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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跳     汉风1276txt下载     汉风1276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26章 世界之战

    老和尚遇到了新问题。我佛如来说众生平等,孔圣人说内华夏而外夷狄,大汉皇帝说帝国公民一视同仁……法本脑子里乱糟糟的,只觉得让不让马可.波罗和亚伯拉罕参拜黄帝陵这个问题,简直比南少林过去那位老住持打的机锋还要叫人挠头。

    “尊敬的将军,作为您的朋友,我不等不非常诚挚的告诫您,军人不能干预政务。涉及大汉公民国籍和待遇的问题,应该由民政部官员负责。”马可.波罗说着就要带上亚伯拉罕走过去。

    攻坚英雄连连长李世贵一下子就火了,他以目示意,神枪手小郭就拦在马可.波罗身前,用肩膀狠狠顶了他一下。

    有宋一朝,朝廷固然懦弱无能,但先进的文化、达的经济,让宋人普遍有着高度的民族自豪感:大辽和西夏的女子到开封青楼中卖笑,宁愿贴钱也非得嫁给宋人,日本女人乘船到江浙沿海,挑选宋人中的帅哥一夕**,称为“度种”,认为可以改善后代人种,金兵南侵凶横猖獗。却有一位大金皇帝因自己没有生为宋人而抱憾终身,蒲寿庚掌泉州兵马财税大权,但小山丛竹的士子却蔑称他为“海獠”!

    大汉帝国崛起海东,战场上一扫三百年之颓势,军心民气持续高涨,无论李世贵还是神枪手郭鹰,都打心眼里有些看不起色目人,此时又怎么肯让两个外人来祭拜咱们华夏子孙的祖先?

    马可.波罗被郭鹰的肩膀顶了一下,胸口生疼,惊讶的退后一步。

    读了一肚子新儒学典籍并以此自豪的亚伯拉罕,则摇头晃脑的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夫君子者,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法本打小儿做和尚,念的般若波罗蜜诃多,唆都屠了泉州南少林,他破戒当了兵,则学的正面突击、迂回包抄、后勤保障、思想动员,哪儿明白这些弯弯绕的新儒学?听亚伯拉罕一扯三千里,一时只觉得头都大了。

    当兵的都是直肠子,亚伯拉罕掉书袋,比那山西老陈醋还要酸上几分,四周的官兵们都听得肚子里冒酸水,炊事班的官兵更是私下开起了玩笑:待会儿可得多蒸几笼饭,否则压不下胃里泛起来的酸水!

    犹太人倒是洋洋得意,大汉制度,凡葱岭以西、辽东以东、琼涯以南、大漠以北的外族。取得公民资格必考新儒学,这些之乎者也的东西,可比《塔木德》和《托拉》的难度大多了,不是一般人能考上的呀!譬如南洋岛上的黑猴子,只知道整天拜毗湿奴,拿上书本就傻了眼,考场上吓得屁滚尿流拜大神的都有,也没几个能通过,倒是聪明的犹太人有不少过了关。

    得意归得意,不过对士兵们拦着不让参加祭奠,亚伯拉罕心头还是打着小鼓的。

    试想犹太人自埃及法老开始,先后被巴比伦、波斯、罗马帝国、大食帝国奴役,好像那无根浮萍一样受尽了颠沛流离的欺辱,好不容易蒙大汉皇帝开恩,授予了公民权,无论泉州的亚伯拉罕一族还是开封的“蓝帽回回”,凡加入汉籍的,无不把大汉公民的身份视若珍宝,此时士兵不让他参加祭祀,亚伯拉罕自然又委屈又心酸……

    啊,伟大而神圣的大汉皇帝正朝这边过来了!亚伯拉罕和马可.波罗面有喜色。准备向他倾诉自己的遭遇。

    李世贵、郭鹰和士兵们也跃跃欲试,他们认为无论如何,皇帝不会偏袒色目人的。

    “原来是血缘传承和近代国籍制度之间的矛盾。”楚风听了双方的解释,微微摇头。

    无论缴纳税赋额度、居住时限和通过新儒学考试,都是近代国籍制度中加入国籍的条件,番邦人士取得大汉公民权,便按这些条件操作,一旦加入了汉籍,平时法律、税收等方面自然享受公民待遇;

    但传统祖先观念上,金碧眼、高鼻深目的亚伯拉罕和马可.波罗,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炎黄二帝的嫡传,咱们中国人又特别讲究祖宗观念,两个“外人”要来祭拜自己的祖先,这当然会引起士兵的反对。

    楚风皱了皱眉头,整理着思路,寻找弥合两种观念的契机。

    倒是陈淑桢替他捏着一把汗,附耳低语:“楚兄仔细了,我汉军中非炎黄嫡传者甚多,琼涯岛民、辽东蒙古,甚而党项、吐蕃……”

    汉军起于闽广,畲汉义军中畲人便占了一半,开琼州,自琼涯投军的有好些民族,广南西路的山寨,也有不少人参军,四川第二军第三师自川边进兵吐蕃,各寨翻身的奴隶娃子投汉军的也为数不少,多为吐蕃、党项人,而辽东各军中奉楚风为天可汗的蒙古武士就更多了!

    陈淑桢自小儿读书。就听得父亲故宋状元公陈文龙讲“和番难,抚夷难,令四夷归心难上加难”,闽广陈家数代苦心经营,才得了畲人、客家的倾心归附——而这两个族群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番、夷,是南迁汉人的后代,至少自认为是南迁汉人的后代。

    倒是陈淑桢一句话提醒了楚风,他笑笑,手指郭鹰道:“嗯,说亚伯拉罕和马可.波罗不是炎黄嫡裔,那么,这位兄弟又是哪一个民族的后代?”

    郭鹰把胸脯挺得高高的,自豪的报道:“报告吾皇,金刚军第一步兵团三营二连,皇上亲授荣誉番号攻坚英雄连士兵郭鹰,嫡传汉家儿郎!”

    啊呃~楚风囧了一下,他见这士兵黑黑瘦瘦,身材矮小精悍,又是从闽广地区征兵较多的金刚军士兵,满以为他是个畲人或者苗人,哪晓得人家是汉家嫡传。

    别的大臣且罢了,陈淑桢大概猜到楚风的用意,不禁莞尔一笑。恰似冰山上的雪莲绽放,她凑到夫君耳边低语,呵气如兰:“前面左边那位少尉,就是畲人,右边第三个士兵是苗人。”

    原来如此啊!楚风嘿嘿干笑两声,指了指陈淑桢所说的两名官兵:“你们两个,原本可是汉家嫡传?”

    大汉皇帝亲口垂询,这可是多大的荣幸啊!少尉蓝耀庭颇有些自豪的道:“启禀吾皇,俺本是畲人,参加畲汉义军,蒙皇上恩典恢复了汉籍!咱们全体畲人都恢复了汉籍。”

    另外一名士兵则有些不好意思。感受到楚风鼓励的目光,他鼓起了勇气小声道:“俺,俺是苗寨里的,投军杀敌加入的汉籍。”

    “英雄不论出身。”楚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战绩如何?”

    哪知道这下不得了,那士兵竟然浑身颤抖起来,楚风正想问他是不是了癫痫,士兵又不抖了,双目无神喃喃自语道:“俺的娘呃,真龙天子亲手拍了俺肩膀……”

    楚风还不知道,什么热气球、火枪火炮、新式炼钢法这些奇迹,光复华夏的传奇功绩,在说书先生和梨园才子的艺术加工下,他已经成为姜子牙一般的史诗级人物,汉军官兵就是和他面对面说上一句话都要激动得半夜里睡不着觉,何况亲手拍了肩膀?

    连长李世贵毕竟见多识广,连忙指着士兵胸口亮锃锃的勋章、奖章介绍:“黄土根,大汉六年九月参军,江南战役中斩伯颜麾下百户一、牌子头二、武士一,荣立二等功,淮扬之战又击毙怯薛军一,荣立三等功,开封之战登敌城,夺旗两面……”

    “好,很好!”楚风点点头,问李世贵:“然则黄土根是炎黄嫡传呢,还是投军杀敌加入的汉籍?”

    李世贵一时愕然,半天没回过味来。这个时代,南方各少数民族和汉人同样实行农业生产劳动,奉行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农耕民族准则,并且羡慕华夏文明,自宋代起就有不少人“冒籍”,也就是通过造假从“番籍”加入“民籍”(宋代民籍特指汉民)。

    这样,南方各民族就和盘马弯弓的马背民族拉开了距离,汉军中各民族士兵也不显得有什么特别,就连李世贵、甚至黄土根自己都忘了,他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炎黄嫡裔。

    于是。楚风提出了问题:“难道,马可.波罗、亚伯拉罕和黄土根、蓝耀庭这样的战友,他们加入了大汉国籍,而不是炎黄嫡裔,又当如何呢?不让他们参与祭奠吗?”

    这下子,所有人都哑口无言,陷入了深思。

    “我想,炎黄一脉嫡传的子孙,固然应该来祭拜祖宗,但新加入汉籍的同胞,嗯,怎么说呢,”楚风略一思忖,便半开玩笑的笑道:“好比一个大家族,我们是长房嫡孙,他们也是偏房同族,譬如亚伯拉罕、马可.波罗这样的,至少也是个上门女婿,祭奠老祖宗,能不让上门女婿参加吗?”

    全军十几万人,民夫、百姓二十多万,闻言轰得一声笑了起来,确实,如果说黄土根算偏房的族兄弟,马可波罗这些加入了汉籍的色目人,至少也是个上门女婿啊,祭拜先人,上门女婿也是有份的嘛!

    皆大欢喜,盛大的祭奠仪式开始了。

    参与祭奠的,不仅有一脉嫡传的华夏儿女,还有琼涯、闽广、辽东的各族子弟,有来自万里之外的威尼斯人、犹太人和波斯人,民夫和承包商中还有南洋诸岛,占城、三佛齐、天竺、大食的远客,他们在楚风的带领下,向华夏先祖轩辕黄帝致以了诚挚的祭奠。

    “四夷归服,四夷归服啊!”关汉卿在日记本上写道:从来没有这样多、故乡这样遥远的各族前来祭奠我华夏先祖,惟有大汉帝国,把传自轩辕黄帝的荣光遍洒中原、南洋、东洋,遍洒极乐之地五印度……

    楚风则恭恭敬敬的向着黄帝陵行礼:我明白了您的启示,蒙古帝国不是有来自三千万平方公里上的被征服各族的武士吗?我大汉帝国也有整个亚欧大陆上的力量!

    忽必烈,就让我们来进行一场旷古绝今的世界之战吧!

527章 决战前一刻

    厚重的历史翻到了大汉八年四月的第一页。忽必烈集中蒙古帝国所有能集中的精锐:漠北各大营驻军、岭北诸王、四大汗国,合计八十万大军分三路南下,意图一举消灭国势方张的大汉帝国。

    楚风飞檄全国总动员,后方所有民用工业转产军工,钢铁厂铸犁为剑,纺织厂停下民用服装赶制军服,食品厂开足马力生产军用罐头……一切经济活动转到为汉军这部战争机器服务的中心上。

    省、州、县、乡各级政府机构征兵入各地训练营后集中开赴二线为补充预备队,同时征夫征粮调运前线,长城沿线飞马传檄坚壁清野,兵民或入坚城固守,或入深山躲避。

    辽东。

    各部族的牧民百姓,扶老携幼退守东宁府、锦州、大宁、高州,填埋水井,拆毁毡房,用勒勒车运走酥油、黄饼、羊毛和一切有用的东西,哪怕一颗麦子、一粒盐巴、一滴水都不给敌人留下!

    “这,这是汉人的城市啊!”辽东虽久为乃颜汗占据,沈阳、锦州、辽阳各地城市居民仍以汉人为主,各部族牧民常年游牧于草原之上,外敌来犯也是游走避让,并无守城之事。此次接天可汗楚风檄文入城坚守,不少人还是平生第一次踏足城市之中呢!

    阔别熟悉的草原牧场,人人心头都有点忐忑:陌生的居民,陌生的城市,会怎样对待我们这群托庇于屋檐下的客人?

    喷香的米酒,热腾腾的咸鱼汤,城市早已做好了接待准备,大汉帝国的官员们笑盈盈的打消了牧民的顾虑:“来吧,大汉的城市属于我们,也属于你们。辽东诸部的儿郎在汉军中浴血奋战,他们留在草原牧场上的老弱妇孺,大汉定要照顾妥帖!”

    黄土高坡。

    一户农家的女主人正在愁:“柱子哥,这些坛坛罐罐可带不走啊!”

    黄土高坡的地形支离破碎、沟壑交错,生活极其不易,这一家子的东西,无论水罐罐还是鸡笼笼,在女主人眼中都是珍贵的东西,哪一件她都舍不得;可退往山里的一路上,不是塬就是墚,不是墚就是峁(塬、墚、峁均为黄土高原被降雨冲刷形成的破碎地形),上坡下坡不停歇,就算有个鸡公车儿,咋个装得下、弄得走这许多东西嘛!

    女人不禁抱怨起来:“这好日子才过了两三个月,大汉就又折腾咱,和蒙古人开仗,还不是俺们老百姓遭殃……”

    “放屁!”出远门前,男人把硬邦邦的鞋底在门槛上磕得扑扑响。倾倒着钻进鞋里的沙粒、黄土,他头也不抬,闷声闷气的道:“婆娘甭瞎说,朝廷让咱们进山,还不是为了咱老百姓好,难道你不怕被鞑子掳了去?这嘛时候了,你还记挂着坛坛罐罐,莫不是等着鞑子兵把刀抹脖子上,才消停了?!”

    女人想想鞑子兵的可怕,顿时打了个寒噤,前村的花花、后寨的六丫,那都是当年没跑得及,死在鞑子兵手里的!待鞑子走了,乡亲们回来,只见尸身光光的倒在村口,浑身上下布满了青紫的伤痕……

    “走,快走!”女人催着男人快些离开,现在只有山里才保险了。

    依依不舍的离开家园,女人长叹了口气:“唉~~这躲鞑子的日子,要等到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快了,快了。”男人瞧了瞧女人略微有些隆起的肚皮。暗暗下定了决心:为了女人,为了女人肚里的孩儿,照顾小家伙生下来,就立马投汉军,揍鞑子!

    大都南城。

    刘老爹和张大娘收拾家当,装了辆太平车儿,小孙孙坐车上,老两口前头拉,儿媳妇后面推。

    当年忽必烈建大都,南城是汉民百姓居住的地方,街道狭窄房屋破旧且不说,连城防都基本上没有设置,和城墙高厚、巍峨壮丽的北城相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即将到来的大战,按朝廷要求坚壁清野,所有百姓退入北城坚守,这不,刘老爹一家人就用太平车儿推着家当往北城去呢!

    刚交四月天,华北平原上空的太阳还只是温温热,儿媳妇禾姑的脸庞却红得像熟透了的山东大苹果,额头、两鬓汗水涟涟。

    大都地形平坦、街道平整,照说太平车儿推着该不怎么费力,可刘老爹的豆腐脑摊、张大娘的小面摊,全副家当都在车儿上,连磨豆浆的石磨子都舍不得丢下,这得多重啊!

    老人家最是敝帚自珍,石磨子是他用了几十年的老伙计,想着大都南北城就这么几里平路,再累也有限。便装到了车儿上,哪晓得这太平车儿装了不下千斤,虽说平路,哪里推得动?

    还没走几步,一家四口就累得气喘吁吁,本来坐车上的小孙孙甚是懂事,也下车帮着推起来,但车儿只减了小孩子几十斤的体重,下车推动的力量也没过二十斤,走了半里路,渐渐又推不动了。

    这家就剩下了两个老人、一个弱女子、一个小孩,加起来还赶不上两个壮劳力,要推千斤的车儿,再是平路也难呵!

    此时街上逃往北城的百姓忙忙乱乱,军队也忙着加固城防,兵荒马乱中,竟没人注意到这家人的困窘……

    眼见公公婆婆两颗花白的脑袋在前面一起一伏的用力,禾姑心里面别提多难受了,这要是孩儿他爹没被放羊羔儿息的色目人逼死,多个壮劳力,哪儿会这样为难?

    几次三番想劝公爹放弃这许多呆笨重物,想起公爹把石磨子放上车儿的不舍,又开不了口。她只好努力的推动车儿,可柔弱的肩膀担不起太大的重量,咬碎了银牙,车儿前进的度仍比蜗牛还要慢上三分。

    天呐,这样推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尽头?长期营养不良让禾姑的身体十分虚弱,她的眼前已有黑影浮动,开始头晕眼花了。

    忽然,车儿好像轻了许多,恍惚间身边多了个人影子,正在帮着推车呢!

    禾姑睁开眼一瞧,顿时喜上心来。不是宝儿他爹还是谁呢?她一把抓住了丈夫的肩膀,生怕一眨眼他又消失不见。

    “爹爹,爹爹回来了!”宝儿兴高采烈的叫起来。

    “我、我……”姜良材尴尬的挠了挠脑袋,身边的刘国泰捂着嘴巴呵呵直乐。

    血战淮扬连连长姜良材在淮南乡下接到全国总动员的传檄,立马和战友刘国泰从扬州乘船经京杭大运河北上,一帆就到了通州,下船赶回大都城中驻地,半道上就见了一家百姓坚难的推着车儿,上去帮忙推车吧,女子抓住他肩膀,才现是入城式上突然出现,抱着自己叫爹爹的孩子和他的母亲。

    “我想,你们认错了吧?”姜良材尴尬的看了看禾姑抓着自己肩膀的手,挣扎也不是,不挣扎也不是。

    听到和丈夫迥异的淮扬口音,禾姑才愣怔着松开手,揉了揉有些昏花的眼睛,定睛细看,果然不是丈夫,却是入城式上见到的那位汉军官长。

    秀丽的禾姑,立马像触电似的缩回了双手,脸上登时飞起两团红云,本因劳动而红的脸蛋,这下子更是从双颊一直红到了耳朵根上,红得能滴下水来。

    饶是姜良材赤胆忠心的男子汉,见了这般情景也不由得心头一荡。

    禾姑被色目人抓走,数年没有见过丈夫,宝儿年幼亦会认错,刘老爹却是亲手把被色目富商打死的儿子埋在郊外的乱葬岗子里,便是老眼昏花,他也断断不会错认儿子,回头见姜良材怔怔的看着儿媳妇,一向乖巧听话的儿媳妇竟然满脸通红,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好贼子,光天百日的调戏民女么?大汉真龙天子在位,朗朗乾坤,须不怕你逞凶!”刘老爹胡子一翘一翘的。指着姜良材大骂。

    姜良材一时倒不知该怎么替自己辩护了,刘国泰促狭的捅了捅他腰眼,又朝禾姑努努嘴,更是让战斗英雄哭笑不得。

    “老刘啊,人家是帮你们推车,你儿媳妇错认人啦!”有挑着担子的旁人笑眯眯的帮腔,还停下来仔细打量两下:“啧啧,这位军官爷们,真个有七八分像老刘家儿子。”

    谢天谢地,有人解了围。姜良材赶紧把事情解释了一通,刘老爹待要不信,小孙孙还牵着人家衣角叫爹爹呢!

    姜良材和刘国泰坚持帮刘老爹一家推车到了大都北城,曾经的蒙元贵官府邸,早已成为汉军营地和安置入城百姓的避难所。

    做事全始全终,待刘老爹全家人安顿下来,姜良材二人才告辞离去,尽快归队准备战斗,但刚走了几步,他们又被人叫住了。

    禾姑双手拎着衣角,脸似乎比推车时更加红了,她吭吭哧哧半晌才挤出几个字:“这、这位官爷,能、能不能留个姓名,自从上次城门口见了您,我家宝儿就整天哭着要爹爹,半夜里总哭醒,您能不能、能不能……”

    姜良材大手一挥,爽朗的笑道:“没关系,我叫姜良材!待此战结束,我便到你家,接宝儿出来玩!”

    “那、那太好了,谢谢您!”禾姑像受惊的小鹿,飞快的逃走了,但她的眼睛里有希望的光彩在闪动。

    姜良材转身向军营走去,浑身充满了力量,对即将到来的大战,他有着必胜的信念,因为他答应了禾姑,胜利之后就再一次去见宝儿。

    允诺,给予人力量

528章 决战(一)

    蒙古帝国八十万各族铁骑劲旅如潮水般从草原南下。挟成吉思汗铁木真及拔都汗、旭烈兀西征灭七百余国之余威,杀气靡空、投鞭断流,声声鸣镝带着死亡的嚣叫,响彻了自河套到辽东的广袤地域,肆无忌惮的宣示着**裸的死亡威胁:蒙古大汗忽必烈已传下大扎撒令,攻入汉地之后,永不封刀!

    大汉帝国的百战之师,则针锋相对的北上抗击。崛起海东以来斩唆都、败张弘范、擒李恒、克塔出、灭伯颜、诛张珪、逐忽必烈,收高丽、平东瀛、下占城、覆新柯沙里,实为征服万里海疆、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的龙之爪牙,没人能阻挡这支王者之师前进的步伐:北元如大漠沙粒般众多的武士,被汉军踏做了一抔黄土,如繁星般灿烂的名臣宿将,纷纷从长生天的夜空中陨落!

    两股洪流终于在长城沿线,东起河套西抵辽东的万里北疆迎头对撞,牵涉亚欧大陆上成千上万民族,改写人类历史进程之空前大决战,幕布正缓缓拉开,血与火的交响曲即将奏响,英雄将在辉煌中升华为星辰,不可战胜的神祗终会走下神坛。即使最睿智的先知也无法在这巨大的历史洪流中独善其身,命运女神已把两个帝国放上了天平,天平的两端,一端是野蛮,另一端是文明。

    全人类的命运,也被放上了命运天平,哪怕是波斯神庙中日夜祭拜光明神的智慧祭司,天竺沉醉于吠陀经文中的婆罗门大主教,还是罗马教廷自称能得到天父启示、预言一切的教宗冕下,都无法知道这场旷世之战的结局,高踞亿万信徒之上、如神明般深邃的眼睛,此时都惊恐不安的关注着世界之战的进程。

    德里苏丹国的印度教神庙,大梵天、毗湿奴和湿婆神巨大的神像前,德里苏丹的宰相看着婆罗门祭司慢吞吞的翻动吠陀经文,忍不住擦了擦脑门上的油汗:

    德里苏丹国虽然受大食帝国阿巴斯王朝哈里册封,但末代哈里穆斯台尔妥姆,早在旭烈兀汗攻破巴格达之后,就被裹在毯子里纵马活活踩死,如今蒙古帝国四大汗之一的伊儿汗国,占据天竺以北的呼罗珊波斯,与德里苏丹国仅仅隔着一条印度河,随时都能南下,到时候,印度慢吞吞的战象、软绵绵的竹弓,可挡不住蒙古帝国的彪悍铁骑、强弓利箭!

    海上,大汉帝国气势汹汹,南洋总督府把马六甲海峡以东的广袤南洋变成了大汉的内湖。海峡以西,东印度公司的手越伸越长,在海上抗衡如日中天的大汉帝国,德里苏丹渐渐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北方陆上有蒙古,南方海上有大汉,夹在两大帝国的夹缝中,德里苏丹不好受啊,那么,在交战双方分出胜负之前下定赌注,说不定还有机会借力打力,否则只怕将来会有亡国灭种的危险!

    一个是驱驰万里所向无敌的上帝之鞭,一个是四千年文明辉煌灿烂的无双华夏,前者令德里苏丹的宗主、阿拉伯帝国的哈里死无葬身之地,后者在数百年前的盛唐,就有一位叫王玄策的将军征服了五印度……勃儿支斤.忽必烈,楚风,谁将是未来的苍天之主?

    平素比较相信真主的宰相大人迦那辛格,在清真寺的大毛拉口中没有得到明确启示,病急乱投医,他找到了印度教神庙中的婆罗门。

    终于,婆罗门大祭司关上了吠陀经的:“宇宙之创生,摩诃梵天遮比其那,星河之毁灭,摩诃湿婆大神通……大汉与蒙古之交锋,惟有神知,吾不可说不可说……”

    嗨,这不废话吗?迦那辛格气得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婆罗门大祭司此时方才睁开昏花的老眼,嘿嘿干笑两声,身处此无量劫局中,又怎么看得破局?你我皆是凡人呐!

    罗马教廷,神圣无比的钟声分外悠扬,灿烂的皇冠、洁白的法袍,教皇马丁四世显得那么的圣洁、光明,就好像天堂派往人间的天使,威严、高贵,不沾一丝尘埃。

    没人在意,至少教廷中没人在意,宗教裁判所的火刑柱上,烧死了多少高贵的灵魂,赎罪券和“圣物”买卖,又是如何将肮脏的金钱,从农夫、矿工、牧民和铁匠的口袋里掏出来,源源不断的流入教廷的库房,流入教皇、红衣主教、司铎和牧师的腰包。

    派往东方的使者布雷默正在接受教皇单独的垂询,看上去老迈龙钟的马丁四世,此时却是目光炯炯,他思考着提出了问题:“大汉帝国,那个东方巨龙。真的能够战胜长生天之下,信奉萨满邪神的蒙古帝国?他们,是无坚不摧的*祸,可怕的上帝之鞭啊!”

    想当年,所向无敌的拔都汗,率领军队征服俄罗斯之后,跨过波兰平原,向着多瑙河、向着西欧进军,波兰都克拉科夫、匈牙利都布达佩斯先后沦陷,献身于天父的无畏战士条顿骑士团,装备重铠、健马的重装骑士,在铺天盖地的箭雨中溃不成军,整个欧洲在上帝之鞭的威胁下瑟瑟抖……

    不是大宋那座叫做钓鱼城的神迹之城,令蒙古大汗蒙哥死于城下,拔都被迫引兵东还,也许,现在的西欧已是蒙古帝国的第五个汗国了吧?

    所以,教皇很难相信大汉帝国能够战胜可怕的上帝之鞭。

    “尊敬的陛下,天父在人世间的代言人,您卑微的仆人不得不诚挚的提醒您,当年正是宋人在钓鱼城下奇迹般的胜利,挽救了万里之外的欧洲!”

    布雷默的回答,让教皇陷入了深思。红衣主教略带兴奋的声音,在梵蒂冈宏伟的殿堂间回荡:“……大汉帝国是华夏的传承者,这个伟大的国度,还有她慷慨的皇帝楚风陛下,许诺在未来可以期待的时间内,将会把圣城耶路撒冷这份厚礼送给教廷……”

    耶路撒冷?!一直如顽石般坚定、沉毅,甚至在梵蒂冈的高高穹顶下显得分**沉的马丁四世,顿时再也保持不了平静,他洁白法袍下的身体,已经因激动而剧烈的颤抖!

    波斯光明教总部,隐秘的洞窟之中。塞里木淖尔坐在黄金制作的宝座之上,像天鹅一样洁白柔软的颈项,戴着光明教圣物“太阳的智慧”,而她握着的黄金鹰头杖“至高无上的权威”,细腻丝质长袍包裹着柔软纤细的身躯,盈盈一握的腰肢上系着黄金腰带“生命的守护”,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用古老的楔形文字写着:“光明神的印记”!

    四大圣物作为装饰物,恰到好处的衬托出圣女出尘绝世的清丽容颜,熊熊燃烧的圣火给塞里木淖尔镀上了一层神圣不可侵犯的光晕,仿佛整个人身处太阳的光轮之中,令人不敢仰视。

    更何况,她的身边还放着大汉皇帝的圣旨,东方最强大帝国的皇帝,拥有无上威权的中央天朝,他允诺册封所有追随天朝脚步,反对蒙古征服的抵抗者!

    至高的神权和现实的皇权相结合,塞里木淖尔已成为呼罗珊波斯地下的君主,阿史那莫央为的突厥、阿拉伯和波斯总督们,还有十名全身包裹着纯白长袍、头戴尖顶罩帽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光明教长老,都在她身前诚挚屈膝俯,诚挚的亲吻着圣女脚下的尘土。

    起义,即将动,塞里木淖尔面朝东方,虔诚的跪在了圣火之前,没有人知道她并未祈求光明神的庇护,而是在内心默默祈祷:万里之外的强悍男子呵,你可不要忘记,遥远的波斯,还有人记挂着你!

    就在塞里木淖尔跪在圣火前祈祷的那一刻,遥远的东方,楚风心头似有感应般轻轻一跳,他身前的巨幅地图上画了两道红线:第一道是大汉和蒙古两大帝国交战的长城沿线,第二道则是包括四大汗国再内,整个蒙古帝国的辽阔疆域。

    汉元两个中原王朝争夺天下的战争,终于在楚风有意放纵和忽必烈的孜孜以求下,如愿以偿的演变成世界之战。本来历史上,七十年后坐视大元灭亡的四大汗国、岭北诸王,现在已派出军队来到草原,南下长城沿线。

    既然来了,就不要走!楚风冷冷的笑着,手指头在蒙古帝国的广大疆域上轻轻滑过,滑过岭北,滑过中亚的玉龙杰赤、撒马尔干,滑过伏尔加河畔的拔都萨莱城,绕过一个大圈,停在了波斯。

    无花果、椰枣、开心果的味道,是那么的甘甜……现在,塞里木淖尔的事业,想必也到了关键时刻吧?算起来,波斯倒是此战的一个破局之劫手呢!

    于是,帐中群臣就见到他们“握乾秉坤、承天受命”的皇帝,在即将到来的旷世决战前,嘴角竟莫名其妙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只有陈淑桢看着他的手指头停顿的位置,就知道了缘由,她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提醒楚风注意她的存在。

    “报~”侦察兵举着金牌直奔账前,翻身落马,喘着气报道:“渭州以东、泾水南岸,我金刚军先头部队,已与六盘山南下之敌交火

529章 关中

    “太好了!”马可.波罗兴奋的站起来。摘下帽子对楚风鞠躬行礼:“睿智的皇帝,您的预言又一次变成了现实!”

    陈淑桢微笑着,握紧了楚风的手。

    早在战前,楚风就判断贫瘠的草原绝对养不活八十万大军,忽必烈的粮仓必定空空如也,那么蒙古帝国诸路大军南下的目标,一定会冲着大汉帝国几大粮、牧区:

    东路,辽东诸部是忽必烈的宿敌,近来得海上贸易之利,牛马好生兴旺,且与辽东隔鸭绿江相望的高丽,也是北方著名的水稻产区;

    中路,大都不仅是大元帝国的都,而且燕云之地还屏护着身后的齐鲁大地,为北方传统粮食丰产区;

    西路,沃野千里的关陕,秦、汉、唐赖以崛起的关中沃野,早在宋初就因水土流失而产量下降,大科学家沈括考察后认为“关中疲敝久亦,非耕战之地”,不过和其他黄土堆积、支离破碎的地区相比。渭河平原的八百里秦川仍然农业达,更有其后的汉中之地,号为西北小江南,沃野千里,粮食高产。

    忽必烈的南下大军,必定奔这几路去,相反,较为利于骑兵冲击的中原地区,大汉帝国相对空虚的腹心,反倒决不会是他的目标:宋室南渡以来,金人不修河防,中原地区饱受黄河洪泛之苦,且蝗灾、旱灾接踵而至,河南最为多,虽经大汉帝国开仓赈济,又拨巨款以工代赈兴修水利,但数年内尚难见成效,忽必烈真要敢兵下河洛,只怕抢完百姓手中那点微薄的粮食,汉军四面一围,守住东面淮扬、西面潼关、南方襄樊,北元八十万铁骑立马就得饿死在开封城下。

    可判断归判断,大汉帝国东西两面行营集中了除进兵西藏的第二军第三师之外的全部八个主力军,要是忽必烈真要别一别苗头,往中路来个胡搅蛮缠,对兵力不足的汉军而言,倒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威胁。

    前些天。统帅部几个小参谋对楚风的判断还有不同看法,但现在,他们剩下的就只有佩服了。

    “狗改不了吃屎。”楚风轻蔑的撇了撇嘴,手指地图朗声道:“蒙古帝国从劫掠起家,偏生这此又是饿着肚子来抢咱们,不直趋几个粮食产区才怪了呢!”

    陈淑桢点了点头,“乌仁图娅分析过,刚刚过去的那个冬天,只怕忽必烈的大军和草原上的各部,都把肚子饿瘪了。”

    蒙古帝国强大的武力,可以横扫天下如卷席,但任何人都不可能在冰天雪地的漠北草原上凭空变出粮食来,于是开春之后忽必烈的进攻方向也就固定了。

    美丽的女将军,温柔的看着楚风。

    此战大汉帝国的部署,是以统帅部西面行营四个军,迎击皇太孙铁穆耳携平章政事阿术统杭爱山、六盘山驻军,加上中亚霸主海都合兵三十万,自六盘山南下进犯八百里秦川的西路军;

    以统帅部东面行营辖下张世杰、苏刘义第三军,偕辽东诸部动员的控弦之士,凭坚城固守,对抗伊儿汗阿鲁浑、金帐汗忙哥帖木儿二十万兵马的东路军;

    统帅部东面行营辖下第一军、骷髅军、震天军由陆军司令陆猛统一指挥。坚守燕云一线,拖住忽必烈本人统帅,以漠北哈喇和林、上都路、应昌府各大营及京畿驻军残部,及岭北诸王部下控弦之士组成的三十万中路军。

    “楚兄,战事果如你所预料,不过我汉军西面行营十余万王者之师,如何敌住铁穆耳、海都、阿术三十万虎狼之军?楚兄所言田忌赛马之策,我西面行营可是关键劫手呵!”陈淑桢明丽灿烂的目光,扫视在楚风脸上,让他感到轻微的酥麻。

    忽必烈三路下中原,兵力有强有弱,大汉正好用了祖先故智,以田忌赛马的办法,最强对最差,最弱对最强:辽东方向一个主力军对阵二十万兵力,差距最大,只能死守待援;中路燕云次之,三个军对三十万,可以稍有辗转腾挪;西面行营四个军对三十万,最有可能率先突破,一旦待解决西路军之后,楚风便率全军东进,击燕云忽必烈之侧背,再入辽东邀击阿鲁浑、忙哥帖木儿。

    只不过,陈淑桢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楚风坚持认为三十万西路军是敌人最弱的一环?要知道,无论中亚霸主海都麾下武士,还是铁穆耳、阿术督率的杭爱山、六盘山驻军,皆是

    “很简单。金泳搞到的这份兵力配置表上,已经昭示了敌人的破绽。”

    拿起表格,这份北元各路军兵力配置表标明了敌人各部队的番号、主官,可那是很久以前就拿到手的呀!陈淑桢又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毕竟是军中女将,楚风略加点拨她就看出了门道:

    “铁穆耳、阿术和海都”,杭爱山驻军和海都是多年交战的敌人,“伊儿汗阿鲁浑、金帐汗忙哥帖木儿”,一个忠于北元,一个却想另立门户,“忽必烈、岭北诸王”,大汗和老王爷们的关系从来都不好,当年的乃颜、势都儿、哈丹起兵,诸王就和他们暗通款曲,双方秋波频传。

    这样看来,全是互不统属、互相牵制的配置!

    “庞大的蒙古帝国,虽然不能说是一盘散沙,但忽必烈违背成吉思汗遗旨,强夺汗位的行为早已让它四分五裂,蒙古人之间战争流的血,并不比汉元之战流的血少。”楚风直到此时才笑呵呵做出了解释:“他不放心任何人,任何人也不放心他,所以只能是这样一个不尴不尬的配置!”

    聪明的陈淑桢立刻明白了为什么敌人的西路军是最弱一环:东路的伊儿汗和金帐汗虽有分歧却不致命。中路忽必烈尚有余威震慑岭北诸王,惟有西路的铁穆耳、阿术和海都,两边连番大战,结下的仇恨比海还深!

    “忽必烈也是无奈之举呵……”楚风笑道:“海都这个最大的敌人,不用最放心的皇太孙铁穆耳把他死死看住,只怕这位蒙古大汗半夜都要被噩梦惊醒!”

    当然,这样做必然会产生的某些问题,就是汉军胜利的契机了……

    “王立、许铁柱、张魁、法本,给我全军压上!”楚风威风凛凛,“虎躯一震”下达了命令,不过接下来坏笑着加了句。完全破坏了这家伙的统帅形象:“各部队注意啊,遇上铁穆耳咱们狠狠打,打疼他;海都嘛,嗯嗯,是我过世老丈人乃颜汗的旧相识,各位可得客气几分呐~~”

    ========

    渭州以东、泾水南岸,蒙古帝国西路军三十万铁骑正沿着泾水,如死亡的狂潮般向东南方滚滚而下。

    目标很明显,东南面八百里秦川的腹心,咸阳、长安!

    先头部队,已在前方和汉军交火,所有的蒙古武士都疯狂的鞭打着战马冲向战场,唯恐落到了后面:海都辖下中亚军队,和杭爱山、六盘山驻军水火不容,晚到战场上,被耻笑且不说,只怕汉军那些值钱的装备、漂亮的高头大马、整齐的军装,以及水壶、军靴这些在中亚和岭北很难得到的好东西,就要被对方抢得一干二净,连渣滓都不剩下了。

    无论骄横的大元漠北驻军,还是中亚霸主海都汗麾下掺杂畏兀耳、突厥、吐火罗血统的武士,都没有和汉军交过手,他们只是从传说中知道了对手装备的精良、军队的“富庶”,比如汉兵穿的钢甲,在草原上就远比翎根甲还要值钱,只有大小王爷们能得到一两套……

    相对汉军的赫赫威名,自恃武勇的武士们根本没有放在眼里:三十万敌十余万,接近三倍的对比,以蒙古武士盘马弯弓射大雕的神技,难道还不能战而胜之?笑话!

    驾!吐火罗牧人赛力杜狠狠的抽着鞭子,跟随大队向前猛冲,他本是海押立郊外草原上牧人,被“伟大的海都汗,玉龙杰赤和塔什干的主人”征调到了军中,他也想从汉军的尸体上得到一些值钱的战利品。

    是的,羊群被海都汗“征集”,或者说抢走了。自己也半推半就的被征到了军中,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中亚各族只知道服从强者、劫掠弱者,海都汗是长生天下数一数二的强大存在,不跟着他去汉地捞一把,难道还辛辛苦苦牧羊挣钱?

    “啊,汉军!富庶的汉军,传言中最软弱的中国人组成,却有着最值钱的武器装备!”远处汉军身穿锃光瓦亮的银色钢甲,在赛力杜眼睛里不断放大、放大,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干燥裂开的嘴唇,同时拔出了圆月弯刀,嘴里呜嘟呜嘟的怪叫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天下无敌的蒙古军竟然在退却?赛力杜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生疼,这不是梦。

    乱糟糟往上冲的蒙古军,遇到了坚强如磐石的汉军阵列,火炮轰鸣、排枪齐射,没有做好准备的蒙古军前锋,就像浪花撞上了礁石,纷纷向后退却。

    “加把劲儿,上报大汉天子君恩,下卫家乡报父母!”攻坚英雄连连长李世贵守在最前面的阵地上,不断给麾下士兵们打气。

    “揍鞑子,保大汉呐!

530章 决战三:挑拨

    睥睨苍生的蒙古军。在汉军严整的防御阵地前遇到了劈头而来的打击,死亡的巨*撞上了万古不变的岩礁,四分五裂着向后退却。

    不管是漠北杭爱山、六盘山大营驻军,还是雄踞中亚的海都汗,都从来没有过和汉军交手的经历,两边的前锋万户都狂妄自大的认为,汉军将像绝大多数的农耕民族军队那样,在漫山遍野而来的铁骑冲击波下溃不成军。

    但他们估计错了,用钢甲、火枪、近代化作战体系和华夏精神武装起来的汉军,守在泾水两岸,阵地坚如磐石、稳如泰山,倒是元军各族武士们满心想着争夺汉军值钱的武器、丰富的辎重,第一波攻击队形乱糟糟的不成个样子,遇到突如其来的火器打击就有些怵头,战马嘶鸣、士兵呜哩哇啦的怪叫着向后退却,曼古歹、凿穿、漫射法,这些蒙古军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经典战术,竟然一样也没有挥出来。

    大汉帝国的金底苍龙旗,骄傲的飘扬在阵地上,在副军长兼一师师长仇灭虏率领下先期展开阻击阵地的金刚军第一师官兵,也不冒然离开阵地追击拥有优势兵力的敌人。只不过人人都对着敌人的屁股伸出中指——当然,这是从大汉皇帝那儿一层层流传下来的经典动作。

    最前沿阵地上的攻坚英雄连连长李世贵则心如明镜:敌人进攻时争前恐后确实乱了队形,但突遭打击下,蒙古军撤退的时候看上去乱糟糟的一团,却以小队为单位交替掩护,整个阵型暗含着某种奇异的韵律,显然虽败不乱,仇副军长没有下达追击命令,是非常准确的判断,接下来的命令,想必应该是“固守阵地,迎接下一步更为艰难的战斗”!

    李世贵没有判断错误,因为三面巨大的羊毛大纛从西北面六盘山的方向遥遥而来,北元皇太孙勃儿支斤.铁穆耳,中亚霸主海都汗,平章政事岭北行省右丞紫金光禄大夫阿术的中军营帐已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

    什么?三十万大军长驱大进,同时射出利箭就可以遮蔽蓝天,同时饮马能喝干河流,无坚不摧的前锋竟然折了锐气,战便有颓败之相?

    海都和铁穆耳同时瞪大了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

    征服了中亚数不清的民族,疆域辽阔无比,将玉龙杰赤、撒马尔罕、海押立等不落之城握于掌中的霸主,平生战无不胜,紧盯蒙古大汗宝座,除此之外目无余子,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从中亚大漠带来的雄师劲旅,竟然战就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北元皇太孙更是震惊,虽然知道伯颜、塔出等等蒙古史上有数的绝世名将折在汉军手中,可在他看来,无论利用天文大潮偷袭侧背,还是以日食欺骗对手,都是不入流的奸诈诡计,在西北漫漫黄土地上的正面决战,农夫组成的汉军绝不应该是马背上长大的蒙古军的对手!

    事实给了他狠狠一记耳光,当中军大帐前进到能看清战场局势的位置,他惊讶的现,麾下的六盘山大营精锐驻军,竟然第一波攻击潮头就被打了回来,汉军的开花弹还在追着蒙古武士的屁股揍!

    海都和铁穆耳麾下的两位先锋万户官——因为谁也不放心谁,无论先锋后卫都是两边各出一位。

    这两位万户跪在了帐前,请求饶恕。

    铁穆耳责怪着自己麾下的万户:“为什么不准备好攻击阵型,凿穿呢,曼古歹呢,漫射法呢,为什么都没有用,就像炸了窝的马蜂一样冲上去。又像蚂蚁被水淹一样退了回来?”

    海都冷眼旁观,不过眼神中已流露出轻蔑的笑意。

    “斩了!”阿术嘴里突然冒出两个字。

    铁穆耳惊得半晌说不出话,这麾下万户官可是六盘山驻军中有名的猛将,作为皇太孙他还想先小惩大诫,再戴罪立功,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彻底收服他呢,怎么说杀就杀?

    “为将者,但知贪功冒进,贪财好利,不知勒束部下,骤逢敌手便失了方寸,折损我大军锐气,不斩此人何以明正军纪?”阿术面无表情,说的话音也是平平淡淡,直到最后才略略提高了一点儿声音:“斩了!”

    那万户官面如死灰,被几名亲兵拖了出去,须臾间人头呈了上来。

    海都略有诧异的看了看阿术,心头不由叹服道:果然是和伯颜丞相齐名的南征伐宋英雄,淮扬破李庭芝的名将!

    跪在他身前的海都系先锋万户官,眼见刚才还和自己争先恐后抢功劳的对手,霎时就见了阎王,顿时没了求生的希望,叩道:“末将和他同罪,不敢求饶,请汗王处罚罢。”

    阿术则示威似的,挑衅的瞅了瞅海都,又拿眼看了看跪地上的万户官,仿佛在说:我已明正军纪。你海都汗可甘心落于人后?

    海都却是咧嘴一笑,铁穆耳和阿术常年掌控杭爱山驻军,这平夏六盘山却并非他嫡系,阿术斩六盘山大将,用的是快刀斩乱麻之策,既能借机收编此人麾下诸军,又是堂堂正正的明正军纪,震慑军心,当此大战之时,效果可比铁穆耳恩威并用慢慢收服更加直接了断。

    不过,要老子斩麾下大将么?老子的将军可是从海押立带过来的心腹嫡系,并非你们想要夺军权的六盘山旁系!

    海都并不上当,不但不罚那万户,反而从搭着高高大帐的巨大马车上走下,轻轻拍着万户官的肩膀:“阿拉坦,与不熟悉的敌人次交锋,失败了不怪你。智者说过,勇士在哪里失去了荣誉,就在哪里夺回来,我的黄金,请你准备下一次冲锋吧!”

    这万户官名叫阿拉坦,正是黄金的意思,海都的话中一语双关。分明是说“你在我眼中犹如黄金般珍贵,如何会因无心之败而妄加诛戮?”

    听得高高在上的中亚霸主口中说出这句话话,阿拉坦登时只觉得血往头顶涌,感激涕零下伸手向天:“我,苏尔那部的阿拉坦,向长生天誓,今生今世为伟大的海都汗战斗到流干最后一滴血!”

    海都狡鲒的冲着阿术笑了笑,后者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了,他悄悄附到皇太孙铁穆耳的耳边,低声道:“这个海都,可是个劲敌啊……”

    蒙古武士是人不是神。战马是牲畜不是摩托车,干旱的西北原野上,三十万大军要吃喝拉撒,要有稳定的水源,所以他们必须自六盘山沿着泾水南下,而汉军挡在了河岸上,蒙古武士们就必须在野战中正面击败汉军。

    于是,蒙古军的进攻又一次展开了,为了避免落入两军作战协同困难的误区,他们采用了由海都和铁穆耳麾下各万人队轮流冲击的战术。

    刚刚斩杀了六盘山大将,再以六盘山驻军冲击,就有动摇军心的可能了,铁穆耳令嫡系的杭爱山驻军动了进攻。

    铁骑布满了泾水南岸,刚刚先锋万户官被明正典刑,阿术的动机固然不那么单纯,但铁穆耳麾下诸军已是心下悚然,各万户千户百户们半分也不敢怠慢,阵型排得齐齐整整,弓上弦、刀出鞘,端的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打头阵的万户官,手中厚重的大汗弯刀向下虚劈,疯狂的嚎叫:“长生天保佑蒙古人!”

    呜嘟——呜嘟——,苍凉的牛角号响彻了泾水南北,蒙古军方阵最前方一个万人队就像雪崩一样冲了下来!

    “炮班,准备拦阻射击!”李世贵下达着命令,当然,早在他连属三斤小炮言之前,军属炮团的十二斤重炮、师属炮营的六斤炮就已经在蒙古军中炸开了花。

    这一次,杭爱山驻军明显经过了精心准备,他们的队形非常分散,以十人制的牌为单位,散开在宽大正面上,开花炮弹造成的伤害远不如上一次严重。

    近了,近了!

    李世贵看得清清楚楚,蒙古武士的前锋已踏过了阵地前方的一块卧虎石,而那块石头是他战前带兵故意挪动到那儿的,正好标定了阵地前四百米的距离。

    以地形地物标定距离。提前装定设计诸元,正是汉军步兵操典中的经典战术技巧,相当于提前做好了装弹、瞄准的工作,只需要点燃火门/扣下扳机,炮弹/子弹就会准确的覆盖敌人所在的区域。

    李世贵紧盯着狂奔而来的蒙古兵,当大约有一整个百人队踏过那块卧虎石的时候,他下达了命令:“霰弹射!”

    炮班的士兵将烧红的铁签子捅进了火门,两门被残忍爆菊的三斤炮瞬间爆了高氵朝,炮口中猛烈的喷出钢与火的烈焰,密密麻麻的霰弹铅丸争先恐后的冲出炮膛,呈扇面扩散,扫向四百米距离上的蒙古骑兵。

    软铅弹丸携带着强横的动能,狠狠的和蒙古武士的身体来了个亲密接触,有人瞬间被打得尸骨不全,有人连人带马成了血葫芦,还有人惊讶的现,按传统姿势向斜下方伸展的手臂,连同握着的大汗弯刀都不知去向,惟有上臂处白森森的骨头茬子主人,提醒刚才生了什么……

531章 决战四:神功与科学

    杭爱山驻军为大元皇朝镇压漠北、威慑中亚的精锐。若说战技或许稍逊于驰名已久的怯薛军团,但漠北严苛到极限的生存环境,则给予了武士们悍不畏死的凶性和坚忍不拔的意志。

    只见他们顶着汉军狂风暴雨般倾泻的炮火冲至两百米距离上,拧腰、盘马、飞身下鞍,右手搭着马鞍脚下步子渐缓消去前冲的劲儿,左手摘下背后的大弓,步子稍缓右手离鞍,箭袋中抽出雕翎狼牙箭,搭弦、开弓、放箭一气呵成!

    绷绷绷绷好似弹棉花的弓弦轻响,组合成了恐怖的死亡之曲,成千上万的箭矢以斜四十五度升上了天空,霎那间遮蔽了初夏的骄阳,箭矢形成的阴云甚至让汉军士兵感到了荫凉。

    “好啊,这大西北久不下雨,鞑子给咱们送凉风来了!”李世贵大吼着,他身后,攻坚英雄连的全体士兵保持着严整的战斗队形,不,整个金刚军第一师全体官兵都保持着战斗队形,没有人四处乱窜,所有人紧紧的抿着嘴唇。迎接着箭雨的洗礼。

    叮叮、当当,这是雕翎狼牙箭一头撞上钢铁盔甲,无奈弹开的声音,当然其中也夹杂着扑哧、扑哧,令人牙酸的金属与骨肉摩擦声

    ——故宋军队的步人甲,以四十多斤的重量成为世界盔甲史上的绝对顶峰,几乎无懈可击的防御力,带来了过一般人体极限的负重,在缺乏马匹的情况下,进一步让宋军步兵的机动力下降到前所未有的谷底,彻底成了龟,在面对蒙古铁骑强弓利箭的情况下,只能消极防守难以主动进攻。

    事实上,自岳飞等中兴名将之后,无论令蒙哥大汗殒命钓鱼城下的王坚,还是死守淮扬的李庭芝,抑或令伯颜七年不得寸进的襄樊双城,都以凭城死战为克制敌人的唯一法宝,战略上则不得不拱手将主动权让给了马背上的敌人。

    楚风要打造一支能够野战击败蒙古军的近代化军队,就必须注重机动力,除了大规模使用挽马拖拽炮车、辎重车,训练火枪骑兵部队,让步兵减负、增强机动力也是应有之义。

    大汉帝国的工业机器,很早就能生产欧洲骑士那样的全身甲,但显然,重甲、大马、正面冲刺的战斗模式,早已被拔都西征之役。波兰平原上数万条顿骑士的鲜血,证明了彻底的失败。

    所以,时至今日,汉军步骑兵的标准防护仍然是宽檐钢盔加胸甲,内衬韧性好而不易被箭矢洞穿的茧绸内衣,只不过步兵的胸甲正面要稍长一点,能护住“重要部位”,而骑兵因为双腿跨马,钢甲前襟只能到小腹为止,全套轧制中碳钢盔甲重量不过十斤,防护力则可无视床弩以下级别的箭矢和几乎所有肉搏冷兵器。

    面、颈、四肢,则是无防护部位,曾经有参谋军官提议增设面甲,只留双目在外,而且重量增加不多,但实验证明,使用火枪的步兵带上面甲之后视野受限,射击准确率和射频率明显下降,只得作罢;胫甲、臂甲不但大幅增加负重,还导致士兵难以迅准确的完成撕破纸弹壳、倒火药进枪膛、推弹入膛、抖药面进引火药池、扳开击锤、瞄准、射击这一系列的复杂动作。

    于是汉军的标准防护装备,从诞生之初到成军八年之后。一直没有大的变动,四肢、头颈就成为单兵防护的盲区。

    蒙古军无差别的箭雨覆盖,大部分被钢甲挡了下来,汉军士兵们也小幅度的做着闪避动作,可箭矢实在太多,防不胜防,箭矢射入人体,出令人心怵的摩擦声,一点又一点的血花在汉军银色的阵型中绽放。

    不断有人被射中了手臂、面颊和颈部,或是自行走下战场去找医务官,或者被作战时兼任战场救护的辎重/炊事班战友抬下去,医务女兵像花蝴蝶一样在阵地上穿行,抢救那些重伤者。

    而那些腿部中箭、基本不影响射击动作的士兵,却轻伤不下火线,即使被医务官拖到后面,也在简易包扎止血后又顽固的回到了战场上,装弹、瞄准、射击,装弹、瞄准、射击,像一部上了条的机器。

    每一列士兵,都化作了一道血肉和钢铁组成的长城。

    “预备-瞄准—射击!”汉军的基层指挥官们组织起一轮又一轮的排枪射击,阵地顿时笼罩在了灰白色的硝烟之中。

    远远的山冈上,楚风的眼中,每一排士兵的排枪射击,就是一长条金红的火蛇钻破了硝烟,而对面的蒙古军就有成片成片的武士,哀嚎着倒下。

    楚风放下了高倍望远镜:“看来,对射中蒙古军占不到什么便宜。”

    “战场交换比至少一比五,死亡交换比一比十。”一袭红衣的陈淑桢,加了句补充。

    确实。无论子弹还是炮弹,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撕裂蒙古军的翎根甲、锁子甲、罗圈甲,雕翎狼牙箭却无法洞穿汉军的钢甲。

    楚风对此有绝对的自信,因为他掌握着“科学”,这个人类史上最强大的武器。

    经过热处理调质的中碳钢装甲,其防护力相当于均质低碳钢板的1.5倍,汉军制式装备的胸甲厚度为1.5毫米,防护力等于2.25毫米均质钢装甲板,即使敌方武器以9o度角的法线方向劈砍,击穿它的杀伤动能也要过25o焦耳,而冷兵器时代的打击动能普遍不过13o焦耳。

    即以蒙古军射击的箭矢而论,反曲弓射箭初很难过7o米每秒,“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军用弓箭为了弹道恒定、能量损失小、破甲威力大,总是采用较重的箭矢,即使轻箭也有二两(o.1千克)重,这样初就最高只能达到5o米每秒左右。

    根据动能公式很容易求出蒙古军箭矢的离弦动能都不会过125焦耳,根本无法洞穿汉军钢甲,还不用算空气阻力令箭矢携带的动能进一步下降!这样条件下,就算忽必烈有本事令蒙古史上最强神箭手,哲别本人复活于世上,也绝无可能击穿汉军钢甲!

    而汉军滑膛步枪弹丸重2o克(o.o2千克)。枪口初达到了4oo米每秒,枪口动能就打到了惊人的16oo焦耳,有效射程内完全能够洞穿十三世纪的一切盔甲!

    精锐蒙古军使出了连珠箭的绝技,甚至有哲别、射雕儿们左右开弓,箭雨疯狂的倾泻,可汉军排枪打击令他们逐渐有了颓势。

    火炮射的霰弹更是带来恐怖的杀伤效果:一1号霰弹内含4o枚一两重铅弹,在4oo米每秒的初下,每粒弹丸携带的杀伤动能达到了可怕的6ooo焦耳!

    再强大的英雄武士,再坚固的传奇盔甲,也无法对抗这个位面世界的基本物理定律,在这样强大的杀伤动能之前。一切抵抗都成了徒劳,一旦命中人体,软铅弹丸在接触压强下瞬间膨大、变形,尽情释放着能量,躯干中弹必然炸开巨大的血盆,四肢命中则齐刷刷的成了碎肉,即便强悍的马匹,被击中之后也只能短促的哀鸣一两声,就轰然倒下。

    每一霰弹射出,正面的狭窄扇形区域内,蒙古军无论人马都成片成片的被撕裂,即使疏散队形,也没有任何用处,连珠箭、左右开弓这些苦练十年以上,还必须有极高天赋才能成就的武技,在火器打击下几乎没有了用武之地。

    “你有神功,我有科学。”楚风非常神棍的来了句。

    漫射没有占到任何好处,减员倒是非常明显,蒙古万户有些吃不住了,可想想六盘山那位同僚的可耻下场,他又脖子一寒:虽然是铁穆耳嫡系,可要是第二次又吃了亏,难保皇太孙殿下不会大雷霆啊!

    “前进,铁骑冲阵!”

    嘟—嘟—,亲兵举起牛角号,吹出了短暂的号音,蒙古武士们纷纷上马,将大弓背回背后,摘下顽羊角弓,取出铁叶三棱箭,疯狂的鞭打着战马向汉军阵地冲去!

    正宗蒙古武士都有两副弓箭,顽羊角弓比大弓短,适合马上射击,铁叶三棱箭即重箭,比适合远程抛射的雕翎狼牙箭重,用于二十米距离上盘马弯弓,给密集步兵阵放血。

    战前。还在上都路的时候,忽必烈就把和“南蛮子”有过交战记录的士兵分到各部队,讲授和使用火器的对手作战的经验,但第一次和汉军交手的杭爱山驻军万户官,显然忘记了告诫:切勿在严整防守的汉军阵列前,特别是三十步左右的距离上盘马弯弓,因为他们有——

    手榴弹!

    老实说,顶在阵地最前方的李世贵,他相信迎接一次硬碰硬的冲击,用刺刀、板甲和大汗弯刀、罗圈甲相较量,还有可能给麾下的士兵们造成较为严重的减员,可这些骑士在三十米左右的距离上或横或竖的盘马弯弓、有时又从斜刺里冲出来突然放上几箭,就完全没什么威胁了。

    “弟兄们,手榴弹侍候!”

    一大堆黑漆漆、圆滚滚的铁疙瘩扔了出去……

    所有的基层指挥官都下达了同样的命令,这简直就是汉军步兵操典上应付目前情况的唯一选择。

    于是,阵前就升腾起了一片翻云吐雾的火海,依稀可见大元朝的武士们,连人带马被火海吞没……

    “升起皇帝旗号,令骑兵追击歼敌,”楚风胸有成竹的下达了命令

532章 决战五:汉骑

    三丈高的金底苍龙旗在山冈上升起。代表着大汉皇帝御驾亲临,楚风断然下达了出击命令,冲锋号以特有的韵律响彻泾水南北。

    一列列的步兵以整齐的队形前进,度并不快,但板式盔甲的锃光瓦亮,刺刀锋刃上闪耀的寒光,配着不徐不疾的度,把如泰山一般沉重的威压挥到了极致。

    元军万人队有组织的撤退,在这种强大的威压下渐渐变得混乱,中军帐前的羊毛大纛,也被汉军的威势吓得瑟瑟抖。

    “如墙而进,挡者披靡!”平章政事、南征名将阿术的脸色变了。

    熟悉汉学的阿术,从史书上读到这个被蔑称为“南蛮子”的民族,曾经在数百年的盛唐威加四海,那时候他们的步兵装备坚固的明光铠和锋利沉重的陌刀,前后百余年间,陌刀手如墙而进的场面,击碎了突厥、高勾丽、突骑施等等马背民族的铁骑劲旅,成为他们的梦魇,而大唐太宗李世民,就在威震天下的赫赫武功中。接受众多民族对天可汗的顶礼膜拜。

    不过阿术从来都不相信这是事实,他认为那只是汉人书生的吹嘘罢了,因为南征中,即便是李庭芝、张世杰这样的当世名将,麾下步兵也以凭城固守为主要作战方式,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步兵阵列能够在马背民族的铁骑劲旅前“如墙而进”。

    可今天……阿术不得不承认,汉军已成为蒙古征服史上最强大也最危险的敌人,他摇摇看着远处山冈上的金底苍龙旗,以及旗下那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低声喟叹道:是什么样的英雄,能将农耕民族的步兵练到如此强悍?

    当然,即使是站在冷兵器时代巅峰上的绝世名将,譬如阿术、伯颜、张弘范这些一代天骄,也不可能越时代的限制。七百年的经验,工业化前期的近代军队模式,热兵器、民族主义精神灌输、高额军饷职业兵制度、统帅部参谋集群、近代动员机制下的后勤保障……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又一个难解之谜。

    一个万人队很快垮了下来,火炮的持续覆盖打击加上步兵阵列缓慢而不可阻挡的压力,本应交替掩护、游走,在乱纷纷的表象下维持特有攻守韵律的蒙古万人队,真正变得混乱了,不少杭爱山下忍受苦寒、能弯弓射雕的强悍武士,平生第一次拨转马头狼狈逃跑。

    骑兵就算打不过步兵,也能从容逃走,无论宋军装备的神臂弓还是汉军的步枪,短短数百米的射程,骑兵逃出去只不过一两分钟的事情。

    攻,快似闪电。退,疾如脱兔,马背民族就算打不过农耕民族,也能跑的过,骑兵输给了步兵,大可三十六计走为上,但步兵方阵在骑兵打击下溃败,就意味着一边倒的衔尾追杀!

    所以,蒙古帝国崛起的道路上,天然比它的对手占据了优势,宋蒙之战,哪怕十次失败,蒙军一跑了之,最多受伤流血,不会大伤元气;一旦十次中宋军有一次败阵,就是全军覆没!

    跑吧,草原民族从来没有什么成仁取义的说法,长生天只会眷顾活到最后的英雄!蒙古武士们疯狂的鞭打着战马,希望尽快逃离汉军的火力范围,逃离这个铁和火交织的地狱。

    他们想错了,大汉帝国早已走出故宋缺乏马匹的窘境。高丽、大食、辽东、东西两川,提供给她各种品质各种用途的战马,当蒙古万人队因急于逃出火力圈而呈现队形散乱的状态时,前线指挥官仇灭虏按照楚风的命令,立刻让司号员吹响了令骑兵出击的冲锋号。

    “揍鞑子屁股啊!”骑兵营的四百多健儿欢呼着,从步兵阵两翼冲了出去。

    兵败如山倒,进攻的这个万人队在溃败中很难组织起有效的拦截,更不要妄想反击了。

    汉军骑兵装备的阿拉伯马,比诸矮小而耐力好的蒙古马,在短程冲刺上的优势非常明显,五六鞭子抽下去,就追上了溃逃的蒙古武士。

    爆豆子似的一阵枪响,正在策马狂奔的天之骄子们,成片成片坠马身亡,就像一口口装满麦子的麻袋滚鞍落马。

    在颠簸的马背上,完成火枪重复装填动作是较为困难的,即使马枪的长度比步枪小,所以汉军骑兵们没有再次装弹射,而是摸出了手榴弹。

    导火索引爆的手榴弹,没有后世的碰炸引信那么好用,拉下弹体屁股上的火绳之后约四秒爆炸,显然,扔出手榴弹之后骑兵继续前冲就会炸到自己,所以汉军骑兵们借着马投出手榴弹之后,都一提缰绳、放慢马,往斜刺里避开。

    连番的爆炸,不少蒙古武士连人带马被炸成了血葫芦,当然也有“幸运”的武士,手榴弹正好在马肚子底下爆炸。骑手本人没有受到多大伤害——只不过,被开膛破肚的战马,肠肠肚肚流了出来,马蹄却在惯性驱使下继续奔驰,绊在了自己的肚肠上,这才哀鸣着倒下。而马背上的骑士,骑术再精绝也应付不了这种状况,只能是一个倒栽葱摔下马,跌了个狗啃屎。

    先火器覆盖,后骑兵衔尾追杀,来是一个精锐万人队,回去就可以缩编成千人队了,同时汉军的死亡人数不过三百,受伤的约有千人,盔甲给了他们极好的防护,受伤多在四肢这些非致命位置,由箭矢造成的皮肉伤,经过包扎止血能短期坚持战斗,十天半个月的休养就又是生龙活虎的棒小伙子。

    惨重的失败令皇太孙铁穆耳大雷霆,看着追击的汉军骑兵,他咬牙切齿的下达了命令:“全军压上,杀光这群不知死活的骑兵!”

    敢在铁骑纵横欧亚无敌手的蒙古武士面前玩骑兵,这不是应了南蛮子常说的那句。关公门前耍大刀吗?忍不下这口气啊!

    一个万人队溃败,只不过是三十万大军的三十分之一,剩下二十九个齐装满员的万人队,定要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南蛮子骑兵杀个精光!

    汉军并没有被局部的胜利冲昏头脑,他们停下了,距离步兵本阵以前五百米,正好是十二斤重炮火力覆盖的极限。

    铁穆耳犯难了,如果这个时候冲过去,就把全军放到了汉军的火力打击下,车轮战必然演变成全军决战。他犹豫着,看了看旁边另一个大帐下的海都。嘴角似乎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显然这位中亚霸主很乐意见到铁穆耳麾下和汉军拼个两败俱伤。

    偏偏汉军压上来的步兵,正好整以暇的清理战场,把受伤未死的蒙古武士们一个个捅穿,刺刀狠狠的扎进他们的心窝,将侵略者钉死,用他们的血浇灌华夏远祖崛起的关中热土。

    调皮的骑兵,甚至冲着羊毛大纛所在的方向,扮鬼脸、竖中指,肆意**着蒙古武士,把天之骄子的颜面狠狠的撕下,还重重的踏上一只脚。

    就此罢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铁穆耳骑虎难下之际,倒是阿术替他解围:“皇太孙殿下,我们已经做到了该做的事情,是否应该由海都王爷麾下,展示中亚铁骑的雄姿了?”

    海都盯了一眼阿术,两位枭雄的目光在空气中绽出了火花,片刻之后他长笑一声:“阿术平章说的不错,该轮到我了。海押立的精锐,让漠北的兄弟们瞧瞧你们的武勇!”

    不像漠北杭爱山、西北六盘山驻军几乎纯粹由蒙古武士组成,中亚霸主海都麾下的海押立精兵,混杂了中亚各被征服部族的武士,譬如牧人赛力杜就是其中之一。

    但他们的战斗力并不比纯粹的蒙古军差,相反,万户千户百户牌子头主要由蒙古武士担任,给予它高度的组织性,海都一声令下如臂使指,各族武士的加盟则带来了不同的作战方式,使它更加难以对付。

    待锋锐的箭矢阵型摆出,万户阿拉坦手中的大汗弯刀向下斜劈,曾经使得中亚无数反抗者闻风丧胆的口令从他口中出:“凿穿!”

    是的,曼古歹、凿穿、漫射法是蒙古精兵纵横天下的三**宝,但漫射法对抗不了汉军的火枪火炮,回身射箭的曼古歹,在汉军骑兵的火枪、手榴弹攻势下无所挥。即使追击也保持严整的步兵阵列,更让希望假装败退再反戈一击的曼古歹战术没有用武之地,那么三板斧之中,凿穿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四万只马蹄践踏着大地,出闷雷一样沉闷的响声,所有的海押立武士都握紧了武器,大汗弯刀、狼牙棒、钉头锤、圆月弯刀……一个万人队如狂风般直扑汉军阵地!

    汉军宝贵的骑兵主要用于遮护侧翼和衔尾追击,现在他们都退回了本阵之后,而刚刚前突了一小段距离的步兵又退后列阵,做好了迎接即将到来的碰撞的准备。

    只不过,第一线的攻坚英雄连连长李世贵有些莫名其妙,因为他刚刚通过旗语,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命令

533章 决战六:攻心

    汉军十二斤重炮的射程极限是一千五百米。中亚霸主海都麾下的海押立万人队,便在两千米上排出了攻击阵型,万户阿拉坦人如其名,确实是黄金般灿烂的名将,他考虑的很清楚,经过五百米的便步助跑加,马正好提到最高,全军通过汉军火力覆盖区的时间压缩到了最短。

    同时,他还吸取了杭爱山万户排下疏散队形却导致正面过于宽大、承受了过多炮火的缺陷,早在排阵之时就尽量使军阵形成锋锐的箭矢阵型,既有利于加强攻击的突破力,又减小承受火力的正面。

    队形的密集程度,已经到了骑兵所能达到的极限,奔驰之际后面马儿的前蹄,几乎要踩上前面马儿的后蹄,左边马儿的尾巴,差点要和右边马儿的尾巴相交缠,蒙古、中亚各族武士凭借十年、数十年苦练的神乎其技的马术,才能保证攻击流的顺畅。

    山冈上的楚风做出了结论:“对面的蒙古将军非常善于学习,或者说,在征服三千万平方公里土地、成千上万民族的过程中。他们必须善于学习。”

    最初,漠北草原上铁锅都是珍贵物件,哪儿有铁器?蒙古武士用兽皮做盔甲、兽骨做箭矢,但在和大金、西夏的战争中,他们学会了冶铁,或者准确的说是学会了用弯刀逼迫各族工匠们提供铁制武器——成吉思汗下令,每攻破一座城市,高过车轮的男子都必遭屠杀,惟有工匠可以幸免,代价是成为匠户营的奴工。

    曾经,他们对深沟高垒的中原城市望洋兴叹,但在征服西亚的过程中,他们又学会了回回炮,当然,准确说还是学会了用弯刀和金银驱策西域回回炮匠,从此坚城不再是马背民族的禁地。

    大汉帝国使用火器之后,北元很快也学会了火炮,虽然技术水平上的鸿沟让双方有着相当大的差距,但他们的的确确跨过了有和无的界限。

    现在,对面的海押立万户刚刚一战就懂得了减少承受火力的正面,无疑证明了大汉击败蒙古帝国的过程,决不会像西班牙征服印加、大英帝国剿灭澳洲土著、葡萄牙殖民西非那样轻松加愉快。

    “有些人,赞誉敌人的强悍,只不过是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价。”乌仁图娅瞧着楚风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当年伯颜攻定远堡之战,她就被火器的威力震撼,而明白了这种新式武器的作战效果。至少,密集阵型冲锋决不是克制它的法宝。

    楚风哈哈一笑,趁着众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战场上,伸手在她挺翘的娇臀上重重一拍:“我的第五皇后,你就老老实实看戏吧,你上场表演的时候还没到呢!”

    天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饶是草原儿女不拘礼法,乌仁图娅也闹了个大红脸,一声惊呼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倒是左右瞧了瞧,见众人都关注着炮火连天的战场,小心肝这才不扑通扑通乱跳了。

    定了定神,再往战场上看去,海押立万人队已遭到了空前惨烈的打击:

    最先言的是十二斤重炮,每枚炮弹内含七斤高含硝量烈性火药,在爆炸的一瞬间,硫磺、硝石和木炭热烈的媾和、交缠,释放出3o万公升的爆炸气体,爆心产生数百个大气压强,形成的冲击波以横扫一切的架势涤荡方圆十丈以内的生命。爆炸产生的能量则过23o万焦耳,如果不考虑散逸。可将23o名体重1oo千克的蒙古武士炸飞到1o米空中,当然,还有过1ooo度的高温火焰和高飞行着、肆意收割生命的预制破裂弹片。

    每一枚炮弹的落下,都伴随着恐怖的巨爆,炸点近处,人、马在沛然不可御的爆炸威力下粉身碎骨,稍远处被飞射的弹片割得鲜血狂飙,即使用蹬里藏身的绝技夺过,也在冲击压强下震得内腑碎裂,再远点,至少也是七窍流血、耳聋目眩。

    强忍着伤亡继续冲锋,一千米上六斤炮和三斤炮开始言,二百米距离,排枪早已严阵以待……

    海押立万户阿拉坦想通过密集冲锋来减少伤亡,殊不知汉军调整火炮,对准他的部队来了个密集射击,伤亡反而比疏散队形更大——密集冲锋对付冷兵器,比如直射为主的箭矢上有着不错的效果,因为正面减小承受伤害少,而且前面的士兵替后面的同伴挡住了箭雨。

    但热兵器却完全相反,原因很简单,爆炸。你挤在一块,一颗炮弹落下不正好多炸飞几个上天去?后世的热兵器时代,只有疏散队形、之字进攻路线降低伤亡的,从没有直挺挺的密集冲锋能减小损失。

    阿拉坦就算是块真金,没有亲身经历,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后世人总结的经验呢?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让海押立万人队蒙受了空前的损失,山冈上观战的楚风等君臣。只见战场上血肉横飞,断肢残臂和残缺不全的尸体以及浓稠的鲜血,把这个万人队的进攻路线上变成了一条血肉之路,甚至后面的马蹄会因地面浸透浓稠血浆而打滑!

    楚风远观尚有如此感受,身处这个万人队之中的人,上到阿拉坦本人,下到普通一兵的畏兀耳武士赛力杜,个个心胆俱寒:高高在上的长生天啊,万物非主惟有胡大呵,这血和火的地狱,是否地狱魔鬼到了人世间,或者天上的神灵降下了灭世之罚?

    身处队尾的赛力杜现,自己放下牧羊鞭子,追随海都汗兵进中原,也许并不是一个聪明的主意,至少目前看来,抢掠汉地财富、掳回汉人女子的希望,已经非常渺茫了,能不死在战场上,就算幸运了罢。

    他身子随着马背起起伏伏,一颗心也在七上八下,默默的祈祷着:“神圣伟大的胡大呀,保佑你的信徒。虔诚的穆斯林逃过浩劫吧……”

    身为海都汗麾下名将的阿拉坦,已没有别的办法可想,骑兵冲击步兵阵,即使不考虑躲避火力的问题,也必须用密集阵型保证突击力,否则散漫的骑兵撞上密集步兵阵,一定会被密密麻麻的刺刀捅成羊肉串。

    疏散队形加漫射箭雨,使步兵流尽鲜血,密集队形加铁骑踏阵,给步兵致命一击,这是千百年来骑兵克制步兵的看家法宝。可汉军先以火器优势压制了杭爱山骑兵的骑射功夫,又用同样的办法令密集阵型冲刺的海押立万人队还没接触就有了惨重伤亡。

    不得不拼了!阿拉坦横下一条心,策马扬鞭驱赶着士兵。

    楚风点了点头,这些蒙古武士确实是相当难缠的对手。

    蒙古帝国刚刚崛起的十三世纪,他们还保有成吉思汗留传下来的武勇,要知道,直到二十世纪初苏联红军的骑兵,保尔柯察金们仍旧勇敢的挥舞着马刀冲向步兵阵地,那个时代步兵的线膛步枪、定装子弹可比现在汉军使用的滑膛枪、纸包弹先进得多!

    不过,蒙古军的极限也就到这里了,在和汉军短兵相接前,海押立万人队先后经受了十二斤重炮、六斤炮、三斤炮、排枪齐射和手榴弹的洗礼,当他们一头撞上汉军步兵阵的时候,握刀的手已经有些颤抖、坚定的眼神已有些犹疑。

    那么结果也就显而易见,确实有不少汉军士兵被狂奔的马匹撞飞,但蒙古武士很快现自己陷入了重重包围,四面八方都有明晃晃的刺刀,绵延的汉军阵线,就像一眼望不到边的刺刀丛林;的确有中亚武士的连枷敲上了汉军的胸口,巨力虽然无法击穿,却把胸前的盔甲打得凹陷了下去,受伤的汉兵连连咳血,可同时也有若干把刺刀,捅进了武士的身体。

    呜嘟——呜嘟——

    侥幸没死的阿拉坦,终于听到身后传来了撤退的号声,他狂叫起来:“撤退,撤退!”

    又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溃败,甚至比上一次还要狼狈,要从肉搏中掉转马头逃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不,攻坚英雄连的士兵们,正兴高采烈的捅穿了一个又一个敌人的胸膛,并准备像上一次那样配合骑兵压上去。

    但李世贵下达了奇怪的命令:就地停止,排枪欢送,但不许追击一步!

    太奇怪了,怎么会有这样白痴的命令?就连最佩服连长的神枪手郭鹰,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确实不同寻常。友邻各部队都收住脚步没有压上去,眼巴巴的望着大阵两翼,骑兵也没有如以前那样及时出现,步兵们眼睁睁的看着敌人逃了回去,只有排枪和火炮让他们又留下了几百具尸体。

    为什么没有追击?海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乌仁图娅身着蒙古公主的盛装,俏生生的出现在阵前,引了杭爱山、海押立、六盘山各万人队的一片低呼:这位辽东乃颜部的公主,素有蒙古第一美人之称,无数草原男儿在那达慕大会上拼搏就是为了得到她的青睐,哪知道她竟然嫁给了“南蛮子”楚风!如何不叫他们嫉妒得狂呢?

    “海都伯父,我,乌仁图娅,乃颜汗的女儿,您的侄女请您阵前答话。”

    皇太孙铁穆耳闻言面色大变,手搭上了腰间的剑柄,平章政事阿术则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海都,眼神中带着揶揄的味道…

534章 决战七:女人天生会演戏

    “此挑拨离间之计。老夫纵横天下三十年。惟伯颜可为抗手,怎么会中这毛丫头的区区诡计!”海都无视乌仁图娅的叫喊,笑眯眯的摸着胡须,向身旁的皇太孙铁穆耳解释。

    平章政事阿术笑道:“南蛮子皇帝当我漠北无人吗?这般拙劣的离间计,只好哄哄三岁小孩!”

    我倒是多心了,差点中了离间计!铁穆耳暗叹一声,悄悄把手从剑柄上挪开:“是啊是啊,这次咱们同心协力,先灭汉,再开库里台,辽东公主的废话,海都伯父万勿介怀。”

    见海都迟疑,乌仁图娅又拍马上前几步,高叫道:“海都伯父,您与先父乃颜汗一辽东一河西,双雄并列、通家世好,如今虽各为其主,当年故交的情谊便忘记了么?先父和您会盟于斡难河畔,折箭为誓、歃血为盟,先父虽已回归长生天的怀抱,辽东乃颜部十万控弦之士犹在。伯父欲取伪汗忽必烈之头颅,何不与侄女、侄婿商议?”

    当年乃颜、海都、哈丹、势都儿诸王会盟于不儿罕山、斡难河畔,誓言取伪汗忽必烈之人头,召开真正的库里台大会,此事天下尽人皆知,海都与忽必烈更是在西域、漠北年年交战,中亚各军日夜叩关杭爱山,兵锋直指哈喇和林。

    皇太孙铁穆耳麾下杭爱山、六盘山驻军,与海都麾下海押立各军,从北元至元九年开始打仗,到现在整整十年就没停过手,此次协同作战,两边也是泾渭分明,所以乌仁图娅一挑拨,登时两军就互相防备起来,各军万户千户直到牌子头们,一小半心思关注着对面的汉军东向,剩下的心思倒有一大半防备着旁边的“友军”。

    旁的人倒也罢了,单单海都听到“各为其主”四个字,脸色一片铁青,心里面翻江倒海的难受:他和乃颜等人一直不承认忽必烈的大汗地位,并兵征战不休,可现在忽必烈以蒙古大汗身份统一指挥,不是变相的承认了他的汗位吗?各为其主,乌仁图娅可以和楚风夫唱妇随,海都怎么甘心奉忽必烈为主?

    但瞧着海押立、杭爱山两军的隐隐对峙,海都一代枭雄。自然知道现在不是逞意气的时候,他故作大方的长笑一声:“侄女之意甚是明了,伯父纵横西域三十年,如何不知道你小儿辈的心思?却不要在此挑拨离间!吾与铁穆耳侄儿精诚合作,取你汉土,快叫你丈夫乖乖投降,老夫看在你逝去的父亲面上,饶他一命罢!”

    乌仁图娅正色道:“说什么挑拨离间?海都伯父当年与我先父会盟,向长生天出了誓言,通力合作取伪汗忽必烈之人头,九死不悔。当年立誓者已尽皆去世,侄女接过父汗遗志继续和那伪汗作战,伯父却背弃誓言,和忽必烈合作来征伐我夫君家,背信弃义的不是辽东,是伯父您啊!”

    蒙古人最重誓言,海都当年与乃颜、势都儿、哈丹会盟不儿罕山,向长生天祈祷立誓,这样的誓言是决不可违背的,听乌仁图娅提起,海都汗麾下的蒙古武士们。尽皆面带愧色——辽东诸部履行了誓言,尚在与忽必烈奋战,他们却和伪汗的军队站在了一边。

    饶是海都一代枭雄,闻言面色也变了几变,正想着如何答话,乌仁图娅又笑靥如花,娇声道:“海都伯父如何躲在阵中,隔着如许远和侄女答话?难道是怕了我夫君麾下儿郎的枪炮?也罢,侄女便再上前几步。”

    乌仁图娅说罢,又拍着桃花马上前几步,站到了汉军重炮火力射程之外。毕竟是黄金家族的嫡系公主、久享盛名的草原明珠,蒙古史上壶盖公主、乃马真皇后、海迷失皇后先后监国,女子亦掌威权,随着她拍马上前,前面两排的武士们或者退后两步,或者摘下头盔致敬,竟然令海押立、杭爱山各军阵脚挫动。

    “不意乃颜有女如此,若是灭了南蛮子,倒好夺来配我少主。”阿术瞧着乌仁图娅频频点头,毕竟,他非常乐意看到老对手海都难堪的场面。

    蒙古女人从来不讲什么贞洁,成吉思汗铁木真的大妃孛儿帖就曾经被塔塔尔人夺走,还生下了敌人的孩子术赤,铁木真也没计较这事,重新抢回来也就是了。

    所以阿术见乌仁图娅英武睿智,就上了心,觉得要是能夺来辅佐铁穆耳,说不定是孛儿帖第二呢!

    铁穆耳听了这话,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对面的女子是那达慕大会上令成千上万漠北男儿神魂颠倒的草原民族,明目皓齿、婀娜刚健,肤色白皙中透着红润,真个叫人**!他瞧了瞧远处山冈上立着的大汉皇帝亲征旗帜,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恨不得一刀戳翻楚风,抢了乌仁图娅。

    海都就郁闷了,他也无法可想,毕竟是广袤中亚上成千上万民族的主人,海押立、玉龙杰赤、撒马尔罕的霸主,阵前和一个后生晚辈、还是年轻女子斗口,岂不是大**份?不和她说话,让她胡说八道吧,自己和阿术都是活成了精的人,一千个一万个不会上当,可她又是指摘海押立方面违了当年的誓言,又是讥笑自己不敢出阵答话,麾下的士兵听了心里面怎么想?士气是跌还是涨?

    没办法,海都只得拍马出阵,在乌仁图娅马前十丈停下,傲然道:“侄女不须白费力气了,老夫何等人物?不夸口,老夫和阿术平章皆是人中雄杰。和你父汗一般无二,断断不会中这小孩家家的离间计。如今老夫也出阵了,辽东和河西恩断义绝,两边战场上见分晓,不要学汉人书生,做这些口舌之争!”

    却见乌仁图娅红唇翕动几下,似乎在说什么,海都没听清楚,便抽了两鞭子上前几步,可眼睛里瞧见乌仁图娅面上表情变了几变,时而激动、时而愤怒、时而平静。嘴巴也在不停的开合,偏偏就是听不清声音。

    海都年纪大了,耳朵时不时的闹下罢工,他也不以为意,又上前几步,埋怨道:“老夫有些耳背,侄女要战要降,请大声些回答!”

    “多谢伯父成全,侄女铭感五内,我夫君亦问伯父好!”阳光洒下,乌仁图娅笑得比牡丹还要灿烂,她拱一拱手:“侄女去了,伯父好自为之!”

    这、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成全,什么铭感五内,刚才你说的我一个字也没听见,我还什么都没说啊!海都莫名其妙了。

    乌仁图娅刚刚拨转马头,海都心头毕剥一跳,然后很快的沉了下去,因为他明白自己上当了。

    身后各军用奇怪的眼神,在拍马回阵海都和乌仁图娅的背影之间瞧来瞧去:刚才海都是背对着己方军阵,所以武士们只能看见乌仁图娅的脸和海都的后脑勺,通过乌仁图娅的表演,三十个万人队的所有武士,都瞧见海都出阵之后和乌仁图娅“小声的说了些什么”,然后乌仁图娅就高高兴兴的回阵去了,还说了些“多谢成全”、“铭感五内”的话……

    “怪不得,怪不得汉军没有追击就放咱们回来了,原来汗王早和汉人有联系!”刚刚退下来的万人队中,赛力杜兴奋的说着。

    就连受了伤的蒙古百户,也连连点着头,低声道:“是啊是啊,想当年汗王和乃颜、势都儿、哈丹各位王爷在斡难河畔会盟,我可是跟着汗王去过的,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兵哩!”忽然想起了军纪,牌子头又虎着脸道:“咱们营中不许乱嚼舌头,方才的话,断断不许再说了!嗯。今晚宿营,注意离杭爱山诸军远点。”

    赛力杜会意的点了点头,当然不能再说了,汗王老爷的有些事情,是做得说不得的……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海都不禁一阵气沮,他晓得厉害,急匆匆回到大帐,向铁穆耳和阿术解释经过。

    “原来伯父中了小妖女的计!”铁穆耳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心头似信不信。

    阿术则明白大局得多,心道便是把海都换成自己,彼时搞不好也要中计。佩服乌仁图娅妙计之余,他大声下令:“杭爱山、六盘山各万人队,皇太孙铁穆耳与海都汗,双方精诚合作共取中原,诸军切勿中了南蛮子离间诡计!”

    “对对对!”海都也满脸堆上假笑,拉着铁穆耳和阿术到高高的马车大帐前面,故意站到两人中间,拥着两边的肩膀,让三十万大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并且非常“真诚”的拍了拍两位客人的肩膀:“本汗王和皇太孙、阿术平章并无芥蒂,方才是南蛮子用离间计,各军大可放心,万勿自误!”

    万户千户们松了口气,但杭爱山、六盘山诸军,和海押立各万人队之间,似乎已经有了一道无形的鸿沟,他们互相之间投射的眼神里,总是带着几分疑虑……

    狐疑的种子,被乌仁图娅种到了三十万蒙古军的心头,终有一天会生根、芽。

    远处山冈上,瞧着这一幕的关汉卿,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第五皇后的表演功夫,把梨园中人都比了下去,将来大汗开国群英传上,哪里找得到这样惟妙惟肖的演员!”

    楚风笑了笑:“难道你不知道,女人天生会演戏?

535章 决战八:鏖兵

    以昔日互为仇敌之统帅、领狐疑不决之兵卒。无论海都还是铁穆耳、阿术,都不敢孤注一掷的投入兵力,毕竟蒙古大汗的宝座还悬在半空中,窝阔台大汗的嫡孙海都和大元朝的皇太孙铁穆耳的目光都盯着汗位,若是和汉军拼了个两败俱伤,岂不是便宜了对方?

    南征伐宋的一代枭雄阿术平章,也曾使出浑身解数,比如利用西北难得的雨天,在大雨中动了进攻。

    结果当然还是惨不忍睹的失败:雨天的潮湿,固然使汉军的火枪基本上无法射,但蒙古军的弓弦受潮同样会软弱无力,阿术只是想把双方拖入肉搏战,利用人海战术拼死汉军。

    可他没有想到,汉军立刻给火炮上方搭起了防御蓬,楚风照样大炮开兮轰他娘,手榴弹也不受影响,因为拉火环是用蜡封住的,不受潮,导火信管则在手榴弹球壳内部燃烧,拉响了之后扔河里都要爆炸,何况下几滴雨?

    没有了弓箭的帮助。泥泞的土地又让马蹄打滑,这种情况下想穿过火炮和手榴弹的火网,去和一排排身穿钢甲、手端刺刀的汉军步兵肉搏,哪怕最勇悍的怯薛武士也得败下阵来。

    阿术又试图用迂回包抄、远程奔袭、切断粮道的办法打开局面——这本是蒙古军的拿手好戏。千里驱驰一击致命,攻敌之薄弱环节,当年伐金时,借道四川渡汉水绕过坚不可摧的潼关,直取开封,灭花拉子模的河中战役,声东击西直下玉龙杰赤,都是蒙古战史乃至世界战争史上的神来之笔。

    杭爱山、六盘山驻军,都是最纯粹的蒙古武士,远程奔袭时他们可以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甚至骑在马背上打瞌睡,渴了喝马奶饿了吃干饼,到了目的地不需要休息立刻就能投入战斗;他们骑着的是草原上最耐粗饲、长力最好的马匹,只要带上一点点炒黄豆,再加上沿途啃吃青草,能一气儿跑上五百里路。

    这是一支能够把蒙古军传统远程机动战术挥到极致的精锐之师!

    偷袭,断粮道,迂回包抄?当年轻的万户千户们提出建议的时候,阿术苦笑着摇摇头:我还没活够,我还没有到急着送死的年纪。

    方圆数百里的范围,每隔五十里左右,山头上就升起了一个圆圆的热气球,汉军士兵坐在吊篮里,拿着大口径高倍率的望远镜密切观察。这种情况下什么潜越、什么偷袭,不都是扯淡吗?

    而且,汉军已在好些山顶上搭建了竹木结构的小楼,气球就系在旁边,平时升起热气球观察,若有大风大雨就在小楼里蹲守。

    端掉它?蒙古武士擅长草原上弯弓射大雕,可不习惯钻深山老林!这西北的群山,看着两边也就二十来里路,走盘山路过去只怕五十里都不止,山林里又不能骑马,等你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当然,阿术并不是没有尝试过,但结果让他非常无奈,蒙古武士们下了马钻林子,就像让老虎游到水里抓鱼,打小儿骑马养成的罗圈腿,走盘山路一瘸一拐别提多难受了,等你像乌龟似的爬过去,人家热气球早就升空飞走,换个山头落下来照样架起望远镜观察——追过去?妈呀。人家天上飞十里,你地下就得走断腿!

    一连几天没抓住汉军的热气球,阿术动了肝火,让一个千人队过去搜山,就算抓不住汉军的热气球,一座山头上摆一个百人队,也把他们撵得远了,省得整天拿那“千里眼”窥探我大营!

    好嘛,这下正中下怀了,一个整团的汉军步兵加上各部队抽调的侦察兵,埋伏在老林子里摆下了口袋阵,待蒙古武士来了就乒乒砰砰一阵乱枪。没了马的蒙古武士也就普通弓箭手,怎么打得过火枪、手榴弹?可怜武士们的罗圈腿跑也跑不快,被汉军侦察兵像打兔子似的打个了一干二净。

    阿术在山外面就听得乒乒砰砰连番响,自己的千人队进去就没再出来,气得他差点把后槽牙给咬碎了。

    骑兵利于平原冲击,水网密布、山地林区的优势则属于步兵,这是兵法上的定论,阿术再厉害,也没办法叫马儿去钻深山老林、爬悬崖峭壁。

    所以他只好老老实实的把大营安在泾水河滩冲积平原上,多派兵丁巡查防御,十多里外的山区则成了蒙古武士谈之色变的死亡区域,从此以后再没有人会考虑进山区袭击热气球观察哨了。

    十多只热气球,加上配备的高倍率望远镜,组成了密不透风的天网,数百里内蒙古军一举一动被汉军尽收眼底,迂回偷袭?只除非跑上几千里,从河西走廊下河湟过青海进四川再出汉中……算了,要那样的话。根本不用打了,直接累死完事。

    大帐前,从元军营地方向看去,能清楚的看见附近几个山头上的汉军小楼,那时不时出现又一闪即逝的反光,让阿术心里面好像吃了苍蝇一样的难受,他知道那是汉军高倍望远镜的反光,正在窥视大营呢!

    于是,大元朝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平章政事紫金光禄大夫阿术,就有了浑身衣服被扒光,赤.裸.裸的晒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感觉,他烦躁的踱出了大帐,向泾水河边走去。

    不远处,泾水静静的流淌着,许多蒙古武士牵着心爱的马儿过去饮水,“幸好,泾水水浅,便是平底河船也开不得,汉军无法利用这条河流,倒是省了不少心思!”阿术悻悻的想着,他记得伯颜、唆都的溃败,都和江河湖海脱不开关系,“与汉军作战。必须远离大江大河和海洋”是元军用无数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教训。

    不过,这小小的泾水,什么天文大潮啊、海上运兵啊都没有意义,这里最多能过羊皮筏子、木排子,骑在马背上涉水可渡,从军事上看完全是一条无意义的河流。

    “呃,我大元军在上游,南蛮子在下游……”突然间,阿术的眼睛一亮,他想到了一个毒辣的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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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七八天,蒙古军每天派两个万人队前来试探性攻击。要么远远的射上几箭,要么躲在炮火射程之外胡乱叫骂,汉军大营倒静悄悄的,若不是营内营外官兵脸上的紧张、肃然,和营中那一股子萧杀之气,就跟平时演习没什么区别了。

    中军帐,法本顶着颗亮光光的脑袋,笑得非常开心:“看来海都和阿术也无计可施了,只能在这儿和咱们干耗下去,皇上您把阿术都整得没了脾气,我想从下淮扬战败李庭芝到现在,阿术是第一次这么郁闷吧!”

    伏击阿术搜山千人队,就是法本麾下的杰作,金刚军中闽北山区子弟,登山过岩如履平地,别看一个个黑黑瘦瘦,爬起山来比猿猴还要便捷,更兼法本一块参军的南少林师兄弟,按楚风的指示,把七十二绝技编成浅显的“军体拳”,虽不至于喉咙口顶枪、胸口碎大石,也颇有些轻身健体的功效,士兵们练习之后翻山越岭越厉害,前日一场伏击战打得阿术没脾气,便有几分功劳在内。

    蒙古军打遍欧亚无敌手的几个看家本领,漫射法、凿穿、曼古歹都被汉军吃得死死的,就连骑兵拥有的大范围机动、奔袭优势,也被热气球加高倍望远镜的远程预警钉死,可以说汉军在战术上已拥有了全面优势,身负南少林全寺被唆都屠杀的血仇,眼见汉兴元灭,法本如何不兴高采烈呢?

    “是啊,最基本的战术层面被破解,那么他们就没什么高招好用了,毕竟再高明的统帅,也不能翻过这些基本盘,总说神兵天降。可谁的兵都没长翅膀嘛,只要阿术一动弹,咱们这边就在热气球上看得清清楚楚,他总不能撒豆成兵吧!”楚风笑呵呵的拍了拍法本的肩膀,如今汉军用的热气球,相当于后世的预警机,完全的战力倍增器,蒙古军的骑兵战术被限制得死死的,真没什么闪转腾挪的余地了。

    钓鱼城守军为骨干组建的四川第二军军长王立将军一拍法本的后背:“先说好,咱们第二军在钓鱼城啃骨头,又分了一个师进吐蕃,吃亏吃大了,所以啊,这阿术的人头可不要和我抢!”

    法本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那怎么行?第三军张世杰张老头子前些天还写了信来,要我取阿术人头送给他,他要拿去祭奠老友李庭芝呢!”

    王立的嘴巴张成了o形,半天才失笑道:“原来如此,我是收了第一军陈吊眼的嘱托,他也要阿术的脑袋,给麾下淮扬子弟们拿去祭奠李庭芝。如此看来,阿术倒成了抢手货!”

    “这么快就想要人家的脑袋了?现在脑袋还在阿术的脖子上哈!”楚风相信阿术不至于黔驴技穷,他一定会试用新的进攻手段,“蒙古军的传**术已经用完了,可别忘了他们还有最后的一招!”(!)

536章 决战九:至毒

    从蒙古军大营沿泾水向下走。两里外河流转弯处就有一条小河从群山中奔出汇入泾河,在此形成了一块不大不小的河湾,泾河主干则从森林密布的六盘山源,经平夏(今宁夏银川平原)以南的黄土地奔流至此,千百年来日复一日。

    这里并不是繁华的商路,西去玉门关的商队从长安沿渭河而上,出河西走廊进西域,并不经过泾河,相反,因为宋、西夏、金、蒙古的长期对峙和战乱,泾水-六盘山一线很长时间内人迹罕至。

    这不,沿着那条支流小河进去五六里,树木苍翠葱茏,在初夏的骄阳下肆意的伸展着枝叶,就有好些梅花鹿、黄羊呆呆瞪瞪的跑到河边饮水,啃啃河边的嫩草,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丰饶。

    就连一个百人队的蒙古武士来到这里,野兽们也不知道躲着人,只顾着低头饮水呢!可怜的动物们,尚不知道一场浩劫即将到来。

    看着梅花鹿漂亮的毛皮、黄羊肥壮的身躯,几乎所有的蒙古武士眼中都射出了贪婪的目光。他们几次三番伸手去摸背上的大弓,却又悻悻的收回手来。

    十来丈远,这么近的距离,以草原武士盘马弯弓射大雕的箭术,可以说百百中,偌大的黄羊、梅花鹿,整个躯干部都是目标,可比骑在颠簸的马背上、只能射汉军士兵没有盔甲防护的头颈部容易多了!

    可不管多么心痒难耐,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猎,只怕立马被百户官拉出来行了军法,且不看看身后跟着的是哪几位人物!

    这个百人队的士兵,每人都牵着马,马背上驮着两个大口袋,而区区一个百人队,跟着监押他们的,竟然是大元朝的平章政事紫金光禄大夫世袭蒙古上万户阿术大人!

    阿术一个百人队的士兵悄悄来到这里,既不是进山打猎,也不是寻荫凉处避暑,他到这处被山体挡住了汉军热气球观察哨视线的小河湾中,自然另有图谋。

    老实说,沿着小河进山五里,已是阿术的极限了,一路上他提心吊胆的,生怕汉军突然冒出来,那堂堂平章政事的性命,就得交待在这儿了。阿术看了看绿油油的、树木茂盛葱茏的山体。心头不由得一阵毛。

    万幸,这里是被山体遮挡的死角,汉军就算坐在热气球上也看不到这里。

    阿术定了定心神,命令士兵们解下马背上的口袋,把装着的东西倒进河里——他甚至不敢大声下达命令,尽量压低了嗓门,仿佛这样就能避开汉军的耳目。

    被士兵们略带惊诧的目光扫过,阿术才现了自己的失态,他羞恼之余,又有些自鸣得意:这秘密行事,是得小心谨慎才行,哼哼,只要过了今天,老夫叫汉军一个个都死无葬身之地!

    士兵们将一口口牢实的布袋打开,只见里面装着一些漆黑的、黏稠状的东西,天不怕地不怕的蒙古武士们,此时却如临大敌,小心翼翼的将袋子里的东西倒进小河里,唯恐沾上了一点。

    有人往河里倒的时候,不小心溅起了水花,登时面色大变。立刻撕下布把手包起来,再飞快的擦掉水花,好像那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毒药。

    不,没有好像,这本来就是全世界最毒辣的毒药,蒙古武士们在箭头上抹一丁点,野牛、野马、老狼、狗熊,不管多么强壮的猛兽,射中就要见血封喉!

    漆黑的毒药混进河水中,稀释,颜色也渐渐改变,从漆黑变成深绿,从深绿变成浅绿,最终与河水本来的颜色融为一体,再也瞧不出来。

    它的毒性有没有降低?

    阿术投放毒药的河段,几乎从毒药投放那一瞬间开始,就有死鱼泛着白肚皮浮出水面,而随着毒水向下游流淌,整条河流不断有泛着白肚皮的鱼浮上水面——整条河正在快的死亡!

    下游对岸,一只美丽的梅花鹿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对岸,它不明白这些奇怪的人在干什么,但野生动物天生对死亡气氛的敏感,让它感受到了威胁,所以它立刻停止河水,撒蹄逃回森林。

    晚了!

    毒水已沿河流下,方才它所喝的水,就已经含有致命的毒素!

    仅仅跑了五六步,毒素通过胃进入循环。梅花鹿已感觉到身体的麻痹,它用尽力气高高跃起,就在跃起的顶峰上毒素通过血液摧毁了它的心脏,于是,灵动的一跃半途而废,美丽的动物从抛物线的顶点像一块石头那样死死的摔了下来,只抽搐了几下,就成为一具渐渐冷去的尸体。

    “捡起来吧,小兔崽子们!”阿术平章终于话了,早就憋得慌了的蒙古武士们,纷纷把下游被毒死的黄羊、梅花鹿捡起来——这种可怕的毒素,经过烧烤蒸煮之后就失去了效力,被毒死的动物便能食用,若非如此,猎人用毒箭打猎岂不是空欢喜?

    说到毒药,还得感谢漠北那个善于制毒的部族,他们的领为了讨好现在的皇太孙、未来的大元皇帝,把多年积攒下来的毒药都送给了铁穆耳,阿术才有这么多的毒药使用。

    最初,他想把毒药涂在箭头上对付汉军,但仔细考虑之后阿术现,这只能给汉军带来更大的伤亡,却不能一举改变形势。毕竟汉军士兵占身体六七成面积的躯干和头部有钢铁盔甲保护,毒箭再厉害,射不穿盔甲也白搭呀!

    所以,阿术把毒药用在了河里,他观察过了,这些天汉军都是从泾河取水喝,比起用毒箭,显然让整条河流变成致命武器,更为直截了当,更加防不胜防。

    死亡带正沿着小河向下游蔓延,阿术知道泾水的流量比这小河大得多。正好让毒液稀释之后不至于这么猛烈,汉军饮用后大概会在一个时辰之后现中毒,而那个时候,他们的一切都完了!

    但泾水的流量又刚好不太大,不至于大到南边的长江、珠江、黄河那样,把全军的毒药用掉也瞬间稀释而失去效果。

    阿术笑得很阴险,他身前,死亡的河流正在向汉军营盘蔓延,河里的鱼儿、河边饮水的动物成片死去,大元朝的平章政事就像一个地狱来的魔神:哼哼,你们南蛮子不是最喜欢利用河流吗?这一次,泾水站在我这边,站在大元朝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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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军大帐中,君臣文武济济一堂,陈淑桢、王立、法本、许铁柱、张魁,或许十年前、乃至五年前他们之中的大多数都还籍籍无名,但现在,他们已踩在唆都、张弘范、伯颜、汪良臣等无数名将的尸体上,当之无愧的登上了无数军人梦想的高度。

    每一名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名将,可在这顶绣着金底苍龙的大帐中,他们只能散坐在四边,因为正中央的位置,坐着大汉帝国的开国之君,光复华夏、北驱蒙元入朔漠的楚风!

    每一位将军投向皇帝的目光中都带着崇敬,他们知道,是这位传奇皇帝把一切不可能变成了可能,收复燕云、直捣黄龙,救苍生于倒悬,也让自己实现了身为军人的光荣与梦想。

    各种新式武器、战术,乃至全新的作战体系,在战争中无可置疑的证明了威力,汉军中固然强调厚赏重罚、严明纪律,不过火器的普及、神奇的热气球、强大的海上舰队,以及追溯到工商立国强调科学的根基,将军们都或多或少带上点技术至上论的调调。

    “漫射法、曼古歹、凿穿蒙古军三大传**术,战役层面上的迂回包抄,都被皇上淋漓尽致的破解。阿术还有什么办法可用?”蒙古铁骑纵横欧亚也就是这三板斧,再加大范围机动,除此之外王立再想不出蒙古人会用别的什么办法了。

    “用毒,或者传播瘟疫。”楚风回答了他的问题。

    陈淑桢在旁边补充道:“在黑海岸边的卡法、攻打巴格达和莫斯科,他们都这么干过。马可.波罗应该非常清楚,据说黑死病,就是源自蒙古人攻城期间传播,又被人流扩散到整个欧洲。”

    马可.波罗听到黑死病三个字,登时脸都吓得白了,喃喃道:“黑死病,黑色死神,这些被诅咒的魔鬼,他们传播可怕的瘟疫,对,他们干过。”

    王立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不仅是他,其他的将军们都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自己身处泾水下游,这条河的流量并不像南方的大江大河那么大,如果投毒或者用瘟疫污染,显然防不胜防!

    “当年末将防守钓鱼城,鞑子兵就曾用回回炮往城里扔毒药!”

    钓鱼城两江汇聚、流量极大,不好污染水源,钓鱼城又居高临下,七稍炮摧毁了回回炮,这才逃过一劫。王立想起往事,不禁一阵后怕,那毒药熏得人头晕眼花,闻到点味道就忍不住呕吐,要吃进肚子里还得了?

    他急得连军中礼仪都不顾了,起身就往帐外跑,法本等人也坐不住了。

    “回来!”只听得身后楚风一声断喝,王立身子一震停下了脚步,回身拱手道:“末将等有失察之罪,待吩咐营中再回来领皇上责罚。”

    大帐之中只有楚风和陈淑桢安之若素,大汉皇帝笑盈盈的似乎早已胸有成竹:“什么责罚?这本来就不是你的职责,也不是我的职责

537章 收官一:王立的疑问

    就在众将怔忡之际。忽见一人飞马直抵帐外,跳下来马来打了个蹒跚,偏偏倒倒,上气不接下气的叫道:“报、报告陛下,鸽子、兔子全死了……”

    有将军识得这是汉军军医总监田沛霖,做过故宋朝太医院的院判,医术上师承宋际第一名医陈良甫,在医术上,和大汉帝国的南洋总督陈宜中算得上同门师兄弟,只不过仕途上就天差地远了,师兄做到了正一品右丞相,师弟才从五品太医院判。

    北元灭宋,田沛霖在临安乡下归隐林泉,等到大汉崛起、横扫江南半壁之后,陈宜中便举荐他出任军医官,因医术了得,没两年就登上了中将军医总监的高位,仕途上倒比在宋朝顺利得多了。

    因为军医官一般不直接和战斗产生联系,所以田沛霖很少出现在皇帝召开军议的大帐中,此时见他贸贸然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什么兔子、鸽子死掉了。众位将军尽管心里头装着事儿,也也被他逗得笑。

    第二军军长王立就忍不住出言讥讽道:“田总监倒是有闲工夫,咱们沙场上拼死拼活,你在这军营中还有空喂兔子、鸽子!闲情逸致得很呐!”

    大汉军制,陆海两军司令授元帅军衔,海军各舰队司令、陆军各军军长授上将衔,陆军师长、海军分舰队司令授中将衔,掌统兵作战之权;然后统帅部下属各专业军种总监,诸如炮兵、步兵、后勤、骑兵、军法、军医各总监,掌训练监察之权,二者合称军令系统。

    除此之外,尚有全部由文职官员组成的兵部负责制订条令条例、考核晋升军衔、购买武器装备、授予勋章、核饷银,是为军政系统。

    这套制度下,假如统兵官要造反,文职的兵部只要把武器装备一扣,再把饷银一停,谋反者便如婴儿绝了哺乳,立刻就得消停下来;兵部文职官员呢,更好说了,有句话叫“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话说整个兵部除了门口站岗的卫兵之外,连把刺刀都没有,兵部长侯德富经常戏称自己连只鸡都没法杀!

    军令与军政互为掣肘,军令系统中的统兵官又和各总监互相监督,楚风以这套近代化的军事制度,避免了历朝历代什么太监监军、什么贵戚统兵的弊病,牢牢的把兵权握在掌中。

    和过去截然不同的制度。必然带来矛盾冲突,各统兵官,特别是故宋时代就开始独当一面的大将们,对各专业兵种总监就有那么些不感冒。

    王立就是其中最明显的一个。

    钓鱼城被汉军千里驰援而救,王立对楚风是感激涕零的,他曾暗中对天誓要报效死力,但对各兵种总监时不时来的文件,以及兵部秀才老爷们的文牍,他是非常不屑一顾的。

    看了看因为骑马颠簸而跑到一边吐酸水的田沛霖,王立嘴角浮现出讥嘲的笑意:这个故宋朝太医院判,竟然爬到了中将高位,和钓鱼城苦战十年的樊忠并列!你凭甚么?

    王立故宋时代就身为合州安抚使,独当一面的大将,到现在不过是上将军衔,而麾下浴血死战的樊忠提到师长位置,率一师兵力西征吐蕃的重将,也才是个中将!

    哼哼,不是借着皇后陈雪瑶、南洋总督陈宜中的势力,你能爬这么快吗?幸进小人而已!

    田沛霖从做故宋的太医院判开始,长年累月都是坐冷板凳,医术再高明。可锻炼少了、年纪大了身体自然也虚,方才骑马跑得太快,颠簸起来胃里直冒酸水,一时说不出话来。

    王立见状难免抢白几句:“鸽子、兔儿死了倒好,没死的干脆也杀了炖汤,给伤病员补补身子算了!”

    “王老哥慎言!”法本扯了扯他手臂,又朝帐中努了努嘴巴,小声道:“随驾的两位皇后,指不定是她们让田总监帮着养的呢。”

    陈淑桢是养过信鸽的,两个月前,乌仁图娅给大汉皇帝添了个小公主,刚满月就随驾北征,喂只兔子玩耍解闷也是无可厚非嘛!

    王立诧异的看了看法本,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和尚军长,怎么这么小心谨慎,甚至近于阿谀奉承了?

    第二军久在四川,当年和千里驰援的第一军陈吊眼部,王立还比较熟悉,方才他不是说了吗,陈吊眼还写信托他弄到阿术的人头,以便第一军的淮扬子弟们祭奠李庭芝用。

    不过,长期在闽广江南作战的金刚军,王立就不熟悉了,前一段时间觉得法本为人直爽,值得深交,可现在看,他简直小心谨慎过头,以致有点唯唯诺诺的感觉了。

    感觉到王立表情的变化,法本心头有苦说不出啊!

    他上不怕天、下不怕地。皇帝都说了,和尚打伞无法无天嘛!但他最怕的就是师姐陈淑桢,从当小和尚的时候就被她把光头敲得梆梆响,苦练了二十年武艺,做到南少林达摩堂座,全寺武功第一,可还是三招两式就被师姐拿下,继续把光头敲得梆梆响,你说这能不怕吗?

    他小声道:“我怕的是那只母老虎,唉,这个一言难尽呐,不过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兄以后就知道了……”

    “法本,你在外面乱嚼舌头呢?什么老虎啊,是不是在说师姐的坏话?”陈淑桢语声清冷,便是以开玩笑的腔调说出,也带着一股难以言表的威严。

    糟糕,这位师姐打小儿练听风辨器的功夫,黑夜里双眼蒙上厚布,犹能接、放暗器,耳力非同寻常,方才那些话,只怕全被她听了去!

    法本立马乱了方寸。双手乱摇,一颗锃光瓦亮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我刚和王军长说,顺着泾水下长安,长安南边有个镇坪县,那儿出华南虎……”

    话音未落,帐中飞出几道黑影,度胜过利箭,在视网膜上只留下了几道残影,快得根本无法闪避,不偏不倚落到了法本的光头上。

    啪嗒几声轻响。那几件东西掉地上,定睛细看原来是几支饱蘸浓墨的毛笔!

    法本号称军中第一高手,沙场上斩将夺旗的万人敌,竟连区区几支毛笔都躲不过去!王立不禁心下骇然。

    此时帐中传来一声轻笑,陈淑桢吃吃的笑道:“华南虎没看见,我倒是瞧见一只没毛的光头老虎,脑门上还写着个王字哩!几时扒了虎皮,与我夫君做个虎皮脚垫子。”

    这不是,那几支毛笔射到法本脑门上,留下三横一竖的墨迹,不正是个“王”字?

    好嘛,脑门上写了个王字,这还真成华南虎了!

    法本苦笑着无奈的看看王立,那表情活脱脱的是个囧字,他无辜的眼神似乎在说:兄弟,你知道俺为毛郁闷了吧?

    王立一脸沉重的拍了拍战友的肩膀,眼含热泪:兄弟,我明白你的苦,不要崇拜帐中的姐,因为姐会让你吐血!

    “唉,老婆,你又不乖了,随手乱扔东西,不要说砸到花花草草,就是砸到法本的光头上,也很伤自尊的嘛!”

    楚风戏谑的话从帐中传出,帐外的法本已当场飙血,王立暗暗朝帐中竖了竖大拇指:牛就一个字,我不说二次!陈淑桢这暴力女固然美艳无双,但除了咱们这位强悍无极限的皇上,其他人还真没福消受啊!

    正所谓吐啊吐的就习惯了,军医总监田沛霖终于能开口说话了,第一句就让将军们大吃一惊:“上游取水口现若**鱼,用来监测水质的白兔、鸽子都已死亡,濒死前出现呕吐、抽搐等症状,按国家医典所载,属毒入脾腑。由血脉上行攻入心脉,夫手少阳三焦经、足阳明胃经皆被猛毒所伤……”

    三句话不离本行,田沛霖一说起来就没完,帐中的楚风只好奇,扯什么奇经八脉,田沛霖是怎么从兔子身上看出经脉的?牛人啊,不服不行!

    “那么,做好相应的处置工作吧!士兵饮水安全有没有保障?”

    见皇帝不慌不忙,田沛霖又恢复了自信:“给水站所有食水,都是试验动物监测下押后一个时辰才能出站,所以官兵饮水不会有任何问题。咱们今后几天的饮水,就暂时取用山上流下来的泉水、溪水,我大营之后的所有山区都在热气球和侦察兵的严密监视下,元兵无法投毒,可以放心饮用。”

    “那你慌什么?第一次遇到,着急是吧?”楚风笑着挥挥手:“没关系,回去搞好卫生监督,说不定敌人还会弄些死牛马来传播瘟疫呢!”

    田沛霖去了,王立却怔忡半晌,他实在没有想到,在他看来天大一场危机,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渡过,皇帝甚至没有出过帐篷!蒙古人奇猛的毒药,只毒死了几只兔儿、鸽子!

    “哼哼,都给我回来吧!”楚风笑盈盈的道:“有人不是反对专业总监的设置吗?事实如何?为将者不须要明白所有的知识,只须秩序居中统筹全局,而专业军官就是你们最好的助手啊!”

    一人之力有限,而众人之力无限,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个诸葛亮呢,何况汉军各总监都是专业人才?

    王立已对楚风佩服得五体投地,但他还是有个不解的疑问:诸葛武侯曾说,为将者不识天文、不通地理,是为庸才,皇上为什么说将领可以不懂这些呢

538章 收官二:技穷

    时代变了,当火枪取代长枪短刀、大炮取代弓箭床弩的时候。军队的整个运作方式也生了改变。

    冷兵器时代,军队统帅和幕僚、谋士们组成了小规模的参谋机构,称为幕府,陈琳讨曹操的檄文中便有“幕府鹰扬”一句,后来这个词被小日本偷了去用,实际上是咱们华夏老祖宗的专利。古代的战争中,幕府只需要考虑阵型配置、军心士气、进兵路线、安营扎寨等相对简单的问题,就基本上能解决问题了,而敌对双方的用计,也就围绕着这些内容展开,万变不离其宗。

    可现在不同了,楚风带来了七百年后的信息,历史走入了另外一条道路,老办法解决不了新问题。

    即以后勤而论,冷兵器时代的刀枪剑戟、箭矢弓弩都可以重复使用,基本没有后勤压力,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嘛,当兵的有口饭吃也就够了!

    大汉实行近代军事制度后,用银子堆出来的精锐士兵自然不可能像古代战争中临时征召的农夫那样对待,后勤供应增加了被服、罐头、蜜饯、茶叶、火药、枪弹、炮弹、手榴弹……其中单单是火药就要按含硝量高低分为爆炸剂、枪用射剂、炮用推进剂,变得极端复杂化。全由将领及其幕府解决,已成为不可能的任务。

    更有工程兵、炮兵、海军舰艇水兵、军医、军法、后勤辎重兵等专业技术兵种,任何一门要深入研究下去,都可以钻研终身,要求作战主官门门精通,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即使诸葛孔明复生,韩淮阴起于地下,也决不可能做到!

    楚风心说:又会开坦克,还能指挥潜艇,再加驾驶战斗机,呃~他一定是oo7。

    解决办法就是实行专业军官制度、参谋部体系,集思广益才能如臂使指。来自后世的楚风,以绝对权力推广这些制度并不难,难的是让人心悦诚服。

    想了想,组织好语言,楚风反问道:“诸位将军,你们当中有不少过去做过故宋的将官,现在又在我汉军中任职,请问是做汉军的将军省事儿,还是宋军的省事儿?”

    “当然是汉军!”王立一脸兴奋,张世杰、苏刘义不在的情况下,对这个问题他最有言权。

    “末将做故宋的官儿,若干事情都要亲力亲为,一个安抚使从庶政管到军政,从筹集粮草管到排兵布阵,事无巨细都要亲力亲为。便有幕僚也省不了多少力。这且罢了,还有贾似道那厮搞什么打算法来为难咱们……哪儿像现在的汉军!”

    说到这里,王立的眼睛都亮了,他死守钓鱼城十多年,被汪良臣麾下巩昌军和东西两川行军元帅府的蒙古武士们围在城里死磕,年年如此,都快憋疯了;自打汉军驰援,四川局势天地翻覆、风云起陆,东西两川几乎一夜之间就全盘光复,他率兵出合川、下重庆、复成都,长驱大进,失去了巩昌军主力的北元各地官兵望风归降,又出剑阁古道北伐汉中、长安,一路凯歌高奏,叫王立好不畅快!

    “做汉军的将官,却是再简单不过了,谋划有军属参谋部一干人负责,末将只管最终决断和临场应变,军法有军法官掌管,不需末将费心,后勤是地方官负责转运。蔬菜鲜货则是军需官拿现银就地采买,又有承包商钻天打洞的拾遗补缺,诸如党项、蒙古、西域话的翻译,诸如鲜活牛羊,只要现银子撒出去,什么都能弄来……”

    王立笑着拍了拍自己肚皮,开玩笑的道:“事情由繁入简,军中伙食又好,末将都胖了两圈,要我说啊,这世上什么都难,惟有做大汉的将官最简单!”

    众人都笑,知道王立是开玩笑呢,汉军将官的事务远不如故宋军中繁杂,可肩膀上压的担子却重了不知多少倍,单单是北伐燕云山东、收复河洛关陕,进攻作战对指挥官的要求,可比故宋沿江防守不求寸进,高了不止十倍!

    楚风倒是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所以说领导最好当嘛。我听说如今广南、琉球一代富庶,百姓子弟从商的兴趣大过做官,常有人告诫子弟,说‘你要是不努力,将来什么都不会,就只好去做官了’,诸位听听,别以为屁股底下的位置很稳当,有的是从商不成转而做官的人呢!”

    将军们一怔,然后轰的一声笑开了,这话果然不错。基层衙门里的刀笔小吏,只要认得字,会从政策、律法中寻章摘句,循规蹈矩就能做好,倒也不失为谋生的一条路子。

    再看看楚风,嘴角挂着一丝自嘲的笑意,显然他也为治下出现这种情况感到无可奈何:究竟是因为商业达、生活提高,“公务员”的铁饭碗地位相对下降而高兴呢,还是应该对“朝廷命官”威严扫地感到郁闷?

    熬大营出身的军人们,总是对文官有那么些若有若无的反感,听到楚风说出这种粗莽汉子喜欢的笑话,无形中好感大涨,王立此时想起来:哦,对了,帐中这位大汉皇帝,还有着统帅部最高统帅的身份,他不仅是全体文官的上司,也是咱们这些丘八的主心骨啊!

    言归正传,待将军们笑过了,楚风又道:“方才王立将军说的,想必大伙儿都听到了。我汉军是新式军队,什么是新,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是新。商鞅于秦军行军功封爵是新,霍去病铁甲朔漠攻敌必救是新,岳武穆以麻扎刀大破拐子马亦是新!宋军与北元战,数十年间胜少败多,国土日蹇山河破碎,咱们只能求新求变!

    新军便有新制。岳武穆可以弓马刀枪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诸位可能够操枪神射手、放炮百百中,又会骑马又会驾车还能操纵热气球?若是不能,便要让专业军官作为辅佐,协助咱们完成军事任务!

    试想一下,要是还像过去那样。一位将军带几个老夫子就组成了幕府,能应付现在的局面吗?所谓术业有专攻,要是让诸葛亮做先锋,让张飞做军师,别说打赢曹操,只怕孟获都七擒诸葛亮了!”

    楚风一席话说完余音绕梁,众位将军们细细的品位着,回过神来的人,则有意无意的把目光投到了王立身上:许铁柱、张魁都是皇上一手带出来的将官,好比一张白纸,楚风写什么就是什么,他们从思想到行动都紧跟楚风的步调;法本虽有南少林的武功底子,但军事和武术是两回事,从军道路上还是以汉军为起点,总的来说和前面两位差不多;惟有王立,故宋时就身为钓鱼城的方面大将,又是一直坚守到最后迎接胜利,就不像张世杰、苏刘义崖山兵败后彻底反思过去,思想上脱胎换骨。

    皇帝这番话可以认为就是对王立一个人说的呀!

    楚风也是心头苦笑,谁他**说虎躯一震,小弟们纳头便拜?事实上即便有千里驰援的恩德,要改变一个人,特别是改变一个人的固有思维方式,也是难上加难的!这个年代不管文臣武将中间流行的可不是被满清毒化的愚忠,他们可以忠于皇帝、忠于国家,但前提是认为你的决断正确——也即是说,当他们认为你皇帝错了的时候,面谏、强谏、死谏、尸谏乃至抬棺谏都会一一涌现。

    要不,有明一季,为毛那么多大臣宁愿屁股被皇帝的廷杖打开花,惨遭爆菊之痛,也要坚持自己的意见呢?

    别以为皇帝就那么好当的,要真来个铁面无私的包老黑,满嘴唾沫星子喷你一脸,那皇帝也挺郁闷不是。

    得天下易,得人心难,文天祥、郑思肖、郭守敬、王恂这些能人可不是单拿顶官帽子就能收服为我所用的。所以。楚风才要抬新儒学,才要从立功、立言、立德三个方面竖立权威,要知道单凭政权、武力来压服,那是蒙古、满清鞑子才干的事儿!

    军事上,楚风也是扬军事**,不是把来自后世的经验生搬硬套,而是倾尽所能的讲授明白——他自己也只是个普通工科生,只在入学军训上摸了把枪,网上看了几篇军文,要把后世的经验和宋末元初的时代相结合,还得靠帐中这群将军们。

    “热气球,在平浙东魔教方腊余党、淮北击灭张珪的战役中挥极大作用,但热气球就不是我驾驶的;伯颜之战海船运兵利用天文大潮过采石矶,乃郭守敬考察水文所知;江西歼灭塔出部,趁日食假装喝令长生天,日食的准确时刻是王恂计算出来的……”

    热气球、天文大潮、日食,这些战争手段,都不是楚风亲自推算,却被他用得出神入化,将军们就是这些著名战役的亲历者,一时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

    “所以我说不需要你亲力亲为,只需要知道大概,具体的事情,肯定是专业人员负责,譬如我这个大汉皇帝,虽然我也知道不少地方把我吹成神仙下凡,可不瞒各位,计算日食这些事情,我也和各位一样,瓦罐里掏虾米——抓瞎(虾)。”

    “是啊,夫君说的没错,诸葛武侯其实也是这么做的。”陈淑桢声音永远是那么清冷,楚风说话的时候,将军们还可以嬉笑着开开玩笑,但她一启口,沙场宿将们一个个收起笑容,正襟危坐,好似小学生听课一般。

    “水镜先生曾言,徐庶等人读书务求精纯,将来可为百里之官;诸葛亮读书不求甚解,方是卧龙之才。这读书不求甚解,不正合了夫君所言,为将者对各兵种专业、天文地理知识知道个大概运用,不必细加钻研的话吗?”

    “便是如此!”王立高兴的一拍大腿:“就说这军医官吧,要不是专业的军医,让我整天盯着水质,那也不要打仗了,累也累死了!”

    法本也摸着光头笑起来:“是啊,论旁门左道,我们有各种专业人才,论兵法韬略,我们有若干参谋军官,阿术他再聪明,能和这么多人斗吗?”

    楚风点点头,确实如此,用毒这么下作的伎俩都使了出来,只能说明一点:阿术已经黔驴技穷!

    战局,至少西面行营的战局,攻守易势的转折点即将到来!

539章 收官三:国祚

    曼古歹、漫射法、凿穿。蒙古军纵横天下的三板斧劳而无功,骑兵大范围机动优势被热气球加高倍望远镜的远程监控所限制,就连投毒,这最后一招,也无法伤害到近代化军事制度下拥有专业技术部门的汉军,阿术确实已经黔驴技穷。

    泾水南岸的战事陷入了胶着,汉元两军每日交兵已成了例行公事,逢双日铁穆耳、阿术麾下的杭爱山六盘山驻军出战,单日就轮到海都麾下海押立各万人队,与汉军进行单纯的、毫无战术意义的消耗战,每天都有上千蒙古武士永远倒在了汉军阵地之前,同时也有数百汉军士兵失去了生命。

    慈不掌兵!在阿术和海都这些枭雄眼中,蒙古武士的生命只不过是纸面上的数字,各种战术既然无用,那么战争进行下去的唯一方式,就是旷日持久的消耗,虽然伤亡数量上元军远多于汉军,元军拥有两倍半的人数优势,消耗战打下去,终有一天会逼近汉军承受的临界点,使战局生逆转。

    好比两位绝顶高手生死对决。当所有花巧的招式被对方一一破解之后,就进入了比拼内力的阶段,看似平平无奇,其实杀机隐现。

    阿术攻势如潮,好似猛虎下山,楚风见招拆招,暗布天罗地网,平淡的相持局面下暗流涌动,猛虎挥舞着利爪想要吞噬猎人,猎人则张弓搭箭,只等猛虎自己露出破绽,便会给它的心脏致命一击!

    这需要时间,需要耐心的等待,谁先露出破绽,谁就必死无疑!

    可时间女神站在华夏一边吗?

    大汉帝国西面行营四个军与铁穆耳、阿术和海都麾下三十个万人队在泾水南岸缠斗不休,东面行营的局势却危险得多。

    同样是四个军的编制,陆猛要顶住忽必烈留在哈喇和林、应昌府、上都路各大营嫡系,加上岭北诸王各部,还有伊儿汗阿鲁浑、金帐汗忙哥帖木儿部下,共计五十万大军!

    幸好,忠于大汉帝国的辽东诸部,除了征调编入各军骑兵部队的士卒,至少还有六万控弦之士,但他们的战力是无法和正规汉军相比的,而且因为精锐被整编入汉军,实际战力比诸漠北元军还要稍差……

    无论怎么算,东面行营的压力都远大于西面行营。楚风不禁隐隐有些担心:这个时代的蒙古帝国,乃是人类史上最强大的帝国,疆域之广阔、治下民族之众多、铁骑劲旅之锋锐,对世界的支配权力就连后世的大英帝国都无法与之比肩——蒙古人根本不像约翰牛那样玩战略平衡,人家直接征服!

    这时候的蒙古帝国,绝不是后世林丹汗、喀尔喀蒙古那群不肖子孙可以比拟的,想单靠火枪火炮就能战胜蒙古帝国?别做梦了,要知道火枪在欧洲大规模普及之后,金帐汗国还继续统治了俄罗斯一百年!

    朱元璋“神机铳居前、马队列后,先以铳挫其锋,后以马队冲其阵”,火器加骑兵的先进战术,也得浴血苦战十年,才把昏庸无能的元顺帝逐出塞外,现在大汉面对的一代天骄忽必烈又岂是北元末代皇帝妥欢帖木儿可堪比拟,十三世纪后半页刚刚征服了三分之二个已知世界的蒙古军团,又岂可与百年后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元军相提并论?

    便是有后世的知识,要改变历史逆天而行,也必定历经艰难险阻,楚风进关中前曾与陆猛定下坚守三月的约定,但东面行营面对重压。又是如何应对?

    “忽必烈重兵叩居庸关、古北口,铁骑三十万,矢如飞蝗,燕云震动,惟各关雄奇险峻,我以重炮协防,一时尚可无虞;

    阿鲁浑、忙哥帖木儿精兵二十万自上都、临湟一线大举南下,辽东诸部且战且退,将敌引至辽阳城下,张世杰率第三军准备凭城固守……形势虽对我军不利,但麾下儿郎必殊死战,以报陛下深仁厚泽,以谢国中父老厚望!”

    这是陆猛飞鸽来的战报。陆猛为人沉毅稳重,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才,绝非虚言邀功之辈,连他都说到“形势不利”、“一时尚可无虞”、“殊死战”,则东面行营的局势一定比这份战报中提到的更为严峻!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但所能做的已经做完,目前只能耐心的等待,等待阿术或者海都,犯下致命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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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风所料不差,忽必烈三十万大军自上都路南下,以泰山压顶之势冲向燕云之地,驻守居庸关-古北口沿线的骷髅、震天两军早已苦战终日。

    居庸关,这座万里长城上难得一见的水陆关城之下,密密麻麻的元军往来冲突,旌旗如云、长刀胜雪,一浪一浪的攻势犹如怒海涌潮。无数元军踏着同伴的尸体前进、前进!

    “冲啊,杀南蛮子!大汗有令,冲进中原永不封刀!”千户、百户们兴奋的吼叫着,驱策士卒像狼群一样扑向关城。

    所有的武士都疯狂了,他们的眼睛变得血红,他们的面部肌肉痉挛、抽搐,神情狰狞无比,忽必烈已经下令,一旦攻取了中原、江南,所有的“南蛮子”将成为士卒的牧奴,所有的良田将成为武士们肆意纵马驰骋的牧场!

    即使汉军火枪像爆豆子一般炸响,火炮的轰鸣响彻天地,武士们也毫不畏惧,千户、百户们激励着士气:“成吉思汗的苏录定战旗就在身后,苏录定所在,战无不胜!”

    忽必烈从蒙古圣地哈喇和林取来了当年成吉思汗所用、高达两丈的羊毛大纛——苏录定战旗,实际上便是一柄添加了长羊毛枪缨的长矛,飘飞的羊毛因浸透了鲜血而变成恐怖的死黑色,鎏金的枪头代表着战无不胜的光辉。

    成吉思汗的大旗,是长生天下第一圣物,苏录定长枪所指,无不摧糜!

    控弦之士四十万的花拉子模、拥有重甲铁骑的大金、神秘莫测的木剌夷、殉教骑士保卫的阿拉伯帝国哈里……无数或因野蛮而强盛,或因文明而辉煌的大帝国。在这苏录定长枪之下纷纷土崩瓦解,曾经高贵的皇族被蒙古武士肆意鞭笞,百姓则成为卑贱的牧奴。

    在蒙古武士们心目中,南边的大汉和上述崩溃的帝国并没有什么不同,蒙古帝国的失败只是偶然,胜利才是必然!因为过去八十年,苏录定长枪所指的猎物,没有一个能够逃脱蒙古武士的追猎!

    “长生天保佑蒙古人!”士兵们又一次动了猛烈的进攻,哪怕居庸关下早已尸积如山,哪怕地面的泥土已被鲜血浸透而变得让人恶心的滑腻。

    辉煌的苏录定战旗下,千户、万户、漠北诸王层层簇拥。怯薛亲卫团团护持,所有人都敬畏的看着他们的大汗,此时,忽必烈正捋着花白的胡须,恶狠狠的盯着居庸关的水陆关城,犹如择人而噬的洪荒凶兽。

    投鞭断流、饮马涸泽,忽必烈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威权,蒙古帝国兵威所及,就连上帝都要退避三舍,罗马教皇、基辅罗斯大公、埃及马木留克王朝、天竺德里苏丹,无不在苏录定战旗前战战兢兢,按照马可.波罗在他那本著名游记中的说法,“忽必烈简直就是宙斯神在人间的分身!”

    可就在前不久,一代天骄遭遇了此生最大的挫折,他被汉军的突袭逐出了大都,蒙古大汗被赶出了汗八里(大都的蒙语称呼,意为大汗之城),大元皇帝离开了光天殿黄金打造的宝座,宙斯被赶下了高高在上的神坛!

    他无限怅然的从居庸关北归,回到了草原腹地的上都路,当年成吉思汗经居庸关入中原伐金,忽必烈尝以成吉思汗自诩,却由此退出关外,叫他如何不恼羞成怒?

    此后传来的消息,更是让他下定了决心:大都城那些该死的汉人百姓,竟然夹道欢迎汉军入城!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你们这群三四等的奴隶,能够活在世上已是本汗莫大的恩德,你们竟然不知足,竟然还想要自由,真是得寸进尺、得陇望蜀,无耻到了极点!

    蒙古帝国幅员庞大无比,治下民族千千万万,多的是怯懦的顺民,不怕没有人完粮纳税!待朕入关之后,定要将敢于反抗的南蛮子一一屠杀干净。就如过去在成都、常州、兴化做的那样,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忽必烈的声音如闷雷响过:“告诉士兵们,给朕拿下居庸关,每人分汉地良田百亩为牧场!许他任取大都城中十家百姓财富为赏赐,高过车轮的男人杀光,女人为奴!”

    “大汗英明!”随驾的漠北诸王闻言齐声欢呼,他们都是弘吉剌、巴邻、乞颜等大部族的王爷,部族中那颜军事贵族众多,早就通过兀鲁斯制度从蒙古帝国的扩张中赚得盆满钵满,此时听得忽必烈肯将大都城中财富分给将士,都高兴得欢呼起来。

    “吾皇不可啊!”左丞相赵复心头一惊,这大都城是天子脚下,无论如何都要给大元朝留几分颜面的,“吾皇明鉴,要是连帝都都屠杀一空,岂不是有损国祚、有害福祉?大汗要激励士卒,不妨、不妨……”

    感受到漠北诸王们投来可以杀死人的目光,赵复咬着牙说道:“不妨以别处许诺吧……”

    说完,他的脸已经变得通红,屠杀哪儿不是屠?只不过给大都天子脚下做个好看,也给自己当汉奸保留点颜面吧!说出换一个地方搞屠杀这种话,便是狼心狗肺的汉奸,也觉得太过无耻了。

    哪知忽必烈大手一挥,冷声笑道:“国祚?福祉?哼哼,我大元朝太祖皇帝成吉思汗,以及苏录定战旗之下若干汗王、英雄,南征北战东讨西伐,灭夏、金、花拉子模、木剌夷、呼罗珊波斯、巴格达哈里、基辅罗斯蛮族、波兰、匈牙利、河中等地大小七百余国,刀下无头之鬼以万万计,这万万颗人头便是我蒙古的国祚,比渤海深的血海便是我大元的福祉!”

    赵复只觉得浑身软,几乎连站立的勇气都没有了,忽必烈撕下了圣君的伪装,赤.裸裸的露出了一代枭雄真面目,而赵复心头的旧儒学体系,也随之完全崩塌。

    “长生天保佑蒙古人!”武士们又一次起了海啸般的进攻。

540章 收官四:田忌赛马

    如果大汉八年的夏天能有谷歌地球。人们会惊讶的现,燕北的长城沿线,夏季本应郁郁葱葱的树木,全都光秃秃的没有了枝叶,任凭土地裸露在外,而土地则从黑黄的土色变成了血腥的红褐色,长城北侧,居庸关、古北口外绵延数十里,形成了一道恐怖的血线!

    忽必烈说的没错,蒙古帝国的国祚就是比不儿罕山还要高的尸山,比斡难河还要深的血海!他们灭国无数、肆意屠戮!

    但战争女神是公平的,一代天骄也必须付出血和生命的代价,现在的燕北长城,火枪火炮回环轰打,手榴弹雨点般落下,树木的枝叶全被撕裂、粉碎,以致于大地都没有了绿色的外套,光秃秃的裸露着;对于进攻者而言,长城之下早已成为可怕的绞肉机,无数草原骄子的生命,永远留在了这片黑黄的土地上。用他们的鲜血,浇灌了希望占领的中原汉地。

    饶是战局如此惨烈,忽必烈的信心也没有分毫动摇,怯薛亲卫团团簇拥,无数民族在他、蒙古大汗的脚下屈膝俯,成吉思汗的苏录定战旗就在他身前高高飞扬,忽必烈就像至高无上的神祗一样站在居庸关关城四里外的山丘,他扬鞭遥指关城,仿佛斩关落锁而入,只在顷刻之间。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进攻居庸关的战事已进行了半个月,忽必烈麾下的骄兵悍将,却在这座关城前不得寸进!

    大汉帝国的金底苍龙旗,还在城头迎着晨风猎猎飞扬!

    居庸关城头,骷髅军军长钱小毛把指挥部直接摆在了关城上,汉军既有火炮可以即远,又有千里镜一览无余,鲸油大灯彻夜照明,不必担心偷袭,那么指挥部前置就非常合适:一则方便就近指挥作战,二则激励前线官兵士气。

    关外蒙古军的阵势确实吓人,忽必烈分漠北诸王麾下控弦之士十万攻古北口,黄金彪的震天军已是终日苦战,可居庸关方向之敌则是漠北诸王兵力加上忽必烈从哈喇和林、上都路、应昌府调集的大军,合计二十万!

    忽必烈大军攻势如山崩地裂,旌旗蔽天、长刀胜雪。往往一声鸣镝响过,铺天盖地的箭雨就让城头上平白长出一大片白花花的箭杆,箭头钻进夯土的长城(明长城用砖砌,之前历代长城多用夯土),箭尾犹在嗡嗡颤动,羽箭之密集,甚至屡屡有后面的箭矢劈开了前面的箭杆。

    以骷髅军四万余王者之师,抵挡五倍于己的虎狼之旅,便是凭雄关、用重炮,也谈何容易?

    “军长、军长,”骷髅军第一师第一团的团长宋德雄跪倒在钱小毛的身前,专属于军人的坚毅面庞上已是涕泪交流:“求求您,给咱们第一团留点种子吧!这可是天下第一团,皇上兴兵海东的老底子啊!”

    虽然陈吊眼的第一军占了部队番号的头把交椅,但大汉帝国的军人们都知道,骷髅、断刃、毒蛇、震天、金刚五个军才是皇帝起家最初组建的汉军五营老底子,而骷髅军第一团则是成军历史最为悠久的英雄部队,单单这位团长,就是当年汉军最早的士兵,练兵时和皇上一块跑过步的——要知道,皇上也就亲自跑过三五次啊!

    蒙古军的攻势实在太猛。简直就是不计伤亡、不计生死,这不仅仅是为了成吉思汗苏录定战旗的尊严,也不仅仅为了功名富贵。

    所有的蒙古武士都知道,要是不能攻克汉地,丢失了中原汉地的忽必烈不可能再给度过白灾的赈济物资了,那么下一个冬天,下一场白灾,部族中就会有许许多多的老人、孩子挨饿受冻,甚至像野草一样卑微的死去!

    他们踏着尸山血海,飞蛾扑火般涌向长城,他们踩着战死者的尸体前进,他们弯弓搭箭,锋利的箭矢瞄准了汉军士兵的咽喉,承受巨大损失的同时,也把巨大的损失带给了汉军。

    “弟兄们浴血死战,我的警卫连都派上了长城,要是再这么拼下去,第一团就剩不下几个老兵了呀!”

    宋德雄苦苦哀求着,他甚至抱住了钱小毛的大腿,并不是贪生怕死,八年征战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相比第一军中父老妻儿全家被屠的淮扬子弟,相比金刚军中锦田山、南少林、兴化大屠杀的幸存者,相比四川第二军中经历了成都之屠、重庆之屠、泸州之屠的钓鱼城老兵,他自认为已幸运得太多,就算战死沙场,也别无遗憾。

    不过他要,也必须为第一团这支英雄部队着想,老兵是部队的灵魂。第一团中很有几个连长、营长是皇上建军时的老兵,这是整个骷髅军引以为荣的骄傲,要是第一团被拼光,就算保留编制、补充兵员,也已经失去了灵魂,不再是当年的那支英雄部队了!

    “求求军长,我可以带着警卫员顶上去,但您还是向北平陆总司令军报,请他把第一军调来增援吧!咱们第一团,从皇上建军就有老兵,已经不多了呀!”

    男儿有泪不轻弹,宋德雄从来没有哭过,但他现在已是泪如雨下,惨,太惨了,第一团的士兵守在居庸关水陆双关的正面,直接面对忽必烈的铁骑劲旅,给敌人造成了极大的杀伤,自身减员也极其严重,蒙古武士冒着密集如雨的炮火拼死冲锋,几次都登上了城墙,又被第一团的白刃突击赶了下去,可倒下的汉军士兵也越来越多。已到了油尽灯枯之境。

    宋德雄很清楚,要是蒙古武士们再一次登上城墙,第一团这支光荣的部队,就会面临取消番号的局面了!

    轰!大炮的鸣响,让整个关城抖了抖,仿佛地震突然来临。

    房梁上的灰尘落下,钱小毛拂了拂肩头的蛛网,面色沉毅如铁:“现在调第一军上来,又成了添油战术,两个军八万人,要对抗居庸关外的二十万铁骑。依然力有不逮。不行,现在非但我不能申请援兵,就是陆猛陆总司令也断断不会同意!”

    慈不掌兵!

    经历宋末蒙元南侵的大屠杀,中原大地满目疮痍,大汉帝国百废待兴,便是有各殖民地的贸易收入,控制利润丰厚的海上丝绸之路,再以炸药、深井、钢筋水泥等先进技术采掘海外金银矿,楚风也有捉襟见肘的感觉。

    海上交通线是大汉帝国的生命线,非但财富来源于海上,就是北上伐元的战争,闽广、江南、荆湖的物资也主要由海路北运,那么维持一支强大的海军就成为必然选择;同时,大汉要保持军队的精锐,要不允许劫掠百姓,就必须付给士兵较高的军饷,这样算起来,陆军建设八个主力军三十余万作战部队,已是现阶段大汉国力的极限。

    倒是忽必烈,自二十年前和阿里不哥争夺汗位开始,就在刘秉中、元好问等汉地文人的帮助下,从汉地敲骨吸髓的劫掠物资,运到漠北各大营养兵,或者作为白灾赈济物资,结好漠北诸王,二十年的经营,让他在贫瘠的蒙古草原上养出了数十万大军,加上被大汗宝座和汉地财富吸引回到草原上的四大汗国精兵,忽必烈手中的底牌空前绝后的达到了八十万之多,接近楚风的三倍!

    北元三路进兵、大汉也兵分三路,既然整体上兵力少于对手,楚风就只能进一步减少某些局部战场的兵力,以换取另一个局部的相对优势。

    实际上,楚风是逆用田忌赛马,孙膑原话是“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输掉第一场,而赢得第二三场的胜利,但大汉兵力的劣势之大,即使在一个战场上主动求败,另外两处战场也难以取得局部优势,只能是“以汉之上驷敌元下驷,汉中驷敌元上驷,汉下驷敌元中驷”,以第二三场的败势,换取第一场的优势!

    败中求胜的关键,就在汉军中驷和下驷严防死守,而上驷能迅而致命的击溃元之下驷!

    此战之关键,在哪边先破,若汉之中、下驷先顶不住,元胜,若汉之上驷能抢先一步击溃元之下驷,便满盘皆活!

    东面行营下属的燕北和辽东两个分战场,便是汉之之中、下驷,而准备给敌人致命一击的上驷,乃是楚风御驾亲征的西面行营四个军!

    然而,谈何容易?钱小毛知道,皇上和陆总司令约定三月之期,目前才刚刚过去二十天而已,要是在这个时候就动用留在北平的第一军——东面行营的战略预备队,那么接下来的两个多月还怎么打?

    “顶住,至少再给我顶一个月!”钱小毛的话犹如一瓢凉水浇下,宋德雄已是面如死灰,他不畏惧战死沙场,但他不希望自己成为第一团这支英雄部队开销番号之前的最后一任团长。

    不料钱小毛话锋一转:“我的军属警卫团配属给你,由你统一指挥,必要时,军部的炊事兵、通信兵、后勤辎重兵也给你顶上去——除了工程兵中的工程师、军属医院的女兵,整个军部连我本人在内,逢危急关头都配属给你指挥!”

    钱小毛用手指头戳了戳宋德雄的胸脯,严厉的问道:“有没有信心守住?”

    “军长放心!”宋德雄立正、举拳于胸:“当我战死之后,您可以踩着我的尸体站上堞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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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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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介绍:
你有怯薛军,
我有太平洋;
你有射雕弓,
我有燧枪。
若想留性命,
快投降!
——楚风致元朝皇帝勃儿支斤.忽必烈的一封信汉风1276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风1276,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风1276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