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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跳     汉风1276txt下载     汉风1276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六章 挖坑

    你有金兀术,咱有岳爷爷;

    你有连环马,咱有麻扎刀;

    你有史天泽,咱有贾丞相;

    你有狼牙棒,咱有天灵盖。

    这歌谣,道尽了南宋军民的辛酸苦楚。高宗南渡之初,尚有岳飞、韩世忠一干赤胆忠心的名将,率领儿郎们拿着麻扎刀向敌人的重骑方阵作自杀式冲锋;南宋中后期则文恬武嬉,当权的韩侂胄、贾似道一蟹不如一蟹,对金、元战局一败再败,老百姓无计可施,等敌人的狼牙棒当头敲来,只好拿自己的天灵盖去抵挡了。

    南宋末年,军心民气都已经低落得无以复加,若要这个古老的民族重新振作,必须下猛药!

    “张魁,我知道你是幺儿,父母都有六十岁了吧?你知道元军破常州前,是怎么对待老人的?他们把城外几个村子的老人杀掉后,放进大铁锅里,烈火煎熬得滋滋作响,熬出油来,浸泡布条,再裹到箭杆上做成火箭。”

    “许铁柱,你有个吃奶的弟弟吧?不要害怕,不要低下头,我告诉你,当年金兵攻进开封,把婴儿抛上半空,在底下用刀枪承接,小孩子还来不及哼一声,就被串到了长矛上,有金兵杀人多的,长矛上串着的婴孩,远看像一大串糖葫芦。”

    充满恐怖的语言,被楚风用最平淡无奇的语言述说着,有如讲述一个与大家毫无关系的故事,但是所有人的心都抽紧了,三千人鸦雀无声,他们觉得楚风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毒蛇在噬咬着自己的心。

    钱小毛、张魁、许铁柱,一个接一个跪下了,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所有人都跪下了。

    楚风最后问了句:“诸位可以想想,如果没有我,如果没有我来建立军队,那么,敌人到来的时候,你们是不是束手待毙?好好想想,回答我,当兵杀敌,是为了我楚风,还是为了你们自己,为了生你养你的父母,为了可爱的娇妻幼子,为了琉球的三千汉人?!”

    三天后。村西头地空地上。“夺”“夺”。钱小毛狠地把长矛刺进芭蕉树。他用尽了全身地力气。每一下都刺进树身两寸多深。

    别人跑十里。他要跑二十里;别人做五十个仰卧起坐。他做了一百个;别人每天做三百个突刺。他要做六百个!

    腰酸了、腿疼了、手臂软了。连手掌都磨破皮了。他裹上布条继续练。

    那天楚大人讲话之后。钱小毛走在街上。大姑娘小媳妇地窃窃私语传进他耳朵。“胆小鬼”!

    回到家里。往常热情地邻居大婶。见面都是一个白眼。

    这些都能够忍受。让他崩溃地是。从小最亲地妹妹。用陌生人地眼神看着他!

    钱小毛咬破手指写了血书,楚大人才同意他回到汉军,但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不能和大家一起吃饭,也没有军饷可拿。

    这都没什么,只要给我个机会,我会用行动证明自己!钱小毛每天近乎自虐的训练着,等待洗雪耻辱的机会。

    那天所有溜号的士兵,都写了血书,大哭着跪到楚风的小屋前面,他们在离开家之前,往日慈祥的父母都说了句无情的话:“不跟着楚大人干出个名堂,就别再踏进这个家门!”

    他们的待遇和钱小毛相同,没有军队供应的伙食,没有粮饷,但每个人都对楚大人感激涕零:因为他给了自己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再一次招兵的时候,几乎所有适龄男子都来了,作揖、磕头、长跪不起,甚至托人说情要参军,楚风从这些人当中选了五十名新兵,主要要求是会射箭的。选上的人,欢天喜地,落选的人,垂头丧气。

    “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在琉球,这句话绝对没人相信。他们不是为了某个皇帝、将军或者王公贵族而战,他们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为了家人不受屠戮而战。

    这样的军队,士气一定高昂。

    上次那些临阵私逃,现在戴罪立功的士兵,训练起来不把自己当人的狠劲儿,让后来者暗暗心惊:要是我稍有松懈,岂不是连这群胆小鬼都不如了?

    练兵的劲头,从来没有这么足过。

    知耻而后勇!

    不到半个月,考验这支年轻军队的时候到了。和平坝人的商贸很快兴起,五十里的距离可以头天去、第二天回来,平坝人的鹿皮、鹿茸、麝香、鹿血和鹿肉脯都是值钱的好东西,从匠户村贩铁器、盐巴过去,一来一回有一倍的利。心思灵活的郑子,就是率先参与这种贸易的人,前两次都赚了不少,但是第三次,他没能回来。

    酋长阿泰连滚带爬的跑来报告,郑子跟随他们的商队一起回匠户村,路上遇到山越人袭击,郑子和另外几个平坝人,被捉走了!

    在郑子的老婆带着三个小孩子跪到王家竹楼之前,楚风就已经下定了出兵的决心。

    从阿泰嘴里,他已经知道了那些山越人的实力。鹿角矛、燧石箭、单木弓,体格和平坝人相差无几,无非是常在山林中狩猎,所以性情凶悍一些。

    这次袭击商队的山越人,就是曾经攻破那个汉人村庄、吃掉汉人的部落,阿泰说他们有两百多人,平素最为好斗,算是附近的一霸,不仅平坝人,就是其他的山越人也常被他们欺负。不过除了老弱妇孺,真正能战的不会过八十个人。

    阿泰还表示,如果汉人愿意出兵,他可以派五十个人助战。

    楚风想了想,有熟悉地形的平坝人帮忙,有一百名身体强壮训练有素,手持强弓、钢矛的士兵,如果还对付不了八十个装备简陋身材矮小的土著人,那还不如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行军宿营,必须向四个方向派出暗哨,每人轮流值夜,分上下半夜两人轮替。”楚风说,侯德富用竹管笔在本子上记录。

    这是从匠户村到阿泰部落的路上,为了练兵,特意安排的野外宿营。楚风根本没有一点儿带兵经验,他考虑再三,决定使用大量规范化的条例条令来管理军队。

    现代工厂中,一条精密生产线的技术手册,叠起来往往会比这条生产线本身还长,但是吃透了技术手册,再复杂的生产线也会变得简单、透明。

    楚风在特大型工业企业实习的经验,让他移植到了军队管理上。他想把所有的行军打仗后勤支援等等全部内容,根据实际经验提炼成条例条令,以后再有战事,就按照这些条例条令逐项落实,那么就算对军事一窍不通,也能指挥好一支军队。

    毕竟,一支古代军队的管理再复杂,都不可能过构成现代精密加工线的数十部机器、数百个检测仪、数以百万计的零部件和亿兆字节的数控程序!既然这样复杂的生产线都能用手册管理好,那么军队也一样能!

    钱小毛提着裤子从草堆里钻出来,正巧和到处乱转的楚风撞个正着,正感尴尬的他,就见楚大人鼻子抽了抽,然后诡异莫名的笑了。

    欧耶,又想起一条。

    “猴子,记下来:宿营地每百人挖厕所一处,设粪坑一个,至少阔三尺深三尺,坑边横架扶手木一根。离开宿营地前,用挖坑的土回填掩埋。”

十七章 杀戮

    山越人的村落外,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不少人,他们利用草丛、灌木作掩护,由阿泰部落的人带路,顺利潜行到了村落外两百步的距离。

    二百多人的村子并不大,长宽各有百十步,此刻村里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中间平坝上,这些家伙断纹身、戴骨头耳环,有的男人还挂着人顶骨项链,所有人都唱着鬼哭狼嚎的歌儿,如群魔乱舞般跳来跳去。

    人群中间,烧起了一大堆篝火,郑子被绑在木柱上,熊熊火焰映得他的脸色越苍白。从被这些野人抓到,他已经三天三夜水米不沾牙,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而且,亲眼看到那三个平坝人,被开膛破肚后砍成一块块的,放到火上烤了吃掉,从精神上,郑子已经垮了。

    想起家里的三个小孩子,不晓得老婆要怎么辛苦,才能把几个猴崽子拉扯大!可怜我的几个孩儿,这么小就没了爹!

    郑子的泪水一滴滴落下。

    阿泰指着郑子,轻声告诉楚风:今天是山越人的节日,他们将杀掉这个汉人祭神,然后吃掉他祭自己的肚皮。时间就在日落的那一刻,因为山越人认为那个时候杀掉的人味道最鲜美。

    “等日落?嘿嘿,你们见不到今天的日落了!”楚风冷笑一声,下达了作战计划。

    陆猛领二十名长矛手、十名弓手从西侧掩杀;侯德富带同样数量的人从东侧掩杀;楚风带着剩下的二十名弓手、二十名长矛手从南边强攻——北边就不需要了,二十丈高的悬崖,要是谁能跳下去而不死,“仁慈”的楚大爷就放他一马好了。

    听了这个计划,大家点头表示懂了,只有阿泰打着手势:“我滴,平坝人,要打仗滴,嗯?嗯?”

    楚风摁住跃跃欲试的阿泰:“我滴,打仗的干活;你滴,望风的干活!”然后对手下两员大将说:“猴君,陆君,悄悄滴进村,打枪滴~不要!”

    侯德富带着士兵潜到自己的战位,心头还在犯嘀咕:怎么今天楚大人说话和阿泰头人一个调调,滴过去滴过来的?貌似和结巴呆一块,呆久了也会变成结巴。嗯,我以后要离他们远点。

    村中。“晚宴前地狂欢”还在继续。太阳已经快要到山巅了。人们互相传递竹筒。喝着自酿地米酒。如痴如狂。

    莽岳十分得意。当上村寨地头人以来。他带领战士们四下劫掠。为部落打下了赫赫威名。不管是平坝人还是山越人。都害怕他地强大。现在已经有附近部落地青年零星前来投靠。部落地兴盛。似乎已在眼前。

    要知道。在两年多前。部落战士甚至打下了一个汉人村子!

    汉人地好东西真多啊。漂亮地布匹、珍贵地铁器、醇香地美酒。以他们地怯懦。怎么配享用这么好地东西?可笑那个愚蠢地白胡子老头。大概是汉人地头人吧。跪在自己脚下苦苦哀求。说要用钱财买全村人地命。

    哈哈。我英勇地莽岳。当然不能让他如愿。想起汉人少女白晰地身体。在那具诱人身体上泄**之后。再把她烤熟吃掉。莽岳地眼神变得血红。

    他又看了看木柱上地郑子。可惜。是个男地。少女地味道。比男人好。

    不过其他人的“口味”没有这么挑剔,此时的山越人,不管男女老幼,看着绑在木柱上的汉人,就像看到了一大块儿香喷喷的色泽金黄的烤肉。

    没有人想到,末日即将来临。

    “呜——”苍凉浑厚的海螺号角吹起,声音响彻整个山谷。

    这是平坝人进攻的信号!山越人纷纷从微醺的状态清醒过来,拿起武器准备战斗。

    哼,懦弱的平坝人也敢来山越的地盘撒野,今天要把他们都杀死,串到木柱上烤熟!山越村寨的头人莽岳大声呼喝着,号召战士们集中到自己身边,山越人的武器从不离身,八十多个族中最强壮的战士,很快拿起弓矛站出来了。

    似乎东边的敌人喊声大些,莽岳拿着鹿角矛往东一指,一群人就乱纷纷的冲了过去。

    看到了,对面的敌人竟然是一群汉人!莽岳的至尊心受到极大的侮辱,平坝人来袭就够让人丧气了,居然是汉人打上门来,我呸,怯懦的汉人也配和我们山越勇士较量?!

    “大家冲啊,杀光汉人,吃掉他们!”

    山越人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哇哇叫着往前冲。但是他们很快现这伙汉人的不同寻常:敌人的箭矢,能够从想像不到的远距离射来!

    为什么汉人的弓能射这么远?这个距离,至少是山越弓箭的三倍!

    山越人以猎鹿为生,他们的弓是单木弓、箭头是青石磨制,打猎时总是花很多时间慢慢潜行到鹿群十多步远的地方,然后暴起射击。他们完全不能想象汉人的双曲复合弓和铁叶狼牙箭,能够在一百步的距离上倾泻火力!

    侯德富非常惬意,他面对的敌人,不懂得结阵、没有盾牌、没有铠甲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汉军强弓收割他们的生命,比用镰刀割水稻还要轻松。

    尽管弓手的射击准确度不高,但对付这些野人,足够了。一**带着死亡尖啸的箭矢,不间断的落到山越人中间,十名弓手,一轮齐射总能带走两三条生命。

    短短的一百步距离,至少有十个野蛮人永远的倒下了;负伤的数目更多。

    侯德富觉得,剩下的战斗应该不会太吃力。

    莽岳快要疯了,他辛苦训练出的勇士,被敌人轻轻松松像猎鹿一样杀掉,就是目前的损失,也会使部落的根基动摇。

    必须杀光汉人,重新建立威信,否则,附近的敌对部落会吞掉我们的!

    在卫士的掩护下,莽岳终于冲到了单木弓的射程内。他早已把弓箭拿在手中,此时用尽臂力把弓拉到满圆,飞快的开弓、箭,石质的箭头泛着一缕青光,直奔领头的汉人而去。

    钱小毛正巧站在侯德富左前方,他想用长矛拨打箭矢,不知怎的脚下一个趔趄,身子一歪正巧挡在箭矢前进的轨迹上。

    完了!

    正中胸口,一阵剧痛,钱小毛浑身一震,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胆小鬼,快起来,装什么死!”侯德富提着钱小毛的耳朵,把他从地上扯了起来。

    见他一幅魂飞魄散的样子,侯德富脸色一整,难得的严肃:“不过,还是谢谢你替我挡那一箭!兄弟。”

    啊,我没死?钱小毛浑浑沌沌的站起来,看看自己身上没有一点血迹,只是胸口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隐隐作痛。

    多亏了楚风在村里征集的棉甲——其实就是冬天的厚棉衣。在作战前一刻才穿上,对身体活动影响很小,防护力则足以抵挡鹿角矛和青石箭,唯一的缺点就是现在刚交七月,天气很热……

    “死”过一次的经历,反而让钱小毛完全抛弃了所有的恐惧。

    一个山越人挥舞着鹿角矛,幸运的躲开了三支射向他的长箭,血红着眼睛冲上来。他呲着一口白森森的尖牙,

    看着扑上来的敌人,钱小毛低吼一声,钢矛没有任何阻力的刺进了山越人裸露的腹部,比烧热的小刀切黄油还要顺利,此时敌人的鹿角矛离自己的胸口,还有两尺的距离。

    看着鲜血飞溅,看着敌人不甘的倒下,看着他腹部伤口冒出的血泉,钱小毛忽然觉得自己以前是个傻瓜。

    原来杀一个人这么容易,原来死亡一点儿也不可怕!那个曾经懦弱怕死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钱小毛只觉得喉咙管里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仰天长啸,又想要大哭一场;但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操起长矛,继续和战友们并肩战斗。

    只有杀戮,能够泄内心的冲动。

十八章 灭族

    汉军前列的长矛手,把锋利的长矛平平的举成一排,密集的一排。

    鹿角矛比汉人的钢矛短三尺。三尺的长度差距,对山越人意味着一个永远也无法突破的距离。必须承认,他们是非常勇敢的部落战士,但在用鹿角矛扎到敌人前,他们悲哀的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对手的钢矛刺个对穿。

    有的山越勇士,在临死前拼把鹿角矛朝敌人掷去,但是,敌人身上那层“怪兽的皮”,似乎能挡住一切,汉人最多捂着胸口揉一揉,又能继续投入战斗。

    战斗没有任何悬念:一方是全身棉甲,身体强壮,手持九尺钢矛,排列着基本队形的军队;一方是全身裸露,因为身材矮小只能使用六尺鹿角矛,没有队形乱糟糟如同一窝蜂的土著人。实力不在一个层面。

    三面合围的战术,让山越人无法跑脱一个,他们逐渐被压缩到了村寨北边的悬崖上。

    莽岳也受了伤,大腿上插着一枝锋利的狼牙箭。他没有把这枝箭拔出来,因为他清楚,这种带着倒钩的箭枝,一旦拔出就会带下一块肉,自己就不可能在站着投入战斗了。

    天哪,上天要我的部落灭亡吗?汉人,究竟是像三年前那样的羔羊,还是今天这样的恶狼?

    莽岳后悔了。

    悬崖的地方不大,尽管山越战士努力把老弱护在身后,但仍然不可避免的互相混杂在一起。

    身体强壮的男人们大多已经战死,不少妇人老人领着小孩子,慢慢跪下了,仿佛是传染一样,所有人都抛去了武器,停止了抵抗——面对不可能战胜的敌人,他们早已绝望。

    汉军的攻势缓了下来,士兵们都是刚刚放下渔网、铁锤、锄头和锯子的平民,他们参加军队刚刚一个月,杀掉敌人而不呕吐似乎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他们还不习惯屠杀没有反抗能力的妇孺。

    楚风正准备按照现代人地战争观。宣布“缴枪不杀优待俘虏”。但是。一个五六岁地山越小孩。让他改变了主意。

    那个稚嫩而黧黑地面庞上。一对白眼珠里射来地是刻骨地仇恨。

    楚风心头一凛。现在是一二七六年。不是二零零九;是与山越部落地灭族之战。不是现代国家地政治经济冲突!

    灭族之仇。永远不可能自行消逝。只除非。把胸怀这个仇恨地人。全都从人间抹去。

    他下达了命令。“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士兵们犹豫了。陆猛抗声道:“大人。杀俘不祥!我汉军仁义之师……”

    楚风的声音冷硬如铁:“想想两年前被屠灭的汉人村子,再看看你们面前的山越人,他们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沾着我们同胞的鲜血,就是那些小孩子,谁能保证他们没有吃过汉人的血肉?”

    汉军士兵的眼睛红了,在这次战斗之前,楚风特意带他们巡视了以前那个汉人村寨的遗址。

    累累的白骨。

    其中骨架娇小的属于女性,往往四肢扭曲着死于一个奇怪的姿势,所有人都能猜到,她们临死前遭遇了什么。

    在一处破败不堪的茅屋中,人们还现了三具小小的尸骨,幼细的骨头说明了主人本应是父母膝下承欢的儿童,但他们却过早的面临死亡,成为一小堆白骨。

    更让人指的是,这三具白骨上,有砍砸、刀剔、牙齿啃咬的痕迹,那些牙印,明显属于人类……

    现在,有眼尖的士兵现,山越妇人围在她们丑恶**的花布,竟然是汉人婴儿使用的襁褓!

    接下来,是毫不留情的屠杀。妄图躲在妇孺群中逃得一命的莽岳,曾经令附近部落闻风丧胆的头人,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被杀死了,死在一堆妇孺当中,死得比一条狗都不如。

    暴虐者最怯懦。他们妄图用暴虐掩盖内心的恐惧,但在最真实的死亡面前,他们的怯懦总会暴露无遗。

    最后一个山越妇人,绝望的看着手持钢矛逼上来的汉军士兵,抱着小孩子纵身跳下了悬崖。

    楚风走到鲜血染红的悬崖边,探头看了看下面,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劫掠以部族的形式进行,劫掠的赃物全部族享受,那么,也必须以整个部族来承受正义的惩罚。”

    阿泰头人和他的手下吓呆了。山越蛮子素称能战,八十名蛮子,足以击败上百的平坝人,莽岳的部落更是附近战力最强的。

    战前,阿泰觉得以一百汉人加上自己的五十战士,对付八十个山越人,勉强能取胜。楚风不要他们参战,阿泰是非常不满意的,他也害怕万一打输了,莽岳要找自己报复啊!毕竟这里离汉人村子有五十里,离自己的村子却不到十里。

    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些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汉人,杀起山越蛮子比杀鸡还轻松,曾经威震一方的莽岳部落,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彻底消失了。

    平坝人看汉人的眼神,多了几分畏惧,“汉人是不可战胜的”,这个经验被他们深深的刻进心底。

    汉军此战无一死亡,无一重伤,仅有轻伤七人。战后大家纷纷脱掉了棉袄,身上汗水流成了河,赶紧去寻找清水解渴。

    比起没有劫掠习惯的汉军,平坝人在处理战后事务上就专业多了。他们搜寻每一间茅草棚子,从疙瘩角落里摸出前主人藏起来的好东西,翻动死人尸体,搜检钱币、银饰和武器,还有人找到了山越部落用作仓库的一个大山洞,现了大量的小米、米酒、鹿皮、肉脯和鹿茸。

    所有的东西都被集中到村子中间的空地上,汉军士兵们非常惊讶,这么个破烂的野人村寨,居然有许多好东西。

    阿泰指指战利品,有点心虚的问楚风:“大人……好东西,你要滴?”

    这是要分配战利品了,楚风走过去,闻闻那米酒,有股子馊味儿,不要,鹿角长矛,没用,不要,小米,都陈了,不要。

    最终楚风只要了所有的鹿肉、鹿茸和鹿皮,另外让士兵们在敌人的武器、装饰品中,每人选择一件纪念品。

    阿泰得到了大批粮食、米酒,简直高兴坏了,但想到自己出力最少获得最多,不禁有点惴惴不安。

    一点破烂而已,瞧他那小样儿!楚风看着好笑,用力拍着阿泰的肩膀说:“别胡思乱想,只要你们公平交易,大家就是朋友。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钢枪,这句话,你可以派人去告诉其他的山越部落、平坝部落。公平交易就是朋友,我们汉人随时欢迎他们到匠户村来做买卖!”

    这次战斗,楚风唯一的遗憾是没能亲自动手杀一个敌人,没办法,士兵们把他围在当中,唯恐他伤到一片油皮。整个战斗过程,他都在看战士们的后脑勺,腰刀自始至终都插在刀鞘里,没有机会拔出来。

    现场召开的战后总结会上,楚风主持,侯德富记录,大家七嘴八舌的言。在成军以来的第一场战斗中就取得了大胜,向来沉毅的陆猛很兴奋,一连说了三条:

    “有熟悉当地情况的友军协助,战前摸到山越蛮子村寨边上了,他们还不知道。”

    “事先有详细的情报,知道敌人虚实。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装备精良,强弓钢矛加棉衣,打他几个土人,那还不跟玩似的!”

    侯德富把本子一丢,站起来摇摇手:“要我看啊,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重要还是有咱们楚大人指挥。楚大人战无不胜,楚大人所向披靡!”

    楚风哭笑不得:说这家伙是在拍马屁吧,脸上嬉皮笑脸的殊无一点儿敬意,斥责他胡说八道吧,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只好嘿然一笑,朝猴子**上就是一脚,把他踢个**墩。

    众人哄笑声中,有人弱弱的说了句:“我、我觉着还有一条,就、就是大家伙勇、那个勇敢,齐着一条心。”

    是钱小毛。

    “勇敢”这两个字,若是钱小毛在半个时辰前提起,一定会引来哄堂大笑。但是现在,没有人能笑他——刚才的战斗中,他先是替侯德富挡下了一枝箭矢,之后倒在他长矛下的山越战士,没有五个,也有四个!

    “说得好,大家为勇敢鼓掌!”楚风在山呼海啸的掌声中,把一块从战利品中挑出的小银牌挂到钱小毛的胸口,“今天,你用行动洗刷了逃兵的耻辱,从今往后,你就又是汉军的光荣一兵了。”

    “这个东西,叫做勋章,我把它授给咱们的勇士——钱小毛!”

    勋章上,有亮晶晶的泪珠。钱小毛瘪着嘴,尽量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十九章 藏富于民

    两百多颗莽岳部落的头颅,在匠户村一里外下风下水的地方,堆成了一座小小的金字塔。血腥的气味老远都能闻到,甚至引来了食腐的乌鸦,“哇哇”的怪叫声,更为它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氛。

    好讲古的老人们知道,那就是古书上说的,用来畏服四方震慑不臣的“京观”!

    大宋重文轻武,对外战争败多胜少,即便胜了,讲仁义的儒家臣子们一般不会干出这样**裸的血腥勾当。

    楚风偏偏就这么干了。他想的很简单,琉球本岛到处都有山越部落,如果不开一个好头,不用绝对武力建立一个稳定的秩序,那么接下来的几年,光是和大大小小的部落相冲突,就会耗尽自己手上的资源,奢谈什么展壮大呢?

    果然,京观的建立,让附近前来做生意的土著人都认识到:老老实实做生意,能够得到汉人的好东西;想打歪主意,这京观几百颗人头,就是下场!

    汉人居民们,对京观从最开始的畏惧、好奇,逐渐转为自信、骄傲。特别是郑子一家五口,站在京观旁边对大家宣讲楚大人的救命之恩,一连讲了三天,全村老幼都去听过了。

    所有人的心里都在想:看,楚大人确实是能够保护我们的,他为了救素不相识的郑子,挥兵五十里灭山越一族,砍下了几百颗脑袋。将来,若是我有难,他必定不会抛下我!

    以前的临安府做不到这一点,赵官家做不到这一点,但楚大人做得到!

    匠户村的三千居民们,开始摆脱流亡者的心态,产生了对于琉球匠户村小政权的归属感。

    钱小毛提着一小串铜钱,昂挺胸走在村里的大路上。他故意把胸挺得高高的,胸前那块银闪闪的东西,晃得人眼花。

    快嘴二婶老远就看到了,大声问道:“喂,小毛,胸口挂的个啥呀?”

    钱小毛已经无数次地回答过这个问题了。但是。他巴不得每个人都来找自己问一遍。不。三遍。还是少了。问上一百遍才过瘾。“这个东西叫做勋章。是咱们汉军里专门奖给勇士地!这次出兵打山越。就我得了一块!”

    “哟。还勇士呢。谁不知道你是胆小鬼?”二婶以前最喜欢东家长西家短地打听小道消息。张家媳妇生儿子、李家三小子打老婆。全村里就没有她不知道地事儿;但这几天忙着侍弄小鸡。她连钱小毛立功地大新闻都没听说。

    她不知道。卖菜地胖丫知道:“二婶你不知道呀。全村都传遍了。小毛哥帮皮猴子挡了一箭。还亲手杀了二十个山越蛮子!”

    “呵呵。没有没有。都是瞎传地。我最多杀了五个。”钱小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马上又骄傲地补充:“瞧。这个勋章。是刚打完仗地时候。楚大人亲手挂在我胸口地!他说。我已经是一个勇士了!”

    钱小毛特意强调了“楚大人”“亲手”。那得意地样子。就像一只骄傲地小公鸡。

    “哎哟哟。婶儿真没看出来!记得以前在临安地时候。小毛连只鸡都不敢杀。咋被楚大人一调教。就变了个人呢?”二婶大吃一惊。将钱小毛上下打量一番。觉得似乎他身上有点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

    二婶拿个竹爪篱,从锅里捞出三个茶叶蛋,想想又有点舍不得,手一抖,滚回去一个。拿着两个茶叶蛋塞到钱小毛手里,热情的说:“来,拿着,咱们小毛立功咧,这是婶儿请你吃的。”

    钱小毛手像被火烫似的一缩,“婶儿,楚大人说了,咱当兵的不能白拿老百姓东西。”

    “这是婶儿送的,咋叫白拿呢?”

    拗不过热情的二婶,钱小毛收下了茶叶蛋,不过飞快的丢下了十个铜钱,一溜烟的跑了。

    家门口,妹妹秀秀等了好久,看见钱小毛笑盈盈的回来,她再也忍不住了,大哭着扑进哥哥怀里。

    “哥,以前小红她们说你是胆小鬼,我怪你不争气;可是你走了,我又好想你,害怕……”

    钱小毛轻轻拍着她的背,“傻妹子,以前是哥太混帐。不过现在好了,你看,楚大人给我的勋章,他亲手挂到我胸口的!”

    秀秀抹了把眼泪,抚摸着哥哥胸口的勋章,破涕为笑。以后,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告诉小姐妹们,我有一个最勇敢的哥哥!

    “看,还有楚大人的赏钱。”钱小毛举起手里的铜钱,“我要多挣些钱,替妹子攒上一大笔嫁妆,将来找个好婆家。”

    楚风把战利品——鹿茸鹿皮全部卖给了祝季奢,得到的钱存了小部分,大部分作为赏钱给了士兵们。从此以后,汉军的条令条例又多了一条:所有缴获须交公,由上级秉公分配。

    鹿皮、鹿茸、干鹿血和鹿肉脯,都是富贵人家常用的,不少人相信鹿茸鹿血能对男人那方面起作用,所以销路非常好。

    同时,最近江南战事结束,不少蒙古、色目贵人到了江南,这些草原上长大的民族,习惯了享用鹿制品,但江南哪有那么多鹿?正好琉球来了大批鹿产品,祝家弄到江南,销售场面非常火爆,甚至借着这些东西,成功敲开了几个蒙古王公的门路。

    祝季奢马上在琉球开了个铺子,派了个姓冉的掌柜长期待在这边,专门负责收购鹿产品。

    张广甫敏锐的现了商机,向楚风进言:“今东翁大胜山越,诸蛮人不敢拂逆,何不到他们山寨中开办商铺,收购他们的鹿皮鹿茸,再卖与祝家?前日学生盘点帐目,尚有活钱三千余贯,以投入二千贯本钱计,若开得十处铺子,则一年可得利钱万贯呐!”

    绍兴师爷与东家的关系,介于雇佣和朋友之间,东家对师爷是客客气气的,有的时候起了冲突,师爷生气了还会拂袖而去,身份比店铺里的掌柜、家里面的管家要高,所以张广甫自称“学生”,称楚风“东翁”。楚风几次说可以随便点,他也不肯改口,也就任他去了。

    楚风懒洋洋地说:“国营企业搞点盐业、煤矿之类,投入大、集约化程度高的项目就行了。贩卖鹿皮鹿茸这种事情,应该全交给老百姓,市场化运作嘛。若是每个赚钱的行业都要国营企业去插一脚,那不就搞成官僚资本主义了吗?要藏富于民。”

    “藏富于民……”张广甫咀嚼着这四个字,眼睛一亮,一揖到地:“东翁高论,学生受教了!”

    虽然盐场的规模在不断的扩大,但砖头水泥还是剩下很多。毕竟有上百号工人加班加点的干,几个砖窑、水泥窑不歇气的烧,砖头水泥几乎把料场堆满了。

    于是楚风以水泥五文钱一百斤,砖头十文钱一百块,石灰两文一百斤的史上最低价出售建材。同时推出了一份规划图,每户都可以在上面选一个地块,自己建房子。

    这个政策的出台,实在是恰到好处。

    楚风通过和祝家的贸易,成功解决了粮食短缺的问题,匠户们可以通过各种形式的劳动、贸易换得铜钱,以铜钱购买平价粮食,生活安定起来。

    对山越人莽岳部落的胜利,使人们看到了楚风有保护安全的能力,产生了长期定居的打算。

    楚风通过工场工资、军饷,把自己的额利润向民间变相的转移支付,再加上民间自的商贸活动,老百姓们都有了一笔小钱,这么低的价格出售建材,他们完全能够承受得起。

二十章 教育

    曾经由木板房、竹楼组成的匠户村,旧貌换新颜了。宽阔的大道两边,一座座粉刷得雪白的房子,排列得整整齐齐,和中原地区常见的青砖大瓦房相比,别有一番情趣。

    这些房子用红砖砌墙和柱子,山中伐木做门窗,这些都是传统建筑技术;唯有屋顶改动大,是用木板、木条做骨架,用水泥敷涂的。台湾西海岸中部年平均风力过五级,常有台风侵袭,瓦片显然不适用,水泥、木架做的整体屋顶重达数吨,结构坚固能够抵御台风。

    一座三室一厅的房子,约需要水泥万斤、砖头五千块、石灰千斤,按照楚风的建材价格,不过两贯钱。至于劳动力更不是问题,左邻右舍互相帮衬着,棒小伙子们忙上几天,就把房子起好了。

    这房子起的漂亮!红砖水泥砌的墙缝笔直,和瓦房一样的斜屋顶,不招风又不积雨,内外墙刷了雪白的石灰,看上去既干净、又亮堂。

    人人上挂着笑容:这样的房子,才像个家嘛!

    士兵们的训练更加积极、更加刻苦了。看着父母妻儿脸上的笑容,看着自家崭新漂亮的房子,不需要任何说教任何宣传,他们就明白了:保家卫国,自己要保护的家,就在琉球!

    楚风偷偷乐了。

    秦以军功授田、军功授爵,于是秦师战不旋踵,六国不能挡其锋,胡人不敢南下牧马。

    汉武之际,选用良家子为兵,“京中游侠儿争赴塞上”,于是有了卫青、霍去病北击匈奴三千余里。

    唐初,行府兵制,分“授业田”,家属生活无忧,士兵作战自然勇猛顽强,故而唐军陌刀所指,强盛的草原帝国顿时土崩瓦解,李世民成为牧民传唱的“天可汗”。

    到了宋代,不仅从思想从政治上重文轻武,而且把流氓小偷强盗土匪等等罪犯充军,军人的脸要刺上侮辱性的文字。这样的军队,在面对异族侵略的时候,往往一触即溃。

    而楚风汉军地设立。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保一家一姓之天下。根据《与民约法》地表述。它不能被用于对内镇压。而是用于抵御外侮。从源头上讲。它和后世地近代民族军队别无二致。

    住进新房子地人们。还有两个问题没搞清楚。

    其一。是为什么村里地路要修得这么宽?与海岸平行地主干道。足足有十丈宽。平行于主干道地两条路和垂直于它地三条支路。也有八丈宽。甚至连接支路地小巷子。都有四丈!

    其二。是村东北角平整出地一大片空地。修起了三座巨大地宅院。

    第一座已经初具规模了。有人说那是楚大人给自己修地宅子。可是大家去看过了。一座座整齐排列地房子。开间又大、窗子又宽。怎么看都不像大宅院。毕竟临安富人多。那些大海商地宅子大家也进过一次两次地。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嘛!

    直到挂上楚风亲自题写地牌匾。大家才知道它地用途。

    “琉球小学”。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十九世纪中期,普鲁士在欧洲率先普及六年制小学义务教育。全员具备小学以上文化水平的普鲁士军队,拥有高昂的士气、严格的纪律、精准的军事技术和近乎苛刻的训练标准,在1870年的普法战争中,把不可一世的高卢雄鸡打得满地找牙。战后,拿破仑三世退位,法兰西第二帝国黯然谢幕;普王加冕称帝,德意志帝国浴火而生。

    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苏联勒紧裤腰带培养了上千万名中学生。这些人中,有米高扬、卡拉什尼科夫和萨哈罗夫,于是就有了威震世界的米格式喷气机、ak47自动步枪和千万吨级氢弹。苏联从“一个扶木犁的农业国”到全球争霸的红色帝国,其基础就建在这一千万中学生的肩膀上。

    二十世纪最后二十年,美国大学入学率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惊人高度。丰富的智力资源,大力推动甚至直接催生了硅谷、交互式图形操作界面、信息高公路、虚拟经济、模拟人工智能、基因科学、纳米技术;平均大学本科以上的士官学历,使下列新锐战术从科幻变成现实:“高边疆”、“网络中心战”、“无人攻击平台”、“视距精确打击”……于是,一个空前的大帝国出现在人类视野中,它可以实现全球打击、全球到达,它可以从地球的一面向另一面动几乎即时的精确打击,它制定的技术标准被其他国家奉为圭壁,它利用货币杠杆轻易攫取别国数十年积累的财富。

    民族竞争,主要是人口素质的竞争,归根结底是教育的竞争。

    “什么?女孩儿也要读书?”听说楚大人办的什么小学,要求每家每户的女孩都要去读书,人们纷纷表示惊讶。

    反应最激烈的是快嘴二婶,她那一张嘴就像机关枪似的噼噼啪啪只管翻:“女孩子养大就是别人家的了,读书有什么用?再说女人家会做针线活,会煮饭洗衣服就行了嘛。反正我家小红还得帮我喂鸡,说什么我也不会让她去上学的!”

    有人支持她:“是呀是呀,女子无才便是德嘛。”

    “二婶说得对,女孩子读书没用。男子读书为了考功名,这女子读书凑什么热闹?难道将来还兴女人应考、做官?”

    “回答正确,加十分!耶!”楚风大笑着出现在众人身后,把他们吓了一跳。“将来不仅女子要上学、要读书、要考试,还要像男人一样做官,甚至还能上战场打仗!”

    这、这、这太过匪夷所思了吧?人们被惊得连连后退,女子做官,从开天辟地以来就没听说过呀!

    “古时候,女人不但当官,还能带兵打仗。曲先生,你来说说商朝的妇好是怎么回事。”

    曲海镜只得上前说道:“这妇好又叫做母辛,乃是商王武丁的王后,多次带兵征伐四方,每战必胜。卜辞云‘登妇好三千,登旅万乎伐羌’,就是讲的她。”

    还有人不服气:“那商朝也隔得太久了吧?”

    “商朝久,可隋朝花木兰、唐朝武则天、本朝梁红玉,这些隔得不久啊!”楚风指指快嘴二婶,“譬如说我现在必须在二婶和他老公之间选一个人做官,是选二婶好呢,还是选她男人?”

    众人一阵哄笑,还有人吹起了口哨,“当然是二婶好,她刀子嘴豆腐心,一双手又巧,比洪家二叔能干多了!”

    二婶涨红了脸说:“瞧楚大人说的,也就是我们匠户家里女人撑门面。以前在临安,总是书生做官嘛!”

    楚风双手一摊:“可现在没有读书人,只有七百多匠户。我只能把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

    楚风规定所有7-16岁的男女少年,必须进入小学接受基础教育。

    根据学生年龄,学制也有所不同。十三岁以上才入学的,只要求两年在校教育,学习数学、语文两门课程,毕业时,语文要求识写一千个常用汉字、能写一段流畅的短文,数学要学会加减乘除。

    十岁到十三岁的学制四年,语文要学二千个常用汉字、能写五六百字作文,数学要会四则运算和应用题,另加自然科学课,学习浅显的科学知识。

    七岁到九岁的孩子,学习时间最充裕,他们要学习六年,学会三千个汉字、写千字文和几种应用文,数学除了计算,还要学习简单的几何知识,自然科学增加了野外找矿、力学启蒙和化学启蒙,另外还开了一门国史,讲我中华从炎黄二帝绵延到宋的四千年文明。

    学生不必负担任何费用,纸张笔墨都是免费放,另外中午还提供一顿营养丰富的午餐。

    除了必须入学的少年,楚风还鼓励工人和士兵参与旁听,一体考试,对成绩优良的给予提升工资的奖励。

    楚风显然低估了汉民族对于学习的热情,“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作为底层人士的唯一上升途径,谁不看重读书啊?

    而且读书,以前是要花大钱请老师的,有几个人能进书院读书?现在免费了,还供应午餐,不来真是有毛病。

    很快正式生和旁听生的总人数很快突破了八百,不过楚风早有偷懒的准备,他前一段时间把基本的知识体系传授给了张广甫和曲海镜,现在又在匠户中搜求读书人,居然找到两个落第秀才、三个进过私塾的学生,于是晚上楚风教这些人,第二天这些人又去教学生,反正现在的课程浅显,这样做还没什么大问题。

    招生入学工作结束之后的第一节课,不是语文,不是数学,而是野营。全校师生先参观村外的京观,然后在汉军保护下跋涉五十里,来到那个白骨累累的汉人村庄。

    在这里,他们学会背诵一诗:

    假如我们不反抗

    那么敌人杀死了我们

    还要用屠刀指着我们的骨头说

    看哪,这是奴隶!

二十一章 建制

    “什么?开府建衙?”第二座建筑,准确的说是座围成一圈的屋子落成之后,轮到曲海镜一干人惊讶了。

    特别是前绍兴师爷,现财务主管张广甫,被吓得大惊失色,两只手乱摇:“东翁,这是谋逆,要诛九族啊!大宋享国三百年,造反之辈哪有好下场?远的王小波、李顺,近的方腊、钟相……东翁的高论,学生是断断乎不敢苟同的。”

    楚风郁闷了。我不过是要建立一个自治机构,有这么大的罪名吗?现在匠户村和土著人的贸易越来越频繁,商品交易的展必然产生矛盾,需要一个规则来约束它,以前村民自治那套简单规则,显然不能适应新的形势了。

    琉球匠户村要展对外贸易,就必须有自己的政权,否则很容易被牵扯进宋元之战——至少在现阶段力量薄弱的前提下,这绝对是灭顶之灾。

    楚风尽力解释:“我再说一遍,我不是要造大宋朝廷的反——实际上它很快就要被元鞑子消灭了。我是要在琉球建立一个、怎么说呢,建立一个相当于土司的机构。这样对内的统治才能名正言顺,对望交涉才能独立自主。”

    “嗯,这么说吧,我要建立一个类似土司府的机构。比方说阿泰头人吧,他在平坝人部落中建立一个政权,大宋会认为他是叛逆吗?”

    这下子张广甫没话说了,大宋延续唐制,对边疆化外之民实行羁縻制度,也就是土司自治。西南各地的土司、头人、酋长多如牛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一个土司在自己地盘上开府建衙,只要不公开称王称帝,绝不能说就是叛逆。

    王大海还是有点犹豫:“可、可咱们都是宋人啊!楚哥儿拿蛮人来比,这有点不妥吧。”

    “这可不对,我楚风是汉人,但不是宋人。”

    众人这才想起来,楚风是“世代居住西洋的海商”,确实不是宋人。

    曲海镜也跟着起哄:“对,楚大人说得对!我也是汉人,但不是宋人!”他和师尊李冶住的封龙山在金国治下,后来蒙古灭金,又在元朝治下,他这一辈子确确实实没做过一天大宋子民。

    “你这个汉奸。还有脸说!”陆猛小时候喜欢听人说书讲史。平生佩服地是岳爷爷、宗爷爷。恨地是秦侩、刘豫一干汉奸。连带着从北方回来地曲海镜。也被他看作了汉奸一流。他怒目而视。还摩拳擦掌地。把曲海镜吓得直往楚风身后缩。

    王大海眼一瞪:“猛子。别胡闹。曲先生是好人。”

    楚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各位。听我说嘛。试问一句。比方说诸位从大宋航海去天竺做生意。你是服天竺皇帝地管呢。还是服大宋皇帝地管?”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当然在哪个皇帝地治下。服哪个皇帝地管。”

    “对了!”楚风笑嘻嘻地拿出《与民约法》。“诸位仔细看看。到了琉球。该服大宋地治下。还是我楚风地管辖?”

    这下子无话可说了。《与民约法》第一条就讲明琉球属楚风管辖。匠户村七百多户三千多人。连一两岁地小孩子都由妈妈抱着按了手印地。

    眼看大局已定,张广甫这老狐狸马上转变了立场,捻着几根老鼠胡子缓缓说道:“东翁此言有理,琉球孤悬海外,大宋在澎湖设巡检司,但琉球没有一县一府,如此说来,就不是大宋治下。化外之地,当听凭蛮夷自便。”

    “不过,我们最好给大宋朝廷上一道表章,以海外藩国的名义对宋朝贡。”张广甫还是留了一条退路,只要大宋接受朝贡,就算承认了琉球的“番邦”身份,大家在这里称王称霸,也就没人管了。

    好嘛,我堂堂二十一世纪的四有好青年,在1276年变成蛮夷了。没办法,要建立政权又不触犯这些人对“叛逆”的敏感神经,只好把这顶“蛮夷”帽子继续戴下去了。

    楚风从泉州请来篆刻师父,刻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印章,正式挂出了琉球自治政府的牌子,下设法科、警科、兵科、文教科、财税科、工商科、民政科。

    法科主案件审理,警科侦缉巡查维持治安,兵科掌管军队,文教科推广文化教育,财税科征收赋税管理财政,工商科负责推进保护工商贸易,民政科负责户口登记和赈济贫困。

    之所以搞这一套,就是为了从根本上和宋朝官制彻底区别开,表明琉球政权的法统自成体系,不与中原王朝产生继承关系。这样一方面在实力弱小的时候,也许能以海外藩国的身份躲过元朝对残宋势力的打击,另一方面也能避免被宋朝小朝廷认为是“乱臣贼子”。

    楚风自封为琉球自治政府总督,下属每科设正副科长和科员,由于人员不足,都是先搭个架子。法科长张广甫,警科长王大海,副科长刘喜,兵科和汉军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陆猛和侯德富为正副科长,财税科还是张广甫的科长,文教科长曲海镜,工商科楚风自己兼任,侯德富文笔顺溜,又兼了民政科的科长。

    仍然是为了避免和宋、元的官制相混淆,所有的官职都只规定了官俸标准、职权范围、上下级从属,却没有品级。

    本来三千多人,后世一个行政村的级别,不需要这么详细的政府机构。但楚风特意设置的这个自治政府,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以后如果有了需要,完全可以在目前的基础上迅扩充。

    景炎元年八月八日,又是一个非常吉利的日子,琉球自治政府和它的各部成员们粉墨登场了。

    楚风作为琉球唯一经全民授权的合法统治者,正站在临时搭起的台子上,宣读一份《琉球自治政府成立宣言》,他两边雁翅排开六把椅子,各位“政府大员”坐得整整齐齐。

    张广甫的一妻一妾也在台下的三千居民当中。

    “哎呀,咱们老爷也当官了!”年轻的小妾眼睛尖,一下认出左边第二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不就是家里那花心的老东西嘛。

    “哪儿哪儿?前面的让让,我看看。哦也,真是的,老头子嘴巴还紧,昨晚回家都不说一声。”元配年纪大了点,眼睛不好使,踮着脚尖从别人头顶上看去,也认出来了。

    有认得字的人替她们念张广甫面前的官衔牌:“法科长、财税科长。恭喜二位夫人,张师爷做官了!”

    这夫人一叫,元配已是欢喜得头重脚轻,到底小妾是风月场上历练过的,有点见识,接着问道:“这法科长、财税科长是个什么官职?比余杭县里的主簿大点小点?”

    “要说按大宋的体制,这法科长就是大理寺丞,财税科长则是早年的三司使,后来的户部尚书。都是二品大员,余杭主簿与他看门都不配的。”

    妻妾二人喜上眉梢,没注意那人又嘀咕了句:“不过我们这琉球的职官没有品级,况且以统管七百多户的一个村子而论,似乎又比不上朝廷除授的九品主簿了。”

    此时台上的张广甫面色阴晴不定、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奔走半生,老来居然做得一个官;忧的是这个官是海外番邦的土官,而且还能隐隐闻到点“叛逆”的味道。新鲜出炉的“二品大员”还不知道,高兴过头的妻妾已经准备好了在晚上给他来个冰火两重天。

    “劈里啪啦”,王虎子点燃了爆竹,宣告史上最小政府正式成立。

    忽然上百号平坝蛮子从人群后面涌出,楚风定睛一看,最前面领头的是阿泰酋长。

    大群土著人乱纷纷的朝上磕头,脑袋瓜子碰得乒乒乓乓,居然装点出了几分“四夷宾服、八方来朝”的场面。

    楚风哭笑不得:“皮猴子,我让你通知他们来观礼,你是怎么和阿泰说的,搞这么一出?”

    侯德富咧嘴一笑:“大人威名远播,自然蛮夷畏服、有番邦来朝。”

    “狗屁,四五百人的部落也算番邦?”楚风笑着赏他一腿,“老实说,你怎么弄的?”

    侯德富扭扭捏捏的说:“大人明鉴,卑职许了阿泰一百斤海盐……”

    没成想,阿泰跳出来胡搞一气,居然极大地巩固了琉球自治政府的威信。

    本来众人对突然冒出来的政府有点摸不着头脑,毕竟乡绅自建团练是常有的,不过自己开府建衙封起官来,这可就没见过了。

    谁知居然有阿泰等土人前来朝拜,顿时从法理上证明了楚风政权的合法性。儒家讲的,明君在位有四夷来朝,换言之,四夷来朝也能反证政权的伟大、光荣、正确。

    只有楚风囧了:上次《与民约法》,签字送盐巴,就有点像曹锟的“贿选国会”了;这次阿泰来磕头,岂不是袁大总统“妓女劝进团”的翻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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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章 机械化

    “啊,这是总督府?”第三座建筑落成,只有敏儿姐弟表示惊讶。他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楚哥哥要搬走了。

    这些天里,阿爹整天忙着去船场,娘说了几次起造新房,都被爹支吾过去了。现在大家都住进了砖头水泥建的白房子,家里居然是全村最后一座竹楼。

    敏儿拉起弟弟就往船场跑,她知道这些天楚哥哥和阿爹都泡在那儿,几乎家都不愿回了。

    虎子有点儿小担心的问:“姐,现在楚哥哥自己的房子建好,就不会在我们家住了。是吧?”

    敏儿皱着眉头,“大概是吧,哎呀,问我做什么,我又不知道。”

    虎子扳着肉嘟嘟的手指头数道:“松鼠鱼、叫化鸡、咸蛋黄炒螃蟹、竹筒焖虾……都是楚哥才会做呀,他要搬走了,我们能去他家里吃么?”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敏儿一指头戳到弟弟的胖脑门上,气冲冲的跑前面去了。

    船场设在五里外的大河边。

    呵,船场大变样了!敏儿老远就看见,河边一个巨大的圆盘,在流水冲击下缓缓转动。

    “姐,那是水车吧,好大!”

    对呀,以前江南也有水车,但哪儿有这么大的?竖起来怕不有五丈高,密密麻麻的骨架,支撑起巨大的圆廓,外侧承受水流冲击的挡水板,每块都有两尺宽、三尺多长。姐弟俩在江南见过的那些水车,和这个一比,就成了孙子辈啦!

    咦。张三叔地力气。几时变得这么大了?只见他和另外两个人一起。拉着一根绳索。几扯几扯就把一根比腰还粗地木头。慢慢拉上了半空。

    这么粗地大木头。至少有两千斤吧。难道他们三个变成大力士了?又看看那儿搭着个架子。架子顶上有好几个圆圆地东西。

    敏儿知道那是滑轮。以前船场也用过。都是单用一个。固定到一个地方。使用地时候会转但不会移动位置;可现在这些轮子在扯木头地时候上上下下地动个不休。敏儿就想:张三叔变成大力士地秘密。大概在这些滑轮上面吧。

    张三叔扯动绳索。把巨木吊到一台古怪地机器上方。那机器一面紧挨着大水车。朝外边地一面。就是一块平平整整地大木板。竖立在地面上。木板中间开了条寸把宽、三尺多长地缝儿。从缝中伸出个半圆形、边缘有齿地铁片。

    巨木平靠在大木板上。一端对准了那铁片。张三叔扳动了旁边地机括。铁片就嗡嗡地快转动起来。拉着绳索地工人把巨木缓缓放下。偌大地木头。刚接触到铁片就被切进去了。比菜刀切豆腐还容易。锯片和大木接触地地方。锯木面像流水般沙沙地落下。

    不到一盏茶地功夫。圆木就被锯成了两半!小姐弟俩惊得呆了:以前阿爹和张三叔是最好地木匠。两个人配合拉大据。也得大半天才能把这么大地木头解开。而且还累得一身臭汗;现在居然这么短地时间。这么轻轻松松地完成了。简直令人不敢置信。

    张三叔伸个懒腰,擦擦脸上的油汗,一眼瞥见了姐弟俩,热情的招呼道:“哈哈,王家侄女,来找你爹的吧?他和楚大人出海去了,过会才回来。小牛儿,去给你弟弟妹妹倒两碗开水,搁点糖!”

    敏儿忙摇手道:“三叔您忙吧,我们不耽误您的活儿,自己转转就是了。”

    “没关系,没关系,看看有啥呀?你们瞧我这锯床,多利落!”自打有了这个锯床,船场里的人里三重外三重的围着看,可把张三叔得意坏了,恨不得全天十二个时辰一刻不歇的锯木头。但时间久了也就不稀罕了,现在没人看他表演,心头还空落落的,他巴不得敏儿姐弟多看会儿。

    “他那锯床有啥好看的,来,看看我这车床,能车圆棍、钻圆孔。虎子过来,哥给你车个金瓜锤!”于家满屯哥哥在不远处招呼,听说给自己车个瓜楞锤,虎子一溜烟的跑过去了。

    张三叔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往摩擦热的铁片上浇些水,让它降温避免退火,然后又把中间对剖开的木头吊起来,锯成一块块木板。

    看见敏儿跟着弟弟走过来,于满屯心头一喜,这王家妹子是全村最漂亮的姑娘,又善良、又活泼,和她说说话,比喝了蜜还甜。

    虎子高兴的叫道:“满屯哥,我要金瓜锤!满屯哥快给我做嘛!”

    “别急,马上就好!”于满屯操作的机器像个大桌子,只不过桌上安了导轨、轮盘、固定刀片的夹座等等物事。

    他取出皮尺,往那机器上量量,然后把机器上的刀片调了调,再从旁边拿过一根细长的木头,安到机器上固定下来。

    机器的一边有个大圆轮子,上面缠着的丝绳成“8”字型,8字的一个圈套着这个大圆轮子,一个圈套着车床上的小圆轮子,固定两个圆轮的底座上打着木楔,使丝绳紧紧的绷着。

    于满屯不慌不忙的坐下,两个学徒站在机器另一边摇动手柄,连着的大圆轮子就呼呼的转起来,机器一头的小圆轮子跟着旋转,被夹持在机器上的木头也飞旋转起来。

    推动滑轨,那块木头凑到了刀片明晃晃的刃口下,刷刷刷,刨木花一层一层的卷起来,几下子就车出了一根两尺长的圆木棍儿。

    用同样的方法,车出了一个粗圆柱形的锤头,再多次调整车刀的角度,把锤头上下底面修成圆弧形。取下车刀,换上钻头,在锤头**上钻个圆洞,把先做好的木棍锤进去一节,金瓜锤就做好了。

    “喔~我乃岳云小将军!兀术,看锤!”虎子在临安听说书先生讲过“八大锤齐会朱仙镇”,现在终于可以一展身手了,他学着岳云小将军的作派,一路舞着锤跑向远处。

    敏儿只来得及对于满屯说声谢谢,就追着弟弟远去,浑不知身后有人看着她的背影,已然痴了。

    “这是什么东西?”虎子在一长排工棚外停下了脚步,只听得从里面传来轰轰轰的机括声,敏儿从外面一看,原来是做船帆的缝匠。

    那个陈师父,做了二十多年缝匠,整天坐在板凳上缝缝补补,不到四十岁,腰也弯了背也驼了,得了个外号叫做陈虾子。此刻他坐在一台机器旁,两只脚蹬动底下的踏板,机器出轰隆隆的声音,机器台面上支起的木头匣子底下,就有根粗大的缝衣针上下活动。

    把两块帆布并到一起,重叠的部分放到针下,针眼里穿着股麻线,在帆布上来回的刺,那针快得肉眼都看不清了。没过多久,两张帆布就被缝到一起。

    陈虾子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捶捶腰,拿起旁边的粗瓷碗,正要喝水,现水已经喝完了。他转身去倒水,看见敏儿姐弟好奇的盯着机器,于是拍拍虎子的肉脸蛋,“你陈伯这台机器叫做缝纫机,是楚大人造的,好使着呢。想我当年啊,腰酸背痛的缝上一天,这机器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做完,而且针脚又细又密,吃得上力。真是神了!”

    敏儿蒙王李氏教过一些女工针指,此刻见了这缝纫机,不免见猎心喜,就求着陈虾子让她试试,正在说话间,听见外面一叠声的喊“楚大人的船回来了”,姐弟俩拔脚就朝船场码头的方向跑。

二十三章 剪式帆船

    高高的桅杆上,洁白的船帆吃饱了风,巨大的动力通过桅杆传递到流线型的船身;低干舷,较少的上层建筑,使船的稳性极好,同时较低的重心,便于桅杆高度做到船身长度的四分之三,帆面积也就特别的大。

    与这个时代长宽比普遍在2.5~3:1的客舟、防沙平底船、拜占庭圆船和阿拉伯浆帆并用船相比,这艘船采用了1:6的大长宽比,船身显得特别的修长、优美,而且有足够的空间布置三根高的桅杆;船艏尖锐,像鲨鱼的头部那样向前伸出,水线面微微内凹,航行时能上抬,把波浪劈开;后部逐渐变廋的有倾度的水线,十分协调地过渡到狭窄的圆尾,和船艏、船身中部共同构成了一个最小阻力体。

    沿着前伸的船艏,向船正前方偏上的方向伸出一根支桅,支桅与前桅之间拉起四根帆索,加挂着三角帆;前桅、主桅、后桅挂着全帆装,帆面的宽度大大过了船身宽度,横桅伸到了船身以外,各桅杆除了使用主帆、顶桅帆等大小方帆以外,还有支索帆、翼帆等三角帆。齐全的帆装能够接受各个方向吹来的风,不像欧洲某些大型帆船那种复杂的天幕吊顶索系,这些帆的索系经过优化处理,最多二十个水手就能非常好的操作。

    对,这就是人类利用风帆船历史上的巅峰之作——剪式帆船,这个名字来源于它劈波剪浪的空心船,人们普遍认为它的航已经达到了大型帆船的极限:14节。

    这种船型本应在十九世纪中叶才出现,但现在,它提前六百多年诞生了。

    不过要是说它就是一艘血统纯正的剪式帆船,似乎又不太公允。许多中国古代造船技术在它身上得到了体现:

    中国领先欧洲六个世纪的水密隔舱。这艘船分隔了七个隔舱,如果其中一个进水,船只仍能继续航行;如果两个隔舱进水,这艘船还能排水自救;即使运气坏到极处,有更多隔舱进水,也能减缓船只的下沉,给船员足够的逃生时间。

    北宋时期明,英国要等到1800年前后才会使用的可收放平衡舵。风向稳定、长距离航行时,舵板升起,不产生水下阻力;需要快转向时放下舵板,平衡舵的舵压中心至舵杆轴线的距离小,所以转舵力矩小,能够非常轻松的操控航向。这样的舵,既能适应远洋航行,又能在台湾海峡风急浪高多险滩的复杂海情下灵活自如。

    穿在大毛竹筒子里的绳索和滑轮组,让船长可以站在船头视线开阔的地方,转动舵盘控制船尾的舵板。

    总的来说,这是一艘中西混血的新式船舶,当然,如果从使用舷侧披水板的纵帆船受中国平底沙船影响的角度看,纵帆船的儿子、纯粹的剪式帆船,本来也带着点中国造船技术的血脉——尽管很淡了。

    楚风站在船头,猎猎海风吹拂着他的头,他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心血之作,眼神就像细细的舔食少女的肌肤。

    中学时地校航模队队员。亲手制作过“海上君王”、“胜利”和“赛英皮拉”地大比例木质模型。大学里地机械烧友。楚风画出剪式帆船地设计图并不令人惊讶。

    不多从设计图到船下水。要做地事情还很多。

    水车、圆锯床、滑轮组、缝纫机、车床。要实现这些其实并不难。

    公元前八世纪。中国出现滑轮;公元前五世纪。中国出现四十齿地青铜棘轮。不久后又出现了铁质棘轮;公元前后地汉朝。中国有了精确到毫米地钢铁加工技术。如果给工匠足够地时间进行手工研磨。精度还能进一步提高……甚至可以说。楚风只需要提出创意、画出草图。工匠们就能自己造出来。反正用于木器加工地机床。精度强度要求都很低。

    只有缝纫机比较复杂。幸好只是用粗大地针去缝船帆。构件可以做得“傻、大、粗、黑”。反正结构越简单越好。只要能用就行。设计地踏板通过皮带传递动力到机身。利用偏心轮把旋转运动转化为往复运动。于是针就能上下刺了。

    除了工具。生产组织形式也是决定劳动生产率地重要因素。在秦朝武器制造业就实现了流水线作业。中国造船业至少在孙权造海船“长安”时就实现了专业细分。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战争地摧残也许是文字记载地失传。宋代造船没有搞流水作业。

    王大海他们以前是分作铁匠、木匠、索匠、缝工等工种,但各工种内没有流水作业,比如要做船板吧,就是某工匠(最多带几个学徒),把原木从刨皮、切板一直到安装到船身上去。

    楚风改革了生产方式,实现了流水作业。就拿木工来说,先是负责总装的王大海下型材尺寸清单,然后根据这份清单,张三叔张福专管切板,于满屯专管车圆、钻孔,还有人负责抛光、上漆,最后交王大海总装上船。

    一切行事有清单为凭,若是装不上船,是尺寸差了找于满屯,如果尺寸没错,责任就在开单的王大海。

    这样专人负责,既让人专工一项可以精益求精,又能实现责任落实到人,辅以奖惩制度,造船效率自然大大提高。

    算上制作机械的时间,整艘船的建造期过了两个月,但是以后工序熟练了,应该能达到每月一艘的产能。

    二十一世纪的现代造船厂,采用现成材料制作这样一艘“小舢板”,最多只需要五天,或者更短;但在十三世纪,这个度已经非常惊人了。毕竟因为前一段时间楚风的煤矿、盐场等处大量招收工人,船场的人手少了一半,而剪式帆船的工程量至少是客舟的1.5倍,以此算来,采用新式生产工具和流水作业,生产率提高到以前的三倍。

    “快,这船实在是太快了,跟飞差不多!”船头,水手头侯德禄一路上把这句话说了无数遍,楚风耳朵都听起茧了。

    这位侯德禄,楚风一听他名字就知道是侯德富的兄弟,两个人相貌相似身材也相似,但是他绝不像他哥哥那么嬉皮笑脸,而是随时板着张脸做出严肃的样子。

    毕竟十九岁就当上水手长,不严肃点是很难服众的。

    楚风刚见到他的时候也是不相信,一个瘦瘦的大男孩,感觉好像一只手就能把他提起来,怎么能让这么多年纪比他大、资历比他深的老海客服气?

    结果侯德禄往自己手掌心呸呸吐了口唾沫,冲着船身中间的主桅奔过去,两手一抱两腿一蹬,嗖嗖嗖几下子爬到了桅顶,那样儿,比野猴子爬树还利索!

    后来才知道,哥哥侯德富外号“皮猴子”,弟弟的外号居然是“钻天猴”,

    楚风立马拍板:剪式帆船的处女航,交给你了!

    通过这艘船的操作,楚风看出侯德禄对船的悟性极好。毕竟楚风只做过模型,具体风向下该挂哪张帆该怎么调整角度,他是不知道的,完全由侯德禄摸索,恰恰他就摸索出来了,把船开得很好。

    侯德禄越弄越兴奋,把船开得飞快,“以前只道是沙船最快,哪里知道天外有天,楚大人的这个、这个剪刀船,实在是海上一宝哇!”

    楚风一直不说话,面色苍白,老半天憋出句:“侯德禄,你能不能,开慢点?”

    呕——侯德禄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楚风哇的一下大吐而特吐。

    任何人都不敢相信,海上航行万里归国,能造如飞海船的楚大人,居然晕船了!

    飞剪船的剪式空心船,劈浪时上下颠簸,楚风一直呆在船头,而且,这才是他第二次乘坐海船……

二十四章 生日

    敏儿姐弟在船场码头,看着那艘漂亮的帆船,大片洁白的帆、修长的船身,实在是童话中才有的梦想之舟!

    “太美了!这船真是好看啊!”姐弟俩望着剪式帆船,眼睛都不舍得挪开一下。

    船靠岸后,下来了半死不活的楚风。从船上下到栈桥,再走过十几丈的栈桥踏上陆地,他都是被王大海和侯德禄一左一右架着走的。

    人年轻,晕船只是一时难受,下到陆地上,再喝了碗红糖稀粥,天旋地转的感觉就完全消失了。

    晕过船的人都知道,回到陆地上休息十分钟后,大脑反而特别兴奋,没有疲倦的感觉。楚风就是这样,拉着敏儿姐弟到处参观。

    姐弟俩对什么都好奇,把“楚哥哥是不是要搬走”的问题抛在脑后了。楚风一会儿讲解定滑轮动滑轮,一会儿讲偏心轮,一会儿又是齿轮传动。

    不觉慢慢走到了码头,敏儿看着那艘漂亮的帆船,双眼迷离。“楚哥哥,那艘船真好看,它的帆为什么是白色的呢?”

    正巧侯德禄在旁边,楚风把他一拉,“你来说说看,这帆和以前用的有什么不同?”

    侯德禄没有马上回答,低着头深思熟虑了才说:“这个帆纯用布做,是软的;我们以前用的帆是用木片、竹条做骨,布做面,再刷桐油,是硬的。如果大小相同,当然是以前的硬帆更能受风吃力;但现在的软帆大小比硬帆大,数目也多得多,算下来面积是硬帆的四五倍,承接的风力则是三倍左右吧。”

    “总的来说,软帆比硬帆装帆多、面积大,船就快;只是没有骨架支撑,全靠索子系住,海上航行久了容易朽坏,而且价格贵,这船比客舟快了一倍吧,船帆却要多费四倍的布料。”

    楚风眼睛一亮,没想到侯德禄不仅驾船有一手,分析总结的能力也不差,他总结的两种帆的优缺点,完全符合后世造船界的评价。

    只是毕竟没受过正规教育。他还没理清这种船形地优势。

    “对。你说得很好。软帆贵而船快。硬帆便宜而船慢。”楚风指着剪式船。“但是你想想。帆地价钱占整艘船地多少?在帆上多花了钱。提高整艘船度。究竟合不合算?”

    侯德禄顿觉脑中打了一个霹雳。刚才他一直没转过弯。这下子被点醒了。兴奋地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帆价在全船占不到十成中地一成。就算帆价贵了三倍。不过整船贵了三成;但度翻番。以前一只船跑一趟地时间。现在可跑两趟。岂不是相当于以前地两条船?”

    他扳着手指越说越高兴:“算上船快能躲开海盗。还能快运送商客急需地货物。以此看来。当以前地三条船都不止啊!”

    嗯。举一反三。不错不错。楚风又看了看侯德禄。

    敏儿和虎子对新船非常感兴趣。一行人干脆登上船。让他们好好参观一番。

    “楚大人,这船艏柱劈浪受力,需要特别坚固的木材,今天船头有点颤,我看还得加固一下。”

    “这船要开的快,全仗船头高昂,感觉船身不是浸在水里,倒像是贴着水面滑行一般,我就寻思啊,将来装货,必定不要装到船头,多装到船身、船尾,让空着的船头上翘,更好地劈波斩浪……”

    在船上转到哪里,侯德禄就解说到哪里。他说的还很到位,确实剪式船的空心船不能装货,其原理和摩托快艇有点类似,大家常见的摩托艇,不就是船**沉在水中,船头昂起嘛。

    一直到参观完了下船,侯德禄还没把心里面想说的那句话说出来。眼看着楚大人带着姐弟俩要走远了,他才下定决心追上去。

    “楚大人,我想问问,这艘船的船长……”

    呵,这侯德禄什么都好,就是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整天绷着张脸好像有人欠他几百两银子似的。而且,你不提出要求来,难道还要我哭着闹着请你做船长?我又不是大耳儿,三顾茅庐的事情可做不来。

    楚风点点他胸口:“你想要啊?德禄,你想要的话你就说话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虽然你很有诚意地看着我,可是你还是要跟我说你想要的。你真的想要吗?那你就拿去吧!你不是真的想要吧?难道你真的想要吗?”

    把可怜的钻天猴绕得大脑当机,楚风嘿嘿一笑:“你到底想不想当船长呢?”

    侯德禄本能的点点头。

    “ok,现在你是‘敏儿号‘剪式帆船的船长了。”

    姐弟俩惊道:“敏儿号?”

    楚风坏笑着点点头:“对,这是你的十五岁生日礼物,所以用你的名字命名。”

    敏儿惊喜的瞪大眼睛,看着海面上那艘神话般的帆船。时至黄昏,太阳下缘与海平面相切,霞光把洁白的船帆镀上了一层金色,也把敏儿秋水般的双眸染上了一层金色。

    “楚哥哥,你太好了!”敏儿在楚风的脸上狠狠啃了一口,忽地想起侯德禄还在这儿呢,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拉起弟弟向远方跑去。

    侯德禄根本没有注意这些,他的眼睛里只剩下那条新帆船了,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

    将近一年的时间,他能接触到大船的机会就是每月随王大海把客舟送往泉州,然后的二十九天里,就只能驾着只老旧的小渔船,慢吞吞的漂在海上捕鱼。

    二十九天的等待,等待下一次新船造好,才能再一次在海上体验风驰电掣的感觉。

    现在,我又有一艘新船了,而且不再是水手长,是船长!

    侯德禄痴迷的看着新船,比热恋中的情人还要深情。

    厨房,楚风从吊在墙上的口袋里,摸出火刀火石和一小块儿烤焦的火绒。

    将火绒紧贴在火石片上,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另一只手拿火刀,用纯钢钝刃擦击火石边缘,在火花飞溅中艾蒿绒团做的火绒被点燃,冒出一缕缕灰白色的烟雾。

    把冒烟的火绒包上早准备好的细草,小心翼翼的吹了吹,明黄色的火焰欢快的腾起。

    入乡随俗,这里没有打火机、没有火柴,楚风学会了用原始的办法生火。

    灶台上早就摆好了各式原料,蘑菇、山鸡、海鱼、鲜贝、紫姜,都是绝对的绿色食品。调料也不少,托人从泉州买回来的花椒、胡椒、八角、茴香、大蒜,只缺辣椒,要吃这玩意还得等哥伦布“现”美洲,现在暂时只能用山茱萸代替。

    煎炒炸煮,楚风忙得不亦乐乎。他在3581厂实习的时候,一位热心的老大姐曾经教给他不少菜式,本来准备用来勾搭纯纯小师妹,唉~~不过用于萝莉养成,倒也不负当初的一番苦心。

    宋朝末年,川粤鲁苏各大菜系还没有成形,各种名菜除了东坡肉,其他的比如宫保鸡丁、麻婆豆腐、西湖醋鱼都没有明。

    楚风烹饪的手艺不算好,胜在菜式经过后世数百年的改进,已是精益求精了。他偶尔下厨,王李氏跟着也学了不少,但今天是敏儿生日,楚风决定独立下厨。

    松鼠鳕鱼、梅菜扣肉、鱼香肉丝、紫姜爆子鸡,各式菜肴流水价端上桌面。敏儿还有些小矜持,维持一下形象,虎子就夸张了,馋的跟小狼羔子似的,一个劲儿的只管往嘴里塞。

    王李氏把他筷子一拨:“虎子,干啥呢?给你楚哥留点!”

    楚风笑笑:“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虎子正长身体,应该多吃点。”

    杯盘狼藉后,楚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轻轻捏捏虎子的脸,说:“虎子啊,哥的房子修好了,咱们一起住好吗?”

    虎子眼睛一亮,边啃鸡腿边叫道:“好哇好哇,我们住一起才好玩!”

    楚风就转头和王大海说:“我那宅子起好了。咱们一家人……”

    “不行,那宅子是楚哥儿的,不是我们的!”王大海忽的一下站起来,“我王大海可不是挟恩图报的人,楚哥儿在咱家住这么些天,咱们前前后后受的惠也不少了,怎么能老缠着人家呢?要被别人戳脊梁骨的!”

    楚风忙把他按下去:“王大叔您别激动好吗,我是在总督府旁边又修了一跨院,你们住那儿,两边通过一个花园连起来。就算不说您的救命之恩,这前一段时间啊,为了造船的事儿,你们家连房子都没建,我这不是帮你建个房子吗?您要怕别人说,大不了按价补给我钱,用的砖头水泥就值两贯,嘿嘿。”

    王大海这一不同意,敏儿虎子都着急了,眼巴巴的看着阿爹。

    只有王李氏早看出了端倪,做娘的还能不明白女儿的心思?楚哥儿人好又有本事,村里七百多户三千多人,哪个人说起他都是一挑大拇哥,再加上两个小的合得来,敏儿就是嫁他做个妾,那也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

    就当家的不懂女儿家心思,傻头傻脑的插一棒子!王李氏狠狠的踩了男人一脚,“楚哥儿整天外面忙事儿,难不成还要自己洗衣服?住得近点,敏儿下学了,还能帮她的楚哥哥洗洗衣服嘛!”

    敏儿听了这话,鹅蛋脸上红霞飞,嗔怪的叫了声“妈~”,就低下头不说话了。

    王大海还想说点什么,李氏把话说死了:“男主外女主内。搬家的事儿,我说了算。”

    哦耶!虎子一下子蹦起来,敏儿笑盈盈的搂着阿娘,王大海摸摸自己头顶:感情这一家子都商量好了,就我一人蒙在鼓里呀?

二十五章 拐点

    泉州,秀王府对面的望海酒楼,楚风把玩着手中的琉璃杯,将醇香的葡萄美酒一饮而尽。

    想念你的唇,想念你的笑,还有你身上,淡淡的薰香味道。

    男人哪,你的名字是花心!

    自从见了玉清郡主,楚风的心就被悄悄偷走了一块。终于,忍不住心头火苗的炙烤,他登上祝家的船,又一次来到了泉州。

    期待遇到她,却又害怕像上次那样,近在咫尺却仿佛相距天涯的见面。踏上泉州的海岸,楚风的头脑一片混沌,几乎是全凭自己的本能反应,独自离开码头,悄悄来到秀王府外。

    希望在她回家的时候,能远远的看上一眼。

    此时的楚风,狂热、幼稚而又充满希望,和那些明星粉丝并没有什么区别——也许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梦,只不过,楚风梦里的丽影,就在泉州。

    “来,再来一壶!”

    酒保有点惊讶,这位客人看起来斯斯文文,没想到酒量大的吓人,波斯来的葡萄美酒,号为“琥珀香”,寻常人喝了一壶就倒,这位已经喝了三壶,还一叠声的催着要。还有这客人头截短,衣衫朴素,究竟拿不拿得出钱来?

    望海楼在泉州做生意,往来海客甚多,不少番商衣饰各有古怪,酒保自然不能“只认衣冠不认人”。但像这样一个人跑来喝闷酒,还挑着最贵的猛灌,就不免有点让人摸不着道道,于是酒保上酒的度就缓了缓。

    “怎么?怕我不给钱吗?”楚风眯着眼睛,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丢到桌上。

    酒保地眼睛一下子直了:以他在酒楼当值二十多年练出地眼光。一瞄就知道是锭足色地十两元宝。漫说买酒喝。就是拿酒洗澡都够了。

    又一壶“琥珀香”端上。楚风埋着头。只管往酒杯里倒。酒到杯干。喝得爽气无比。

    经过了寝室兄弟们地“酒精考验”。这点儿葡萄酒算什么?

    殊不知“琥珀香”地后劲极大。初始不觉得。渐渐地头脑开始昏。忽然听到一个魂牵梦绕地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二楼朝海地一面。用泥金花鸟屏风隔出一个雅间。对坐而饮地两位。一个剑眉入鬓器宇轩昂。一个清婉秀丽出尘绝世。正是孙孝祖与表妹玉清郡主。

    玉清浅浅地啜了一口酒。悠然长叹。

    临安陷落,太皇太后携幼帝出降,被元鞑子押往大都;陆秀夫等人在福州拥立益王即皇帝位,张世杰、陈宜中又文武不合,益王生母杨淑妃之弟杨亮节以外戚当权,排斥亲贵,父王与他处处抵牾,小朝廷外患未去,内忧又生。

    国事如此,怎不叫人忧心忡忡呢?

    他们并不知道,历史在这个拐点上和炎黄子孙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蒙古帝国的大汗与中原皇帝不同,是不能父子相传私相授受的,按照成吉思汗的《大扎撒令》,大汗死后,必须由各系宗王在斡难河畔召开库里台大会,共同推举新的大汗。

    与汉人的嫡长子继承相反,推选新的大汗,原则上实行蒙古传统的幼子继承制。比如成吉思汗死后,就把自己的兀鲁斯(直属封地)给了四子拖雷。

    但成吉思汗铁木真出于种种考虑,最终让第三子窝阔台继承了汗位,因为这个决定违反了蒙古传统,在铁木真死后,各宗王在库里台大会上争吵了整整两年,才最终确定了窝阔台的汗位。

    窝阔台因为酗酒而突然暴毙,他的儿子贵由,仅仅做了两年大汗就去世了。在接下来的汗位争夺中,拖雷的儿子蒙哥获得了实力上的优势,而后他以维护蒙古传统的幼子继承制为理由,在库里台大会上说服各宗王把汗位传给铁木真幼子拖雷的子孙,也就是他自己的手里。

    蒙哥的理由是一把双刃剑。

    诚然,按照幼子继承制,成吉思汗的汗位应由拖雷的后人继承;但是拖雷有四个儿子,分别是长子蒙哥、二子忽必烈、三子旭烈兀、四子阿里不哥,拖雷已经去世,则汗位不属于蒙哥,而应该属于幼子阿里不哥!

    蒙哥在位期间,阿里不哥出于种种考虑隐忍不,但在长兄死于宋朝的钓鱼城下之后,他觉得机会来了。

    阿里不哥在哈喇和林召开了库里台,蒙古和中亚绝大多数的宗王拥立他为大汗。但忽必烈利用中原汉地的人力物力优势,在内战中击败了阿里不哥,登上大汗的宝座。

    忽必烈无视库里台的决定,他的行为严重挑战了蒙古传统,中亚、蒙古几乎所有的宗王都反对他。再加上他入主中原以后,部分实行汉人的制度,更加招来了那些坚持游牧传统的王公们的嫉恨。

    阿里不哥失败后,窝阔台的孙子海都又接过了维护蒙古传统的大旗,他认为汗位应由窝阔台的子孙继承,于是再一次召开了库里台。

    西域和蒙古本土的王公们对忽必烈违反传统的行为深恶痛绝,几乎一致的支持海都。

    “呜-呜——”苍凉的牛角号声响彻蒙古高原,在西到撒马尔罕、南到玉龙杰赤、北到也迷里、东到不儿罕山的广大地域里,一支又一支强大的军队在各宗王的苏录定战旗下集合起来。

    黄沙漫漫、铁蹄隆隆,铺天盖地的铁骑洪流,无数锋锐的箭头闪着寒光,指向哈喇和林,指向应昌府,指向忽必烈所在的大都!

    时值西元1276年,大宋景炎元年,大元至元十三年。各宗王数十万大军的铁蹄下,北方的大地在颤抖,汗八里看似坚不可摧的城垣,也变得摇摇欲坠。

    事实上,就是现在,1276年的九月,忽必烈手中最锋利的一柄战刀,攻伐宋朝的最高统帅伯颜丞相,已经率领攻宋军队中的蒙古精兵,急如星火的北上救驾。

    如果襄樊能够多守一年,如果鄂州能够多守一年,如果长江防线能够多守一年,不,哪怕是半年,整个中国的历史将会变得完全不同。

    可惜,贾似道、留梦炎、范文虎……一干无耻汉奸,让南宋走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让千万同胞走向了屠刀之下。

    仅仅差那么几个月的时间,南宋没能撑过历史的拐点。

    国土沦丧十之**,临安朝廷投降,福州小朝廷僻处一隅之地,政令几乎不能出福建,兵不过数万,将不过十员,还要倾轧内斗,这时局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眼见是个国破家亡的局面,玉清和孙孝祖的谈话,渐渐转到了一百五十年前,靖康之变时那群龙子凤孙的遭遇。

    北宋末年,金兵第二次南下包围了汴京城,徽钦二帝为苟全性命,答应向金军献金一百万锭、银五百万锭,后来金银不足就以妇女冲抵,“帝姬、王妃一人准金一千锭,宗姬一人准金五百锭,族姬一人准金二百锭,宗妇一人准银五百锭,族妇一人准银二百锭,贵戚女一人准银一百锭,任听帅府选择。”(出自《南征录汇》)。

    昔日的公主、皇妃被明码标价地抵押给了金军。北宋政权灭亡后,金兵北撤,这些女性在金军的押解下随同北迁,在途中遭到金兵的轮.奸,以至于“多奸毙”(出自《呻吟语》)。

    到达金国都城上京以后,她们被遣送到供金国君臣享乐的洗衣院、金国皇帝的各大御寨,赏赐给金军将领,甚至流落民间,被卖为奴、娼。“妇女分入大家,不顾名节,犹有生理,分给谋克以下,十人九娼,名节既丧,身命亦亡”,金国一个铁匠竟以“八金”的价格买下一位兼有“亲王女孙、相国侄妇、进士夫人”三种身分的女性。这些女性“甫出乐户,即登鬼录”。(出自《呻吟语》)

    想起这些皇族前辈的悲惨遭遇,玉清不免心下惨然。若是在那个时节,自己作为郡主,也就值五百锭金子吧?

    忽听得孙孝祖义愤填膺的说道:“古来女子重名节,二帝蒙尘,金人淫虐,数千宗室女子,如朱皇后般守节自尽的不过了了十余人,真是玷污了我大宋列祖列宗的颜面!可怜徽钦二圣困坐五国城,这些不知廉耻的女子,真真叫人气满胸膛……”

    玉清心中觉得女子自应守节,若是自己到了那一步,一定悬梁自尽,也不肯有辱名节。但这话在表哥口中说来,却怎么总觉着有点不对味儿?

    “放屁!放狗屁!”雅间门上一声大响,一个人撞倒了屏风,跌跌撞撞的闯进来。

二十六章 醉酒

    楚风睁着惺忪的醉眼,戟指骂道:“徽钦二帝昏庸无道,你不骂;张邦昌、秦桧奴颜媚骨屈膝事敌,你不骂;却对着一群长在深宫不谙世事的女子破口大骂,你算个什么玩意儿?难道天下兴亡就系在女人的裤腰带上?男子汉大丈夫,不拿起武器抵抗,不能保护父母妻儿,遇到强敌就下跪,双手将妻子女儿奉上,事后却要怪女子不守贞洁,天下间竟有这种道理!我呸!”

    “你你你、你敢诽谤君上,大逆不道!来人呐!”孙孝祖白皙的脸胀得通红,“光天化日之下,公然侮辱先皇,岂不是反叛么?”

    “我草泥马!”楚风的负面情绪突然爆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突然穿越到南宋灭亡的前夜,要考虑三千多人的生活,要展科学技术,还要小心翼翼的躲在宋元双方的夹缝中,虽然神经大条,但这些压力的负面效果在心中积累,直到现在,被孙孝祖推卸责任把矛头指向无辜女性的一番话彻底点燃。

    楚风捏着拳头,踉跄着朝孙孝祖冲去,他脚步错乱,双眼赤红,就像一头了疯的野牛,把玉清郡主吓得花容失色。

    孙孝祖脸色苍白,往旁边一闪。

    “不要伤了小姐!”一个娇小的身躯撞了上来,楚风酒后,身子是虚浮的,一撞之下打了个趔趄,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软软的倒下了。

    撞倒他的女子身材不高,但娇躯玲珑有致,身着轻罗褥腰佩玉环绶,肤色白如细瓷,瓜子脸上嘴唇薄薄而微翘,显得特别的俏皮,正是玉清的贴身丫环红莺。

    此刻她张开双臂护住郡主,就如护崽的老母鸡。

    三人惊魂未定,正待叫人,却听得楚风躺在地上,出阵阵鼾声。

    这时候孙孝祖的小厮才急急忙忙的跑上来,孙孝祖怒气冲天,当下就给了他一巴掌,“出了这么大事你还不来,眼里有我这个主人吗?!”

    小厮心头委屈啊,刚才要留在这儿,你说有红莺玉手执壶,不要我服侍,我在楼下正和卖唱的姑娘说几句体己话儿呢,咋知道上面闹成这样子了?

    不过主人动气下人绝不能回嘴地。小厮做好做歹赔小心。孙孝祖威风够了才从怀中摸出张名帖:“你拿我地帖子。把这莽汉送到泉州府。重重办他个大逆不道地罪名!”

    大逆不道?那可是恶凌迟再诛九族地大罪啊!不知怎地。玉清忽然心下一软。柔声向表哥道:“此人可恶。但似乎罪不致死。不过是个酒疯子。兼之海外莠民不懂礼义。送县训诫一番。叫他知道大宋王法。也就罢了。”

    “哼!”孙孝祖冷笑着站起来。一甩袖子。竟然扬长而去。表妹是郡主之尊。现在不趁着少年情浓把夫纲立好。将来成亲之后还不骑到自己头上?故而狠一狠心。扭着脖子蹬蹬地走下楼去。

    玉清自然不知道他地弯弯心思。女儿家柔肠百转。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表哥为了个海上行商吃醋。却把我看作什么人了?

    红莺搀扶着玉清。朝地上地楚风努一努嘴。“郡主。这个坏人怎么办?要不要叫人押到泉州府去。狠狠打他一顿板子?我看过知府老爷审案。那毛竹大板子。揍人可厉害了。劈里啪啦打上一顿。皮开肉绽地半个月都好不了。保管叫他再也不敢放肆。”

    “你呀你。这张小嘴。将来看谁娶了这只小夜莺!”被红莺夹七夹八一通胡缠。玉清地烦恼去了一半。春葱般地手指在丫环地翘嘴巴一点。展颜笑道。“海客不知礼。和这样粗人计较什么。咱们回府去。别管他。”

    “粗人?我哪儿粗了?”朦胧中的楚风还不知道,自己的屁屁差点就要挨一顿毛竹板子。

    我靠,好痛,谁打我头?

    楚风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刁老鼠那张犹如月球陨石坑的麻脸。

    “嘿嘿,姓楚的,没想到落到我刁大爷手上吧?”

    自从楚风和金泳金大管家打通了天地线,刁老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金泳向蒲寿庚进言,说了一大堆坏话,撤了他的主管差使,他还蒙在鼓里,几次去蒲府求见。结果往常门上见了他嘴里甜得含了蜜,只管叫“刁大哥”的小三小四,现在却把脸一板,一幅神情能叫你三伏天里透心凉,别说通传求见,就是站在府门口都不许,几次三番的拿扫把打出来。

    他哪儿知道啊,海商总管金泳早已买通了内府管家王与,由王与吩咐下来,哪个敢放姓刁的进府,一定拿棕绳捆了扔海里喂王八!

    蒲寿庚已蒙福州小朝廷授予闽广招抚使兼主市舶司的职务,他手下的总管们都是四五品的官职,刁老鼠一个泼皮破落户,怎么斗得过这些人?

    没有钱,青楼甜言蜜语的相好马上翻脸变做了母夜叉,逢迎客气的酒保店小二改成了铁面门神,为大哥两肋插刀的小弟们,今天张三乡下的妈病了,一去不复返,明天李四突然害了瘟,再也不见影,往日的十多个兄弟只剩下两三个还跟在身边——估计都是暂时没找到去处的。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刁老鼠拐弯抹角的打听到,这是金大总管使的好手段,怕还和琉球的楚某人有些关碍。

    金泳金大总管,借一个胆子刁老鼠也不敢惹了,楚风又远在琉球。琉球本是蛮荒之地,和泉州素无客船往来,撤了差使,刁老鼠自家又没船,怎么去得了琉球?只好天天上庙烧香,求菩萨保佑金、楚二人头上长个疔,一直烂到脚板心。

    谁知道菩萨还真灵验,这不,把姓楚的送到了眼前。听见酒楼上一阵闹腾,孙孝祖孙公子和玉清郡主先后下楼,刁老鼠远远的看着玉清和红莺流着口水,正在yy呢,就见酒保扶着姓楚的出来了。他赶紧过去,谎称是楚风的亲戚,和两个手下一起,把他弄到了荒郊野外。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刁老鼠揪住楚风的头,把他脸朝下摁在街面的尘土里,一阵冷笑:“姓楚的,老子早想找你,今天是你自己送死,怨不得旁人!”说罢他站起来,对手下吼道:“打,给老子往死里打!”

    楚风酒早醒了,但刚刚酒醉,四肢软软的没有一点儿力气,只能抱着头在地上翻滚,希望尽量减轻伤害。

    ***刁老鼠,还真下得狠,快把老子的骨头拆散了。楚风不知道,刁老鼠这种人的信条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害他丢了琉球的差使,他能不死命报复吗?

    不知挨了多少拳脚,地下翻滚的人体渐渐不动弹了。

    刁老鼠一脚踏到仇人脸上,放声大笑:“哈哈哈,叫你串通金泳,坏老爷的差使!今天好歹教你下海喂王八,与海龙王做个伴!”

    楚风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眼睛半眯着,察觉刁老鼠心神微分,忽地一下两手抱住踩在自己脸上的脚,用尽力气一扳。

    刁老鼠左脚踏实地,右脚踏在楚风脸上,本来就不太容易保持平衡,被这大力一扳,身子朝前就倒,跌了个狗啃泥。

    三个人围着,刁老鼠一倒就空出了缺儿,在两名手下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楚风身子像泥鳅似的一弹而起,从这个缺口冲了出去。

二十七章 潜伏

    “还不快追!”看这两个不知道该扶起老大献媚,还是去追楚风的手下,刁老鼠出离愤怒了。

    毕竟好几年做老大的积威还剩下那么两三分,两个小泼皮像是**上被人狠狠的抽了一鞭子,撒丫子朝楚风追去。

    楚风已经窜出了十多丈远,他这下是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那一刻,他绝不是一个人在跑步,他继承了刘易斯约翰逊的光荣传统,同时还有刘翔范跑跑灵魂附体。

    没跑到一里路,楚风的度开始减慢,从迈巴赫跑车变成桑塔纳,又从桑塔纳变**力三轮车。

    毕竟喝了不少酒,开始凭着积蓄已久的一股爆力,还能跑得耳畔生风,但不到一分钟,身子就开始虚,脚步变得沉重,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全靠意志力在坚持。

    “小子,有种别跑!”追兵的叫声离自己不远了。

    不跑?不跑我是白痴!楚风脚下加劲,又快了一点,可惜维持不久,又渐渐慢下来。

    终于跑上了回城的大路,泉州府的城垣就在不远处。

    跑回城去,刁老鼠就不敢把我怎么样!楚风看到了希望。

    隆隆的马蹄声在背后响起,越来越近——我靠,还骑马来追,不懂奥运精神吗?老子不跑了!

    他停下脚步,忍住呕吐的强烈冲动,悄悄在路边捡了块有棱有角的石头。妈的,爷们中学时也是打过群架的,ho怕ho?

    追来地不是刁老鼠一伙。而是一整队盔甲鲜明地骑士。

    高大健壮地阿拉伯马。全身披着生牛皮甲;马上地骑士。身穿精光瓦亮地锁子甲。头戴尖顶铁盔。腰挎短弓、弯刀。

    虽然只有三十多人地一小队。但跑动起来马蹄震动大地。盔甲兵器摩擦出铿铿地金属声。仿佛有千军万马一般。威势震慑人心。

    领头地骑士。抽出雪亮地弯刀斜斜地一挥。刀尖直指楚风地咽喉!

    楚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高高举起双手表示不会反抗。

    骑士一勒缰绳。战马跑得并不快。在奔跑中前蹄向左一拐。消去了前冲地力道。稳稳地立在楚风身前。

    锋利的弯刀,距离喉咙只有半尺远,楚风甚至能从雪亮的刀锋上,照见自己下巴那颗有点红的青春痘。他心下暗骂:老兄,我理解你炫耀骑术的迫切心情,不过,刀子磨这么快,是很危险的耶,万一割到自己怎么办?就是割到小朋友,或者伤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嘛!

    骑士头盔正中有条古怪的护鼻,就是一块铁片从额头延伸到鼻尖,加上他鹰钩鼻鹞子眼长条脸,感觉阴森森的让人难受。特别是他还留着部大胡子,明显剽窃拉灯大叔的造型,楚风就知道这是个阿拉伯人。

    伊本.赛尔勒眯起眼睛打量这个汉人,凭着多年在战场上厮杀的直觉,他感到,这个在刀锋下还努力保持着平静的人,绝对不一般,至少不会和刁老鼠那种人在一个水平上。

    “汉人,跟我走吧,既然背叛,就应该承受处罚。”

    他的汉话说得字正腔圆,但楚风听得一头雾水,“背叛,背叛谁?”

    “他指控你煽动琉球人,背叛蒲寿庚老爷。”赛尔勒用弯刀指了指刚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刁老鼠。

    在见到蒲寿庚的亲卫骑兵后,刁老鼠就改变主意了。他知道赛尔勒是蒲寿庚手上的一张王牌,是蒲老爷在大食的同族,比金泳更为亲信,通过他完全可能直接见到蒲寿庚,只要当面对质,金泳吃里扒外的事情,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彻底扳倒金泳金大总管,说不定自己还能坐上那个位置呢,岂不是比一刀杀了姓楚的更加合算?

    楚风磨磨蹭蹭的不想挪步,他知道琉球的事情之所以能瞒着蒲家,不是因为蒲寿庚笨,而是他事情太多,手下五万多匠户、水手,大小两千船舶,再加上泉州军政,不得不把大部分事情分给手下负责,故而祝家的内应金泳才有了上下其手的机会。

    若是引起了蒲寿庚的注意,他只要派人往琉球一查探,就会真相大白,以目前琉球弱小的力量,那将会是一场灭顶之灾!

    楚风一会儿捂着肚子说要解手,一会儿又借口脚疼慢慢挪着走,终于惹恼了赛尔勒,只见一个绳圈从天而降,从楚风肩膀上套进去,正好落到臂弯上,一收紧,两只手都被紧贴着身体绑住,丝毫动弹不得。

    三十多名骑士警惕的把他们围在核心,这下子楚风是插翅也难飞了。

    赛尔勒策马小跑起来,楚风被牵在马后,不得不努力奔跑才能跟上,否则就要被拖倒地上啃泥巴了。

    街面的拐角处,王大海和刘喜正四处张望着寻找楚风,瞧见他被捆着牵在马后,还没出声询问,楚风挤眉弄眼的使眼色,两人赶紧闭上嘴。

    楚风故意大声喊道:“前面那位将军,跑慢些,我送你一锭金子。”

    他把“金”字咬得特别重,刘喜恍然大悟,忙一扯王大海:“楚大人让我们去找金泳。”两人钻进小巷,抄近路去码头。

    赛尔勒头也不回:“我不要金子。穆圣教导我们‘不要贪图钱财,坏了良知道义。’”

    蒲府门外,门房里几名小厮远远看见赛尔勒一行人。咦,跟在后面的那人,不是王与王总管吩咐不准进府的刁老鼠吗?现势头不对,分了一名小厮去通知王与,剩下的几个笑嘻嘻的迎上去。

    有人恭恭敬敬的端上盏茶水:“赛大爷,天热,您喝口水!”

    有人跑在后面,连滚带爬的拿来大蒲扇,一边扇一边劝他喝茶:“这是小的们一片心意,您不管怎的赏个面子。”

    还有人一把拉住马笼头:“天太热,赛爷的马都跑出一身汗,小的帮您去刷洗刷洗。”

    赛尔勒被这些人缠得没法,穆圣说过“别人笑脸对你,须当回报以笑容,不可妄自尊大”,他只好忍着焦躁,喝下茶水。

    只耽搁了一小会儿,金泳满身汗水的赶到。在现身之前,他擦干了脸上的汗水,特意停下喘了两口气调匀了呼吸,踱着方步走来,脸色平静如同没事儿似的。

    瞧瞧,悄悄这专业素质,这祝家的内应,心理素质跟地下党有一比,快赶上《潜伏》里的余则成了。楚风悄悄给他一竖大拇指。

    金泳向赛尔勒拱拱手:“金某敢问赛爷一句,这位楚先生和老爷有生意往来,今儿若是不小心冒犯了虎威,尚请看在老爷面上,将他放了吧!”

    “啊,与老爷有生意往来?”赛尔勒大惊,他四肢达、头脑简单,又是个急性子,前些天冲撞了老爷的商人朋友,还被狠狠的骂了一顿。

    刁老鼠挤上前,急急忙忙的说:“赛爷,您可不能信金泳的话,他被姓楚的收买了……”

    金泳镇定自若,连珠炮般问道:“刁老鼠,你不是因为监守自盗,已经被开革了吗?你现在不是蒲家的人,凭什么管蒲家的事?老爷奉为珍宝的计时仪,不是从这位楚先生手上买的吗?你吃里扒外,气得老爷整整四个月没再见过你,有没有这事?”

    他问的每一句,都是先设好了圈套,后面又拿众所周知的事情来反问。譬如“吃里扒外”是没有的,但“老爷四个月没见刁老鼠”,却是阖府上下知道的;“监守自盗”是胡编的,但“刁老鼠被开革”确实尽人皆知。

    兼之金泳问话时气势汹汹,刁老鼠被问得乱了方寸,夹七缠八的辩道:“我没有监守自盗,什么吃里扒外,你冤枉我……”

    金泳嘿嘿冷笑两声,现在,刁老鼠的什么辩解都没用了。

    只见赛尔勒两眼瞪得铜铃一般,刷的一鞭子抽到刁老鼠脸上,“可恨的异教徒,谎言!谎言!我被你欺骗了!”

    他跳下马来,双手解开楚风身上的套马索,右手按在胸口弯腰行礼:“尊敬的先生,我向您道歉。刚才谎言蒙住了我的眼睛,得罪之处,请您原谅。”

    可怜的刁老鼠,现在真如过街老鼠一般,被守门的小厮拿着扫帚、粪叉,追着打了三条街。

    欲哭无泪啊!

二十八章 宝贝

    “是不是有点胀胀的,有点痒痒的?”

    “轻点,痛~~”

    “第一次都这样。忍着点,过会儿就舒服了”

    “啊,不要—-”

    王敏儿跨骑在楚风腰间,双颊红得能滴出水来,剧烈运动后的汗珠儿粘住了额头上的几缕丝,散乱的贴到鬓角;樱桃般的小嘴儿微微张开,柔软的娇躯起起伏伏……

    (楚风:什么?**幼女?大哥,您看清楚点,她在给我做按摩,是我在叫痛耶!)

    刁老鼠下手还真狠,幸好敏儿上山采来草药,减轻了楚风的痛苦,但是筋骨的瘀伤消散得很慢。敏儿督促他每隔一个时辰到院子里去走上一柱香的时间,另外早晚各按摩一次。

    敏儿坐在门槛上,双手托着香腮,看楚哥哥一瘸一拐的走路。这个家伙,实在太狡猾了,说什么小跨院,什么值两贯铜钱,结果全家人搬进来才知道,亭台楼榭、假山水池,足足占地五六亩,快赶上临安那些大海商的宅子了。

    现在,连小姐妹们都打趣说我是楚哥哥的童养媳了,要是真的嫁给他,嘻嘻,我就能永远和他在一起……唉,就是不知道这个整天嬉皮笑脸的家伙,心里是怎么想的。

    阿泰喘着粗气,一路吼叫着撞碎了少女的憧憬,“楚、楚总督大人,我们又找到新石头!”

    琉球总督府的矿物标本室里,楚风拿着块深褐中带点黄斑,坑坑洼洼像块芝麻膏的矿石,哈哈大笑:“煤矿妹妹,我把你老公找来了!”

    没错。这就是磁铁矿。学名四氧化三铁。有天然强磁性。是炼铁地主要原料。

    自从和土著人展开贸易。楚风就通过阿泰出悬赏。征求各种矿物。

    “只要找到汉人总督府里没有地怪石头。就能换来大包地白米和盐巴。还有铁器!”这句话迅传遍了附近地平坝和山越部落。

    开始。是五十里内地土著人拿着矿物找上门来。然后范围扩大到了一百里。两个月后。有人操着阿泰都听不懂地语言。风尘仆仆地赶来。通过多个部落地人连环翻译。才搞清楚这人竟然是台东沿海地土著。翻越了海拔三千多米地中央山脉找到这里来“献宝”!

    这个翻越大山地土著人。带来了工业上非常有用地铬铁矿。可惜那地方太远。暂时无法开采。楚风给了米和盐各五十斤。他就欢天喜地地离开。准备再一次翻越中央山脉回老家。

    工夫不负有心人。长石、苦硝、方铅矿、闪锌矿、绿松石、琥珀、云母、硫磺……分门别类地摆了一间房。

    每当土著人送来矿物,楚风都要仔细的询问是在哪儿现的,是单独的一两块还是一大片,是河床中还是山地断裂带……觉得有价值的,他就让来人带路,自己亲自去考察一番。

    终于,阿泰部落一个叫做山花的放羊女,在距离匠户村三十里的地方现了磁铁矿,经楚风考察,这里的矿石品味不算高,但胜在处于山谷断裂带,少部分矿床是露天,大部分处于山体浅层,便于开采,而且到匠户村有一条起伏平缓的小路,交通运输方便。

    但开采矿石的人力不足了。

    经民政科长侯德富统计,琉球匠户村实有七百二十八户、三千一百九十六人,其中16-55岁的青壮男子有八百八十七人。

    楚风的盐场、煤窑、砖窑、水泥窑,还有采挖粘土、石灰的,总计有二百一十名工人;船场工匠二百七十五名;汉军原有一百名士兵,现在又新招了五十名水手,由侯德禄带领着操练那艘“敏儿号”剪式帆船。这三项就占了六百三十五名青壮,剩下的“自谋职业者”就只有二百五十二人了。

    据估计,这两百多人中,又有至少五十名基本上只从事商业,农业生产的青壮只有不到二百人了,开荒的工作逐渐减缓。

    幸好商业交换弥补了食物的短缺:祝家从大陆运来白米,土著人提供了大批的芋头和鹿肉,几条小渔船捕捞的海产品也很可观。因为有这些,琉球人才不至于饿肚子,但两百青壮从事农业生产,已经是底线了,以这年月的生产技术,让妇女下田劳动显然不太人道,何况她们要做家务、种菜喂鸡、带孩子,稍有空闲就摇起了纺车。

    楚风脑袋一拍:这不有阿泰吗?

    楚总督大人色眯眯的目光让阿泰心惊胆战,但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喜笑颜开:“阿泰,你们部落要财了。”

    “这里,是铁矿;这里,是煤矿。它们两口子相距将近二十五里路,我们给它来个鹊桥会。”楚风指着简易地图上两个矿的中间,大约距铁矿十五里,煤矿十里的地方,那儿地形平坦,还有一条大河——就是船场挨着那条河的上游,土著人叫它嘎武河。

    “告诉你的族人,替我把这种褐色的石头挖出来,运到这个地方,每一百斤,我支付三十个铜钱。”

    “真的?”阿泰瞪大了眼睛。达的商品贸易,让土著人都知道了铜钱的意义,他们对楚风工场里的工人羡慕的不得了,想想啊,工钱最低的每天都能拿到一百个铜钱!可惜楚总督只要汉人不要我们,否则就是每天六十个钱,大家也要挤破头啊!

    “真的,一点不假,现在就开始,你们可以把矿石堆到那块平地的边上。越多越好。”

    阿泰迅运用刚学的数学知识计算一番,身体一般的人挑一百斤没问题,十五里路,每天可以来回走两趟,就是六十个钱,如果身体好,走上三趟就是九十个钱。阿泰眼睛里,无数个铜钱上下翻飞,忽而又想到了什么,拿起那块矿石翻来覆去的看。

    “这个石头里,有宝贝?”

    “嗯,有宝贝。”楚风哈哈大笑,拍着阿泰的肩膀说:“不过那宝贝你们找不到,只有我们汉人能找到。”

    半个月后,楚风在地图上画了个圈的地方,这是嘎武河中下游的河谷台地,地形平坦宽广。植物都被放火烧掉,空出了足有四五个足球场的面积。

    西面靠河的地方,从上游挖来引流渠,渠边架起了大大小小十多个水车,这条河从山区到平原河谷的落差很大,正好驱动水车,提供冶炼所需的动力。

    东面是一长排砖头砌就,半截埋在地下的炭窑,半埋地下可以有效的保温,提高原料利用率。它的结构类似一座二层小楼,一楼用来烧火加热,二楼放置烧制木炭的原料木材。

    铁匠冯火山站在窑边,指挥学徒工们跑上跑下。

    “张驴儿,你抱那么粗个棒子干啥?烧得透吗?锯开、锯开!”

    “细枝放下面,撒点煤粉,好烧!”

    木材搬进窑后,在一楼的火嘴处点火,二楼窑中木材被火炙烤,木材中的水分蒸,混合其他挥物,形成灰白的冷烟,因为温度不高,从烟囱中冒出后并不向上升去,而是平着沿地面扩散。

    温度渐渐升高,此时一楼的煤炭已经烧尽,二楼窑内木材自身开始氧化热,如果有一双透视眼就能清晰地看见,木质材料生热分解反应,其组成开始生了变化。其中不稳定组成,如半纤维素生分解生成二氧化碳、一氧化碳和少量醋酸等物质。

    木材自身分解热把窑内温度推到了最高点,大约摄氏400度,木质材料急剧地进行热分解,木材表面有粘稠的油状物流出,那是反应生成的大量醋酸、甲醇和木焦油,时不时的还会鼓起一个气泡,这是甲烷、乙烯等可燃性气体,它们在炉内缺氧的环境下缓慢燃烧,释放热量、保持窑温。

    工人们早就可以离开干其他的事,反正木材会自己慢慢反应,不需要人为干涉。

    视木材湿度、厚薄,12-24小时后准备出窑。学徒们堵住了窑顶的烟囱,本来烟囱很小,窑内就是在非常缺氧的环境下反应,这下彻底堵住了氧气,窑内氧化反应就慢慢停下来,窑温逐渐变低。

    如果急用,可以早点开窑,再往烧成的木炭上浇水;如果不急用,可以等它在窑内自然冷却到摄氏一百度以下,再开窑。

    可用于冶炼优质铁料的木炭,就这样烧成了。它的炭含量极高,磷、硫等杂质含量低,还原性强,还具有疏松多孔的结构,在高炉炼铁中比焦炭更加优秀。

    空地上,东边堆着四五丈高,一大堆的黑乎乎木炭;西边堆着三丈多高,一大堆棕褐色带着星星点点黄斑的磁铁矿石。

    磁铁矿石堆旁,总有一个傻乎乎的人呆在那儿,手执大铁锤,遇到稍微大点的矿石,就要敲开仔细看看。

    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他没有放弃,挥汗如雨的抡起大锤,继续免费帮楚风进行铁矿石的破碎工作。

    阿泰很不服气:这是什么宝贝,为什么汉人找得到,我就找不到呢?

二十九章 琉球钢铁厂

    铁匠冯火山主持下,一座肚皮宽大,颈部逐渐收窄,外观有点类似景德镇花瓶的高炉,在这片钢铁厂离河岸不远的位置,沉积岩台地的地基上树立起来了。

    没错,确实是冯火山主持修建的,楚风只是按照现代冶铁工艺,提了一些修改方案。

    哪个穿越者回到宋代,想通过“明”高炉炼铁来捞第一桶金,他一定会活活气死的,因为高炉早就普及了。

    北宋元丰年间,朝廷军器监在汴河两岸架设高炉,炼铁的红光映日,昼夜不息。生产的高峰期,仅华北地区年钢铁产量就达到了15万吨;要知道,大英帝国在整整七百年后才达到7.6万吨的钢铁年产量,那时候它已经开始了工业革命。

    整个宋朝期间,包括了北宋初年和南宋时期国土面积狭小,包括了战乱时期生产遭到破坏的不利因素,居然能达到3.5-7万吨平均钢铁年产量!

    南宋时期福建钢铁产业达,有的大型高炉,一次就可以冶炼上万斤生铁;冯火山作为船场的铁匠把头,也曾主持一次性浇铸千斤大铁锚。

    高炉的建造并不复杂,五十年代末的“大跃进”,号召全国人民炼钢铁,甚至有的小学学生、生产队村民、副食品商店售货员都组成一个个炼铁小组,建造高炉来炼钢炼铁。

    那些高炉的技术水平大约也就和宋代差不多吧,理论上是能够炼铁的,但是技术掌握不过关,所以大多不了了之。

    琉球史上第一座高炉,高四丈五尺,高炉容积约15立方米——比这个时代任何一座高炉都大,但要是在二十一世纪,国内200立方以下的高炉都必须强制关停,倭国甚至已经在使用5000立方米的高炉了。

    技术进步的度真快。

    但这并不表示楚风休息了大半个月。先他根据土著人提供的线索,找到了高铝粘土,这玩意氧化铝含量高,研磨后加上石灰石煅烧,就是耐火水泥;直接压制成砖,在1300度的高温下可以烧制成耐火砖。

    其实这个时代地小高炉。直接使用粘土筑造。或者用红砖砌都没很大问题。关键是楚风希望提高它地使用寿命。于是在高炉内衬中。使用了现代炼钢炉才用地高级耐火材料。

    鼓风机也是个大问题。现代高炉都是专用地风机。马力强大。但在宋代。还是使用地风箱。风箱有两种类型。一种像手风琴。上下是木板。四周围着折叠地皮革。用地时候一下一下地踩踏鼓风。另一种是个大木箱子。有活门。推拉鼓风。

    第一种风箱使用久了皮革会老化。楚风害怕到时候换都来不及。送风不足高炉炸炉。滚热地铁水流出来附近地工人全得成焦炭。还是活门推拉地保险。用水车提供动力。利用偏心轮把旋转运动变成往复运动。整个高炉布置了四台风箱、四个风道。另外做了两台备用地风箱。以防意外。

    进气道最后入炉前地一段并在一起。下方设有和进气道隔离地火池。内盛燃煤。空气在进炉前。就被加热到八百至一千度。

    空气预热。这是现代钢铁生产中。提高炼铁效率地最关键一步。楚风印象中。至少在明末以前全世界都没掌握这门技术。

    庞大地炉身外。还用扎实地木头搭建了支撑点落在地面地独立式检修塔。另用滑槽、滑车和滑轮组组成了炉顶上料系统。

    高炉炼出的铁水是含碳量高、杂质多的生铁,但是已经可以用来铸造大型铁件,比如铁锚之类的东西,于是在出铁口外接一条沟槽,平时封闭,如有需要就打开,烧红的铁水直接注入模具,浇铸大型铁件。

    高炉旁边修建了一台大型炒铁炉——就是亨利.科特在1784年明的反射式搅炼炉。这台炒铁炉的外形有点像功夫茶的茶杯,是焰、铁隔离的反射炉型。它用耐火砖整体建造,炉床底部中间凹陷,四周是拱形炉壁,下部为燃烧室,进风道在燃烧室底部。

    它的结构可以看作三层楼,三楼和二楼互相隔离,一楼和二楼之间是多个可翻动的铁栅栏。使用时铁水从高炉流到三楼,二楼煤炭躺在铁栅栏上燃烧,加热楼上的铁水,煤炭烧过后翻翻铁栅栏,炭渣就掉进了一楼的除渣室,铁栅栏放平,又能从斜向下45度的进煤道向它上面添加煤炭。

    同样是水力鼓风,与高炉不同,它的侧面还修了个高高的烟囱。

    明代的炒铁炉是用人力搅拌,炉边总有一位身强力壮的大汉,拿着根熟铁做的炒铁棒,挥汗如雨的来回搅动。

    热爱机械的楚风显然不会让工人们做这种严重损害健康的工作,他在炉顶上做了个支架,正中悬挂着一个大圆滚子,下面有三根熟铁棍子斜斜地伸向炉床,仍旧是水车提供动力,就有了机械化的炒铁设备。

    以往生铁是冷却成锭后再加热,炼成熟铁;楚风现在使用的技术,是把高炉出来的生铁水直接炒成熟铁,本来是要到明朝才会出现的方法,宋应星在《天工开物》中有记载。

    熟铁就可以直接制作锄头铁锨之类的农具了,当然,制作过程需要锻打、渗碳和淬火,熟铁柔软,可锻性强,加工性能优越。

    楚风又修筑了一字儿排开的六台锻炉,这东西的基本结构,和所有农村铁匠修理锄头铁锨等农具的锻炉没有什么区别,就是要加大、加厚,加大是为了锻造大型铁件,加厚是为了保温,毕竟这是长时间使用的,节约燃料嘛。不用说,依然采用水力鼓风机,当然和高炉、炒铁炉的鼓风机比起来,这些就是孙子辈的小不点了。

    每台锻炉边上都有一台水力锻锤,锻锤下是厚厚的铁砧,砧下垫着厚实的柞木墩子,再下面是水泥、石子浇铸的基座。多层复合受力结构,能够承受锻锤落下的巨大冲击力。

    三个大的锻锤重两百五十斤,冲程三尺,每秒落锤50次;三个小的重八十斤,冲程二尺,每秒落锤150次。大锻锤用于粗加工,小锻锤则是精加工——实际上也精不到哪儿去,毕竟仍是锤子敲,说到底,水力锻锤的加工技术,和铁匠们一锤一锤敲打,实质上没有区别,仅仅是效率提高。

    可惜,现在的技术条件不能冲压,更不能精密锻造,否则楚风就有金属机床可用了。

    高炉、鼓风机、水力锻、炒铁炉,这些东西还在冯火山的认知内,但炼钢法的改进终于让他彻底认不出来了。

    楚风用高铝粘土烧制了很多大土锅,几个窑场的主管徐财旺,以前曾在瓷窑干过,这事儿他是当仁不让。先把粘土粉碎加水过筛成细泥,再像塑瓷胎那样在飞旋转的木盘上手工成型,最后放到专门的高温窑中烧制十个小时,土锅就新鲜出炉了。

    只是冯火山不明白,这些土锅子能拿来炼钢吗?那不和炒菜差不多了。

    宋末的钢,主要有炒钢、百炼钢、灌钢三种工艺。

    炒钢实际上就是炒铁,楚风那炒铁炉就能生产,其实出的主要是熟铁,还有少量中低碳钢,质量很不稳定;

    百炼钢用炒钢作为原料,加热后反复折叠锻打,或用数种成分不同的原料反复叠锻得到的,工艺复杂成本高,只适合制造宝刀宝剑;

    灌钢法在《梦溪笔谈》有记载:“世间锻铁所谓钢铁者,用柔铁屈盘之,乃以生铁陷其间,封泥炼之。锻令相入,谓之团钢,亦谓之灌钢。”

    这三种工艺都不适合大规模工业化生产。

    楚风要炼的,是坩埚钢。自从春秋时明坩埚炼钢法以来,到汉朝最为兴盛,用它炼出的钢铁制成坚固的鱼鳞甲、锋利的环刀,才有了战无不胜的大汉军,才有了将匈奴从蒙古高原打到欧洲的辉煌胜利,才有了“犯汉者,虽远必诛”的赫赫声威!

    也许是五胡乱华的战争,也许是其它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坩埚法在南北朝时期失传了,反而墙内开花墙外香,在印度得到展,阿三们用此法炼制的乌兹钢,制作的大马士革军刀锋利无比,曾经斩下无数十字军的头颅。

    坩埚法在人类社会中使用了两千多年,直到十九世纪中后期才被马丁-西门子平炉炼钢法逐渐取代,但二十世纪兴起的转炉、电炉又可以看作坩埚法的变种,坩埚法在两千年后焕了新生。

    高炉、水车、炒铁炉、工人宿舍、冷却水塔,都一一建起来了,铁厂通向村子的路上,还起了一座大门。

    国人喜欢乱写“到此一游”,楚风也有此雅兴,于是靠着大路的门头上,挂起了五个鸡抓狗刨的大字:“琉球钢铁厂”。

三十章 承包商

    “大汉帝国的工业化,是在土着居民的血汗中建设起来的。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卡尔.弗里德里希在《资产论》中如是说

    铁矿山通往钢铁厂的道路,一个瘦弱的土着小女孩佝偻着腰,背篼装着几块沉重的矿石,和她弱小的身体简直不成比例,像一座大山压在背部。她咬紧牙关,因为用力,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竭力迈动两条麻秆似的腿,向铁厂走去。

    因为身体差,走不了多远,她就要停下来歇口气,擦擦汗水。

    有什么办法呢?阿爸被山越人捉走后就再没了消息,留下阿妈和三个弟弟,阿妈从白天忙到晚上,种芋头、捕鱼,自己替阿泰头人放羊,还是喂不饱三个嗷嗷待哺的弟弟。

    幸好善心的汉人大老爷办起这个铁厂,每背百斤这种褐色石头,就能拿到28个铜钱。就算身体瘦弱,山花也要一次背上50斤,一天两次就能到手28个钱,能换半斤多盐,或者十个蛋,或者将近一斤白米呢!

    呀,是阿泰头人!小女孩正要把背篼背上肩,就看见阿泰头人从铁厂方向走来,忙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站在路边。

    “阿泰,你越来越胖了,老实说,你贪污了多少钱?”楚风嬉笑着拍打阿泰圆滚滚的肚皮,这家伙挺着个大肚子,越长越像西太平洋某岛国的国王了。

    楚风非常清楚,这个外表忠厚的头人绝不是个活雷锋,他到处宣扬自己承包了楚大总督的铁矿,号召族人前来搬运。

    阿泰从楚风这儿拿的是每百斤三十文,其它部落的人来搬,他只给26文,自己部落的来了,他给28文,结果整个部落的人都对他感恩戴德,甚至有小的部落主动要求和他合并。

    每百斤矿石扣2-4个铜钱,现在的阿泰,已经富得流油。楚风心中哀叹:唉~淳朴的土着人呐,被我教坏了。

    低着头地山花十分惊讶。阿泰头人在族中随时都是威风凛凛。谁要是冒犯了他。轻则鞭子抽。重则棍子打。什么人敢随随便便把他地肚子拍地啪啪响。他还一点儿不生气?简直不可思议!

    稍稍抬起头一看。哦。原来是那个汉人大老爷。怪不得呢。前天还听黑豹哥说汉人都是天上下来地神仙。这位楚老爷。就是神仙中最厉害地一个。咱们平坝人地头人。怎么敢跟汉人比呢?

    嗯~眉清目秀。模样还算端正。就是皮肤黑了点~~土着小女孩刚抬起头来。楚风就认出她了。这就是那个现铁矿地放羊女。后来还是她带路去地矿山呢。只不过两人没说几句话。因为她在队伍前面引路。楚风在队伍中间——坐着土着人抬地滑竿。

    “这么小就来背矿石啊。上次给你地盐巴、白米都吃完了?”楚风和蔼可亲地扮演着领导下乡访贫问苦地角色。只不过土着女孩傻呼呼地瞪着他。一点儿也不配合。应该赶紧说两句“楚大人地富民政策好。俺们平坝人地生活都富裕了。大米白面都吃不完。还用上了八辈儿都没摸过地铁器!感谢自治政府。感谢楚总督”。这样才完美嘛。才能上西西TV嘛。

    现在这附近地土着都会说两句汉话了。山花当然听懂了楚风地话。只不过。她从来没有收到什么白米、盐巴呀!

    一脸茫然。

    咦,没听懂吗?楚风又放慢说了一遍

    阿泰急得快要疯了,在楚风背后使眼色、做鬼脸,无奈山花是第一次和“汉人大老爷”这样天神般的大人物面对面说话,小女孩紧张得快要晕了,根本没注意阿泰头人的动作,老老实实的回答:“没有,没有面粉,也没有盐巴。”

    楚风脸色一下子沉了,阿泰的心也跟着沉到底。

    拍了拍阿泰的肩膀,楚风沉声说:“老兄,你也太贪了吧?给小女孩的东西,也不放过?”

    阿泰和汉人接触多,汉话也说得流利了:“我、我,她是我的牧童,捡到东西,也该归我嘛。”

    尽管很怕楚总督,阿泰还是舍不得各有百斤的大米和盐巴,他在心里反复掂量,觉得楚风不至于为了这事翻脸,才强词夺理的辩解。

    楚风嘿然一笑,拖长了声音说:“我那煤矿,还有挖粘土、挖石灰的工作也准备包给别人……”

    阿泰眼睛一亮,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楚大人,我明白了,我马上就把盐巴和米给山花家里送去!”

    楚风背起手,施施然走开。阿泰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还算清秀的山花,若有所思。

    其实楚风没有阿泰想的那么猥琐,他只是觉得,如果找到矿石的人得不到应有的奖励,会严重挫伤土着人寻找“奇怪石头”的积极性,破坏自己开宝岛矿产的计划。

    挖粘土、石灰的工作交给了阿泰,但没把煤矿给他。

    就是那个被楚风从山越人手上救回来的郑子,他踏进总督府,表示自己愿意承揽煤矿的挖掘工作。

    楚风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你?你准备招人来干?现在开荒的男人不到两百个了,不能让你招工。煤矿这种低技术含量的活儿,我要让土着人来干。咱们汉人嘛,要搞更加复杂的高科技行业。”

    “大、大人,我就是要招土着人来干。”郑子摸着后脑,不好意思的笑了。

    “你还能招来土着人?”

    楚风大惊,细问才知道,郑子就一穷大胆,上次差点被山越人吃掉,回来没几天他又挑着担子踏上了商路。得益于汉军剿灭莽岳部落的赫赫声威,得益于那座早已白骨化的京观的震慑,他的商业活动开展的非常顺利,到现在,已经雇用了三个汉人、十一个土着人,在五个部落设立了常年经营的贸易点。

    听说恩人楚总督把铁矿石的开采搬运承包给阿泰,郑子就留心了,到各个部落去吹风,现绝大多数土着都愿意替汉人做工,于是赶紧来毛遂自荐。

    楚风想了想,觉得目前在土着人事务上过于依赖阿泰,确实不符合风险分散的原则,郑子既有此心,就成全他了吧。

    “好的,煤炭挖出来,再运到铁厂,我每百斤也给你30文。”

    “总督大人,不需要那么多,给我20文就足够了。”

    唔?楚风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主动降价的商人少有啊,“这么低呀,别是因为我救过你吧?那是每一个合格统治者都应该做的,若是其他人被捉走,我也会……”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郑子摇着手说:“小民虽然没读过书,也知道做生意须当将本求利。若是为了报恩就亏本做,小民的家底耗得起几天?做不下去,误了大人的事,岂不是好心反倒办坏事么?”

    “我算过了,每天20文实实在在有赚。其一,煤矿距离铁厂近,费工本来就少些,20文不会亏本;其二,那条路地势平坦,等我做几个月存些钱,就把它铺好,用牲口拉车运煤,那就赚得更多了。”

    “其三嘛,”郑子鼓起勇气说:“若是我要30文的高价,楚大人将来必然会觉得价格过高,我的生意就不长远了。”

    楚风哈哈大笑:“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从山越人的嘴里救下个商业天才!行,你也不用等几个月了,我现在就借给你五百贯钱,水泥、石灰也优先卖给你,去把那条路修好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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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介绍:
你有怯薛军,
我有太平洋;
你有射雕弓,
我有燧枪。
若想留性命,
快投降!
——楚风致元朝皇帝勃儿支斤.忽必烈的一封信汉风1276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风1276,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风1276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