭虏,他们不把自己当人的狠劲,让经历过莽岳部落腥风血雨的老兵们,都暗自心惊。

    实际上,这一批五十个人,即使不经过任何训练,直接给装备就是最好的士兵。只要能杀鞑子报仇雪恨,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将灵魂出卖给魔鬼。

    所以在仇灭虏看来,矮个士兵李家福的表现简直不可理喻,他上下挥动鞭子,甩出噼噼啪啪的鞭花,提醒李家福:再不上前,鞭子就不会抡空了!

    李家福被脑后炸响的鞭子声催逼着,向前两步,又后退一步,此时已有好几百居民围观,大家指指点点的笑:“瞧那小伙子,怕成什么样儿了?”

    有心肠软的人说:“咳咳,毕竟是一个大活人,一条命啊!”

    旁边人立刻反驳:“命?贱命,狗命!陈老头,别忘了你儿子是水兵,那天就在船上!要是被蒲家捉住……”

    “啊?原来就是这个汉奸呐,我儿回来说,那天就差一点被围住了!狗汉奸,遭瘟流脓的汉奸,杀得好,该杀!”

    不知是谁从地上捡起泥巴朝两个汉奸扔,老百姓有样学样,一时间烂菜叶子、臭鸡蛋、稀泥巴满天飞舞,屠三喇子和白狗儿还没被矛刺,先洗了个垃圾澡。

    见那矮个子士兵还没动手,百姓们嬉笑起来,卖菜的胖丫说了句“去年刚有汉军那阵,小毛哥也这么胆小”,声音大了点,被钱小毛听到耳朵里,他愠怒的盯了仇灭虏一眼。

    仇灭虏心头这个窝火啊,恨不得几巴掌抽死李家福,这下子不客气了,鞭子用力朝他背上抽落。

    “啪!”李家福像被电流击中,猛的一个前扑,平端的长矛正巧刺中白狗儿的大腿,鲜血顺着裤腿流淌到地上。

    “嗯,李家福完成战术动作,入列!下一个!”仇灭虏一声口令,几乎吓得半死的李家福,擦擦额头的冷汗,快步跑回队列。定了定神,刚才长矛刺入敌人肉中的特异手感,就像甩不掉似的浮上心头,越是怕,越是管不住要想。

    “李老弟,刚才感觉怎么样?”“害怕不?”战友们七嘴八舌的问道。

    李家福胸口憋得难受,有人问,正好是一个宣泄口,他大声说:“怕个卵!都是一根棒子两个球,遭绑到柱子上的,他还能咬我一口?”

    平时从来不说粗话的李家福,忽然觉得这几句话说了心头舒坦了许多,再想想刚才的情形,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长官们讲了的,汉奸就是背祖忘宗、认贼作父的畜生,杀个捆好的畜生,有啥害怕呢?

    定一定神,他把胸膛挺得高高的,仿佛刚才做了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英雄壮举。

    有李家福的榜样,后面就快得多了,士兵们一个个轮流上前,将长矛刺入白狗儿的四肢,污血流了满地,眼见得不活了。而完成了规定动作的士兵,回到队列中时,眼神和以前农家子弟的淳朴相比,多多少少有那么点不同的地方。

    白狗儿实际上是活活流血而死的,他身上没有致命伤,或者说,二十五名士兵的刺击,都是致命伤。

    场中除了血腥味,忽然多了一股子尿骚气,屠三喇子浑身抖,见到同伙的惨相,他吓得尿了裤子。

    楚风厌恶的扇扇鼻子,“还以为你多硬气呢。汉军继续,别停下。”

    两个汉奸处死后,头颅被割下来悬挂在广场上示众,旁边贴着的纸,写着五个大字:汉奸之下场!

    张广甫早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忍着呕吐的冲动看完了这幕活剧,“楚、楚总督大人,这次遇伏,咱们报复得真痛快,以后琉球敢做汉奸的,怕要胆子比姜维还大!”

    “报复?不,应该叫反击。而且,反击才刚刚开始。”楚风北望大好河山,那里有制造锦田山惨案的蒲寿庚,有凶残的鞑子鹰犬董文炳、唆都,更远的大都城里,还有一位手握旷世权柄的君王。

六十五章 火狱

    伊本.赛尔勒带领着全部的一百二十名亦思巴奚骑士,在泉州通往晋江县的官道上疾驰。

    亦思巴奚,即波斯语“特任骑士”的意思,这些战士高鼻深目、头鬈曲、脸型瘦长、留着络腮胡子,遮住前额的铁盔下面,露出弯曲的鹰钩鼻——毫无疑问,这是两河流域及阿拉伯半岛上居民的独特相貌。

    他们骑着高大神骏的阿拉伯马,身穿工艺繁复的锁子甲,作战时左手持盾,右手拿着锋利的大马士革弯刀,不需要用力劈砍,只需将刀平握,借助马匹高奔跑的力量,从敌人身上平平拖过,就能将身穿甲胄的敌人斩为两截——身披重甲的欧洲十字军战士,曾经用鲜血见证了大马士革弯刀的威力。

    赛尔勒左手挽缰绳,右手扶着腰间的刀柄,思绪飘飞回两个月前的锦田山下。那天的他,把平时的温和有礼抛到了脑后,跟着蒙古军队大肆屠杀,锋利的弯刀割断了无数百姓的脖子,沾满了这些背叛者的鲜血。哼,穆圣告诉我们,背叛主人的哈尔比都是该下火狱的!他们就不该存活于这个世界上!

    通过散布各处的游骑哨探,得到晋江沿海有百姓聚集,将出海东渡琉球的情报,赛尔勒的眼珠立刻布上了一层血红的杀意。神圣的古兰经说:“不信真主和末日、不遵真主和天使的戒律、不奉其教的人,即曾受天经的人,你们当与他们作战”,现在,亦思巴奚们又要用异教徒的鲜血,来铸造真主的荣光了。

    威武健壮的马匹、坚固的锁子甲、锋利的大马士革弯刀,以此对付一群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他们毫不怀疑自己将轻易取得胜利——就像锦田山下那样。

    马匹、骑士和盔甲武器,上千斤的重量践踏着大地,一百二十位白衣骑士,一百二十座移动的堡垒,都像他们的统帅赛尔勒一样,充满了嗜血的杀意。

    那是什么?

    两山相夹的谷地,十多个汉人赶着马车,匆匆忙忙的向海边的方向逃去。

    那一定是背叛蒲老爷的哈尔比!赛尔勒抽出弯刀,大声下令:“追上去,杀死他们!”亦思巴奚们欢呼一声,纷纷拔出腰刀,在空中画着圆圈,嘴里“呜嘟呜嘟”怪叫着,向前猛冲。

    那群汉人顿时慌了手脚,赶着马车朝前狂奔,突然,有人的包袱不小心掉地上了,滚出来一大堆黄黄白白的东西,又手忙脚乱的捡回包袱里。

    黄金、白银!亦思巴奚们呼吸急促。瞪大地眼睛里充满了对财富地渴望。伍麦叶王朝地诗人顾托密曾以四句诗。形象地揭示了阿拉伯人地贪婪:“我们以劫掠为职业。劫掠我们地敌人和邻居。倘若无人可供我们劫掠。我们就劫掠自己地兄弟。”

    汉人们地马车。当然跑不过短途冲刺极快地阿拉伯马。双方地距离逐渐缩小。马车停了。几位家仆打扮地汉人。匆匆忙忙地从车中。扶下一位娇娇怯怯地小姐。只见她身段高挑、凹凸有致。虽然看不清面目。但可以想像绝对是位美丽高贵地汉人大家小姐。

    哈。在异族地美女身上泄**。这是亦思巴奚地最大爱好。甚至过了黄金地诱惑!骑士们疯狂地鞭打战马。平时视若珍宝地爱马。这时候**上被抽起条条血痕。主人也顾不得许多了。

    汉人们眼见跑不脱了。簇拥着美女、肩负着金银。离开官道。向左侧山岭上奔逃。

    亦思巴奚们地目光全盯着汉人小姐窈窕地身姿。和她仆人们肩上鼓鼓囊囊地包裹。他们毫不犹豫地跳下战马。挥舞着弯刀向山坡上冲去。

    赛尔勒心头闪过一丝疑虑:这。会不会是一场埋伏?顿时又释然。附近地抵抗力量都已被唆都元帅地大军清剿。那些愚蠢懦弱地汉人。即使有埋伏。又怎么会是这一百二十名骑士地对手?亦思巴奚是最英勇无畏地战士。他们地勇气和战技继承自“真理和正义”萨拉丁大帝。即使是十倍地汉人。也只会让勇士地弯刀饱饮鲜血!

    亦思巴奚们如嗅到了血腥味的狼群,向逃走的汉人百姓紧追不舍。骑士们身穿重达二十五斤的锁子甲,再加上弯刀和盾牌,翻山越岭当然快不起来,奇怪的是那群汉人,男男女女还背着包袱,却跑得比兔子还快,怎么追也追不上。

    骑士们累得气喘吁吁,喉咙里像要冒出火来,对金钱、美女的渴望,让他们恨不得把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都榨出来,终于,在山腰上一处较为平缓的坡地,接近到那群汉人十多丈的距离。

    希望就在眼前了!所有人都加快了脚步。

    突然,伴随着一声奇怪的啸音,前方十余丈外的荒草灌木间,呼啦啦站起一群奇怪的士兵,呈圆弧形把亦思巴奚们三面包围。

    说他们奇怪,五官面目是汉人,却像畲人一样留着短;身穿雪亮的铁甲,手持锋利的长矛,比大宋的精锐禁军不遑多让,身上却穿着与朝廷军队截然不同的黑色军服。

    管他是谁,都将被我们手中的弯刀劈成碎片!赛尔勒看看对方的人数比自己也多不了多少,便大喝一声,带领同袍们朝前急冲。他们左手持盾,右手挥刀,排着散乱的阵型,向敌人快逼近——他们坚信,近战中敌人不会有任何盔甲能够抵挡锋利的大马士革弯刀,敌人也很难有什么武器能够破开自己身上坚固的锁子甲。

    只见那些不知来历的士兵们,做了个非常奇怪的动作:他们每人拿着一个馒头大的铁疙瘩,用力一扯,便向亦思巴奚战阵中扔来。

    扔铁球伤敌?赛尔勒几乎要捧着肚子狂笑起来,古埃及有单人使用的投石带,抛射石块的兵种,但那是两千年前的事情了!对于身穿铁索甲、头戴铁盔的精锐战士,投掷铁块能有多大伤害?

    果然,亦思巴奚们用盾牌轻松挡住了扔来的铁块,有人甚至故意用胸口迎接这种袭击,以示武勇。

    就在那东西扔来的一刹那,赛尔勒闻到一股淡淡的硝烟,似乎那东西在空中飞过时,拖着一道不易察觉的黄色烟雾……天呐,是震天雷!赛尔勒听说过这种武器,但没想到它能做得这样小!

    “卧倒!”他立刻喊出口令,并抱着头就地一滚。

    只有一小部分反应快的聪明人执行了这个命令,其他人要么还傻呼呼的朝前冲,要么就原地站着不明白队长了什么疯。

    第一颗手榴弹爆炸了,然后就再没停过。一百五十颗手榴弹,总计四十二千克的黑火药,在纵横十余丈、前后两三秒内同时爆,瞬间产生两百万公升的气体膨胀,和一千五百万焦耳的能量,把上万枚铸铁预制破片加热到1000度,并纵横交错着射向四面八方,在空中交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火网。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续不断,让所有亦思巴奚丧失了反应的能力,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古兰经上世界末日降临的流星火雨,这方圆十余丈的缓坡,就是穆圣口中的血火地狱。

    坚固的铁锁甲被撕开,高飞射的预制破片割开皮肤、分裂脂肪、切断肌肉、击碎内脏并震裂骨骼,即使能侥幸躲开这上万枚破片的杀伤,也被紧随其后的爆炸冲击波将全身骨骼震得寸寸碎裂,内脏搅成一团肉泥,大脑组织在剧烈的震动下成为浆糊……

六十六章 科学VS力量

    赛尔勒没有死。在手榴弹从天而降的一刹那,他第一个卧倒在地,并且翻滚中正好有人倒在他身上,帮他挡住了致命的弹片。但身体仍然受到冲击波的严重伤害,耳朵里听不见任何声音,睁开眼看到的一切都是血红——毫无疑问,他的眼睛流着鲜血。

    一百五十名汉军士兵,在钱小毛、张魁和许铁柱带领下,三队兵分为左中右三路,排成扇形搜索前进。他们长矛斜着朝下,每一个敌人,不管是已经身异处的,还是有些微一口气的,一律戳上七八矛,更有那些亲人葬身在锦田山下士兵,排在一块的三四个人一起力,用锋利的长矛把垂死挣扎的敌人,撕得四分五裂。

    士兵们像篦子梳理头,他们踏过的地方,就不再有完整的尸体。

    看着麾下勇士的身体,被这群懦弱的汉人肆意羞辱,赛尔勒把牙齿咬得格格直响,魔鬼,他们是会制造火狱的魔鬼!我要为同伴们复仇!他脸朝下,半眯着血红的眼睛,慢慢的、悄无声息的,把腰间无坚不摧的大马士革弯刀抽出了鞘。

    终于,汉人的军队平推到近处,长矛刺击着距离赛尔勒只有一两尺远的一具尸体,出噗噗的利器入肉声。

    抓住时机!赛尔勒一跃而起,手中弯刀当头劈下,如同噬人的猛兽,露出了它锋利的爪牙。亦思巴奚为了锻炼臂力,每天都要用单手抡数十斤重的大木槌,而赛尔勒就是他们中最优秀的一个,借助锋利无匹的大马士革弯刀,他能一刀挥断抛上空中的丝绸,又能劈开欧洲骑士坚固的头盔。

    这一刀,是他在不留余力的疯狂状态下挥出,刀身划过空气,激起尖锐的啸音,森寒的刀光,就是死神的召唤!

    许铁柱被笼罩在这一片刀影之下。敌人看准了他是位军官,所以拼死一搏便直奔他而来,偏偏此时士兵们的长矛都已斜向下刺入地上的尸体,没人能够及时招架,保护他们的长官。

    许铁柱只来得及偏了偏身子,那恐怖的一刀就斩在他的胸甲上。锋利的刀锋划过锃亮的钢甲,出刺耳的金属磨擦声,绽起绚丽的火花。但是,并没有赛尔勒预想中鲜血飞溅,敌人哀嚎着倒下的动人场面。

    什么?无坚不摧的大马士革弯刀啊,你为什么不能击碎异教徒的铠甲?赛尔勒震惊之余,至少五支长矛轻易穿透了铁锁甲的保护,刺进了他的胸膛,剧痛让肌肉抽搐,五支长矛同时抽出,将他的生机完全断绝,赛尔勒的身体像堆臭狗屎似的软软瘫倒。

    纵横贝都因沙漠,祖上数代与十字军作战,以武勇闻名**的刀术大豪,在锦田山欠下无数汉人百姓血债的伊本.赛尔勒,就这样死在了一群默默无闻的士兵手中,死得很窝囊,连条狗都不如,杀死他的士兵,甚至不屑于出一声欢呼。

    直到生命迹象从身体上完全消失。赛尔勒地眼睛也没有闭上。瞳孔里充满了惊惶和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整整一百二十名精锐亦思巴奚。一阵爆炸就全部倒下。在他们面前比一群小孩子还要软弱无力?为什么自己劈碎过十字军铠甲地精妙刀术和锋利弯刀。斩不开他们薄薄地胸甲?死不瞑目啊……

    仿佛听见了赛尔勒临死地呓语。山坡上地楚风轻轻说了句:你有神功。我有科学。

    是地。科学地力量不可战胜。集中使用大批量地手榴弹。在狭小地域内形成地毯式轰炸。即使朝鲜战场上武装到牙齿地联合**也受不了;而经过综合热处理工艺“调质”地中碳钢装甲。其防护力相当于均质低碳钢板地1.5倍。汉军制式装备地胸甲厚度为1.5毫米。防护力等于2.25毫米均质钢装甲板。即使敌方武器以90度角地法线方向劈砍。击穿它地杀伤动能也要过250焦耳。而冷兵器时代地打击动能在60-130焦耳范围内。以赛尔勒地武勇。也不会过200焦耳。

    冶金学上地巨大差距。使得个人地武勇。从决定战争胜负地关键砝码。降低到无足轻重地地位。取而代之地是后勤、纪律、配合、组织、装备。这才是近代军队取得胜利地保证。

    吕宋岛上被蛇缠。今天又挨刀砍。许铁柱地神经总算坚强地了。拍拍**上地土。看看胸口地刀痕。最深处已经切穿。只是整体板甲挡住了刀身。让它不能继续深入。好运气。回琉球要给祖宗们多烧注香。求他们保佑我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许铁柱下定决心。回家就准备黄表纸、香烛和猪头三牲。

    楚风身后。扭扭捏捏地黄金彪。用让人想吐出隔夜饭地“娇声”。打断了他地思绪。定睛一看。这家伙还穿着“娇小姐”地衣服。和战友们打打闹闹。

    陆猛脸色一沉:“诱敌计划早已完成,你还不把这身衣服脱下来!”

    这位陆师的领军大人可不好开玩笑,黄金彪赶紧从把头顶披着的马鬃扯下,从胸口取出两只大馒头,再把衣服脱下来小心的叠好,这衣服是借的吴家嫂子压箱底的嫁衣,弄皱了要挨擀面杖的。

    不知道变成鬼的亦思巴奚们,看到自己像情的公羊一般追了小半天,最终害自己丢掉性命的“娇小姐”,是黄金彪这么一个满脸麻子的大男人,他们会不会气得吐血?

    确认再没有活着的敌人,一百五十名老兵退出战场,轮到五十名新兵打扫战场了。他们要剥下每具尸体上值钱的东西,再切下头颅,用石灰和盐巴腌制后带回琉球。琉球并不以人头计算军功,但楚风下令任何战斗只要有可能,就要尽量带回敌人的头颅,堆成新的京观。

    现在的战场,简直就是个屠宰场、不、是血池地狱!人体器官、断裂的肢体、红色黄色的血水,冲击着新兵的视觉神经;浓烈的血腥味、开膛破肚后的污浊臭味,直往鼻孔里钻,怎么扇也挥之不去。

    新兵陈茂进现了一柄弯刀,柄上镶着大块的黄金、宝石,但它的刀身被压在一具俯卧的尸体下面。颤抖着想去捡,又害怕得不敢靠近,“啪啪”,钱小毛毫不客气的甩响了鞭子,催逼着他用长矛翻开了那具尸体。

    胸腹间,被爆炸的弹片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花花绿绿的东西,流淌一地,被这一翻,拉拉扯扯的跟着滚动,陈茂进强迫着自己不去看,努力转动僵硬的脖子,将视线向上挪,妈呀,尸体惨白的头颅,两个巨大的血窟窿,露出灰白色的脑浆,眼珠被炸了出来,血糊糊的耷拉到脸上……

    “哇呕~~”陈茂进再也忍不住了,一口吐了出来。

    李家福本来就觉得胃部抽搐着难受,用意志强行告诉自己:“都是猪肠子、牛脑花,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各种奇怪的颜色和味道,一再冲击着他的大脑,喉咙口老像是有什么东西噎住了。旁边的陈茂进一吐,他简直感觉是有人在自己胃上打了一拳,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跟着大吐特吐。

    呕吐,是具有传染效应的,所有的五十个新兵,都吐了出来。

    吐吧,吐吧,吐啊吐的也就习惯了,楚风在山坡上,捂着鼻子贼笑,他知道,现在这群新兵虽然还没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杀过人,但心理素质和浴血沙场的老兵,已经区别不大了。

    确实,经历了这等残酷折磨的士兵们,出了一身冷汗,全身虚脱,直叫晚上睡觉要做恶梦。他们提着敌人还在滴血和黄水的头颅,装进盛着石灰的袋子里,纷纷抱怨说宁愿下次打头阵,和元鞑子、大食海獠们真刀真枪干一场,也不愿承担相对安全的打扫战场任务了,简直是受活罪嘛!

六十七章 少林,少林

    楚风带着汉军走下山坡,官道上,还有一群马等着接收呢。这群阿拉伯马训练得非常好,一里外的山坡上炸成火海了,它们还在官道上傻傻的站着,等着自己的主人凯旋归来,等到的却是一群陌生人。

    楚风早盯上那匹最高大漂亮的白色马儿,它特别雄壮,马背鬐甲处和楚风的下巴一样高,有着美丽、精致的头,前额稍短而宽、成楔型,眼睛特别地大而且突起,乌溜溜的特别有神,两只小尖耳朵不停的前后摇晃,看上去非常机灵,真是匹让人一眼就喜欢的好马。

    嗯,骑着它去泡美眉,嘴上再含朵玫瑰花,倍儿有面子,白马王子嘛!他伸手就去摸马儿的头,那白马“灰儿灰儿~”打着响鼻躲开了。

    又不是要杀了你吃肉,躲啥呢?楚风伸手摸马的额头,嘴里念念叨叨:“马儿马儿,老实点跟我走,今后请你喝红酒吃法国大餐,不吃荤?哦,那请你吃功德林素菜馆……”

    也不知是马儿听懂了他的话,还是被人类手掌心的汗水咸味吸引,竟然伸出舌头,呼呼的舔着楚风的手掌,让他觉得既痒痒,又热乎乎、湿漉漉的。

    事实上,阿拉伯马温和、聪明、容易驯服而且脾气非常亲近人类,初学者和小孩子都可以很容易的乘骑它们,而不会遇到撅蹄子撒野的对待。汉军士兵们围上来牵住缰绳,这些马没有主人在身边,虽然有些疑惑不解,但并没有激烈的反抗,老老实实的被人牵着走,但还不能骑,汉军中只有两三个人骑过川马滇马,有些人甚至连马长什么样儿都是第一次看到。

    此次行动由虎号领航,刚下水不久、还没完成适应性训练的禄号跟随航行,两艘船要把三百多百姓和一百二十匹战马全运回琉球。

    百姓早已登船,战马上船就要麻烦多了,汉军提前在附近一处比较隐蔽的港湾,搭建好了临时栈桥,马儿们将从栈桥上船。

    人喊马嘶,好一阵热闹,即将扬帆起航,唐浩还在朝着官道的方向看。萧平这猴崽子,说是他死去的爹给娘托了梦,要儿子去晋江县城东门外的南少林寺上香,想到晋江县城据此不过二十里路,来回只需两个时辰,唐浩就替他向李顺申请了半天假。

    猴崽子天没亮就出,现在都日薄西山了,怎么还没回来?亏得纪云海夸这小子懂事能干,组织动移民很得力,我看呐,毕竟年轻不知道轻重,要是船开了,就得等下次再来接他,也不知他家里人会有多着急。

    官道上,萧平一路狂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身边的两位年轻和尚却是呼吸悠长平稳,奔跑度疾如奔马,见萧平跑不动了,竟一左一右搭着他的肩膀,扶着他奔跑。

    萧平累得快要吐血。终于。转过山坳看到了海上地白帆。他再也支持不住。只觉脑中天旋地转。两条腿软得不受控制。一**坐倒在地。

    怎么把和尚带来了?楚风莫名其妙。带着手下朝这边过来。

    萧平喉咙干得说不出话。两个和尚双掌合十团团打着问讯:“谁是楚大人?小僧有性命交关地大事禀报!”

    “我就是楚风。有什么事尽管说。”

    和尚看了看这位大人。实在太年轻了。才二十多岁。斯斯文文地相貌。实在不像个番邦统兵地元帅。但他气度雍容。左右顶盔贯甲地虎贲拱卫。确是名臣大将地气派。便双膝跪地磕头:“求大人兵。助我南少林退敌!弊寺上下千条性命。全在大人掌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位起来说话。”楚风伸手想将两个和尚扶起。觉得似乎扶到了两座石狮子。根本就纹丝不动。

    两位僧人跪在地上,细说了原委。

    唐朝时候,嵩山少林寺“十三棍僧救唐王”,其后十三僧中的智空禅师入闽弘法,兴建泉州南少林寺。

    少林寺僧自唐朝始,一向尽忠报国,唐朝棍僧救唐王、明朝僧兵战倭寇,绝非后世某位开悍马名车、穿几十万一件云锦袈裟的大和尚。长老元妙大师闻得蒲寿庚降元、杀戮百姓,匆忙赶往泉州好言相劝,怎知蒲寿庚人面兽心,当面敷衍搪塞,等元妙告辞,便禀报征南元帅唆都。

    唆都闻言大怒,派先锋官奇握温思儿领兵一千讨伐少林,现寺中上千僧人各持戒刀、禅杖,与鞑子兵对峙。正在寺中进香的萧平告知琉球有兵在二十里外,武农法本、武樵法华(武农武樵为南少林武僧领)立刻带他从后门出寺,一路狂奔向琉球求救。

    楚风立刻让已上船的士兵下船待命,召集陆猛和钱小毛、张魁、许铁柱、李顺议事。

    张魁第一个跳出来:“大人,只管兵吧,我们甲坚矛利,且有手榴弹这样的利器,哪怕鞑子兵?”

    钱小毛要稳重些:“嗯,少林僧人和鞑子兵数目差不多,两边在山门外对峙,鞑子下马步战,是个肉搏混战的局面,鞑子骑射的手段施展不开,恐怕还不是武僧们的对手,再加上咱们,打赢应该没问题。”

    “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和尚都懂得为国尽忠,咱们身在军中的汉家男儿,怎可见死不救?总督大人!”陆猛双手抱拳,急切的看着楚风,希望总督大人尽快下令兵。

    众人立刻商定了作战计划,这次新兵也要参战了,总兵力两百人,仍然分为三队,从鞑子后面、左边、右边三个方向掩杀,一开战每人连续投掷三枚手榴弹,再长矛手居前、弓手居后、以双排横队冲击。战前让法本、法华二僧与众僧取得联系,双方一起难,前后夹攻加上手榴弹轰炸,务要全歼这股鞑子兵。

    二十里的路,汉军一个时辰便可赶到,但为了在大战前保持体力,楚风下令慢行,走了一个半时辰,在晋江城外三里处,又特意休息了一刻钟。

    就是这多耽搁的个多钟头,救了楚风和全体汉军的命。

    晋江县城东门外的南少林寺,佛门圣地,变做了修罗屠场。清朝蔡永蒹在《西山杂志》中写道:“奇握温思儿凶残成性,挥令冲少林,激起千僧之愤也。刀光剑影,一以当十,元兵尸横清源城东,枕骸遍野也。唆都至,矢,千僧毙焉,存者百人也……”

    此时少林寺中,和尚们尸横枕籍,并无一个元兵在内。楚风一边命令士兵给还活着的和尚治伤,一边向幸存者询问事情经过。

    就在法本、法华和萧平离开之后,最多一柱香的时间,元兵先锋奇握温思儿喝令兵卒冲锋,少林僧人与之大战。

    僧人们平时习武,现在又是为了保护佛门圣地,个个争先、人人奋勇,抡起戒刀禅杖,打得元兵哭爹叫娘,很快退出了山门。

    不料,征南元帅唆都统帅大军把蒲田县城屠戮一空,又驱兵前来接应奇握温思儿,见少林僧人打得手下损兵折将,唆都大怒,三万大军将少林寺团团围住四面攻打,又放铁骑冲击,一时间箭落如雨。

    僧人们所谓武功高强,无非身体比常人强壮、反应快些罢了,并无后世吹嘘的什么盖世神功,而且武器只有戒刀、宝剑、木棍、禅杖,没有弓弩反击、没有铁甲盾牌护身,在箭雨下损失惨重,终于被唆都打进寺里,将僧人屠戮一空,劫掠了寺中财物,最后统领大军,掌着得胜鼓往万安铺去了。

    若是汉军早到一个时辰,便会和唆都的三万大军迎头相撞!想到这里,楚风背上冷汗,把内衣浸得湿透。

六十八章 破戒

    乌云掩住了星光、海天漆黑一色,浓稠的黑暗把一切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天地间仿佛有一个巨大的、密不通风的牢笼,把世间苍生禁闭其中,冥冥中似有一张血盆大口,要将天下苍生都无情的吞噬。海峡的波涛冲刷着船身,一波一波的破碎、呜咽,如同无数的冤魂呼号。

    看,两团淡黄色的灯光,在黑暗中奋力前进,灯光中剪式船锋利的船,劈开了层层恶浪——虎号在前领航,禄号紧随其后,航船上的灯火,就像暗夜中的指路明灯,用温暖和光明,刺破了无尽的黑暗。

    船上,士兵们用鲜鱼、干鹿肉脯、咸菜和大米,熬了几大锅香喷喷的肉粥。奔波了一整天,他们还没吃晚饭呢,百姓中有小孩子饿得哇哇大哭了。

    “啊呀!”李顺懊恼的叫道,一指头弹到自己脑门上,“我忘了各位大师是吃素的,却是全熬的荤粥。便请再等等,这就熬素粥来。”

    南少林幸存的百余僧众,全被救上了琉球海船,故而李顺有此一说。

    “不用了!”法本大步走到厨房,从木盆里抓起一条巴掌大的生鱼,塞进嘴里,硌崩硌崩乱嚼,鱼血顺着嘴角往下流淌,他皱一皱眉,连骨带肉嚼烂了吞下,污血玷污了袈裟,灯光烛影下,原本宝象庄严的大师,面部似有扭曲,神情变得狰狞恐怖。

    法本虽然才二十多岁,但师从元妙长老,早就做到武农寺职,是泉州有名的大德高僧,见他如此举动,汉军士兵和僧众都惊得呆了,以为这位大师因寺庙被毁、僧众被杀,而患上了失心疯。

    “今后贫僧要大开杀戒,拿鞑子人头供在佛前,以祭我殉难的僧众!”法本一把扯下沾上血污的袈裟,“如今阎罗世界,妖孽横行,佛门圣地也难独存,什么清规戒律,待杀尽鞑子再讲究吧!”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法华高宣一声佛号,也扯下袈裟,捡起一条小鱼塞进口中,与法本并肩而立,脸上一片悲天悯人的庄严神色。

    元妙长老和众位座、知客都死在鞑子手中,亲密友爱的师兄弟一个个倒在血泊,和尚们早就动了无明业火,此时有仅存的两位大师兄带头,当下个个上前,或嚼生鱼,或吃肉粥,破戒明誓:必灭鞑虏!

    百名和尚,其中一半身上还带着伤,齐刷刷的跪到楚风跟前:我们要替被害的师父师兄报仇,求总督大人收录麾下!

    登岸后。楚风将和尚中年轻力壮地、伤势较轻地挑选了五十名。打散编入汉军。其余僧众留在汉军军营养伤。等伤势好了。愿归农地给农具、划定开荒地域。愿做工地吸收到各家工场。

    就在楚风回琉球地第二天。非常巧。侯德禄带着敏号从占城也回来了。他带来了好消息。占城方面非常热情。忙果王子带着琉球汉人们。觐见了占王。并达成协议。以粮食包买琉球地钢铁、食盐和黄金。

    南洋一带地钢铁供应。有三个传统渠道:天竺乌兹钢、马来钢和福建钢铁。乌兹钢就是制作大名鼎鼎地大马士革弯刀地材料。马来钢是那种蛇形弯剑“克力士”地原材料。两者都是优质花纹钢。虽然能造宝刀宝剑。但产量低、价格高。根本不可能用于武装一支数万人乃至数十万人地国家军队。只有福建钢铁价格低廉。可以批量采购。

    泉州蒲家是福建钢铁地垄断出口商。但最近张世杰封锁航线。蒲家船队窝在泉州湾不敢出海。南洋一带地钢铁供应顿时告急。没有钢铁。拿什么和真腊、大越打仗?占城王急得满嘴长燎泡。

    就在这节骨眼上。忙果王子带着琉球人。带着整船钢铁、盐巴和黄金来了!而他们地要求很简单:粮食、耕牛。

    哈。琉球人真是雪中送炭啊!占王高兴得合不拢嘴。占城日光充沛、水系丰富。土地非常肥沃。水稻一年三熟。粮食多得烂在仓库里;水牛。漫山遍野都是——占人信印度教。不吃牛。只用牛耕田。生地小牛、不能做事地老牛就放到山上去。水牛们都能幸福地寿终正寝。

    用这些没人要的东西换琉球人的钢铁黄金盐巴,真是太合算了!钢铁是军队的脊梁,盐巴可以收买内地山区的部落,黄金则可以自己享用。占王越想越开心,本来都快记不住这个庶出儿子的名字了,现在却怎么看怎么顺眼。

    侯德禄在占城等了几天,用货物换来两千石颗粒饱满的优质稻种、五十头身强体健的水牛,还带来了占王的要求:请琉球人常来,最好在占城设立长期固定的商栈。

    占城到琉球一千三百海里,以剪式船的度,视风向最快四昼夜,慢则七八天可以到达,来回不过半个月,且两地贸易互补性强,楚风便决定派三四个人去,开个商栈。

    琉球自治政府的例会上,综合目前展形势,大家讨论决定让敏号继续跑占城航线,虎号、禄号一起到福建沿海接运移民,今后每有新船下水,就在琉球西海岸做训练航行、拖网捕鱼,等到下一艘新船下水,前一艘船便加入接运移民的任务。

    逢新船下水,从前几艘船抽调十五名熟练水手做教官,带着二十五名新水手试驾,待一个月的训练完成,留下五名教官带着这批新手就一直驾驶这条船了,再从旧船上抽调五名熟手补充教官队伍,继续训练下一艘新船。而每期每条旧船只抽走两三名熟手,补充以新手,以每船三十人左右的水兵队伍,并不影响操船。

    这样既能最大限度的运载移民,又能让琉球随时有空船待命,以备不时之需,还能让熟练水手轮番带新手,传授实践经验。类似流水线的训练方法,汉军水师迅展壮大。

    陆师在每期移民中,以总人数二十分之一的比例征召新兵,实行完全自愿的募兵制。优厚的待遇、精良的装备和多次作战零伤亡的奇迹,让招兵工作非常顺利,应征者往往踏破军营的门槛,这时候汉军就会优先招收和鞑子有血仇的青年。

    与水师一船一船整体形成战斗力的做法稍有不同,陆师是把这些人打散分配到三个队,老兵带新兵,让新兵逐渐融入汉军这个大集体。

    关于接运移民的方式,萧平上报了一份建议给李顺,然后被拿到政府例会上讨论,得到了一致的赞成。

    以往琉球派去动移民的人,是把被说动的乡民提前集中到和琉球船只事先约定的海滩,但这样做非常危险,只要有一个叛徒,敌人就可能知道这地方,不管派马队还是兵船,都有可能对百姓和接运船只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现在,琉球开荒土地归自己、不收农税的政策,泉州一带早已传开,老百姓盼星星盼月亮等着琉球船来接,上船的号牌往往是一抢而空。这种形势下,便没必要再派人前往组织动,只需将琉球的政策四处宣扬,让各村都有心理准备。

    派船去接人时,临时才随机的通知某个村庄,让愿意来琉球的人迅上船,上午通知,下午就开船离岸,这样敌人根本没法阻截,对村民、对琉球船只都安全。

    “没想到萧平还挺有心,想出的这个计划非常缜密,完全可以实行!”楚风一锤定音,“奖励他十贯钱,提拔为水兵见习班长。今后不管汉军还是政府,遇事要多动脑子,想出什么都可以上报,有价值的建议,要奖励!”

六十九章 军事体制

    当琉球政府成员召开例会的时候,汉军也在进行战后总结会。

    侯德富心不在焉的出席了会议,他并没参与这次出征行动,而且,今后也不会有机会参与具体作战了。

    不同于大宋朝实行的以枢密院为中心、以文御武的军事制度,总督大人设计了一个程序简单清晰而又高效的军事制度。

    它以兵科负责国防政策、军队编制、人事任免、战争调动、武器制造和后勤调拨,汉军则是兵科的执行机构,平时训练士兵,战时执行兵科的作战命令,享有完全的战场指挥权——但这种权利是以统帅部的形式得到落实。

    以本次出兵伏击蒲家马队为例:

    金泳派人送来的情报,先摆上兵科的案头,由兵科长侯德富根据目前琉球周边局势及敌我军情,决定是否动战争。如决策动战争,则考虑战争的规模和目的,制定战争命令,盖上兵科大印,并上报总督府批准。

    得到总督批准的战争令,加盖总督大印后被往统帅部,一起送来的还有统帅部大印。

    统帅部由汉军水陆二师的高级军官,目前是陆师领军及三位队长,水师领军及各舰舰长组成,但他们都只是统帅部的幕僚人员,最高统帅则是总督本人。统帅部接到战争令后,立即召开作战会议,根据战争令的内容,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盖上统帅部印章,分给水陆二师。

    水师陆师的领军,将作战命令分解给各具体执行的部队,各级指挥官根据命令,调动作战部队,并亲自指挥作战。

    整个战争流程,一环扣一环,下一级的执行者必须查看下达命令者的授权文件,才能着手执行。比方说兵科长侯德富若是要求统帅部召开作战会议,统帅部的全体成员必须要看到加盖了总督大印的战争令方能召开会议;陆猛若是命令钱小毛调动军队,钱小毛必须要看到统帅部给陆猛的、加盖了统帅部大印的作战命令方能执行,指挥官的临机决断,不得越作战令的规定。

    日常管理上,兵科是汉军的管理机构;具体作战上,兵科汇报、总督决策、统帅部具体细化、汉军最终执行,统帅部实为战时指挥机构,且与兵科互不统属,惟有总督,既在兵科的战争决策上起最终决定作用,又以最高统帅的身份掌握最高指挥权。

    而且。汉军任何时侯都不能违背总督本人亲口出地命令。或者同时持有总督大印、最高统帅大印地人地命令。当两者生抵触时。以总督本人地命令为准。

    以上各项程序。以军令地形式。在新兵入伍地第一天就要告诉他们。并且背下来。

    这就保证了楚风对军队地绝对控制。任何人想不经过他调动军队。要么让兵科、统帅部地各级军官和全体士兵一起造反——这很难。经济上得到很多好处、家眷全在琉球地匠户子弟。和鞑子有血海深仇地锦田山幸存者和前少林和尚们绝对不会同意;要么偷来两枚严密保护地印章——这是不可能地。一枚放在楚风地总督府。另一枚在兵科长侯德富地铁柜子里。两处都戒备森严。

    兵科和统帅部地关系互相制衡、非常微妙。一方面统帅部成员。也即是各位高级军官地立功受奖和部分任免权在兵科。但兵科长并不参与统帅部。更不参与作战行动。兵科无权调动汉军地一兵一卒;另一方面。统帅部召开作战会议。又必须由兵科长下总督地战争令。并把统帅部大印交给军官们。没有这颗大印。军官们无法让士兵进行任何作战行动。

    以侯德富军人世家地出身。自然看得出这套体系地好处。它既保证了总督对军队地绝对控制。又让军官和士兵互相熟悉。作战指挥顺畅。不会出现大宋朝枢密院掌兵、三衙平时统兵。临战时指派将官。以致“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地毛病。

    但总督大人让自己改行。由武官变成文官。做这个兵科长。是什么用意呢?侯德富百思不得其解。

    是因为自己为陆师副领军、兄弟为水师领军,两兄弟分掌水陆二师,兵权太重?可楚大人并非猜疑之人啊,从吕宋回琉球,更在船上与我倾心交谈。

    是为了压制陆猛?陆猛忠勇,却有点死脑筋,时时把朝廷放在心上,总督大人有非凡之志,自然容不得他。但调走自己这位副领军,又没有提拔新人,陆猛相当于在陆师中独尊,岂不是没有人来牵制他了?

    或许,这纯粹就是制度建设,对事不对人?左思右想不得要领,侯德富找了个自己能够接受的理由,决定专心开会不再瞎想。

    还是那种奇特的分工,兵科不参加统帅部的作战会议,但要出席战后总结,因为兵科要根据战后总结情况,制定新的作战条例条令,并根据军官在战争中的表现,决定他们的奖励、晋升和惩处。低级军官的奖惩任免,由高级军官决定,报兵科备案;高级军官则由兵科直接负责。

    钱小毛正在言:“此次作战之胜利,在于事先得到充分情报,并设伏,将敌人引入伏击圈。”

    “钱队长说的是!敌人都是骑兵,若是骑在马上冲锋,一眨眼就冲过几丈远,我们的手榴弹难以炸中,他们下马步战,就好炸多了!”张魁表示赞同。

    大家又七嘴八舌的议论了一阵,都是总结好的。陆猛皱着眉头说:“别净讲好听的,有什么错误的地方,大家也说说。”

    钱小毛低着头说:“若是平地遭遇骑兵,恐怕、恐怕我们挡不住……若是敌人在百步外抛射箭雨,我们的弓手人少,很难抵挡,手榴弹也扔不到那么远。”

    “嗯,想办法造点能在百步外杀人的武器。”侯德富边说边把这条记在本子上,床子弩?回回炮?到时候和总督大人商量着办吧,这些事情他总有办法的。

    “还有……”钱小毛看了看陆猛,鼓起勇气说:“还有就是出兵救援少林寺的决定下得过于仓促,没有远程哨探侦察,尖兵只在大队前边一里,若真遇上唆都的大军,恐怕大家都得化整为零,钻树林逃跑了。”

    陆猛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这个错误主要是我的责任,听说少林被围,急躁了。请兵科长报请总督大人,给我处罚吧。另外以后切记要把尖兵放到五里外,为大部队提供预警时间。”

    钱小毛急得冒汗:“陆领军,我就这么一说,可不是针对你。”

    陆猛难得的笑了笑:“对事不对人嘛,没什么,有错就得改,否则下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楚总督说了,总结经验,下次就可以少流血、少死人,对大家都有好处。”

    侯德禄去了占城,没参加战斗,水师由李顺言:“我觉得吧,那个栈桥比小艇好用,能不能做一套快搭建栈桥的器具,以后登陆、上船都方便。”

    “唔,这个建议好,浮筒、木板什么的就能搭简易栈桥。”侯德富把这条也记录下来。

    “打扫战场时,一个班十名战士排成横排,应该分单双号,单号专管补刺,双号严密戒备,免得装死的敌人暴起偷袭。”许铁柱一本正经的说了建议,却引得大家笑成一团,因为所有人都想到了他被赛尔勒偷袭的那一刀。

    可以想见,这个建议,许队长是有切身体会、深切感触的!

七十章 融合的难题

    泉州,蒲府,上下一片愁云惨雾。往日自夸神勇无敌的赛尔勒赛爷,和他那一百二十个手下,通通变做了无头鬼,等蒲家派人去找到他们的时候,尸体都在臭了。

    蒲寿庚灰色的眼珠子,气得快要从深陷的眼窝里迸出来,高挺的鹰钩鼻子不停的**,神情如丧考妣。

    光是一百二十匹上等阿拉伯马,就价值纹银三万两,还有亦思巴奚们精良的装备,以及雇佣他们从大食过来的巨额费用,全完蛋了!

    失去了唯一的陆上机动力量,蒲家对泉州乡村的控制力明显下降,琉球人几乎肆无忌惮的接运村民,等到县城、府城驻军得到消息赶去,人家早跑没影了,如果把兵力分散去控制广阔的乡村,那么陆上的文天祥、海上的张世杰攻取泉州城,将比摘下一颗熟透的桃子还要轻松。

    海上更不用说,自夸铁骑无敌的唆都元帅,一听要出海打仗,立刻躲得老远,蒲家许了他三个美貌胡妾、千两黄金,也没打动这位旱鸭子元帅。

    张世杰屯兵潮汕,对泉州南下的船只一概登船检查,只要是蒲家的,人杀掉、货抢光,徽州祝家的船呢?一律放行不说,还派兵船护送。

    真主降罚的祝家啊,为什么他们在蒙古人和汉人两边都吃得开?听说他们重金贿赂伯颜丞相,才在江南呼风唤雨。如此看来,蒲家也应该结交朝廷高官,引为奥援才行,听说中书平章政事阿合马是信仰安拉的同教兄弟,如今权倾中外,早该派人上京,试试能不能和他取得联系。

    蒲寿庚坐困泉州,南下大越、占城、三佛齐、天竺的海路被张世杰死死堵住,只能北上往两浙路、杭州、大都这条线做点生意。但这些地方都是汉地,泉州产的钢铁茶叶瓷器,这些地方都不缺,生意根本做不动。

    更何况张世杰时不时派几只船到泉州外海转悠转悠,最近伙计、水手们吓破了胆,连泉州湾都不愿意出去了。

    大宋海上行朝、徽州祝家、琉球人,你们这些该下火狱的异教徒!特别是琉球的汉人,你们这些背叛我的哈尔比!

    蒲寿庚咬牙切齿的诅咒着敌人,却早已忘了,正是大宋收留了他这个背井离乡的阿拉伯人,正是大宋的丝绸瓷器让他家致富,正是大宋朝廷任命他为闽广招抚使、提举市舶司的高官。

    究竟是谁背叛了谁?蒲寿庚若是还有一分人性。便该在静室中好好问问他地真主。

    与泉州隔海对望地琉球。楚风也撑着脑袋在总督府书房里想事儿。

    新下水地猛号。正在沿岸训练并捕鱼。敏号每月跑两趟占城。用钢铁和盐巴换回一百头牛、四千石稻谷。占城稻便宜且量大。和祝家地贸易就相应变更。不再要求粮食。而是以丝绸布帛和铜钱结算。

    大宋朝地铜钱可是个好东西。侯德禄从占城回来报告。那里通行大宋制钱。可以直接在市场上购买任何东西。绝对地硬通货。楚风还觉得惊讶。结果张广甫笑笑说。如今不要说离得近地占城、安南、高丽、日本。就是三佛齐、天竺。大宋钱也能通行无阻——张广甫并不知道。后世在西欧墓葬中都出土了宋钱!

    我靠。这可比什么欧元、什么“布雷顿森林体系”牛多了。七百年前地国际货币。居然是大宋地制钱!楚风啧啧赞叹后。当即决定趁着蒙元还没在江南强行用纸币收兑铜钱。通过祝家地贸易。尽量多存一点铜钱。和海外各国做生意。这就是硬邦邦地外汇储备啊。还不会贬值。

    有鲜鱼、鹿肉、鸡蛋、芋头等副食。四千石稻谷至少能喂饱一万人。琉球总人数刚刚突破五千。这些稻谷根本吃不完。卖一些给土人。剩下地都存到仓库里。

    存粮问题上楚风还闹了个笑话,他觉得存米比较方便,拿出来就能吃,结果马上接受了一番贫下中农再教育,下属们告诉他,稻谷不脱粒,带着颖壳晒干入仓,保留颖壳的稻粒,更能抗虫害和霉变,保存期更长。

    贸易的问题解决了,军事上,至少确信1277全年鞑子和蒲家无力进攻琉球。行朝传来消息,元鞑子起了内讧,蒙古的什么宗王反了,鞑主忽必烈将南征的精兵北调,江西、两浙空虚,文天祥正在筹划大举反攻,张世杰更是在南海上耀武扬威,把蒲寿庚打得焦头烂额。

    病入膏肓的垂死之人,也有回光反照的时刻,大宋朝在它生命的最后两年,竟隐隐有了点中兴的气象。

    今年对于琉球,是展的关键一年,以后的形势,将会越来越严峻,留给楚风的时间不多了。

    虎号、禄号每月出海四五次,从海峡对岸源源不断的运来移民,每月登岸人数过两千,随着新船完成训练陆续投入运送移民的工作,这个数字还将以每月一千的度递增。

    如果一切顺利,十二个月后移民人数将达到九万六千人!而这仅仅是泉州农村人口的十分之一!

    对于目前的琉球来说,可开的耕地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只要抓紧从占城换来粮食、耕牛,加上政府低价出售的铁制农具和不收农业税激的劳动热情,到明年,琉球就能实现粮食自给。

    经侯德富统计,人口中18-50岁的青壮年男性约占总人数的三分之一,每个壮劳动力可种水田三十亩,宝岛温暖湿润的气候非常适宜水稻生产,若种单季收两石米没问题,一年两熟制下单季收成略减,再减去消耗的种子,纯收三石半,则一个壮劳力劳作全年可获大米一百石,折宋制九千多斤,公制五千多公斤,供养自己和家庭中平均两个老弱妇孺再养点家禽家畜,最多不过一千公斤,其余都可以流向市场。

    迅扩大的农业人口规模,不仅能解决粮食问题,还能为工业生产和军事扩张提供人力资源,政府各科也从移民中招收了不少文化人,侯德富终于不整天抱怨累死了。

    后世的文化人多在城市里待着,宋朝的读书人在农村的也不少,“耕读传家”嘛。国家沦亡、鞑虏肆虐,不少人也乘船逃到了琉球。

    整村整族的迁移者,宗族势力十分强大,而新补充的读书人,都是儒家门徒,这两条就对琉球的政权和社会秩序构成了威胁。

    楚风对儒家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因为他一个工科生,根本没读过儒家典籍,只记得中小学时候背的两句“三人行必有我师”“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到琉球之后才从张广甫、曲海镜那儿一鳞半爪的涉猎些须。

    不可否认,特定的古代社会,儒家具有一定的历史进步意义,并且在漫长的历史中通过统治者的大力推广,深入了每个读书人的骨髓,成为了华夏民族凝聚力的核心。

    儒家讲礼教,礼,就是宗法制等级秩序,“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维护封建统治的同时,也起到了稳定社会的作用。

    但这就和琉球建设的商品社会格格不入了,商品经济,最重要的是人与人的平等,至少是交易契约上的平等。没有平等的契约地位,就不可能有公平合理的交易,像《卖炭翁》中“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式的交易,严重伤害了工商业者的积极性,破坏了市场规律。

    很难想像一个等级森严的宗法制社会能够诞生充满活力的市场经济,南宋、明末“士富民穷”的历史充分说明,等级制度下,最多只能诞生投靠权贵的西门庆和卖国求财的晋商,对整个社会有害无益。

    楚风决定坚持琉球模式,而不能以倒退来适应当今社会现实,他一再对自己说:我是一个穿越者,上天让我回到七百多年前,就是要改变这段屈辱的历史,我生来就是要扭转乾坤,而不是在历史长河中随波逐流!

    怎样以三千多人的琉球,融合、吸纳今后几年间即将到来的数万、数十万移民?这是值得思考的问题。

七十一章 文化冲突

    “楚哥哥,救命啊~~”敏儿惊慌失措的从跨院跑到总督府后花园,背后还跟着只漂亮的小梅花鹿。

    几个仆妇在后面紧追不舍,为的中年妇人一手提着两条长长的裹脚布,一手握着几块竹片,大声叫喊:“小姐,快回来。忍忍就好了!”

    楚风听到喧闹声,从书房中出来,就见敏儿和梅花鹿在前,一群仆妇在后,绕着花园的水池子追逐。“搞什么?停下,都停下!”

    哈,靠山来了!敏儿吱溜一下缩到楚风身后。

    仆妇们立刻停下,两手抱拳在右胸前上下移动,略略躬身道:“总督大人万福!”

    有楚哥哥这座大靠山,敏儿可就不怕不怕啦,圆圆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她轻轻拍拍小鹿的头,指着领头的中年仆妇:“阿梅,顶这个大坏蛋!”

    小梅花鹿前腿一曲、后腿一蹬,嗖的一下朝着“大坏蛋”撞去。这鹿喂了几个月,每日吃粮食、嫩叶,已经长到七八十斤,有人胸口高了,这一撞,正巧顶到“大坏蛋”的胸口,把她顶了个大马趴。

    见一贯倚老卖老的汤大娘出丑露乖,几名年轻仆妇想笑,却又不敢在总督大人面前放肆,竭力板着脸、忍着笑,真是十分辛苦。

    最近,王李氏忙着缝纫工坊,敏儿要上学,偌大一个总督府,没有佣人肯定不行,正好琉球移民数量日增,不少贫苦妇女没有能力做工,楚风便把她们招到总督府做仆佣。

    汤大娘是锦田山下的幸存者,丈夫、儿子都死在鞑子刀下,王李氏对她颇为同情,又觉得她为人老道,以前还在泉州大户人家做过老妈子,便和楚风说了,提拔她为管家娘子。汤大娘为人本是很好的,但人上了年纪,又受了失去丈夫和儿子的巨大打击,未免待人刻板些,加上嘴碎爱唠叨,年轻点的仆妇自然不太喜欢她。

    “敏儿,搞什么呢?”楚风假作生气,挠挠萝莉的小脑袋,敏儿根本不怕他,嘻嘻一笑,把梅花鹿抱在怀里轻轻抚摸,脸蛋在它柔软的脖子上磨蹭,“好阿梅,乖阿梅,顶翻汤大坏蛋。”

    汤大娘呻唤着从地上爬起来。委委屈屈地说:“总督大人。替小姐缠脚。是王大娘子吩咐下来地。老身带着姑娘媳妇们忙了半天……”

    “你在说瞎话!”敏儿从楚风背后跳出来。双手叉腰嚷道:“明明是你撺掇阿娘。好好地要给我缠什么脚!又疼又涨地难受。再说将来把脚缠坏了。小学校还有体育课呢。我怎么跑步。怎么跳远?”

    缠脚?!楚风大吃一惊。受好奇心地驱使。他曾经在网上看到过缠足地图片介绍。小脚从正面看。像火伤之后。脱去陈皮烂肉。露出变形、变色地一个粉红色肉疙瘩。脚跟臃肿。脚掌消失。脚背凸起。脚地全长不及自然长度地一半。整只脚像一个不规则地三角形肉坨子。最恐怖地是从正面看脚底。四个脚趾折断了缩在脚板心下面。走路地时候。每一步都踩着自己地脚趾。其痛苦可想而知。

    至于裹脚地过程。先把脚趾全部蜷折到脚底。脚掌内外缘虽纤瘦却有几处关节旁凸地位置。如要裹得更瘦。就用两片竹片。夹在脚掌左右用裹布紧缠。缠得时候生硬地竹片紧贴靠在脚骨关节上。往往在关节凸起地部位。由于摩擦地关系会导致溃烂化脓……

    畸形、恐怖、让人第一眼看见就立刻毛骨悚然。这就是楚风对小脚地所有印象。想到敏儿要遭受这样残酷地折磨。他背心都凉了半截。拉起敏儿就朝书房走。

    楚风连哄带骗。怎么看都像个黏黏怪叔叔:“好敏儿。乖。袜子脱了。给哥看看脚丫子。”

    “娘说了,女孩子的脚不能给外人看。”敏儿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以前她常到海边,脱下鞋袜踢水玩,几个月前,阿娘告诉她女孩要文静才讨人喜欢,脚丫子也不该露出来让人看见,小丫头就再没去玩水了,她告诉自己:我要做个文静的女孩子,才能讨楚哥哥喜欢呢。

    楚风脸一板,“楚哥哥是外人吗?”

    敏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弱弱的说:“好像、好像不是……”

    “那还不脱下来给我看看?”

    敏儿迟疑着脱下鞋袜,露出两只白里透红、肉嘟嘟的胖脚丫,楚风看了看,现只有两侧被裹脚布和竹片压迫,略微有点红肿,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轻轻捏了捏,嗯,软软的嫩嫩的,手感不错。

    脚板心被楚哥弄痒了,敏儿咯咯笑着,脸蛋绯红,飞快的缩回脚,穿上鞋袜。

    缠足从北宋兴起,东坡词“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就是赞美女人小脚的无聊诗词,在西夏、辽、吐蕃强敌环伺的形势下,苏大学士除了忙着和王安石搞党争,甚至还有空替女人的小脚总结了“瘦、小、尖、弯、香、软、正”的Iso9000质量认证;南宋大讲仁学的老夫子朱熹,也曾热衷于在福建南部等地推广缠足,作为贯彻男女隔离、“授受不亲”、“静处深闺”的“治女”策略,因为一经缠足,连走路都走不稳了,女人当然就十分“老实”了嘛。

    实在不能理解,终宋一朝,外敌威胁时时刻刻都非常突出,朱熹们为什么不想想怎么保国安民,却整天扎在故纸堆里“正心诚意”,然后心也正了意也诚了天理也存了人欲也去了,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的盯在女人小脚上?真是奇哉怪也!

    幸好,南宋最有作为的皇帝宋孝宗执政期间,干了两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一是替民族英雄岳飞平反,一是把宋儒朱熹打为“伪学”。孝宗的接班人宁宗甚至规定朝廷官员一概不许任用“伪学”门徒,理学受到严重挫折,虽在后面的理宗朝得到恢复,毕竟气焰难张。所以它在民间的影响力并不像明清两代那么夸张,缠足的风气仅在上层社会流行,民间劳动妇女缠足的非常少,以至于楚风回到宋末快要一年了,都没怎么现这种摧残人性的做法。

    楚风对缠足的反应过头了。宋代缠足是把脚裹得“纤直”但不弓弯,称为“快上马”,裹脚女人穿的鞋子被称为“错到底”,其鞋底尖锐,由二色合成。当时裹脚主要是以裹脚布包缠竹片压迫足部,以求脚比自然生长的小巧,但脚的基本形状没有改变,还没展到明朝清朝把足趾折断压到脚底板的恐怖程度。

    敏儿今天是初次缠足,被裹脚布和竹片把脚夹得生疼,趁人不备,她把裹脚布解开,偷偷溜走。

    负责为小姐缠足的汤大娘现不对劲儿,一路跟着追到了后花园,此时,她和众位仆妇看着楚风带着敏儿进了书房,不由得面面相觑。

    泉州府的那些大户人家,哪个不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别说未出阁的小姐,就是嫁了人的媳妇,也没这么大胆啊!

    琉球王阿泰,是朝廷册封的一国番王,这些天观察,总督大人的地位又比阿泰高出不少,对他呼来喝去,如同使唤奴仆,如此看来,总督的位分,竟然可以与亲王、丞相比肩。

    可这位开府建衙的总督大人,怎么在家里就这么随便呢?虽说近来人人知道,将来的总督夫人非小姐莫属,毕竟没有结婚过门嘛。

    “究竟是怎么回事?”楚风走到汤大娘跟前,非常严肃的问道。

    “是老身和王大娘子说的,替小姐裹脚,也是为她好嘛,否则一双大脚,过门后可不好看。”汤大娘委委屈屈的唠叨:“泉州府种田的、做工的穷人家,女孩儿从小勤扒苦做,想裹脚还没得裹,只有大户人家小姐才有福气裹脚呢!都说女孩儿家裹了小脚才嫁得好人家……”

    楚风越听越不耐烦,摇着手说:“敏儿不用裹脚,我不喜欢。”

    如此直白的语言,汤大娘和仆妇们差点晕倒。敏儿又高兴、又有点害羞,楚哥哥这话里,已经挑明了将来……

    楚风挠着头,朝府外走去。他并未责备汤大娘,因为他知道,汤大娘并没有恶意,她只是凭经验认为女子缠足是理所当然,甚至是对大户人家小姐的“特别优待”。

    确实没想到,琉球新移民与楚风的“文化冲突”,居然先从女子缠足这样一个比较隐秘的问题上暴露出来。

七十二章 刺杀

    敏儿声称缠足事件给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严重的创伤,楚哥哥必须带她上街玩,才能弥补这一重大伤害。

    今天是旬日,楚风也想上街转转,每天晚上到学校培训教师,白天处理琉球政务,忙得连轴转,再整天想事儿,搞得脑子生疼,该出去散散心了。

    总督府门外的大街上,建筑工人们正在铺设路面,他们先在路面基层均匀的垫上一层碎石,再填上一层三合土,最后用五头牛拉一个八千斤重的圆柱形生铁滚子,把路面夯实、压平。

    以往修筑夯土路面,都是几名工人用木杠子抬起大石锁,突然抛下,利用重力把路面砸平,楚风现这种方法非常消耗人力,就用后世压路机的原理,让钢铁厂拿生铁浇铸了五个大铁滚子,用牛拉着来回滚动,圆柱形滚子与地面接触面积很小——纯理论上甚至是一条线,八千斤的重量集中在这么小的面积上,单位压强非常高,比抛石锁压得更平、更细。

    而且抛石锁是用人力往上抬,为克服重力需要人力做功,消耗能量大;而牛拉着铁滚子,是在地面上滚动,不必消耗能量做重力功,几头牛拉着轻轻松松,很快就能压平一大片路面,效率不知提高了几十几百倍。

    宝岛风大、雨多,泥土路面晴天扬灰、雨天满地稀泥,出行十分不便。受郑子修建从煤矿到钢铁厂大路的启,楚风决定用三合土铺设琉球的城市道路,比起水泥,三合土价格便宜多了。

    为了三合土,顺带推广了蜂窝煤。以泥土、煤粉混合为基料,船场产生的大量锯木面、碎木渣也不浪费,送到窑里碳化,掺进基料中。用铁做成罐头大的盒子,另做一个盖儿,上面焊着七八根圆铁条,生产时基料放进盒子,再把盖子扣上一挤压,中间有圆洞洞的蜂窝煤就做好了,风干就能用。

    推广蜂窝煤不仅方便百姓,烧过的炭渣被收集起来,打碎了再添上熟石灰和泥土,就是三合土了。土中含有少量二氧化硅和三氧化二铝,熟石灰即氢氧化钙,它们生反应,生成不溶解的水化硅酸钙与水化铝酸钙,将三合土中各种原料颗粒胶结起来,提高了强度和耐水性,得到近似水泥的效果,虽然不能用来建筑房屋,但做建筑桩基、夯土路面,成本低而效果好。

    楚风带着敏儿走出中门,两侧的卫兵啪的一下脚跟并拢,左手持矛,右手握拳于胸前行礼,筑路的工人们也停下手头的工作,有点好奇的打量着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大人物。

    朝他们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楚风带着敏儿在街上信步闲逛。还没走上几步,就听得背后有人叫喊:“楚大人,总督大人,请留步。”

    郑子到总督府办事,他坐着两个土人抬的滑竿,居高临下,一眼就看见楚风越走越远,连忙催促土人,呼哧呼哧的抬着滑竿,飞跑来追。

    楚风立定脚步。郑子翻身跳下滑竿。双手打拱、弯腰九十度行了个鞠躬礼。“总督大人。四轮车已经造好了。大人从泉州带回地马匹。能不能卖些给小人?”

    郑子用高炉炉渣和炒铁炉地煤炭渣。加上石灰、粘土。铺好了从煤矿到钢铁厂地道路。使用两轮板车拖煤炭。靠土人拉车。比扁担挑、背篼背。效率提高了三倍。

    楚风见了两轮板车。就想起了四轮车。提醒郑子一句。他立刻明白过来。打造了好几部四轮车。

    和跑到宋代以后“明”高炉一样。想在东周以后明四轮马车地穿越者又要失望了。春秋早期秦国墓葬就出土了青铜四轮马车模型。现存于甘肃礼县博物馆。只不过。那时地四轮马车只有一个用途:国君死后出丧。运送灵柩。

    秦代。技术简单地骑兵。淘汰了不能适应复杂地形地战车兵。同样。需要良好路况地四轮车也被适应山路、造价便宜地两轮车取代。但现在。琉球用三合土修筑地路面非常平坦。正好让载重量大地四轮车一显身手。

    柞木做轮圈。为了耐用。外包一圈铁。辐条用坚实地灌木火烤加工后制作。木板榫接成货厢。失蜡法铸造轴承——东汉时智慧地炎黄子孙们就已经大批量制造铁轴承。1974年在河南渑池汉魏窖藏出土地铁质轴承共480件。到了宋末。这完全不成为技术障碍。

    唯一需要改进的就是转向装置,四个轮子的车,比如后世的小汽车吧,转弯的时候两只前轮必须朝一个方向偏,才能转弯。楚风为四轮车设计的转向装置,是车子底部靠前的地方加个可转动的轮盘,车轴连接在轮盘下面,可以左右转向;车辕不是连着车身,而是连着一个和车轴平行的横杠,横杠左右各有轴套和车轴相连。

    这样当前方的牵引力改变方向时,车辕通过轴套,改变车轴的方向,也就使得车轮朝牵引力的同一方向转动,实现四轮车的转向。

    郑子造好了四轮车,就盯上楚风从泉州带回的那批阿拉伯马,毕竟用马拉车,又比雇佣土人划算多了。

    不过楚风是不可能答应他的,“那批战马我有用,不能卖给你。再说你也买不起,买了也用不起。”

    郑子今非昔比,包下开采煤矿、硫磺两事,又从事和土人的贸易,家中铜钱数千贯,雇佣汉人二十多,土人三百余,俨然是琉球的一大富商了。楚总督于他有救命之恩,扶助致富之谊,交情非浅,可说什么买不起、用不起,也太瞧不起人了吧?于是脸上就有不相信的神色。

    楚风笑笑,扳着手指头替郑子算帐:“朝廷在边地行马政,价格是马必须四尺二寸以上,付银40两,每高一寸,增银10两。我的马高多在四尺九寸、五尺,按朝廷的价格,每匹至少纹银百两。”

    郑子闻言脸色一变,他实在没想到马儿这么贵。

    楚风还没说完呢,“朝廷的价格,是以滇马、川马、汉中马而论;大食马从海路贩来,神骏非凡,价格是同样大小滇马的三倍,故这些大食马每匹该纹银三百两。”

    初春天气乍暖还寒,郑子的脑门却在冒白毛汗了。

    楚风还意犹未尽的补充道:“这是战马,不是农家驮运的畜生。它不能光吃青草,每顿都得吃黄豆、粮食,当然你若是坚持要,我可以卖几匹给你……”

    郑子吓得不轻,这哪是马呀,简直就是个活祖宗!“啊呀,楚总督,在下突然想起来了,家里还有急事,先走一步,告辞,告辞!”他飞快的作了个揖,跳上滑竿,一叠声的催着土人走路。

    楚风哈哈大笑:“别急着走啊,马不卖,水牛可以卖给你的,拉货车,牛比马还要好些。”

    敏儿在旁边看着楚哥哥捉弄郑子,小手捂着嘴巴,努力憋着笑,待郑子跳上滑竿逃走,她再也忍不住了,背转身一阵狂笑,笑得肚子生疼。

    大街上行人虽多,却自觉的离开楚风一段距离,以免冲撞了总督大人。忽然,敏儿无意中看见人群中有一点寒光闪烁。

    楚风正望着离去的郑子喊话,背对着这个方向,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

    敏儿因惊惧而放大的瞳孔中,寒光突然加,朝着楚哥哥的后心袭来!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她没来得及细想,几乎是本能的扑到了楚风背后!

七十三章 信念

    金属光芒一闪而逝,没入了敏儿稚嫩的肩窝。

    楚风被敏儿撞得身子一歪,回过头现敏儿肩窝处插着的匕,心脏猛的一缩,以出平时数倍的度,挥拳砸到握着匕的敌人,那颗花白的头顶。

    那人身材枯瘦矮小,被这重重一击,打得仰天便倒,只可恨他手中紧紧抓着匕,竟然从敏儿肩上带了出来,鲜血飞溅。

    “不要走了刺客!”“老虔婆焉敢逞凶!”刺客还想起身行凶,大街上的百姓们反应过来,一个个高叫着冲上,几个年轻人一马当先,把刺客按在地上不能动弹。

    见到这边有异状,身穿红色制服的警察们,吹着哨子跑来,分开人群,个个吓得脸色苍白。

    只见楚风脸色青得怕人,一手抱着敏儿的腰肢,一手紧紧按着她的肩头,鲜血从指缝中渗出,染红了少女鹅黄色的锦绣小夹袄。

    这还得了,总督大人当街遇刺!

    总督府,琉球各位官员聚集在花厅上议论纷纷,直到楚总督脸色铁青的从后堂走进,人们才停下谈论,按规矩鞠躬行礼。

    刚才郎中来看过了,那匕磨得雪亮,但行刺之人力量弱小,刀锋入肉不深,看上去情形虽然可怕,其实没有伤到筋骨,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王大海拳头捏得格格响,王李氏哭肿了眼睛,虎子也红着眼睛,他们不能理解,是谁对敏儿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姑娘下此毒手?

    她是替我挡了这一刀!楚风的心里有团火在烧。我在琉球,施政务求宽仁,治军务求严格,不吹什么万民拥戴,至少是深得人心吧!平时走在琉球大街上,就如在总督府里一样安全,从来不需要卫士前呼后拥。

    该死的刺客,使这种美好的感觉一去不复返了!

    刘喜带着几名警察。把上了手铐脚镣地刺客带上大堂。楚风大吃一惊:遇刺之时。一颗心全记挂着敏儿地伤势。根本没注意刺客地细节。没想到。竟然是个头花白地老婆婆。

    天呐。难道我在琉球已到了天怒人怨地地步。连白头老人都要杀我而后快?

    楚风和颜悦色地问道:“老人家。我楚某有什么对不起你地地方。值得一大把年纪不顾。要持刀行凶?”

    “狗官。杀我儿子。害我白家绝后。我恨不得抽你筋。剥你皮!”老妇人破口大骂。眼睛血红。好似择人而噬地野兽。若是眼光可以杀人。楚风身上早已千疮百孔。

    侯德富在楚风耳边小声说:“她是白狗儿地母亲。母子俩相依为命……”

    你失去了儿子。就要报仇雪恨;你儿子做汉奸。若是成功告密。将会被蒲寿庚杀害地数百人。数百个母亲地儿子。他们找谁报仇?!楚风心情沉重地挥挥手:“带下去吧。斩了。”

    此言一出,堂上刘喜、陆猛等人都面有不忍之色,杀了人家的儿子,又要杀掉母亲,而且是个五十多岁,头花白的老妇人,总觉得有些于心不忍。特别是陆猛,想起当初虐杀汉奸白狗儿的惨状,再看看他的老母亲,心中不由得浮出一丝内疚。

    “总督大人,此妪心丧白狗儿之死,一时癫狂,持刀行凶,但毕竟情有可原,是否能法外施恩?”

    楚风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情有可原?你认为我这个总督该杀?”

    陆猛大惊,跪下禀道:“属下绝无此意!属下的意思是她的儿子死掉,孤老一个独自过活,也挺可怜的……”

    楚风摇摇头:“我有两个问题。第一,汉奸白狗儿该不该杀?第二,替汉奸报仇,行刺总督的刺客,该不该杀?”

    “这、这,”陆猛语塞,“汉奸当然该杀,行刺总督也该杀,不过,不过她为儿子报仇……”

    “唔,为儿子报仇就可以原谅?那我们在泉州杀掉一百二十名亦思巴奚,他们的母亲也要来报仇,怎么办?”

    楚风提出这个尖锐的问题,堂上一时静悄悄的,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法华念诵着佛号,心下一片茫然,如此说来,你杀我我杀你,冤冤相报,南少林被屠的仇,究竟该不该报?

    “不是什么冤冤相报!”楚风大声说:“你们想用道理来解释敌我矛盾,这本身就不可能。陆猛,你是不是想,作为一个母亲,替心爱的唯一的孩子报仇,似乎无可厚非,似乎情有可原?”

    陆猛点点头,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楚风摇着头,“不,敌我矛盾绝不能换位思考。”

    “我们的道理,是耕田得粮食,做工得工钱;鞑子的道理是抢你的粮食钱财和女人,他们的强盗头子铁木真说过,‘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杀人性命,夺尽其所有财产,让他们的亲人流泪痛哭,**他们的妻子和女儿’。鞑子的道理,你们接受吗?你能设身处地的替鞑子着想,说鞑子千百年都是抢劫杀人过活,所以抢我们杀我们就情有可原?”

    “敌人要杀我们,我们要杀敌人,只能是你死我活的战争,没有第二条路,也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白狗儿做汉奸,就是站到了敌人一方,他母亲要为儿子报仇,也就成了我们的敌人。敌人,必须消灭!”

    侯德富两兄弟一齐说到:“对,和敌人没什么道理可讲,只能一个字,杀!”

    曲海镜也点头道:“若是因为年龄大就要同情,那在战场上,岂不是见了年老鞑子,咱们就得伸长脖子任他砍?不合逻辑嘛!”逻辑,这是从楚风嘴里听到的新词,他此时用上,自己觉得很恰当,有点小得意。

    张广甫倒有点不同意见,“杀个把汉奸家属,有什么好争的?放在大宋朝都是满门抄斩,哪儿等得到她来行刺?”

    众人纷纷出言附和,大宋律法就是这么规定的,琉球按律施行,并无不妥。

    满门抄斩?这和现代人“罪不及妻儿”的观点相违背,楚风本能的准备反驳,又仔细想了想,这个时代人的家国观念是家在国前,古代中国称“家国”,而非“国家”,很难保证汉奸家属不行凶报复,就算暗地里替鞑子通风报信,后果也不堪设想啊!

    是否真的要搞满门抄斩、株连九族那一套?

    不,绝不!楚风捏紧拳头,对自己说:勿枉勿纵,是我建立秩序的原则。杀一无辜而救万人,我绝不为;恕一罪人而得万人之心,我亦不为!

    汉奸家属,可令警察特别注意,可利用社会舆论让他们翻不起身、得不了势;我的安全,可以加强保卫,无非是让自己不方便点,但这都是在乱世中建立秩序必须付出的代价。如果为了形势而任意改变秩序、破坏秩序,为了生存就杀害无辜或者放纵罪人,那和投降鞑子屈膝求生,有本质区别吗?

    陆猛亲手杀掉了满头白的刺客,人头和白狗儿、屠三喇子的级一同号令到村外京观旁边。

    法本、法华武功高强,但行伍中用处不大,于是成立总督卫队,法华任队长,负责楚风的安全;又在陆师张魁、钱小毛、许铁柱三个队之外,成立尖兵队,法本任队长,教授伏低窜高、单兵格斗的技术。

    今后楚风再要出门,就必须跟着两名以上的卫士贴身保护,不消说,比以前的自由自在,实在麻烦多了。但他很庆幸坚持了自己的信念,绝不后悔这种选择。

    现实主义者才能成为合格的领导者,但若是没有一点理想主义色彩的人,决不会成为力挽狂澜的领袖人物。

七十四章 医国医人

    敏儿躺在床上,小脸儿蜡黄蜡黄的,因为失血过多,身体非常虚弱。尽管按照楚风浅显的医学知识,用生理盐水为伤口清洗消毒,再敷上消炎止痛的草药,但还是不可避免的生了伤口感染。小丫头着低烧,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喊疼,往日活泼灵动的大眼睛,失去了光彩而微微黄。

    外间暖阁子里,王大海两口子愁眉苦脸。

    “当家的,楚哥儿对咱们家敏儿的情意,可是深得很呐,以前洪家快嘴二姐还说什么偏房,看这情形,分明就是正房夫人的位分。就是不知道敏儿有没有福气消受,能不能迈过这坎儿。”

    王大海没好气的瞪了老婆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废话。”

    “我不是心里面憋得难受么?你又像个锯了嘴的葫芦,半天不说话。”王李氏抹了把眼泪,指指里间,“我是怕敏儿没好起来,这里边又躺下一个……”

    敏儿伤后烧,楚风衣不解带的服侍了五天,只略微打了几次盹,熬得眼睛通红,赛如一只大兔子。女儿生死未卜,王大海夫妻也不讲什么礼数什么规矩了,任由楚风呆在女儿房中忙前忙后,担心之余,又为这年轻人的一番深情厚谊所感动,提着的一颗心,倒有小半从女儿转到了楚风身上。

    楚风怎么不担心呢?如今的敏儿,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也睡不着,不是呻吟喊疼,就是说胡话,什么“不要伤了楚哥哥”“楚哥哥,别丢下我”,声音细得跟小猫似的,让人听了心尖子疼。

    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没有退烧药,万一感染了破伤风,可怎么得了?

    “爹爹,他刚醒了,你快来看呀!”

    “喂,大坏蛋,你肩上的伤口还没换药,我给你换啊。”

    “你要是又使坏,我就、就……不和你说话了!”

    “楚哥哥。你太好了!”

    ………………

    想起过去地点点滴滴。楚风百爪挠心。急得头一把把往下掉。

    “兵科长、民政科长侯德富求见!”伴随着仆妇地通报。侯德富已经走到了门外。

    楚风走到外间。就见侯德富一脸猥琐**地表情:“禀报总督大人。属下将武器盔甲海盐送往行朝。又报了泉州全歼蒲家骑兵地战功。陈丞相夸大人是海东屏藩、天南柱石。请了皇上御笔褒奖。嘿嘿、嘿嘿。还赐下一件礼物。”

    “哦。知道了。”楚风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转身就要进里间。

    “大人就不看看是什么礼物么?”侯德富一把抓住楚风,挤眉弄眼的做怪相,这才觉楚风神情萎靡,眼睛通红,急忙问道:“怎么了?难道敏儿伤势严重?”

    再看看唉声叹气的王家两口子,他一下子全明白了。

    离开琉球的时候,只说敏儿是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侯德富还以为她的伤势好了大半呢,这才有心情开玩笑,没想到情况严重到如此地步。

    楚风一点不关心陈宜中送的礼物,但礼物自己会走路。“贱妾雪瑶,拜见楚风楚大人!”

    这、这不是那日在行朝,陈宜中晚宴上高歌一曲的歌伎雪瑶吗?陈宜中说他夫人对此女视如己出,怎么舍得把她送到琉球?

    楚风一头雾水,傻看着雪瑶身着雪白的蜀锦小袄,外罩孔雀翎毛织翠边的玄色大氅,带着一阵若有若无的腊梅香味。她娉娉婷婷的轻摆柳腰,走进房中盈盈拜倒,又朝王家夫妻福了一福,“老爷、夫人万福!”

    瞧着这么一天仙似的人物,王家夫妻手足无措,简直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王大海呵呵傻笑,王李氏也起身福了一福,待要送盏茶水,却想到这是自己喝过的,又往回收,一不小心打翻在地,面上窘得通红。

    “老爷夫人不必如此,贱妾是相爷送与楚大人的,便是府上奴婢,当不得这般礼遇。”雪瑶柔声宽慰王氏,又向外低声道:“金风、玉露,进来将地上收拾了。”

    两个小丫环,满身珠翠光华灿烂,跳跳舞舞的跑进来,朝众人团团做个万福,从怀里拿出苏绣手帕,几下子把碎瓷片、茶叶渣包了拿走。

    金风玉露两位,又是服饰华贵,又是机灵可爱,动作麻利得像变戏法,王家两口子看得眼花缭乱。

    雪瑶又向楚风道:“大人心系大宋、勤于王事,相爷让贱妾多多拜上楚大人。”

    这么个绝色尤物自己送上门,若是平时,楚风必然欣喜,少不得要调笑两句,但现在敏儿伤重,可没那心情,摇摇手让她起去,自顾着走进里间。

    “咦?有病人?”雪瑶娇俏的小鼻子抽吸着,闻到一股子草药味。

    楚风坐在旁边,感觉身后有人走动,淡淡的腊梅幽香传入鼻端,这是雪瑶身上的味道。他看着低声呻吟的敏儿,头也没回:“你怎么进来了?”

    雪瑶春葱似的手指向敏儿棉被下探去,楚风大急,一把抓住她的皓腕。

    “贱妾师从相爷,学得几分医术。”雪瑶郑重的看着楚风的眼睛,待对方的疑虑消失,香滑的玉手轻轻一翻,脱离楚风掌握,轻轻探入棉被下,搭上敏儿的脉搏。

    雪瑶细细感受着敏儿的脉搏,忽而沉思,忽而眉头一皱,吓得楚风心惊胆战,“雪瑶,陈姑娘,敏儿怎么样了?”

    “有我在,不妨事的。”雪瑶嗔怪的看了楚风一眼,摸摸手腕上被捏出一道印痕,这傻子,真下得手,捏得人家好疼!

    受刀伤后失血体虚,整天不能睡眠,口渴喝水多,雪瑶问了病情,沉吟半晌,又揭开棉被,取下伤口处的绷带,只见敏儿肩头受伤处红肿隆起,伤口周边热,以手轻触就喊疼。

    “伤后口渴、热,是毒气炽盛,须解热毒;伤口红肿难以愈合,是气血两虚。好在受伤未久,医治不难。”

    “对、对,有什么办法快点治好?”楚风如同沙漠中遇到绿洲的旅人,欣喜之下抓住雪瑶的肩头,恨不得狠狠亲她两口。

    雪瑶嫩脸微红,挣脱了走出门外,“金风,去开了那口藤箱,取丞相调制的玉枢丹、神异膏。雨露,取我的九霄环佩。”

    玉枢丹、神异膏都是药物,九霄环佩却是张浑厚古朴的七弦琴。救治病人用得上古琴?楚风又搞不懂了。

    雪瑶服侍半昏迷的敏儿服下丹药,又让人打来凉开水,洗净伤口处的污物,敷上膏药。“玉枢丹,由山慈姑、文蛤、千金子、红芽大戟、麝香调制,内服解热毒有奇效;神异膏含蜂房、玄参、蛇蜕、黄丹、杏仁,外敷止伤口肿痛。”

    金风解开包琴的绒布套,将琴端端正正放在几案上,又在几后铺好蒲团;玉露捧出个古色古香的薰炉,点上后散出如兰似麝的香味。

    雪瑶坐到蒲团上,左手吟、猱,绰、注、撞,右手托、擘、抹、挑、勾、剔、打、摘、轮,一双玉手变幻无方,琴声叮叮咚咚悠扬婉转,如清风吹过松林,如海潮轻卷浪花,叫人身心一阵轻快,紧绷的神经为之一松。

    一曲终了,刚才还呻吟翻覆的敏儿,竟然已沉沉睡去,嘴角微微翘起,小脸上竟挂着一丝笑意。

    雪瑶收了琴、炉,拉着楚风走向外间,解释道:“天竺香含曼陀罗,焚烧能催人入眠;刚才的一曲《鸥鹭忘机》,清新淡雅使人忘记忧愁烦恼,亦能助人安眠。”

    “好,很好!谢谢,谢谢你!”楚风感激得不知该说什么,想想又问:“你怎么会这些?丞相的医术如此高明?”

    雪瑶白了楚风一眼:“我家相爷与当世第一名医陈良甫同宗,早年学得陈家医术神技,后来做了丞相,也常常为同僚看视病症,京中称为‘医国医人,妙手回春’。”

    楚风讪笑道:“我只知丞相能医国,却不知他善能医人。”

    “相爷医人确是妙手回春;医国,唉~”雪瑶长叹一声,如今相爷医人妙手还在,至于医国,国家残破如此,便是再有回春妙手,怕也难医得这残山剩水。

七十五章 两岸

    陈宜中突然给楚风送来一位妖娆多姿的侍妾,隐隐威胁到女儿的地位,本来王家夫妻是有所不满的,但偏偏是她救了敏儿的命,感激还来不及,一点小小的不快,早已抛到脑后。

    雪瑶以楚风不懂医术为理由,接替了他照料敏儿的工作,楚风回到卧室,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刚醒来就得到好消息:敏儿已经退烧,恢复了神智。

    急匆匆的赶去,金风玉露待要通报,“嘘~”楚风止住了她们。

    还没进门,就听见两女交谈甚欢。“雪瑶姐,海上行朝好玩吗?几个月飘在海上,会不会头晕啊?那些大将军、大丞相,是不是很威风?”

    “行朝几千艘船,用绳索木板连接在一起,就像是一座浮在海上的大城。战船在最外边,高大的船身就像城墙;靠里一点是各种各样的船只,有的船打铁,有的船住人,还有的船上铺着泥土种菜;最里边是官家的座船,富丽堂皇,住着小皇帝和后妃娘娘们,就好像皇宫一样……”

    “皇宫?那儿有没有郡主呢?楚哥哥喜欢郡主,上次去泉州没见到,他很失望呢,好一段时间都不开心!”

    楚风笑着推开房门,“咳咳,是哪个小坏蛋在背后说我呀?”

    一幕香艳的画面映入楚风的眼帘:大床上,敏儿斜倚着枕头,胸前衣衫半解,为了肩头的伤口,抹胸早已取下,鼓鼓胀胀的小山丘在衣襟下若隐若现,恍惚间甚至看到了一粒青涩的果实。

    雪瑶只穿着抹胸,只见她肤色欺霜赛雪,乌黑的长随意搭在胸前,黑白分明更增加了无穷尽的诱惑,抹胸下面的两座山峰挺拔高耸,峰顶的紫葡萄把雪白的纺绸面料顶出了两个小小凸起,她大半个身子露在被子外面,伸出左臂侧身环抱着敏儿,这个姿势让楚风从侧面看得更加清楚,甚至清晰的看见她平坦的小肚皮上,那个娇俏可爱的、圆圆的肚脐眼。

    啊~~两女同时娇呼,缩进了被子里。雪瑶后悔死了,室内升起炭火炉子,尽管开着窗,仍然非常暖和,怕热的她钻出被子,却没想到被楚风这家伙看了个饱。

    哎呀,羞死人了!

    “出去。出去。怎么进来不敲门呢?!”雪瑶蒙着被子埋怨。

    楚风撇撇嘴。退回门外。乒乒扣了两下门。又走进房中。

    雪瑶几乎气死。知道这位总督大人脸皮厚如城墙。只得蒙在被子下面。套好了衣裙再钻出来。她将手伸出被子。取床头搭着地衣裙。藕臂雪白柔嫩。楚风又是好一阵心跳。

    敏儿则从被中钻出个小脑袋。笑嘻嘻地看着楚风。

    小丫头刚替自己挡了一刀。现在却多了个侍妾雪瑶。楚风有点尴尬。摸摸鼻子。“啊哈。两位这么快就熟悉了呀。需不需要我介绍一下?”

    雪瑶已经穿好衣服。钻出被子。正要下床向楚风行礼。敏儿一把抱住她。“才不用呢。我们都说半天话了。雪瑶姐可好了。不像楚哥哥大坏蛋。老是欺负我。”

    多了一个陌生人,而且将来很有可能和自己分享楚哥哥的感情,敏儿决不可能高兴得起来,但得知雪瑶为自己治伤,一天都没怎么休息,又兼容貌美丽、言语温柔可亲,又怎么忍心冷淡相对?

    雪瑶也知道敏儿在楚风心目中的地位,着意讨好结交,她在行朝见多识广,把逸闻趣事讲给敏儿听,敏儿闷了几天,听听这些新鲜事,心情舒畅了许多,兼之还带着点小孩心性,半天工夫,两人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敏儿的伤势大好,两女相处融洽,楚风心情非常好,伸手揪揪敏儿有点瘦削了的小脸蛋:“敏儿啊,这位雪瑶姐姐是陈宜中陈相爷送给楚哥哥的侍妾,你看她这么漂亮,跟小狐狸精似的,就不怕她把楚哥哥拐走了?”

    哪有当面说人家是狐狸精的?雪瑶闻言几乎气倒,晶莹的瓜子脸上浮出红云:“什么侍妾?刚才敏儿都和我说了,琉球律法不分良贱、男女,一律自由!”

    确实,为了解放劳动力,展工业生产,琉球是不承认什么丫环、佃户、奴仆等等一切人身依附关系的。每一个劳动力都要投入资本主义的工农业生产中,即使是家务劳动,也以雇用仆佣的方式解决。否则,从对岸接到三百个劳动力,突然其中冒出个地主老财,说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奴仆、丫环,只替自己服务,既不开荒也不做工,那琉球政府还傻眼了呢。

    楚风郁闷的挠挠头,作茧自缚啊,他涎着脸道:“敏儿,这话从哪儿说的?没有吧?多半是你记错了,明明是规定侍妾必须侍寝的嘛!”说完作势就要朝床上钻。

    雪瑶脸红得可以滴下水来,敏儿捂着嘴吃吃的笑,她在床外侧,楚风怕碰疼她伤口,没敢真往床上挤。

    这位总督大人,顽皮赖脸的,再呆下去不知道他还要搞出什么怪来,雪瑶起身福了一福:“贱妾每日琴课的时候到了,小姐伤势再无大碍,贱妾这就去了。”

    楚风追到门口:“美女,晚上是要侍寝的哟!”

    “大人国之柱石,君子不强人所难,必不会做逼迫弱女子的小人之行。”雪瑶盈盈一笑。

    楚风嘿嘿**道:“我哪是君子啊,朱熹朱大爷才是君子,他全家都是君子!我是小人,不折不扣的小人,贪花好色的小人。”

    雪瑶气苦,再也说不出话来,如同背后有大灰狼在追,一溜烟的走远了。

    敏儿在床上,左手捂着右肩的伤处,笑得翻来覆去,两只小脚丫咚咚咚把床踢得山响。

    楚风在琉球,做着左拥右抱的白日梦时,泉州秀王府中,到处挂着白色的祭帐,大堂上供着几块新鲜的牌位,府中空无一人,静悄悄的,犹如鬼屋。

    灵前,玉清郡主一张张烧着纸钱,黄表纸被火焰慢慢吞噬,冷风一吹,化作漫天的黑蝴蝶。

    “红莺,她们都走了,你为何还不走?”玉清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偌大一座秀王府,丫环下人早已跑光,就剩下红莺一人。

    “不,郡主,我不会走的,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红莺哭着扑到玉清身上,“郡主,你就不要自己苦自己了,王爷……”

    玉清郡主出尘绝世的面容清减了许多,眼角眉梢都带着愁苦之色,父王在处州战死,叔叔、弟弟同时遇害,她真正成了孤家寡人。几个月来,除了在灵前烧香祭奠,就没做过别的事,眼泪早已流干,亡国郡主的滋味,叫人心碎魂销。

    红莺再一次劝道:“郡主,行朝屡次来书,趁着蒲寿庚还没封城,咱们去海上行朝吧!”

    “不!”玉清坚决的摇摇头,她知道,父王就是与行朝的国舅杨亮节政见不合,才被迫以亲王之尊出镇浙南,朝廷又不一兵一卒,父王手下只有从王府带去的五百亲卫,加上处州当地武装,根本无法抵挡董文炳、阿剌罕的大军。

    以此说来,行朝当道诸公,无异于玉清的杀父仇人,她怎肯托庇于仇人军中?

    红莺哭道:“郡主,蒲寿庚已把城中一千五百名淮军监管起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对宗室下手了,再不走,就没机会了呀!”

    淮军是江淮一带招募的士兵,原本是两淮制置大使、右丞相李庭芝的部下,他们人人和鞑子是血海深仇,行朝出海后将他们留在泉州,以作制约蒲寿庚的砝码。但鞑子兵入八闽,孙胜夫开城降元,大势已去,淮军也被蒲寿庚监管起来。但泉州还有三千南外宗子(皇室宗亲),势力不小,蒲寿庚不敢贸然难,仍在观望之中。

    或许,这也是蒲家留着的后手,脚踩两只船的把戏?

    不过玉清不走,还有更重要的理由:表哥他们的计划。前一阵子,孙孝祖到府上祭拜秀王,结交了泉州大批宗室子弟,得知这些宗室正准备联系行朝张世杰,一举收复泉州!

    不消说,孙孝祖立刻参与了这次行动。

    见红莺哭得可怜,玉清不忍心再瞒下去,将此事和盘托出。她留在泉州,一则是不愿去行朝受仇人庇护,更重要的是,要留在这里,亲眼看到表哥收复疆土,为父王报仇雪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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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介绍:
你有怯薛军,
我有太平洋;
你有射雕弓,
我有燧枪。
若想留性命,
快投降!
——楚风致元朝皇帝勃儿支斤.忽必烈的一封信汉风1276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风1276,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风1276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