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章 李恒的计划
末将江东江西大都督吕敬复江西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急报、匪势~,大人火签急报,末将遂领本部精兵六万出韶州,步骑已至英德府,将南下佛冈、从化、增城,五日后兵到惠州。
李恒将军报掷下,哈哈大笑,他能够想象得到,吕师夔那个脓包软蛋,接到让他出兵救援惠州的命令,脸上的表情,想必非常精彩吧?
广州离惠州近,韶州较远,李恒的部下是探马赤军铁骑,日行两百里,吕师夔手下是新附军步骑,日行五十里,傻子都该知道,谁来援救惠州更合理。
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江西行中书省参知政事要江东江西大都督出兵,名正言顺,吕师夔不得不日夜兼程赶往惠州战场。
李恒长笑着,把军报递给了费听捷利,上万户瞄了瞄,虬须纠缠的厚嘴唇,一下子笑得咧开了:“这信是飞骑送来的,算时间,大概吕师+已经过了佛冈,在到从化的路上。少主,咱们是不是?”
“南蛮子炮舰厉,静康、大宁、归德、黄田、东莞这些盐场,都在海岸边,咱们守也守不住;广州没了城墙,也是座废城,三次易手,城里能抢的东西,差不多都抢了个精光。这些破地方,老子让给南蛮子!让他们放心抄老子的后路!”李恒嘿嘿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手指从增城、博罗慢慢移向惠州,就在惠州城北二十里、东江北岸,忽然改向正东,一直划向了七百里揭阳。“他打我的盐场,老子开了他的潮州三阳,钻到他肚子里去,把金银财帛都掏个干净!”
党项上万户也笑得很高:“少主妙算。派去惠州的铁鹞子回来了,南蛮子炮火虽然厉害,惠州城墙高厚,一时半会儿还打不进去。吕师+三日后到惠州,刘深地八万包兵,至少能撑到那个时候,嘿嘿,惠州城下,十四万新附军和两万多叛贼,南蛮子杀南蛮子,咱们却早进了潮州!”
李恒拍了拍捷利的肩膀,“费听,你带兵前队先行,我在半个时辰后出,往惠州城外、东江北岸露个脸,就随后来赶你。”
“少主放心,我在揭阳城上等你!”费听捷利桀桀的**起来:“城中最漂亮的少妇,我一定会留给你的。
罗浮西南,增城县,两万探马赤军杀气~的向东而去,潮州三阳,揭阳、潮阳、海阳,俱是富庶地海贸之地,近年南蛮子汉国统治之下,好生兴旺达,毛皮、呢绒、布匹、玻璃、铁器……许许多多的宝贝都由商队从那边运来广州,要是能打进潮州,恐怕这子地吃穿都不用愁了吧?两万西夏人怀着财梦,快马加鞭倍道兼程。
惠州北。东江南岸地密林中。阳光从茂密地树冠间投射到地面。形成大大小小地光斑。人踏过枯叶地声音传来。樵夫张三头顶斗笠。身穿蓑衣。腰上围着棕绳。手中钢斧锃亮。
惠州被反贼。不。汉军围了。往今来。都说兵过洗。老百姓逃兵灾比逃土匪还厉害。村里人都准备跑进山上。忽然来了位秀才公子——这是博罗县城洪家大公子。当年有名地风流才子。乡民虽然不认识。几位:、乡绅却是相熟地很。
“汉军护民。决不害民。乡亲们决不需要逃走。本人往漳州应试。已做了汉军地军法官。若有人强取民间一。只管告来。本官一定严惩不贷!”
乡里有去过潮州地商人。都说汉军纪律森严。还有人拿出了白纸黑字地报纸。担保汉军决不凌虐百姓。于是终有些胆大地人。和一些不愿离家地老人留在了村里。
等汉军过来。村里人才知道逃跑有多么地愚蠢:这支军队地到来。不仅不是灾难。反而是一场天大地福音!在张三看来。他们不是四处抢劫地匪军。而是大把撒钱地散财童子、花花大少!
每个兵。都穿着紧身窄袖地灰色军服。胸前一排亮闪闪地铜扣子。腰间系着不知道什么皮做地皮带。身上带着子弹、火枪、刺刀、水壶。背着个硕大地背包。当时。村人都在猜测。这个大包里。是不是装着干粮米面?
到了吃饭的时候,那才叫个热闹,原来他们不吃干粮,而是每百十个人,就有十个专管做饭,从两匹马拉的大车上,取下锅儿铲儿,咸肉腌鱼和米面,煎炒炸煮,不一会儿,油汪汪的肉,白花花的饭就出了锅,还怕你噎着似的,煮了香喷喷的鱼汤。饭煮好了,煮饭的兵敲响铁皮鼓,士兵
里取出饭盒、勺子,排整整齐齐的队伍,到煮领自己那份。
没人争,没人抢,没人嫌多嫌少,这让当年被抓了壮丁,修建营盘的时候看惯了大宋民军义军朝廷官军地方厢兵、大元蒙古军探马赤军新附军各式各样军队,到开饭时争先恐后赛如沙场搏命的场面的百姓们,感到简直不可思议,他们根本想不到,这个世上,还有当兵不争嘴的!
吃过饭,这些兵洗了手上的餐具,把它们放回背包,又从里面拿出根长毛的小棍子,一个小铁盒子,蹲江边呼噜呼噜的一阵,才知道他们居然还要刷牙!刷牙,那是城里书生们才干的事情,怎么丘八也这么讲究?
没想到,更不可思议的事情接二连三的生了:这支部队,不征用民夫,他们有专门的兵队,拿着铁锨铁铲丁字镐手摇钻,很快的修建了临时的营盘;他们不喝生水,而是支起一口口大锅,烧开了灌进每个士兵的铁水壶里;他们不抢占民房,而是从马车上取出叠得整整齐齐的帐篷,用铁杆子、绳索支起来,就是一排排的帐房……最神奇的是,他们居然还洗澡!
到了黄昏,有士兵从马车上取下大铁皮桶,挂在树枝上,把烧热的水灌进去,那铁皮桶下面有个水嘴儿,一拧开,哗哗的热水就流了出来,士兵们脱得精光,站底下冲洗—看到这一幕,山坡上好奇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都红着脸,跑了个一干二净。
后,士兵们从包里拿出毯子,一块铺在身下,一块盖在身上,进入了梦乡,村人有到惠州城里见过市面的,当即惊叫起来:那毯子是厚厚的呢绒,每张价值十贯铜钱呢!这些兵,竟然拿来垫在土地上,真真不晓得他们是当兵的,还是哪家出来的大少爷!
而整个军营点起了不晓多少盏油灯,照得灯火通明,一队队背着枪的士兵来回巡逻,直到天明。这又让乡民们惊讶不已:这么多油灯,一晚上费的油,拿顾坊的大水缸来装,怕都要装他七八缸!
当然,最终取老百姓好感的,不是这支军队的“奢侈生活”、讲究卫生、不扰民不抢劫,而是他们的慷慨大方。
第二天清晨,还沉浸在军到来引起的兴奋中的村民们,现有十多个士兵赶着几辆空车进村,空气顿时紧张起来。
虽说家公子做了啥军法官,说当兵的一律不能强拿强要,可有些事情,是能做不能说,另外的事情,是能说不能做;有些事情可以摆在台面上,有些事情,就得在私底下解决,兵荒马乱这么些年,村人早就想通了:有些话,听听就行,可别当了真,真要认死理,吃亏的一定不是这些肩膀上扛着乌沉沉的火枪,腰带上挂着明晃晃的刺刀的大兵们。
若不那话儿找上门了,何必赶这么几辆空荡荡的大车?这世上,谁比谁傻啊?
巍巍颤颤的老村长,杵着棍了上去:“老总,俺们村向来穷得很,去年天时不好,遭了旱灾,前年蒙古人打过来,遭了兵灾,大前年上,陈家五虎老大带兵过境,遭了匪灾……”他一边说,一边在算,这次该拿多少东西出来“劳军”,老总们才能高抬贵手。
还没等老村长声泪俱下的把本村百年苦难史讲完,为的军官笑着摇手道:“老人家,你误会了,咱们不是来抢劫,而是来买东西的!”
买东西,当兵的拿啥东西,还用买吗?刀枪就是他们的买卖!村里人冷笑着,没有应声。
军官也不恼,吩咐一声,两个兵从车里取惟一的货物,一只鼓鼓囊囊的麻袋,军官取刺刀,哗的一挑开了。
白花花、银闪闪的东西,那是一整袋银钱!
“乡亲们,我们要新鲜的鸡鸭鱼肉、牛羊牲畜和水果蔬菜!”
于是,刚刚把村里的惨状说得天花乱坠的老村长,郁闷的看见村民们从菜地里摘来了一筐筐的青菜,从地窖里提出了一篮篮的林、柑橘,从牲畜圈里赶出一头头的猪羊,换取那些闪着迷人光泽的金属块。
汉军给出的价格,比市场价高了两三成,淳朴的村人了财,还不忘把这个好消息通知邻村,让他们也来分一杯羹。
但村人很快现,附近的几个村子,都有被称为“军需官”的冤大头,在疯狂的收购物资。
287章 堵截
汉风章堵截
三家里的猪羊蔬。都换了银钱。他堆放在院里的干。也卖了个好价钱。所以他希望这军队。千万不要失败。最好能打下惠州。把那经常下乡劫天杀遭瘟的刘深揍扁!
可这些吃的好穿的好不时洗个澡。跟大少爷似的兵。能打败刘深手下那些如狼似虎的匪兵吗?
第二天中午的战斗面。让张三再无怀疑。士兵|从背包中取出两片光瓦亮的钢片。合拢就是整副钢甲。还有头戴的钢盔——可以想见。这些东西和呢绒毛毯装在一块。行军时可以避免互相摩擦。
整齐严密的军阵。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说书先生讲的岳爷爷当年摆阵。大约也不过如此了吧?盔甲耀日刀枪如林。两万多人的军阵。除了指挥官的旗鼓号令。竟然鸦雀无声!对面惠州城里的新附军虽多。见了这阵势。连出城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乌沉沉的粗黑管子。从里面喷出炽烈的火焰。伴随着天崩的裂的巨响。惠州城的城墙上。就被打的个千疮百孔。跟村里癞痢头阿六的脑袋差不多了。砖头泥土普拉拉往下掉。,上站着的人。跟着往下栽。有运气不好的。就被炸的缺胳膊断腿没了脑袋。六月天雷公爷爷放天雷。还没这威势哩!
张三立刻决定抓紧再到山里打柴。嘿。以今天的架势。汉军恐怕是不会走了!
连续干了三天。又存了八多斤干柴。张三决定再砍上百十斤。凑足一千斤就去找那位军需官。
他进到树林。把斧头往树一砍。咔嚓。枯枝应手而断。哈哈。这汉国出产的钢斧比以前用的铁斧。顺手多啦!
张三正要弯腰把枯枝捆起。忽然远处来悉悉声交谈。仔细一看。却闻声不见人
“谁。谁在那儿?”张三害怕起来。这片林。传言有恶鬼出没。自己一信可刚的声音分明是人话!
“贵儿。万德才。陈立。谁在那边?”他叫着村里最喜欢开玩笑的几个年青人的名字紧紧握着钢斧走上前去。出声音的的方转了一圈。什么也没现难道是自己耳朵听了?
张三又回到刚才那心上心下砍断了三五根枝。正当此那种飘飘忽忽的人说话声音。又从处传来。
白日里见鬼了!张三身上出了老大一场白毛汗。枯枝棕绳都不要了。紧握着斧头。一怪叫着跑树林。他决定换一个的方砍柴。特别是要靠近大路。人人往的的方。
密林中。一棵参天大树的横枝上。一堆树叶里动了动。传来人声:“杜元华。你太缺德了。把人家给吓成那样!”
“俺的齐大参谋长也。不把他吓走。迟早的被现。咱们的侦察任务。不暴露了?啊哈~~”
随着一个呵欠。那人伸了个懒腰。这时候才能现。那堆树枝间坐着个士兵!他的身上。穿着深绿,绿黄绿各色杂。斑斓驳杂的衣服。看上去就和一堆树叶没差。怪不常年在树林中活动的夫。也没能现他的|迹。
“你这小子!老子你皮痒的!”一师参谋长齐靖远笑着一巴掌拍到他背上。
“唉呀。姐夫打小子。我找姐姐告你!”杜元华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他是总督卫队长杜鹃的亲弟弟。齐靖远的正牌小舅子。
齐靖远闻言。干脆一腿踢了过去。“叫你告去。老子还怕你个小兔子!回去叫你姐收拾你!”
狭窄的树枝上。根无法腾挪。猴似的杜元华。被这一脚踢中**。身子嗖的|凌空往外荡去。
下面足有五丈多高!饶是齐靖远知道这位小舅子的本事。也给吓出了满冷汗。
却见杜元华两条腿住树枝。跟荡秋千似的晃晃荡荡。“不好。姐夫要谋杀小舅子!”话音刚落。哭笑不的的齐靖远又朝他**踢了一脚。杜元华嘻嘻一笑。腰腹一用力。借着一脚之里往上一荡。又坐回了树枝上。
齐只好无奈的笑笑-个侦察兵。都是从闽西东大山海滨间。精挑细选的奇才异能之士。有人能在水里浮上三天三夜。有人能翻山越如履平的。有人目力能看清翱翔天际老鹰有几根尾羽……这样的兵。能不有点子傲气吗?
杜元华能进到这支部队。可没靠姐姐姐夫的关系!
“姐夫。看。对岸有敌人!”杜元华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
回了树枝间。十丈以外。绝对现不了这里隐藏着两。
齐靖远可没他那么大本事。他一老老实实的呆在树叶里。立刻端起望远镜。对岸官道上。从天际线腾起灰尘。等了小半个时辰。打着大幅“李”字战旗的敌军而来。现在视野当中。通过望远镜。甚至能看到西夏人狰狞的面孔。和腾腾的杀气!
李恒来了!齐靖远的心脏砰砰跳动起来。他会不会渡江。会不会出现在攻击惠州城的汉军的背后?
杜元华将一根开着花的树枝放倒。三里外的山顶上。同样的树枝随之放倒。然后是更远处树枝……消息传回了惠州城的汉军大营。
营门外。老百姓络绎不绝。提着水果鸡蛋。挑着青菜萝卜。赶着鸡鸭猪羊。到这里和各部的军需官们交易。
自从汉军高价收购农生鲜的消息传开。军需官们就再也不用到各村收购物资了。自有小贩商户农夫。把这些东西送到军营来。以致形成了一个生意兴旺农贸市场。
楚风陈淑桢陆陈吊眼等人。正好巡视到这里。随军创作剧目的关汉卿。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么几句话:“大汉四年夏。天兵击惠州。以顺讨逆。以正征邪。以至仁伐至不仁。故惠州百姓食壶浆以迎王师。”
当然。他有选择性忽略军需官们撒下的大把银钱。毕竟按照皇上的理论。“戏曲艺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
“报!”一名侦察兵飞马而来。翻身下马禀:“李恒自领探马赤军。兵到东岸。正扎下营盘。有兵到渡口收集。”
哦?楚风笑道:“渡口我给他留下三:扁舟。划到江心钓鱼还行。想把两万雄兵渡过东江。是做梦吧?”
“免我军腹背受敌。请陛下下海军从珠江口入东江。封锁江面。以免李恒渡河!”刚刚听到军报的关汉卿。很想把这句话说出口。运筹|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立不世之功出将入相。是每个读书人的终极梦想。就算是以梨园子弟自居。半生落拓的大戏曲家。也不例外。
幸好楚风和他的将军们不是关汉卿。他们相顾一笑。战前的分析。已经到了证实:若李恒要过江。就该一鼓作气。怎么会在岸边扎营。留给汉军半渡而击的机会?若李恒要过江。他又么会不走南路。从东莞过了东江。而偏偏要走北路。过了博罗。走到惠州汉军眼皮子底下来渡江?
他吃饱了?
“调海军入珠江口命。不过现嘛。就李恒李-政大人的三条扁舟。咱们根本就不怕他过江。那是送死!三天后。三天后一切才见分晓!”楚风自信满满。他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陈淑桢轻轻握了握情郎的手。此战之后。恐怕整个南方的局势。又要生翻天覆的的改变?
“天纵英才。神武雄略!皇帝看着北方的眼睛。耀着智慧的光芒。他的态度感染了将们。也感染了我。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每个人都充满了必胜的信念。”关汉卿又在笔记本上。添下这么一行字。
“喂。姐夫你真啊。亏了我姐。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么个白面军官?”东江上浮现两个|黑点。杜元华嘿嘿笑牵着齐靖远向前游动。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咕~”齐靖远反驳。却给一道细浪打来。灌了口水。气他噗哧一。把水吐了出来。身上背着武器望远镜。要武装|渡。还真不容。并非每个人都能和这位小舅子相比的。
呼哧呼哧。上岸之后。齐靖远直喘气。杜元华却是笑嘻嘻的。半点疲惫也看不到。就在李恒到东江岸的第二天清晨。观察哨现了异状:旌旗犹在。营寨尚存。可看上。没有了一个敌人!
华领着齐靖远。渡过东江来到了李恒的营盘。他们小心翼翼的摸了进去。最终确认:里再没有任一个敌人。
再费力的游回南岸。消息报回了军营。不出楚风所料。第二天江北的李恒部就走了个一干二净。他们带杀戮的**和大财的幻想。双目血红着策马扬鞭。向着富庶的潮州。狂奔而去。
楚风一声令下:“好。命令海军。明日从珠江口入东江。封锁江面。将吕师夔堵在北岸!”
288章 临战
城,一骑健马疾驰,马在青石板上,出踢响//
骑士身穿乌漆的铁甲,**骏马高大雄健,耳朵狭长形如竹叶,有见多识广的商客见了,失声惊叫道:“河曲马!这人是党项鹞子!”
骑士一路急奔,直到平南元帅府门前,马蹄铁带起的泥土,溅了守门的士兵一脸,骑士手中缰绳一提,马儿长嘶着人立而起,他身子轻翻,如一片羽毛似的落下了地,那匹神骏的河曲马,不拴在系马桩上,而是把缰绳一抛,套到了帅府门前的石狮子上。
门口一位年轻的卫士上前,嘴里不干不净的道:“什么人瞎了狗眼……”
“小心!”干了七八年的老卫士一个箭步冲上去,手往年轻卫士嘴上一盖,把他下半句话给堵回了肚子里,往他耳边轻声道:“这是探马赤军里,最精锐的党项鹞子,人家杀了你,也只赔头驴子!”
妈妈耶,听得党子四个字,年轻卫士的身子就瘫了半边,任凭老卫士半扶半拖,把他拉一边去了。
不待通传,党项鹞子径直帅府里闯,卫兵麻起胆子往他面前一拦:“这位总爷,您的腰牌给亮亮?是什么公务,还请示下,咱进去回大帅传见。”
“嗯?!”党项鹞子睛一蹬,就跟恶狼似的凶狠,拦路的卫士只觉得心口寒,不由自主的往旁边退了半步,党项人绷着脸走了过去,好几个卫兵都不敢阻拦,待他进去远了,才骂骂咧咧的道:“妈的,西夏奴,神气?全族被灭,做了蒙古人的走狗,还好意思装大爷!”
“唉~算球,老子们辛辛苦的干,终究比不上人家!”老卫士说出这句,几个卫兵默然无语,只是眼神中,颇有些愤愤不平地味道。
花厅,平南元帅刘深接过军报,略看一眼后大惊失色:“什么?昨天半夜里,李参政去了潮州?!”
“我家参政嘱咐刘元帅。惠州城池高厚。以八万天兵御两万草寇。当不致有失。等吕大都督步骑过江。便可以七倍之兵前后夹击。必能破贼。参政领军往潮州断他后路。好让元帅取个全功。”
党项鹞子野利长胜地眼珠子。眼白多过黑眼仁。说话怪腔怪调地带着股凉气。让刘深很不舒服。也不知道他是生来如此。还是故意拿腔拿调。
哼李恒啊李恒。当本帅不知道你地心思吗?刘深知道。探马赤军都是些要钱不要地主儿。李恒部搜刮之烈。满江南传遍了地。什么抄后路?分明是柿子捡软地捏。顺带打潮州“三阳”。赚个盆满钵满!
虽然李恒地打算很自私。但刘深立刻领悟了其中隐含地道道:如果吕师+和自己前后夹击。确实很有可能将汉军消灭于惠州坚城之外。而这次大汉皇帝御驾亲征。伪皇帝楚风和阵斩唆都父子地伪闽广总督陈淑。就在城下!
李恒实际上是选择保存实力。同时到潮州大财。而把擒拿贼酋地机会。让给了自己和吕师夔!
奇哉怪也,平时看言行,西夏奴很有些拱翻塔出,好自行上位的意思,可他为什么会放弃这场泼天也似的大功劳,选择兵力和钱财呢?
刘深挠破了头,也想不出这是为什么,只好满脸堆下笑,冲着野利长胜道:“勇士远来辛苦了,请到府中歇息,你家参政地意,本帅已然明白了,眼下并无,便请多在惠州盘桓几日,待吕大都督兵到,两家合兵破了南蛮子,再送勇士回参政营中吧!”
论官阶,野利长胜不过是个百户,刘深乃配金虎符的平南元帅,可探马赤军精锐,从来不会给汉人半分面子,他硬邦邦地道:“我从城西面来,那边并无敌兵把守,你们汉人老喜欢玩什么围三缺一的愚蠢把戏,倒方便我从那儿出去。”
“勇士慢走,不送!”刘深冷哼着,一振袍袖回了后堂,连例行的送行银钱也给省了。手握八万大军,李恒本人尚且要给三分薄面,在小小百户官面前,刘大帅还是有使使小性子的资本的。
野利长胜也不和他计较,嘿嘿冷笑两声,转身就走。只要快马追上了大部队,打下素称富庶的“三阳”,金银绸缎,美貌女子,还不是应有尽有?
他也不要人送,大摇大摆地出门,从石狮子上解开缰绳,就在帅府门前上了马,一甩马鞭,马儿泼剌剌的甩开蹄子,一道烟地去了。
“呸!西夏狗,什么玩意!”几名卫士当面敢怒不敢言,背后骂人倒是他们的强项,不到一柱香地时间,野利长胜祖上十八代男女亲属,都被“问候”个遍。
众人正骂得天花乱坠,似乎党项奴已做了绿油油的乌龟王八蛋,却见街道尽头,党项奴又打马狂奔而来,脸上神情气急败坏,卫士们不禁面面相觑:难道这鹞子会
,听到有人,又回转来找我们地晦气?
野利长胜却没和把门的卫兵废话,把一座元帅府当作自己家似的,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径直冲了进去——这一次,他连心爱的河曲马也没栓,就让它站在了帅府门口。
刘深正坐在堂上,和几位心腹大将商量三日后决战,怎么让吕师夔打头阵,怎么减少自己的损失,怎么趁便抓捕伪汉皇帝楚风和伪闽广总督陈淑,正说到高兴处,那位姓野利的党项鹞子,又一阵风似的闯进了大堂。
“混帐,胆敢藐视本帅,当本帅刀锋不利么?”刘深大怒着,抽出了腰间的佩刀。以往给李恒面子,一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二则看在他屡立战功,朝中又有些奥援,是江西右丞塔出的有力竞争,这才对他唯唯诺诺。现在嘛,李恒要钱要兵不要功劳,足见他是个鼠目寸光之辈,待捉了楚陈二贼,自己必然简在帝心,将来官位说不定还在塔出之上呢,区区一个李恒,算得了什么?他帐下一个百户,就杀了立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野利不慌不忙的道:“刘帅息怒!要斩末将,待守住惠州城再说!”
什么?在座诸将,一起从座位上站起来,对这西夏奴怒目而视:每日里损兵折将,可城里实打实的八万大军,就每天死个千儿八百,也能拖上几个月;连天炮火下,城墙东北角也只削去了两三尺,这对三丈多厚的惠州城墙来说,还只破了点皮呢!
性格急躁的将军,已经跳来:“大帅,西夏奴乱我军心,请将他推出辕门斩示众!”
还没等刘深:话,军情急报从外面长声喊着递了进来:“报——西门外敌军合~,将惠州团团围住!”
西门外的土坡上,楚风哈大笑,“围三缺一,刘深当我宋襄公吗?李恒这西夏奴,也够意思,前天半夜里拔寨去了潮州,鹞子今天午后才进惠州城给刘深报信,这么配合咱们的,真该给他个特大号的光复勋章!”
大汉立授勋制度,军人的至高荣誉,就是一等华夏光复勋章,李恒的所作所为,从客观上讲,真配得上一枚呢。
侯德嘿嘿笑着:“陛下,李恒有没有命回来领勋章,还是两说,您还是把勋章授给我吧!”
“去去去,你们文官的是炎治政勋章,别来抢咱们武将的华夏光复!”张魁笑呵呵的,给早转为文职的老上级抬杠逗乐。
陈淑对杜鹃道:“问问观察哨,海军进东江了么?”
“夫人,情报不是我管的!”山里姑娘睁着大眼睛,俏皮的鼻子一皱一皱的,心说拿侦察情报的事情来问卫队长,可是错得离谱,夫人心思缜密,以前可从来不犯这种低级错误啊!
陈淑笑盈盈的,声音刚中有柔:“你个丫头,不是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吗?齐靖远在江边观察,情况如何,正该问和他心心相通的杜鹃!”
杜鹃微黑的脸蛋,刷的一下就红了,两只手牵着衣角,头垂到了胸前。各位将军笑得前仰后合,只说这位泼辣的卫队长没人能治得了,却原来随了齐靖远,有这样小儿女态。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羽扇纶巾谈笑间,橹灰飞烟灭。吾皇文治武功,犹胜周郎,陈督妇人之身,能统雄兵百万,又非小乔能及……”关汉卿在笔记本上,刷刷刷的做着记录,抬眼一看,正对着陈淑似笑非笑的俏模样,不由得身子酥了半边,心头一震,赶紧将目光转向别~,生怕犯了大不敬的罪过—便是有律法保护,不拿罪,断送掉大好前程,也深为可惜啊!
汉军第一师中就私底下流传着一个笑话:那时候,第一师还叫做汉义军,陈总督是它的统帅,一次大战之后,有勇士受了重伤,接骨之时疼得死去活来,脑门上汗水流得跟小溪似的。陈总督正好从门外经过,听到呻吟就走进去,对那勇士笑了笑,却是奇了,那士兵痴呆呆的出了神,直到骨头接好,也再没哼一声。
往日里不信这是真的,今日见了陈总督戎装扮相,关汉卿才喝一声彩:猩猩红的西川锦绣战袍,外罩银闪闪的钢甲,衬得人比花娇,柔媚中又带着股英风锐气,叫人简直不敢仰视。
传令兵的声音,把关汉卿从遐思中惊醒:“回禀皇上,江边传回消息,海军已经全部就位!”
好,动总攻!楚风神色严峻的看着惠州城:“十二个时辰内,我要见到刘深。”
金刚师师长法本举拳于胸:“遵令!”
而陆军副司令兼第一师师长陈吊眼则问了句:“死的,还是活的?”
289章 炮锁东江
军突然把一直敞开的城西给上了,对于惠州守将平深来说,这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
为什么在李恒走了将近两天,吕师夔几乎就要到达东江北岸的时候,他们把惠州给四面包围了?为什么不把围三缺一的把戏一直玩下去,难道这中间有一个陷阱?
城楼上的刘深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汉军要利这个机会将粤东官军各个击破,先他们必须阻止吕师夔过江,这至少需要一万人马,而城下两万余人,和自己的力量已经相差不远,再抽调一万人,他们敢吗?
其次,就算他们抽调兵力把守江岸,吕师夔完全可以绕道东江上游任何一个地方过江,东江绵延千里,难道汉军能把这千里大江处处派兵守住?就算有炮船,也绝无可能啊!
正因为迷惑不解,刘深更加小心谨慎了,他分派亲信将官到城墙四面防守,军法队拿着鬼头刀站到了城下,随时斩杀退缩的士兵,又命令全军把火箭、床弩、狼牙拍、夜叉擂、滚木、石、沸油、滚粪等等守城器材统统准备妥当,最后把府库开了,将实打实的铜钱、散碎银子,分到了士兵手中。
卫士们大声吆着,把命令传给千户百户牌子头,用接力赛的方式传遍全军:“只要能住惠州,等吕大都督来援,前后夹击破了汉军,刘大帅自家出钱,每人赏银二两!捉得楚贼,赏银十万,拿住陈贼,赏银八万!”
野利长胜暗自点点头,他为除了守军地武勇和士气赶不上英勇的党项族人,其他的方面,刘深已经做到了完美,再没有任何可以指责的。看来,这位汉人元帅,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党项勇士,你我们能守多久?换了探马赤军,又能守多久?”刘深哈哈笑着,颇有点得意。
“不知道,”野利摇摇头,轻的说:“咱们党项人和汉人作战,从来不防守,所以我不能回答你地问题。”
哼,,你***吹!北宋马踏河潢,兵临延绥的时候,你们就没守过城?刘深嘿嘿一笑,转过话题道:“兵危战凶,勇士乃李参政麾下,不是我惠州将士肩负守土之责,还请下城去,往本帅府中盘桓。”
野利长胜取背上地弓箭。不咸不淡地道:“不用。何处能杀南蛮子。某便在何处听用。这城上正是杀敌地好地方。”
不识抬举东西!刘深暗骂着正待下了城楼回府。忽然听得城外连天地巨响。连忙趴在堞垛后面观察:这一场不同凡响。从前些天地零敲碎打。变成组组地急射。炮声初如春雨绵绵密密。再如秋霜撼人心魄。后如冬雪满天飞舞。最后便像那盛夏地急风暴雨倾泻直下!整座惠州城墙。无处不是火焰。无处不是炮击地目标!
天呐。连续几天。从来没见过这么猛烈地炮火。难道。难道汉军隐藏了实力?刘深心头。已然觉不妙。
三斤炮、六斤炮。全上了开花弹。铺天盖地地砸上城头。炸出一朵朵绚丽地死亡之花。整座城墙上被火雨洗礼。不断有鲜血喷溅。不断有残肢断臂回旋飞舞着抛上半空。
“汉军。汉军疯了!”刘深脑袋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难道他们要用火炮。把惠州城炸平吗?
野利长胜也失去了党项鹞子地勇气。瑟缩在堞垛后面。尽量把身子缩成一团。避免被飞射地弹片、砖石击中。妈地。晦气。谁知道南蛮子地炮火。竟然厉害此程度。真该早一点出城。说不定已经追上大部队。在潮州放手大抢了呢!眼下地情形。怕是在吕师夔来援之前。出不了惠州城。
城外,第一师第二团团长王天来给团属炮兵鼓着劲儿:“弟兄们加把劲儿呐,别给秃驴师给比了下去,牛麻子,你没吃午饭?曾小三,你***是女人呐,瞄着底下打?就算撒尿,也给我撒到城墙上面去!”
其实第一师的师长陈吊眼,论辈分还是金刚师师长法本地师侄,私交是很好的;可底下地兵不这么看,第一师自从率先整编为师占了第一的序号,各师就再也不愿意接受第二第三地命名,楚风也不计较,允许他们沿用金刚、骷髅这些名字,延续既往的荣誉。
就为这,第一师~官兵们很是牛气了一把,直到金刚师的士兵中间突然冒出个理论:“陈师长是陈总督的侄儿,陈总督是咱们法本师长的师姐,这样论起来,咱们金刚师,就
的叔伯!”
这话传出去不得了,两个师的官兵都憋着劲儿的训练,想在全军大比武上压倒对方,但实力是均衡的,谁压倒谁都不容易,这次惠州之战,就被当成了两支部队私下较量的机会。
王天来团长,是蕉岭阻击战的大英雄,原汉义军中拿的出手的几位勇将之一,听了他的话,炮兵们了疯,清膛、装药包、装弹、瞄准、射击的程序,耍得比训练场上还快,大炮跟连弩似的连续开炮,火力密度顿时提升了一个档次。
“娘的,王疯子拼命了!”金刚师副师长仇灭虏了看友军加强的炮火,也给激得说了重话:“兄弟们,咱们当叔叔的,给侄儿比下去啦,你们还不加把劲儿?谁把刘深的脑袋炸成烂西瓜,我让他摸法本师长的光头!”
不芶言笑的师长,脱了帽子让人摸光头,有多好玩?炮兵们想着摸师长光头的场面,浑身上下就干劲十足,嗷嗷叫着,手脚一刻不停歇,炮火无情的倾泻到城上。
汉军军制,营连三斤炮,师团用六斤炮,金刚师的六斤炮,正对着惠州西城墙开火,打得守军们哭爹叫娘,城上的刘深绝对不会想到,他的脑袋被当作了赌注,成为炮兵们猎取的目标。
“炮火覆盖继续半个小时,随时待命,准备进攻!”陆军司令陆猛盯着皇制的座钟,以战场最高指挥官的身份下达了命令:“攻城爆破组,二十分钟后强行作业,各部队火力掩护!”
东江北岸,吕夔的脸色,比上等的宣纸还要白。
隆隆的炮声,从惠州方遥遥传来,隔着几十里路,竟然有地动天摇的威势,则炮火之下的惠州是什么情形,不问可知。
“快、,先到惠州者,将来打下潮州咱们先进,许弟兄们三日不封刀!”吕师夔嘶声高叫,下达了这个命令,当然,士卒们决不会想到,进潮州抢劫,防守惠州的刘深,也把这条作为激励士气的手段,而江西参政李恒,早已直奔潮州而去,目前离揭阳城的距离,铁骑飞驰已不到一日。
这个消息刺:了新附军的士气,抢劫这种好事,他们向来只能跟在蒙古人、西夏人的**后面,分一点残羹剩饭;潮州素来商贸达,又幸运的未经大的战乱,民间富庶,如果能当先进城,想想就叫人流口水……
新附军将们加快了脚步,被山岭阻隔,还看不到东江,但士兵们已能看到,只在江河湖泊上飞翔的白鹭。
“兄弟们快些,再快些,捉了楚风陈淑,大都督重重有赏!”芶百户挥舞着马棒,恨不得一下子飞到惠州城外。听说那陈淑是个大大的美人儿,若是能捉了她,就算没自己的份儿,细细的看上几眼,也尽够今后吹牛了。
“快,老子们两条腿,能快到哪儿去?有本事,你去和马军吆喝!”姓牛的士兵最恨这芶百户,在底下扇阴风点鬼火,恨不能掉转长矛,给他捅个透明窟窿。
报大都督”,前军探马气喘吁吁的跑回中军师+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前面,前面东江里,全、全是炮船!”
啊!传令前军停步、退后!
可惜连日急行军,探马放得很近,等探马禀报消息,前军早已转过了山岭。
芶百户、老牌子头、姓牛的士兵,全都目瞪口呆的停下了脚步,他们前方的东江江面,三条汉军炮船正调整姿势,把船舷对着江岸,远处,还有好几艘船,朝这个方向扬帆而来。
“跑、快跑啊!”不知是谁率先醒悟过来,喊了一嗓子,顿时前军好几千人连滚带爬的往山坡后面跑,这时候,人人都只恨爹妈为啥不多生一条腿。
晚了!舷侧的炮窗打开,腾腾腾腾,沉闷的炮声,炽烈的火焰映照着晚霞,分外明艳。
这是飞蛾也难以逃脱的严密火网,在数万颗霰弹铅丸织就的网下,人的生命被飞的剥夺,芶百户和牛姓士兵,千户和牌子头,不分官职年龄,一概被击倒,鲜血汇聚成小溪,染红了东江。
仅仅五六分钟,吕师夔的前军就损失了上千将士,他破口大骂着指挥部队,在离江岸十里远的地方向上游前进。
我就不信,千里东江,你能用炮船给锁上!
290章 血腥
师夔快要崩溃了,他的前军往东走,东江中的炮船东,前军往西走,炮船也跟着往西,就像孙猴子不管怎么腾挪,也飞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惠州城方向,惊天动地的炮声遥遥传来,刘深的八万新附军,比自己手下更差,没有蒙古军、探马赤军撑腰,他们能在这种火力下坚持多久,吕师+完全不敢去想。
要是惠州有失,朝廷的板子会打到谁的**上?江西右丞塔出远在南,离此地千里之遥,最多问一个调拨失宜的小过;范文虎更远,而且他是两浙大都督,连指挥责任都不用负;李恒的兵马,远程迂回深入贼境,不管打不打下潮州,都算成功的截断了敌人后路,更是有功无过。
算来算去,一二等的主子都能躲过,就是四等奴才的江东江西大都督脖子上的六斤半有点儿不稳当了。
吕师夔疯了的催赶士卒,向东江上游行去,准备甩掉汉国炮船,今上乘夜扎筏子渡江。
骑上,吕师;忽然心头毕剥一跳:方才前军到河边,立刻挨了顿炮火,好几条汉船,像老早等在那儿的!
十里外的岸边,山丘连绵伏,茂密的灌木丛、青翠的竹林,似乎隐藏着什么。
吕师夔身上了个寒噤,暗骂李恒:“妈的,要是全骑兵,老子一口气跑上一百里,看他汉船还跟着不!愚蠢的西夏奴,你为了一点小利,把骑兵带走,我的步兵要过河,却要等到猴年马月!”
走吧,还得往东江上游,到上游江水浅的地方,汉国的海船进不来,那时候再过江吧。
吕师;心头把李恒的祖宗骂了个遍,历代西夏王族,未免遭了无妄之灾。
东江北岸一处较高地山丘。齐靖远伏在一丛湘妃竹底下。手里举着望远镜。把吕师夔部地行动。看了个一清二楚。
“信号。敌人往上游去了。军度每小时五公里。”
“得勒!”杜元华在漳州。从胡商嘴里学了口怪腔怪调。此时声音大了点。齐靖远眉头一皱。眼睛一瞪。
姐夫生气。小舅子才不怕呢!杜元华不慌不忙地从胸前摸出面小镜子对着江上地炮船连连晃动。
有了平板玻璃。背后涂上水银帖银膜就是镜子。这是马可波罗从威尼斯带来地方法。楚风改用银镜反应。蔗糖溶液加硝酸银。比那效果更好。
阳光在镜面上反射。炮船上地望手正拿着望远镜看岸上观察哨呢。只见那光线闪动忽明忽暗。把简单地军情报了出来。
江舰只掉转船头,向东江上游驶去。
趴久了,杜元华摸到竹林后面,站起来伸伸懒腰:“咱们二十个观察哨,五个一组轮班,一直耗下去,吕师+迟早得趴下。”
“卧倒!别被现了!”齐靖远摁着小舅子的肩头,把重新按到地上趴着。
“现了又能如何?吕师夔吃了熊心豹子胆,到炮船眼皮子底下来捉我们?姐夫啊,咱们往江里一跳,绝对死不了!出来干这侦察兵,都是提着脑袋做事,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这位小舅子的脾气,越说越来劲儿,齐靖远才不理会呢,将望远镜装进牛皮盒子,从背包里拿出野战餐食,有红烧鲸肉罐头、牛肉干、纸包地红糖和茶叶、蜜橘、柿饼、蜜林和炒米炒面,用开刀起开罐头,递给杜元华:“来,快点吃了,咱们还得跟着吕师夔往前赶,观察哨要到今晚交时才轮班。”
罐头肉很香,不过不经加热冷冰冰的吃下肚子,可不是什么美味,只能说煮地软烂,不难下咽罢了。
杜元华一边吃,一边笑:“这劳什子的野战餐食,定是我姐天天挂在嘴边的那位陈总督干的好事。”
“哦?”齐靖远正一块柿饼,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看啊,这罐头肉吧,尽是瘦地,没点儿肥的,不是那些闺房小姐才嫌油多?牛肉干、炒米炒面,香喷喷地,蜜林、蜜橘又甜,正是哪家大小姐的闺房零嘴!”
齐靖远闻言绝倒,杜元华越说越来劲儿:“还有红糖、茶叶,正好泡个糖茶,连招待小姐妹的都有了!”
“放你的屁!”饶是温文尔雅像个白面书生的齐靖远,也忍不住狂笑着爆了粗口:“野战餐食一要方便携带二要当得正经饭吃。水果蜜饯、红糖茶叶、罐头炒米,都可经年累月不坏,蜜饯便当你平日里吃的菜,罐头是肉,炒米炒面是干饭馒头,这样搭配着,吃
个月,也跟吃食堂吃炊事班相差不多,要是不服光咽炒面,罐头拿我吃!”
“别、别呀!”杜元华嬉皮笑脸地捂住罐头不松手,心下却不服气的道:若不是不准生火,我自己套个兔子肥腻腻地烤了吃,不比你冷罐头好?
然则执行军务,似乎又很难有空套兔子玩了……杜元华挠挠脑袋,感觉自己把自己给套了进去。
夕阳西下,晚餐也进了两位的肚皮,杜元华伸伸懒腰,手指着十多里外吕师夔地后队:“齐哥,看样子咱们又得翻山越岭喽!”
惠州城墙,被火雨一阵一阵的洗,有地地方被开花弹的弹片削刮、被实心弹撞击崩塌,露出了内层夯土新鲜的土黄色,有的地方则被爆炸的硝烟熏染,搞得乌漆麻,好好的城墙,灰的灰、黄的黄、黑的黑,成了个大花脸。
“看来斤炮对墙的摧毁效果,依然不很理想啊!”楚风在望远镜里观察,现弹丸像剥洋葱皮一样,把夯土一层层的剥落,但整座城墙厚达五六米,要将它击垮,还是非常不容易的。
汉军攻城的手段,绝不是有火炮一种。随着陆猛一声令下,士兵们推出了包覆铁板的鹅车洞子。
这玩意是《武总要》上有的,用巨木厚板做成小房子的模样,底下安着轮子,人在中间推着走,顶上铺着铁皮铁板,不管沸油滚粪羽箭擂石,都对它不起作用。
“该死!”刘深看着鹅车洞向城墙底下前进,忽然对塔出万分的怨恨:都是他说什么南蛮子时叛时平,留着城池是送给别人用的,干脆“城”,把广州城墙给拆掉,惠州也差点儿倒霉。
谢天地,不知哪位祖宗显灵,他总算给惠州留下了城墙,可护城河不利铁骑驰射,非得叫人填了。
若现在有城河,那鹅车洞子,能大摇大摆的推到城墙跟下吗?
说得,只好把看家的法给用了!刘深将腰牌给了平时最信任的亲兵,那人一溜烟的下了城墙。
见汉军突然推出这个么东西,城上守军亡魂大冒,拼着不要命了,从所剩不多的堞垛现身,羽箭流星般射去,在铁板包覆的顶盖上叮叮当当一阵响,鹅车洞子却是半点损害也见,夹杂在箭雨中的火箭,在铁板上也燃不起来,不一会儿,自己熄灭了。
那么,床子弩呢?
城头上的数百部床子弩,有那么几十部非常幸运的躲过了炮击,新附军士兵们努力的转动绞盘,替它上弦。
嗖!闪着光的铁叶三棱箭,在空气中激起恐怖的音波,呼啸着扑向鹅车洞子。
疾如流星,势若奔马,定能将蛮子的怪东西贯穿!野利长胜就呆在刘深的旁边,他把头伸出去一点儿,看着这一幕,心想刚才刘大人吩咐的什么东西,莫非就是这些床子弩?
叮当,气势汹汹的铁叶三棱箭撞上鹅车洞子的铁甲,崩起老高,落下时深深的**土中,可铁上只多了一道划痕,没有半分损坏。
反而是城头上的床子弩暴露了目标,遭到了更加精确、密集的炮火打击。
新兵小常快要疯了,他想跑,但城下督战队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鬼头刀;留下来,老兵油子老韩、愣头青刘大哥都送了命,这仗,还能打赢吗?
一丈开外,有个士兵的头部被什么东西砸中了,铁制的头盔如同脆弱的铝皮易拉罐,被压成了薄薄的一块,灰色的脑浆、惨白的骨碴儿混合着乌红的鲜血,像挤牙膏似的从头盔里被挤了出来。
但是相比之下他还不算最糟的,床子弩被炸得飞上了天又落下,另一幸的士兵被粗重的木架子砸在了腰上,脊椎扭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他的脸和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肤变成死灰色,随着身体的抽搐,嘴里喷出大股大股的污血,污血中还带着内脏的碎片——痛苦已极,偏偏又不能马上死去。
“救命,谁来救救他?”小常奔了过去,他认得这个垂死挣扎的人,就是隔壁村的二牛,一起被遭瘟的刘深拉来当兵,却成了这副模样。
“让开,我来替他治伤!”野利长胜狞笑着抽出短斧,一斧头劈在受伤士兵的咽喉,然后对着吓傻了的小常呲牙笑道:“看见了没?这么重的伤,只有这个办法可以治。”
人头飞起又落下,只眼睛一直没有闭上。
291章 鹅车洞子
车洞子坚固无比,几乎任何武器都对它不起作用,每八名士兵,推着它缓慢而又坚定的走向惠州城墙。
每辆鹅车洞子里,装着一枚三百斤装药的特大号震天雷,爆炸威力足以让一整段城墙飞上半空。士兵们的任务,就是利用鹅车洞子的掩护,把震天到城墙下,并点燃它延时十分钟的加长引线。
惠州人黄杨就在其中一辆鹅车洞子当中,和战友们一块,竭尽全力推着笨重的战车,向自己家乡的城墙走去。
黄家,在惠州城中开着间生药铺子,虽说不算大富大贵,一家人的小日子,却也过的甜甜蜜蜜,就和大宋治下的所有士民差不多,安宁、祥和。
直到四年前的那一天,蒙古人、色目人,还有同文同种的新附军汉奸,一起闯进了惠州。父亲、母亲、回门的姐姐、姐夫……一个个的倒在血泊洗去了幸福和欢乐,留下的只有悲伤和仇恨。
陈淑义军占州,黄杨立刻亡命而去,三年来尸山血海拼杀,积功做到了汉军连长。爆破城墙,属于战场上最危险的任务,汉军中却是争先恐后,谁要没选中,年轻点儿、见事少点儿的,哭鼻子闹情绪的都有!但这次,只有黄杨主动请缨的理由,让他的营长无法拒绝:“鞑子、汉奸杀了我家老幼十七口,只剩下我一个,要是漳州城墙不是亲手炸开地,将来我没脸进漳州城,死后没脸去见祖宗!”
所以,黄杨如愿以偿,得到危险的任务。现在,他从鹅车洞子正前方开着的小窗里,观察着城上的情况。
“弟兄们加把儿,进了城,请大伙儿吃我家乡的沙糕、艾角、梅菜扣肉!都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呀!还有满城的漂亮姑娘,不过只许看,不许碰!”
每个人都有牵挂地家乡,都有从儿吃顺口的家乡菜,临安惠州梅州汀州泉州,汉军的官兵来自五湖四海,他们不见得喜欢惠州风味,但每当黄副连长提到家乡的名产,全连士兵都会异口同声的说:惠州的好东西,我们最喜欢了!将来打进惠州,一定要让连长破费,请全连兄弟吃上一顿!
每个人都知道,黄杨口中:沙和艾角,绝对不仅仅是沙糕和艾角……
“好!进了惠州。俺们定要好好吃上一顿连长说了千万次地好东西!弟兄们。加把劲儿。进了城。咱们还要看连长地心上人。俺们地大嫂子!”
长一说嫂子。鹅车洞子里地士兵们。就轰了起来。谁都清楚。连长有一方绣着鸳鸯地红手绢。那是未来嫂子给他竹地。黄连长总是贴在胸口放着。轻易不给人看。
进了城。就带你们去看嫂子!”黄杨笑眯眯地。按了按胸口。温温地一层。还在。
说笑间。人地紧张消失了。原本沉重地鹅车洞子。似乎也轻巧了许多。士兵们喊着号子。在八辆车儿当中。率先到了城下。
正要放下震天雷。忽然顶上当地一声震响。不知道掉下来地是滚木还是擂石。显然。这对鹅车洞子包覆铁板地顶盖来说。连挠痒都算不上。
士兵们不以为意。不料车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人们就失去了知觉。
“谁***把炮打偏了?”黄杨在昏迷地一刹那,脑袋里冒出么一句。
不是后方的炮火误伤!楚风在望远镜里看得清清楚楚:城上扔下了一个西瓜大、圆溜溜地东西,在鹅车洞子旁边爆炸,车中的士兵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那是震天雷!***新附军,也有这玩艺儿!
城上的刘深笑了,他麾下的新附军,在几年前还是大宋的官军,这些震天雷,还是当年赵官家铸造的呢。
赵官家啊赵官家,我拿你给的震天雷,对付逼你赵家退位的楚贼,岂不是天意么?刘深得意之极,简直想仰天大笑了,因为他看见那些可怕的鹅车洞子,都在旗鼓号令下退了回去。
惠州城墙,拿火炮一时半会打不下来,只要不让鹅车洞子靠拢城墙捣鬼,刘深相信自己能等到吕师+,前后夹击将楚陈二贼一举成擒!
汉军的炮火渐渐稀疏,野利长胜看了看刘深,神色间简直不屑一顾,“我们党项武士,但以弯刀和弓箭征战沙场,只有南蛮子才会弄这些虚头,什么轰天雷,什么床弩,这些玩意儿,中看不中用,否则大宋朝怎么会被大元灭掉?”
“小小探马赤军百户,竟敢对本帅无礼!哼!”刘深早就想离开城头了,借着话不投机,又一甩袖子噔噔噔的下了城,心里还在寻思,反正擒了陈楚二贼,必定位李恒上,要不要暗中宰了这个讨厌的鹞子,嫁祸给楚贼?算了,老爷指日高升,积点德。
骄傲的野利长胜还不知道,自己刚刚从鬼门关打了个转回来。
必须尽快拿下惠州,否则拖延下去,李恒、吕师夔两部兵马反应过来,汉军就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了!
从楚风、陈淑,到法本、仇灭虏,都明白目前的局势正是走钢丝,汉国以沿海一隅挑战横扫欧亚的蒙元,唯一的机会就是行险。
不行险,如何和兵力九倍、战斗力三倍的江五部元军作战?不行险,如何在伯颜抽调大军南下前,尽量消灭南方的元军,形成一个稍微有利的局面?不行险,如何取得胜利,支持辽东的乃颜继续和忽必烈斗下去?
实力的差距,让汉军必须行险,必须在钢丝绳上跳舞!
陆猛的手心里,也捏着把汗,没想到刘深部居然有震天雷,原来制定的计划中,鹅车洞子只造了八部,就算拼了命一起上,刘深手上的轰天雷,却一定不止八枚!“集中火力,轰击城墙东北角,争取把那儿的城墙轰塌!”
“等一等!”楚风右手举着望远镜,挥挥左手,对陆猛说:“看,刚才那部鹅车洞子,有动静!”
292章 为汉奸戒
猛立刻举起望远,鹅车洞子后面是开着的,内部~清二楚:轰天雷爆炸的冲击波,尽管有铁板装甲的阻隔,仍然传到了内部,积压人的五脏六腑,震散人的三魂七魄,那几名士兵七窍流血的倒下,显然不活了。/
可尸体堆中间,却有一具“尸体”在努力的挣扎移动!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压在自己身上的兄弟们翻开,望远镜把几百米的距离拉近到几十米,从这个角度陆猛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人是多么努力的在干这件事。
无声的画面,可以想像他是怎样咬紧了牙关,忍受着内腑传来的剧痛,把所有的精力气血集中起来,奋力的挣扎着,压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滴力量!
终于,他爬了出来,他四肢着地,艰难的挪动身体,到了挂着震天雷的地方。
杀人盈野流血漂橹,早已见惯了生死,陆猛和楚风,陈淑和法本,这些轻易不动感情的沙场宿将,却同时默默的流下了眼泪。
黄杨再一次按了按左胸心口处,嗯,还在,那个活泼的丫头,还在啊!他的眼睛里,也流下了滚滚的热泪。
车厢内,兄弟们横七竖八的死了一片,一张张熟悉的鲜活面容,变成了凝固的死灰色,黄杨喃喃的道:“兄弟们,不好意思哈,大哥骗了你们,其实啊,早在四年前惠州城被鞑子占了,你们嫂子一家人都投了井,这好些年,大哥都是在骗你们的……好在,现在我们都能见到她,都能永远在一起……只是惠州地沙糕、艾角、梅菜蒸肉,得等活着地兄弟,给咱们献祭了。”
他颤抖的双手,从车厢壁上取下了火种,没有点在震天雷的引线末端,而是把那点红光,直接摁到了引线入球壳的那儿。
天地翻覆地巨震,一瞬间,火药膨涨的巨大冲击波,将这段城墙直接送上了天。
“为黄连长报仇!”本连的兄弟们,呐喊着冲上。
“为黄连长报仇!”第一师地士兵军官们呐喊着冲上。
“为黄连长报仇!”包括楚风在内,所有人从心底出了越生死的呐喊。
滚滚铁流势不可挡的冲向惠州,偌大的城池,在铁流中颤抖,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士兵们一边装填,一边射击,前进的步伐一刻不停,炸塌的城墙成了土坡,前锋很快冲上了土坡,冲上了城头,冲进了城内!
他们黑色的鲸鱼皮靴踩得大地战抖,他们的刺刀反射着夕阳地霞光,他们的眼神里,喷着复仇的烈火!
野利长胜惊呆了,自从南侵以来,汉人的表现各异,他见过决绝的牺牲,也见过奴颜媚骨的乞命;见过宁为玉碎的节烈,也见过在高官厚禄前低下头颅的儒臣;见过坚守城池的将士,也见过屠刀之下的畏缩……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往无前地勇气,这样无所畏惧的冲锋。
这、这还是南方地汉人吗?这个古老的农耕民族,怎么会爆出胜过草原铁骑地力量?
自诩无畏的西夏武士,除了蒙古主人之外,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恐惧,因为他知道,这是个有着数千年文明、有着数千万人口地民族!
跟在蒙古人**后面,用血和火征服这个民族,在四年前,看起来是那么的轻而易举,但现在,陈淑、陈瓒、李庭芝、文天祥这些人前赴后继不屈不挠的抗争,又有那个天纵奇才的楚风,征服真的能够实现吗?
汉军士兵们手端步枪,无视敌人的任何攻击,全身包覆钢铁,像一群杀戮的机器直冲上来,新附军呆呆的傻站着,早已忘记了抵抗,任由对方把刺刀刺进他们的胸膛。
呸!汉军轻蔑的抽出刺刀,扑向了下一个目标。
城里有八万新附军,几乎是进攻的四倍,但无论多少绵羊,都无法和狮子搏斗,从城墙炸开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终于有人明白过来,将手中的武器远远的扔开,双膝跪地不停的高叫:“降了,降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成群结队的新附军士兵,不加任何抵抗就投了降,早听说了,汉军优待俘虏、降免死,最多到海外的矿山挖三年,每个月还给点银子,为什么不投降呢?谁要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就去吃汉军的枪子吧!
城头上,野利长胜还在坚持战斗,他把手中的狼牙棒舞得呼呼作响,用党项话狂叫:“你们这些卑鄙的南蛮子,汉狗……”
,刺刀穿破铁甲刺入身体,和内脏、骨骼摩擦,出了人的响声,野利长胜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他的胸前突出了半截儿刀尖。
西夏人嘴里出垂死的嗬嗬声三、四,另外的刺刀,从前后左右各个方向刺进了他的身体,然后同时向后一缩,野利长胜的庞大身躯冒着四五股血泉,像一滩稀泥巴软倒在地。
李世贵神色平静的收回刺刀,杀死一名党项族的探马赤军百户,对于他来说,早已不值得欣喜,石鼓山下,连蒙古武士都杀了不少呢,哪儿在乎一个二等西夏奴?
想起当初,把蒙古军、探马赤军看成凶神恶煞一般,根本连正面交手的勇气都没有,其后更在这些异族手下做了汉奸新附军,李世贵就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弟兄们,跟我冲啊!”他端着步枪,杀向城中还有零星战斗的地方。
入夜之前,惠州城的战事就基本结束了,有新附军的官兵躲进了居民家里,可他们现,平时在屠刀之下唯唯诺诺的百姓,突然变成了勇猛地狮子,就算缠绵病榻地病夫、十二三岁的儿童、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也敢拿起菜刀棍棒,高叫着和闯入搏斗,然后,全身铁甲、手端刺刀的汉军,就会很快地赶来,把漏网之鱼捅得千疮百孔。
“大汉皇帝有令,降免死!”满城都是汉军士兵的喊声。
“弟兄们,降了吧,我是刘狗贼麾下左前营的,汉军优待俘虏,
打不杀,还供白面馒头!”这是投降地新附军现身说
全城的老百姓也跟着叫了起来,“降免死”的喊声冲破云霄,逃进小巷、小院的新附军,纷纷走到大街上,把武器扔到街心,一小队一小队的汉军,押着十倍二十倍的俘虏,到城外去。
刘深像一条狗似的,被押出了平南元帅府,最信任的亲兵队长出卖了他——毫无疑问,聪明的队长早就从街谈巷议中,知道了汉军政策里“投降”和“反正”地区别。
不到一个时辰,从活捉楚风、陈淑,加官晋爵的美梦,一下子跌到兵败城破身为俘虏的境地,刘深被这巨大的打击弄得神色惶然,垂头丧气的,全然没有了往日里刘阎王的威风。
“我要见你们的皇上,我有紧急军情禀报!我要见楚风!”刚走了一小段,刘深突然挣扎起来,因为他看见一队队的汉军士兵,在百姓指认下,把那些欠下血债的汉奸官兵从俘虏群中挑出来,不少罪大恶极的,军法官在本子上批个斩字,就拖到偏僻地方,一刀两断。
若论荼毒百姓,满惠州城除了刘深,还有谁敢称第一?他预感自己地生命,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刘深虽然不把汉族同胞当人看,但他倒是很珍视自己的生命,此时还要作最后一搏,“带我见皇上,我要弃暗投明!我要将功赎罪!”
老狗挣扎地力气倒是挺大,闹得亲自领兵冲进平南元帅府的仇灭虏,也累得出了一身汗,干脆一刀柄敲到刘深肩头软筋,疼得他呲牙咧嘴。
“叫什么叫,本来就是押你去见皇上,明正典刑地!”
刘深闻言反而放了心,闻说那大汉皇帝雄材大略,有并吞宇内之志、混一四海之心,越是这样的雄主,越是不拘一格用人材,自己深知蒙元内情,又多年征战弓马娴熟,皇帝必不会轻易放过!
钉了铁掌地马蹄踩在惠州正街的青石板路面上,响起了清脆的撞击声,先是一队开道的卫兵,人似虎、马如龙,个个精神昂扬,让大道两边被押送的新附军俘虏们自惭形秽,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人家那是什么人?打进泉州城、活捉蒲寿庚,逼死金刀张弘范,阵斩唆都百家奴……一等一的天下强军!自己又算个什么?先不忠大宋,后归于蒙元,只能欺负欺负老百姓,在蒙古大爷面前装孙子,人比人,活活羞死人!
待卫兵队过了,旌旗招展两边雁翅排开,一个时辰前还在城外土坡上的杏黄、赤红双色大旗,现在已飘扬在惠州城内。
当先最高大的大食神驹,驮着位青年帝王,身旁桃花马上,威震闽广的女总督粉面含霜,陆猛、陈吊眼、法本等等声名赫赫的将军们,风云龙虎般紧紧簇拥。
仇灭虏正带着刘深过来,见此立刻停下脚步站在路边,举拳于胸行礼道:“大汉陆军金刚师副师长仇灭虏,擒拿伪元平南元帅刘深于此!”
“哦,你就是刘深?”皇帝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糟老头子。
原来这位皇帝如此年轻,看上去并非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嘛!刘深顿时放了心,挣扎着跪下道:“罪臣刘深,叩见大汉皇帝!”
“罪臣?你是哪家的罪臣?”皇帝身边的美貌女子不屑一顾的轻笑了声。
“想必这就是大宋的经略闽广安抚制置大使,大汉的闽广总督陈夫人吧?”刘深站起身来,昂昂烈烈的道:“夫人先为宋臣后为汉臣,实为罪臣羡慕。正所谓见贤思齐,罪臣从前种种,不过是各为其主,今日既然败在皇帝手下,愿弃暗投明,从此追随陛下!蒙元军力、朝中态势,罪臣尽知,从今往后愿为大汉忠臣!”
难道皇帝真让他投降,翻身又做汉官?街道两边的百姓,都捏着一把汗,他们被刘深刘阎王荼毒得久了,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要是就这么轻轻放过,怎么对得起惠州三四年来屈死的兄弟父老!
楚风笑道:“吾登基之时昭告天下,你不降;去岁斩唆都、败张弘范,你不降;前日兵临城下,你还不降!及至身为俘虏,才说什么弃暗投明,不嫌太晚了么?这一刀之苦,断难饶你!”
“皇上不能失信于天下,皇上的报纸说了,未经审判不得定罪处刑!我冤枉!”刘深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灵感,居然把平日里看的报纸上的说法给搬了出来。
一位元朝的元帅,用大汉的法律为自己辩解,不是奇闻怪事么?随军创作的关汉卿在笔记本上写道:汉法之颁行,如春日经天,虽蛇虫鼠蚁亦感其光热。北元名帅竟暗读大汉报纸,知大汉之法,则天命之所归,不问可知。
康乾说盛世,大唐李世民笑了;蒙元说仁政,大宋历代皇帝笑了;刘深提律法,全国人民都笑了。
街边的百姓,一叠声的叫起来:“刘阎王在惠州欺男霸女,几时讲过律法?”
“刘深狗贼也有今天,和他讲个屁的律法!”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刘阎王也有今天,满惠州千百条人命,他一人一条命还得过来吗?”
楚风笑笑,双手往下虚按,待百姓们吵嚷声小了,才高声道:“大汉律法只保护大汉公民,刘深,你是大汉公民吗?”
刘深低着头,无言以对,他早做了蒙元的奴才,怎么会有大汉公民的身份呢?
楚风面沉如铁,断喝道:“仇灭虏,与我将这汉奸千刀万剐,以为冥顽不灵戒!”
刘阎王的脸色,顿时白如宣纸,全身软得跟臭狗屎似的。
“妈的,这家伙撒屎尿了!”仇灭虏捂着鼻子,往刘深嘴里塞了块破布,免得老狗咬舌自尽。
杀刘深活阎王,看刘阎王千刀万剐啦!整个惠州城一片欢腾,受尽苦楚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看大仇人被明正典刑,细细碎割三千六百刀。
293章 祭奠
汉风章祭奠
晨。惠州城墙上血迹被洗的一干二净。大汉的金底高高飘扬。初升的朝阳下。这座古老的城市焕了新生。
出现了经营早点的小贩。白米糕蒸甜面肉馒头的香气。弥漫在大街小巷。街头巷尾。人们的身没有了四等奴隶的枷锁。脸上就多了自信的笑容。
“沙糕。香喷喷的胡麻沙糕。桂沙糕。糖瓜沙糕~~”江大郎挑着担子。走在惠州的青石板路上。只觉的今天两只脚。比往日有力的多。
是嘛。以前刘阎王下那些瘟兵。拿你的沙糕几过钱?但凡道个不字。不是是骂。担子都不敢挑到正街上来。穿小巷子躲兵大爷跟躲土匪似的。一天钻巷子。做不了多少生意。
昨晚半夜里搜完新军逃兵。汉军就撤了出城。现在城里只有不多的几个衙役。再加百十汉军维持秩序。江大郎可以大摇大摆的把担子挑了上街。看着宽阔的街道。他觉的心里是分外的舒坦。
“沙糕。香甜不粘牙的胡沙糕。花沙糕。糖沙糕~~”
忽然见远处。几个士兵从街那头过来了。江大郎吓的亡魂大冒。挑着担子就往小巷里跑
“别跑。卖沙糕的别跑!”士兵们脚就追。
呀。被这群兵大爷追上了。这百十斤沙糕不就填了狗洞?别看江大郎挑着担子。人家躲新附军兵痞躲出经验来的。两条腿跑的跟风车也似。肩膀上的担子像生了根。绝对不磕磕绊绊。
从一个小巷子钻进另一个小的巷子。从东西向巷子拐进南北向的巷子。江大郎轻车熟路的逃跑。是原来。早把那些泡酒馆逛窑子掏空了身子骨的老兵油子甩下老大截儿了。可今天撞了鬼后面那几个汉军的兵。明明不熟路有时候跑岔了。却总能追上来。而且越追越近!
“老乡别跑。我们的沙糕!我们给钱!”
听见喊声江大差点没笑出苦胆:当兵的拿东西。时给过钱?这些话。只好哄鬼!更加快了脚步。
无奈挑着百十斤的担子。就算熟悉的形怎么的也跑不过人家空手的江大郎累全身虚脱。恨不甩了担子。就算沙糕喂了狗!
可他不能啊!全家老小都指着这玩意儿吃饭呢失了本钱。老婆和那些个嗷嗷待的小崽子却拿|么喂养?
江大郎咬紧牙关。脚步却无奈的慢了下来。忽然后面有人伸手按到他肩头:“老乡。跑什么呢?咱们又不是不给钱。难道你对汉军有意见?”
唉~全完了!江大郎浑身一震。停下脚步。脸色比苦瓜还要苦:“老总。沙糕就送你们劳军。这副担儿是俺活命的靠山。千万别给俺砸了!”
汉军士兵一怔。俄而哈哈大笑起来:“你你还怕我们不给钱?唉呀。跑这半天累不累啊。们买什么东西没给过钱?”
后面几个跑错了路的兵。也陆陆续续的来了。听的这误会。一个个笑前仰后合:他们在西东几州待久了。当的百姓从来不躲自己的子弟兵。突然现居然有人怕自己白拿东西不给钱。都觉的跟大食国那啥夜谭有一比。
汉军军饷丰厚。过同级的文官。球汀漳泉梅的商户。见了汉军进门。都是笑脸相迎。拿出最好的货物。掏空大兵的钱袋。这见了汉军撒腿跑。真正是破荒第一遭!
见老乡要信不信的样子。汉军士兵顿时觉的委屈。一个个从怀里摸出叮当响的银钱。“老乡。你这挑沙糕多少钱。咱们全买了。绝对不价!”
沙糕的原料。无非麻麻油熟猪油白砂糖及精糯米粉。值的多少钱?这一担。不过钱银子。江大郎还当这些兵戏弄自己。吞吞吐吐的说了价。却见其中一把银钱往担子上一放:“咱们没东西装这沙糕。老乡替我们挑到城东北角。这一百块钱。就是一两银子。全归你了!”
这这真是给我的?江大郎眼睛瞪的比牛还大。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却不敢摸那白亮亮银钱。
“是给你的。千真确是给你的!”汉军士兵不耐烦。干脆拿起银钱塞进了江大郎的手心。
沉甸甸的。还带着汉军士兵怀里的体温。这是大汉的银钱。往日里偶然在商人手上见过。今天则真真切切的放到了自己手上!江大郎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老总。去哪儿?”
惠州城东北角。江大郎现。卖艾角的李四蛋也挑着担子等在那儿了。另外还有个汉军士。手里提着个食盒。看食盒的标记。正是城南会仙楼的标记。旁边头花白的老头。不正是会仙楼主厨赵一勺吗?
奇哉怪也。会仙楼乃是惠州城第一等的馆子。老师傅赵一勺更不的了。老百姓传说他家的赵姓。还是当年先祖替大宋皇帝掌勺。一顿饭把病入的老太后吃的精神长了三分。这才赐的姓呢!
赵一是有名的早上皮包水晚水包皮。巳时三刻前在茶馆吃茶。晚上一交时就下回番客开的澡堂子。不在这两个时间当中。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下厨的。
今天出了奇。会仙楼开了三十年。赵一勺几曾在辰时下过厨烧过菜?江大郎百思不的其解。当着这里一大群汉军士兵。却不方便开口询问。
东北角城墙炸塌的的方。摆起了一块灵牌。江大郎认不的字。也不晓那是谁。只见汉军士兵们打盒。把一盘热气腾腾的梅菜蒸肉放在灵位底下。又从李四担子上取出,角放在左边。
一名士兵走向他的子。江大郎忙不迭的拿出沙糕。亲手捧着要帮忙摆。那士兵却摇摇-要他帮忙。自己动手。一块块散着甜香的沙糕。的整整齐齐。
原来是要在这里祭奠。只不知灵牌上那位。是将军还是元帅摆出这么大的排场?
远处军营方向。十余骑骏马奔来当先两位。江大
在街上见过他们处置刘深刘阎王。不正是大汉皇帝和总督?
那么。等待祭奠的灵魂一定属于某位了不的的大将军了!
只见大汉皇帝和总督。远远的就下了马。并肩走近。对着那灵牌恭恭敬敬的鞠了三个躬又亲手点燃香火。插在灵位之前。
跟着皇帝的将军们。一个挨次上来|进香现场没的一人说话更没有人哭泣。空气中弥漫着的肃然和哀伤压的江大郎心头沉的。
皇帝带来的人。都奠过了。他走到士兵们中间。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然后才跨上马离开。
江大郎只觉肩头甸的压力时一轻。只说要回去了。却见那些士兵们一起围到灵前。哭的昏天黑的:
“黄连长。惠州的沙糕艾角和菜蒸肉。都在这儿了。您和天上的兄弟们。吃好喝好啊”
“***连长呵。你不该骗我!嫂子早就在天上等你了。我们还要等几十年才看到…”
长。连长是几大的官儿?江大郎疑疑惑惑的问李四蛋。
“听说管百十号人。大约和刘王手下的百户官一样大?”李四蛋也不敢确信。“他是拿下惠州的英雄。城下头点燃了三百斤的震天雷。炸塌了城墙。可怜呐。尸骨无存……”
百户官有皇帝亲祭奠?江大郎简直不敢置信。他捏手里的银钱。硬的。提醒他这不是一个梦。
“连长。咱们还的接着打仗。您和弟兄们。就在天上看着咱们揍鞑子。揍西夏奴。揍汉奸。放心。决不替丢您和弟兄|的脸!”汉军士兵们摸着脸上的泪水。头也不回的向军营走去。
江大郎这才和赵一勺打招呼:“赵老师。您今天挺早啊。没去茶馆?”
“忠诚老实。人人敬仰啊!老夫起早下个厨。又算的了什么?”赵一走到灵前。将衣襟下摆一抄。双膝跪了下去:“若不是黄英雄呵。阖城生灵不晓的还要受多少苦。老夫替惠州百姓。给您磕头了!”
江大郎和李四蛋。然脑袋里轰隆一声响。几十年为生计忙忙碌碌磨出的冷硬脾气。一霎时抛到了九霄云外。只觉的心头**辣的。又酸又疼。跟在赵一勺后面。恭恭敬敬的磕下头。
朝阳照在惠州城头。照在了揭|城外。但这里有金底苍龙旗。而是代表死亡的战旗肆意飞扬。党项人的帐房漫山遍野——虽然亡了国但早成为蒙元的才。似乎也是一种了不的的资历。南侵途中。党项奴总是趾高气扬。
正中一座灰白色的帐房。李恒和费听捷利正在商议军情。
“少主。咱们倾巢而出。广州空城。要是让给了汉军。将来大汗怪罪下来。怕也不好啊?”费听捷利隐隐有点担心。空城而出。驻守广州的那些新附军。就真的和咱们党项人一条心吗?特别是少主那样对待他们。那样对待他们的妻女……连续奔驰三天。从惠州以东东江上游渡江。过海丰昨夜黄昏入阳。满以为能打对方个措手不及。谁知揭阳城头已然严阵以待。既然袭失败。干脆休息了一晚上恢复人力马力。这清晨还没开战呢。他的里。就有上八下。
李恒看了看忠心的老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费听啊。你认为南方的战事。还会持续多久?”
“伯颜丞相驻守东宁府。乃颜被关在辽东一隅之的。辽西东蒙古的部族。心思都开始活动了。大约大南下就在不久了吧?何况何况。”费听捷利犹豫着说:“刘深手下虽然无能。八万人守个惠州还是绰绰有余;吕师夔的六万步骑。想必已经过了东江。他们前后夹击。就算不能全歼南蛮子汉贼。也能把他们打的动弹不的。少主又致信塔出范文虎。他们两路齐进。恐怕不等伯颜丞相南下。反贼就要束手就擒!”
“好好。不管怎么说。汉贼南蛮子是一定要失败的!”李恒拍着手笑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等天下砥定。大都城那位精明强干的大汗。会拿谁开刀?”
党项人早在百年前就引进汉人学问。费听捷利虽然武将。也饱读诗书。“不赏之功”“功高震主”“尾大不掉”这阴谋词语。带着几千年沉积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少主跟随伯颜南征。下了不世之功。他又偏偏不是蒙古人。听说大汗对江南的范文虎都防着一手……
李恒哈哈笑道:“功到雄奇便是罪。蒙古人杀了我全家。他能信的过我?以大汗的脾气。恐怕一灭了汉国。立刻就要对我对两浙的范大都督江东江西的吕都督动手!功名利都是虚的。有这两万党项子弟兵。只有金银财丝帛子女是真的!”
丢了广州。李恒根本不怕。他知道只要两万久经沙场的探马赤军握在自己手上。什么罪都不会落到自己头上;若是没了这些本钱。哪怕跪在的上舔大汗脚下的尘埃。也会被他无情的杀害!
趁着南方未平。多点金银财宝。将来回祈连山下。便是起家的本钱。李恒嘿嘿一笑:“哼。我本是西的王族。蒙古人杀了母兄弟。我岂肯屈居蒙古仇人之下!终有一天。我要恢复大夏的荣光。让成吉思汗的子孙。见识党项铁骑的威力!”
“少主。你终于肯对蒙古。恢复咱们大夏的荣誉了!”费听捷利泪交流的跪下头:“夏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费听将军请起。将来一定会有那一天。咱们君臣一定会名垂青史。为我党项男儿万世仰!”
李恒费听捷利表演了一番君贤臣忠的二人转。后下达了强攻揭阳的命令。揭阳。和他身后的潮阳阳。三座城市中的财富。将成为西夏复国的基础。
294章 阿老瓦丁
汉风阿老瓦丁
“城上的人听着。元江西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李大人雄兵临城下。识相的开城纳款。我大元天兵必不杀老幼一人。不取民间一物!若不投降。待城破后。永不封刀!”党项武士在惠州城下。耀武扬威的来回驰骋。把生存的诱和死亡的威胁。**裸的展示在揭阳军民面前。
揭阳城不大。城池也算不上高厚。城中的防守力量。仅仅是战前从琉球占城漳州等处临时征召的一千名警察和一个营的汉军士兵——潮阳和海阳的防守兵力与此完全相同。毕竟兵力相差悬殊。楚风是钢丝绳上跳舞不的不动用这些后备力量。
“投降?我揭阳子。岂不如兴化常州么?”知县马在城楼上。戟指骂道:“党项贼虏。漫说你这等忘记父兄仇恨。认贼作父为虎作的奴才。便是忽必烈伯颜亲来。揭阳也要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城楼上的士兵们。七嘴八舌的叫好:“大人说的对。做了鞑子的奴才。玷污了姓名。辱没了祖宗。死后就是阎王爷也不肯留。只好做个孤魂野鬼;力战而死。灵位供在忠烈祠。千秋万世享受香火。祖宗有灵。心头也欢喜!”
“我等只愿学兴化。州全城死节。也不愿做鞑子的四等奴才!”
马的喊话。正触了恒的痛处。西夏奴身为党项王族。却替杀父杀奸母淫妹的蒙古卖命。便是他这样十恶不赦之人。心头也难免愧疚。脸上微微一红。
仁义道德都是虚妄。实力才真正要紧!他年光复大夏谁不举起大拇指夸我句好汉?勾践能卧薪尝胆。终灭了吴国;韩信能忍**之辱。终立不世之功。我时隐忍。又算的什么?
很快。李恒把愧疚作了腔的火。他用雁翎刀指了指的揭阳:“儿郎们听了。打进城不封!”
“万岁!”党项人欢呼着起冲锋。
当年的平夏铁鹞子。变做了探马赤军。斗力和战斗方式并没有多少改变。马儿全身黑漆皮甲。骑士头戴黑漆铁盔身穿连环锁子甲人马都是一团漆黑实在让人心头毛。这样的骑兵千人。威就非常惊人而现在的揭阳城外足足有两万铁骑起了冲击!
单论正面进攻。乘着河曲马身甲骑具装的平铁鹞子。比震天下的蒙古精骑更加悍。李恒看色。朝阳从东方冉冉升起。大概能在揭阳城内吃午吧?
党项:咧开嘴嘿嘿一笑。仿佛揭阳城已经被在了掌
骑兵冲到城下。护城河的宽度。还不足以阻挡抛射的箭雨。他们凭借高的骑术。左手一提缰绳。双腿用力一夹。**的河曲马就听话的改变了方向。沿着护,河奔跑起来。骑士们取下肩上的弓箭。把尖利的羽箭射上城头。
本城汉军的最高指挥官。出身绿林的海里怪。当现在恢复了本名。乔慕岳乔营长。将手里的红旗往下一挥。城头上的还击开始了。
轰!三斤炮射的弹。将西夏奴连人带马打成肉酱。
乒砰砰!一阵阵的排枪。把开弓放箭的骑士射出几个透明窟。
党项武士们必须小心的控制着战马。即使不幸负伤。也尽量不从马背上掉下。因为每一名落马的不幸者都会被战友的马匹踩成肉泥。对。强者生存弱者牺牲。这本来就是马背民族的生存哲学。受伤者。失去了利用价值。探马赤中。没有救护伤员的说法。最多请几位萨满巫师。为生者“治疗”。顺便也帮死者度。
探马赤军的弓箭也落到城头。他们的射术并不比蒙古武士差。这些羽箭都以极其刁钻的角度。越过女墙和堞垛。伤害城头的汉军士兵。很多命中了钢铁盔甲。被远远的弹开。但也有不少射到了脖子四肢和头面。不停的有士兵倒下。
不同于探马赤军对员的冷酷无。汉军士兵刚刚倒下。就有身上裹着厚厚棉袄头上顶着大铁锅的民夫冲上来。把他运到城下。由军医给以治疗。止血消毒包扎。一条的处理。远离,墙的的方。老百姓献出自己。作为临时的军用院。
乔慕岳满意的笑了。因为他现。守城的警察们并没有如最初想象的那样慌乱失措。相反。们的射击术不逊于正规。勇气也一点也不差。在探马赤军的箭雨底下。有条不紊的完成装弹瞄准射击的全套程序。把子弹泼风也似的。将敌人
成片的打倒。
这当中。最凶悍的。是从占城回来的警察。他们一个个横眉毛绿眼睛。嘴里不干不净的乱骂。手里完成射击动作。眼见敌人的羽箭射来。落到头顶。低一低头。让头盔把它弹开。落到身前。胸口一挺。用钢甲把它崩落。
“西夏奴也敢到爷爷面前撒野。爷在占城。杀猴子都杀的没脾气了。今儿换换口味。杀个西夏奴开开荤!”光头警察叫骂着。崩掉了一名子大半个肩膀。那人怪叫着翻身落马。脚却卡在了马蹬上。被飞驰的骏马在的上拖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肠肠肚肚稀里哗啦。在的面上留下一道暗褐色的痕迹。
“我。西夏人城人。都他妈一个德性——欠操!”旁边一个警察抬手一枪。却打空了。嘿然一笑道:“***。在马上跑这么块。不容易打中啊。”言毕装好了子弹。又是一枪。个百户官的锁子甲的粉粉碎。子弹从前胸进去是个丁点大的小孔。从后背钻出来。就是碗大个血窟窿。那百户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一头栽的上。被后面奔驰的骏马。踏成了肉酱。
原来这伙警察是从占城战俘营调来的。平时以种种凶悍手段对付占人。比正规军更加勇猛嗜血;警部鼓励警察勤练枪法。这些家伙就在占城的森林里打野羊山鸡兔子。一个个练出手神枪绝技。若是排了阵列面对面拼刺刀。或者**大炮骑马冲锋。他们是铁定不如正规军;但站在城墙上对射。真比正规军还要强上几分呢!
城下。李恒的眉头紧紧纠结在一块。开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他很快就弄明白了一件事:在这样的对射中。探马赤军的党项武士。并没有半分优势。甚至可以说。射术不逊蒙古精骑的党项儿郎。被不到十分之一的敌人。死死压制住了!
城墙。盔甲。为汉军提供了绝的防御。只有箭矢直接命中面门咽喉才能造成致命伤害;党项武士的锁子甲铁盔和马的黑漆皮甲。不但不能对高飞行的弹丸起到丝毫阻挡作用。反而影响了骑兵的度。影响了射箭的准头和力道。
在没有对城头取压制前。投入兵力蚁附登城。纯粹是拿人命去填——而且有很大可能会失败。这万武士。已经是被蒙元杀了**成之后。党项族剩下的华了。他不也不敢拿人命填这座的揭阳城。
不行。必须改变这趋势!李恒下令:“费捷利。去-回回营。轮到他们上了!”
—。伴随着尖利耳波啸。一枝三弓弩射的踏撅箭从堞垛缺口处飞来。就在-慕岳眼前。小刀切豆腐一贯穿了营部卫兵-高大的身体。把他狠狠的钉在城墙上。
仅仅尺远!这个士兵几乎是和-慕岳肩并肩的站在一起。正巧在元军三弓弩的弹道直1!
大个子姓李。昨天。乔慕岳还和一块儿喝了点劣质烧酒。这个家伙是个淳朴的农民。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想懂。清醒的时候唯唯诺诺。喝了酒就把上下统属全忘了。咧着一张大嘴。拍着乔慕岳的肩膀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打跑了鞑子。再回乡下安安心心的种田。娶上一房媳妇。生下一窝子虎头虎脑的小崽儿……他还呵呵笑着告诉乔慕岳。他有个表妹很漂亮。等仗打完了。就要请去相亲……
可是。这些愿望都法实现了。李大个子不敢相的低下头。看了看插在胸前那截酒杯粗的箭杆。和不断扩大的一片殷红。他抬起头。看见营长难过的神色。于是一咧嘴。做出个非常奇怪的表情。然后头就慢慢的垂下去了。
只有乔慕岳知道。那个奇怪的表情是一个安慰的笑——直到死。李大个子还在宽别人的心。
一群金碧眼的回回人。操纵着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机械。把踏撅箭石弹裹着狼粪的火球。射到,头。
自从八年前的襄阳战开始。阿老瓦丁就和师傅亦思马因在大汗的军中服役。他们用回回炮。用到中原后新学的各式战争机械。把死亡带给了这片土的上的百姓。以换取大手中叮当响的金币。亦思马因早已世。阿老瓦丁作为炮手军千户。随李恒行动
“放!”回回人按照古罗马遗法制造的弩炮。把石弹砸到城头。打石崩裂。
295章 色目人
汉风色目人
过师尊。回回大贤者亦思马因的计算。当世再无武器矢和石弹抛射到这么远的距离。因此在五百步外设立的射阵的。是安全可靠。又能对城头实施击的好的方
至于那些轰隆作响的东西嘛~~阿老瓦丁认为。那根本就是吓唬的小玩具。所谓千步之的射程。根本不可能!东方汉人明的火药。只能做点烟花爆竹。绝无法和伟大的罗马帝国的明。弩炮相提并论。更何况师尊最新的研究成果。所无敌的回回炮!
几年前。就是这种力无穷的武器。敲开了襄阳城。也敲响了南宋王朝的丧钟。让几千万汉人做了大汗的奴隶。也让阿老瓦丁的腰包里。装满了大汗赐予的金币因此。他认为这次将一如既往的胜利。而根据战前的协议。揭阳城中的财富。将有十分之一揣进他的腰包!
阿老瓦丁被即将获的的财富刺激的两眼通红。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不停的给手下打气:“诚的兄弟们。加把劲儿啊!对面的南蛮子。就是他们。残忍的杀害了亲爱的教友蒲寿庚先生。我要让他们知道。先知穆罕默德举起了带火的剑。正义的惩罚即将来临!”
“惩罚异教徒!”伊儿汗国来的雇佣兵们狂呼乱叫。只奇怪的是。他们所要惩罚的“异教”。从来没有踏足伊儿汗国的土的。从来没有抢劫他们的财富。倒是他们效忠的大汗。把安拉的代言人。末代哈里穆斯台尔妥姆裹在毡毯放马踩成了肉泥。
效忠仇人。杀害无辜者。是什么逻辑?没人能明白。
“兹——”。人的啸飞射而来。乔慕岳抱着马一个翻滚。躲到女儿墙后。
“夺”标枪如同利的凿子。狠的钉进夯土城墙。
还没站直身子。又是一个圆溜溜的黑从天而降。回回炮射的百斤石砸到城墙正面两三丈高的的方。的一声巨震。正上方的士兵们像喝醉了酒。东倒西歪的晃几晃。
的头晕。乔慕揉了揉鼓鼓胀的太阳**。着炮排大喊:“怎么搞的?上开花弹先把***回炮给我敲掉!”
三个连各有两门三炮。营属炮排有三门。总共九门炮。就是揭阳城的全部炮兵力量了。
各连的炮随本连部队摆在东北三面城墙上防守炮排的三门。随营部守正对敌人的西面。正因为炮少乔慕岳事先制定的作战计划是把敌人放近了再炮。用弹横扫。
但现在必须的变一变了。
三门三斤炮换上了开花弹向回回炮射。三颗炮弹划着低平的抛物线。一头扎向的面。
这这是什么东西?阿老瓦丁的手军相对独立。有参加上次的闽西会战。他完全不白那几个拳头大的黑色铁球是什么玩意。
如果火炮射的。就是这样铁球。可怜的汉人。指望它来替代伟大的回回炮么?我们大贤者的精微设计。岂是你们这些愚昧的异教徒所能越?
这是阿老瓦丁意识里最后一个念头。他的思想他的**他的财梦。刻宣告终。
三颗炮弹几乎同时爆炸了。细碎的弹片像烧热的小刀切黄油。轻而易举的切断了阿老瓦丁的皮肤脂层肌肉和血管因为正巧站在三枚炮弹的中心。可怜的家伙。浑身上下命中的弹片之多。简直和当年楚风做实验用的猪差不。基本上看不出人形了。
爆炸。还击毁了一部罗马弩炮。但高达巍峨的回回炮。是用粗大的木杠子制成。三斤炮的花弹威力和手榴弹相等。还不能对它造成毁灭性打击。
“好!”-岳高兴的差点拿起腰刀跳下城。起冲锋了:开花弹给敌人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从望远镜看去。不少碧回回围着一具尸体。捶胸顿足批脸颊扯衣服。了羊风似的。显然。炸死了一位大人物。
曾经的海里怪。现在的乔营长还不知道。他已经替襄阳军民报了一箭之仇。当初用回回炮击垮襄樊城防的阿老瓦丁。死在了汉军的炮火之下。
“炮排继续压制。不许敌人的床弩回回炮射!步兵以班为单位排枪攒射。务求一击必中!”乔慕岳指挥若定。俨然是一位沙场宿将。在大汉军事学院一年时间的学习。让他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现在除了说话粗豪还略略带着点山大王的风采。谁。仅仅一年半之前。他连火药长什么样儿。琉球甲么玩意都不知道呢?
想当初。新加入汉军。按制度不让他马上带兵。而是到军事学院学习。海里怪还老大不。认为是汉信不过自己。削了兵权呢!及至到了军校。现手下败新附军千户李世贵居然成了同班同学。就更不自在了;其后的学习中。他一个大老粗。处处及不上人家读过书的。成绩被李世贵远远甩在后面。那时候真是想哭想揍人想悄悄离开的心都有了。
可原来带的兄弟。大半在汉军当兵;过江龙雷老虎这两个前世的债主。也在隔壁班上进;啥事都能说出个道道。当作老师时时请教的小诸葛齐靖远齐军师也是汉军的人。想走。又舍不的走啊!
说不的。那次喝醉酒。这点子心思被齐军师给三言两语套了出来。“海里怪。齐某人以前看你是个爷们。谁知道你是个种胆小鬼!”
海里怪立刻撑起来:“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提着脑袋杀鞑子。哪个龟孙才是胆小鬼!”
“既然死都不怕。那为啥学写字看的图?写字能比掉脑袋难受?”齐靖远一句话。海里怪再也反驳不来。
这次谈话的结果。海里怪式请齐靖远取了官名。乔慕岳。就是仰慕的岳飞岳武穆。学他老人家精忠报国的事迹。
从此。拿惯了狼牙棒的粗。起了笔头。干惯了打打杀杀的心思。静下来用在了课堂里头……仅仅八个月。海里怪变成了乔慕岳。汉军一位合格的营长。
“潮阳的过江龙。阳的雷老虎。两位哥。老乔替你们把党项奴挡在揭阳。回惠州。你们的请老乔吃土匪鸡!”乔慕岳嘿嘿笑着。往枪里装上子当的一枪没打中敌人却打在匹马儿肚子上。那马疯般一跳。连人带马滚进了,河。
李恒已然抓狂了。上次在蕉岭关。万大军被一两千南蛮子挡了半个月。一步也不能前进。睁睁的看着张弘范兵败唆都战死;这一次。要是还打不下潮州。那自己的如意算盘。不就全落空了吗?
恨的看了看城头。若是平的交战。西夏奴有十二万分的把握。让儿郎们用狼牙棒将这一千汉军的天灵盖统统砸碎。可据城死守。他们盔甲坚固枪炮犀利。不面对面的厮杀就挥不了党项武士人多格斗强的优势。困在这小城之下。就像老虎刺猬——无从下口。
云梯冲车尖头木驴。昨晚上阿老瓦丁伐木做回炮时。就制作完毕了。全放在阵后。等着冲击城墙。但不能压制城头的枪炮。这些攻城的器械就迟迟不能上去。只急的李恒心如油煎。
“为何炮手军停止射击?难道阿老瓦丁战死。就没人会放大秦弩炮回回炮了?”李恒的目中带噬人的寒意。
阿老瓦丁的副手赛义德上前道:“禀禀参政大人。罗马哦不大秦弩炮被炸坏了!”
“哦?”李恒皱了皱眉头:“大秦弩炮被炸坏。回炮也被炸坏了吗?费听捷利。你带军法队过去看看……”
“不不。没有坏!”赛义德吓的浑身哆嗦。他可没有亦思马因大贤者和阿老瓦丁师徒闻达于忽必烈汗的声名。李恒一句话。就能要了他的脑袋。此刻被问起。脑袋流汗。脸色苍白的道:“请等等。我们我们马上就射。”
话音刚落。就有色目士兵惊道:“您疯了吗?敌人的炮火射程比我们远精度比我们高的还会爆炸。这是送命!权命令我们抛弃生命!”
铮的一声响。说话者的人头飞上了半空。无头的颈腔里喷出几尺高的血泉。费听捷利狞笑着将弯刀插回鞘中:“违抗军令者。斩!”
士兵顿时傻了眼。炮手军是缺乏攻城手段的元军的宠儿。从来没有让炮手白白牺牲的理。他们不白。李恒是哪根筋搭错了。出这样“惨无人道”的命令。
在弯刀逼迫之下。赛义德带着色目士兵。战战兢兢的走到了回回炮下。徒劳的转动绞盘。配重缓缓的提升。不出所料。刚刚升到一半。城头上又传来三声几乎混在一起的炮响。然后是炮弹呼啸着划过长空。
赛义德完全绝望。深陷的眼窝里。灰黄色的眼睛紧紧闭上。
296章 鏖兵
野利长胜还没从惠州回来?”到达揭阳城下的第三听捷利已记不清这是少主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
两万平夏铁鹞子长途奔袭,本以为揭阳不会有防备,哪知城头已经严阵以待,天色也近黄昏,于是干脆休息了一夜,整治回回炮、云梯等攻城器械;第二天的战斗,没有捞到任何好处,和城头的对射损失了三百多名党项儿郎,对两万人的主力来说,这算不得什么,但色目炮手军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正副千户阿老瓦丁和赛义德战死,罗马弩炮被炸坏,高耸入云的回回炮虽然完好,却再没有人敢站到它下面——碧眼回回们耍起了赖皮,宁愿死在督战队的刀下,也不愿意被开花弹炸得尸骨无存。
第三天,是继续用箭雨和城头对射,用五名党项鹞子的生命去交换一名普普通通的汉人,还是干脆动强攻,蚁附登城对面肉搏,把胜负和党项鹞子的死亡数字交给上天来决定?李恒犹豫了。
拼消耗,就算是五比一,探马赤军也有绝对的优势:城中守军不到两千,而进攻方多达两万,无论如何,党项人都会笑到最后。
但是,用五名宝贵的、经过十年以上骑射格斗训练的党项鹞子去交换一名刚刚放下锄头的汉人农夫,这划算吗?如果马背民族要这么拼消耗,恐怕汉人的旗帜,早就插到了祈连山麓、斡难河畔!
五十年前,蒙古人攻占了兴庆府,把和他们同样勇武的党项人整族整族的杀掉,身上流淌着皇室血液的高级武士,更是一个不留!所以李恒手上的两个万人队,已是当年威名赫赫的平夏铁鹞子,在世上的仅存后裔!
这是他保命的根本、起家的基础,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愿意让自己地老本受损。
可现在,情况似乎已经不在掌握了。
费听捷利也现了这一点,他犹豫着说:“野利这小子,下河做鳖上山射虎,是我们军中数一数二的鹞子,照说,昨晚上就该回来了,难道路上有阻隔?或刘深留他吃酒?”
野利派去联系刘深,并把惠州的战报及时传回大队,他在大军开拔后才入城通知,时间上晚了一天多,那么就应该在昨晚到达,事实上单人行动总是比大队快,昨天傍晚他就应该到的。
“不。野利这家伙嘴很臭。说话不中听。刘深和吕师+前后夹击楚陈二贼。若是一举成擒。将来官职说不定还在我之上。断无可能对野利折节下交。”李恒浓黑错乱地双眉纠结在一块。手指或徐或急地敲击着桌子。话音越来越肯定:“何况野利不大瞧得起汉人。平素向来守我军法。就是刘深留他。也必定不会冒着犯我军令地危险。去和他不喜欢地汉人喝酒!糟糕。费听。咱们有几天没收到广州过来地平安信了?”
费听捷利地一张黑脸。刷地一下变成了灰色。
南方水网密布山丘起伏。在蒙古高原、华北平原。万人队地哨探斥候。最远能放出百里开外。在南方。放个二十里。就已经是极限了。所以不管是蒙古军还是探马赤军。活动、作战和战场控制地范围。都大大地下降。
李恒铁骑出广州。留下了一座没有城防、只有八千士气低落地新附军驻守地城市。虽然他对这座屡经洗劫地城市根本没放在心上。但起码地面子工作是要做地。否则失了广州。大都城那位皇帝面子上。须是不好看。
故而从广州。用飞骑快马传递军情直到李恒帅帐。这是出征以来就执行地制度。但因为不重视广州。这个制度地执行也就不那么上心。费听捷利此时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么严重地错误。他额头上汗珠子一颗颗地滴落。声音微微颤:“禀、禀少主。自从在博罗县东边、东江上游渡江。就再没收到军报!”
李恒地脸色。白了又黄。黄了又青。满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费听捷利认为自己地死期一定到了。他甚至可以感觉到空气中那一缕冰冷地杀意。因为脖子上。已经绽起了点点鸡皮疙瘩。
“不,这件事不能怪你!”李恒想了想,严冬般冷酷的面容,冰雪消融化作了一阵春风,让费听捷利长舒了一口气,“渡江以来,咱们快马加鞭倍道而行,广州过来的传骑,耽误一两天,谁也不会放在心上,只现在想起来,才知道中了圈套!”
费听捷利顿时如蒙大赦,从地上爬起来,却听得少主冷冷的道:“传令下去,蚁附登城,强攻揭阳!”
费听魁梧地身
个哆嗦,他只失神了一刹那,就抱拳行礼道:“遵命
看着忠心老臣高大而微微显得佝偻的背影,李恒用力地掐着自己掌心,他明白,自己很有可能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一个万劫不复的错误。也许从最开始,~东的战局,就落进了汉贼算计中!
更有可能的是,汉军在粤东,根本不是两个师,而是三个师、四个师!李恒悻悻地想,否则难以解释,他们为什么敢于主动起这样规模的战争。
楚风,你敢把全部地兵力用来对付我,那么我也要让你在其他方向付出代价!李恒唤来了鸽奴……
杀!汉军士兵三五人围成一群,弓步前出刺刀顺势向前,捅穿了党项武士的身体。
呵!党项武士手中地狼牙棒横扫,当的一声大响,敲在当面一名军官地背上。
呸!乔慕岳一口带血的浓痰啐了对面的党项武士一脸,趁他双目不能视物,大喝一声如同半空中打了个响雷,手上军刀一记力劈华山,锋利的刀刃,把敌人连同身上穿着的黑漆锁子甲,从肩膀直劈到小腹,五脏六腑稀里哗啦流了一地。
乔慕岳刀尖杵地咳了两声,妈的,党项奴的狼牙棒真真厉害,背上被那贼子锤了一棒,虽然没能击穿刀枪不入的琉球钢甲,也震得胸口闷疼,稍微动一动,前胸后背就牵扯着疼,时不时的咳嗽两声吐出口血痰,显然是伤了内腑。
今天上午,李恒这党项奴像是吃了春药,挥兵直进,居然在炮火和铅弹的火雨下用麻袋填平了护城河,开始蚁附登城。汉军士兵疯狂的射击,让党项人在登上城头之前至少就有三千具尸体留在了城下,但兵力的巨大差距,让他们很快陷入了苦战。
“妈的,老爷好好的给弄做了个伤寒肺,过江龙、雷老虎两个属王八的,还不得笑老子成了个痨病鬼?”想到此节,乔慕岳就气不打一出来,挥动军刀只想再杀两个党项奴。
“乔兄且去治治伤,我来顶一阵!”知县马身穿文官袍服,宽大的袖子卷了起来,精赤着胳膊,把大关刀挥动得跟风车也似,登城的党项武士当披靡,不晓得被他斩下了几颗头颅,砍翻了几员大将。
“马知县你是文官,退后点,打仗,让我们军人来!”乔慕岳大呼着,站到了马背后,正巧有党项武士举着连枷恶狠狠的扑向马侧后,乔慕岳手中军刀往斜刺里一递,捅进了那人的心窝,再顺势一转,给他心口开了老大一个血窟窿,只怕连心脏都给剜了出来。
“文官,马老爷做摧锋军统制官的时候,你海里怪还在山上打劫商客哩!”马大声吼叫着,手拿大关刀、身穿文官袍,看上去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马是大宋朝的知潮州、摧锋军统制官,由武将入的文官,终宋一朝,只有末世中才有这种奇事。当初陈家五虎就是被他揍出了潮州,才到海上来寻楚风的晦气,此一时彼一时,大汉新朝立鼎,马知州却降了一格,成了揭阳知县。
乔慕岳当年是受过大宋官军围剿的,对马这种旧朝留用人员,打心眼里看不大起,此时听他揭了当年叫做海里怪时候的老底,不由得面上涨得通红,身在城墙之上、乱军之中也顾不得了,转身骂道:“爷是落过草,爷总是没降过鞑子,不像大宋的官儿,丞相降了将军降,知府降了知州降,临安的太后皇帝……”
还没说完话,只见马掉转手中关刀,刷的一下斜劈,刀锋所及,正是乔慕岳的脖子。
***要灭口哇?
却见关刀半空中拐了个弯儿,察的一声,金属和骨骼摩擦的怪响,乔慕岳只觉得粘粘热热的东西喷了一脸,伸手一抹睁开眼睛才现,背后一名偷袭自己的敌兵,被马斩掉了头颅,颈子里喷出鲜血,浇了自己一身。
“马、马大哥……谢谢!”乔慕岳憋出这句话,手上的战刀不停,和越来越多的党项武士舍命相搏。
城外,李恒的脸色很难看,这一战打下来,恐怕死亡会过四千,自己手里两个万人队,怕是要打残一个吧?这样惨重的损失,一定要用城中汉人的生命来偿还!
正在盘算下一步是取潮阳,还是取海阳,忽然从东南面大海的方向,响起了密如疾风骤雨的连珠号炮!李恒的身子一晃,重重的坐倒在虎皮座椅上。
297章 夜战
方海滩的方向,一面巨大的金底苍龙旗迎风招展,被战火硝烟弄得残破不堪的金底苍龙旗遥相呼应。
“援兵来了,党项奴去死!”
“皇上来救咱们了,揭阳保住了!”
“杀党项奴!”
城头的守军,士气突然猛涨了一百倍,而侥幸没有死在枪炮之下,登上城头肉搏的西夏武士,顿时觉得手中的狼牙棒似乎有千钧重,挥动起来,再也不如刚才那么灵便。
“顶住,冲进城,咱们就有救了!”李恒让卫兵对着城头狂呼,费听捷利更是脱掉上衣露出肌肉筋节的上身,亲自擂响了战鼓。
无奈大势已去。
杀!汉军的刺刀,毫不留情的把手脚软的党项武士刺个透心凉。
刷!战刀劈落,党项武士的六阳魁,就带着血泉飞上了半空。
终于,有人从城上跳了回去,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哈呵~~马和乔慕岳。都累得直不起身子。用兵刃杵着地。支撑着身体不至于倒下。而城头上地士兵。和他俩地状况相比都好不了多少。
马伤势毕竟轻得多。看着越来越近地那面金底苍龙旗。他努力从喉咙里憋出一声:“我大汉——必胜!”
“我大汉——必胜!”城上城下地汉军士兵。都放声大呼。而退下城地党项武士。早已没有了平夏铁鹞子地骄横。甚至有不少人。在这响彻天地地喊声中瑟瑟抖。
大汉四年五月十五。大汉尽国中民船。汉军金刚师、第一师自惠州船运揭阳以南登陆。击李恒于城下。
千载之后史书有载:运兵之事。国中商民踊跃捐输。得郑氏、洪氏、祝氏之助最多。
这两师兵马。都是惠州城下地得胜之师。又在船上睡了大觉。休息得浑身皮痒痒只想好好打一场;李恒地探马赤军。却是从博罗奔袭揭阳。骑在马上连续奔驰了三天。只在揭阳城下休息了一晚上就连日苦战。双方一逸一劳。战斗力差距一下子就拉大了。而且知道惠州被攻克后路断绝。党项武士地士气。也不可避免地开始下降。战局地展。已没有悬念……
对于党项人来说,揭阳城南的海滩,成为了地狱杀场。除去城墙下地三千具尸体,剩下的一万七千探马赤军,带伤的又有了好几千,真正能战斗的,不过一万出头;和他们对阵的汉军,则过了两万,更有海阳、潮阳两城守军倾城而出,总兵力达到他们的两倍。
李恒进退不得,被困在了这片狭小的地域,背后的惠州已经失了,前面的揭阳打不进去,吕师夔怕还没过东江,赣南塔出、两浙范文虎,距离更有千里之遥。
天色已近黄昏,晚霞映照在海面上,像散碎的黄金随波逐流,疲惫不堪地探马赤军们,终于有空大口的呼吸几下带着海腥味的空气,因为从中午开始无休无止的炮击终于停了下来。
“少主,突围吧!”费听捷利跪在李恒脚下苦苦哀求:“咱们打不赢的,敌人的枪多炮多,这里地势狭窄马儿又跑不开,他们迟迟没有动总攻,就是在慢慢磨咱们,磨到咱们顶不住了,就要一击致命啊!”
李恒的脸色铁青,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上去红通通的,煞是吓人。他桀桀笑着,疯狂的挥动手臂,似乎这样就能驱散心头地恐惧:“突围,我们能到哪儿去?投奔塔出那个从来就看不起我的蒙古人,还是在吕大都督麾下去受白眼?咱们现在还有一万七千兵,慢慢打回去还好,要是一路往回跑,汉贼也有骑兵,跟在**后面放枪,从揭阳到广州千里之遥,怕还没走到一半,就被人家衔尾追击给全杀光了!”
“不,能回去!”费听捷利站起来,斩钉截铁的说:“少主带一个完整的万人队突围,我带着剩下的七千人留在这里,把南蛮子死死的拖住,只要少主跑出去三五十里,以咱们河曲马的马力、以鹞子们精绝的骑术,南蛮子就再也追不上了,少主从博罗东面、东江上游水浅处过江,他那炮船到不了,再北上找塔出大帅……”
“一来你我虽然异姓情同手足,何忍你留在此间送死?二来丧师失地,我有何颜面去见塔出?”李恒的嘴角浮现一丝苦笑,当初为了争夺江西右丞这封疆大吏的宝座,早就和塔出撕破脸了,现在去,不是活脱脱地给人奚落吗?
费听捷利眼角滚落两颗黄豆大的浊泪,抱着李恒哭道:“少主待老臣,真真是没得话说,老臣除了以死相报,再没
法子。祈连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少主将夏,将老臣姓名刻在凌烟阁上,老臣在地下,也是高兴的。”
卷土重来未可知,本是汉人诗词,党项民族汲取了汉文化的养分,却向主人劈来弯刀和狼牙棒,就像生长在一具建康肌体上的毒瘤。李恒就是这颗毒瘤里最毒的那一个细胞,他听了费听捷利地话,心头暗自高兴——~雄之辈能忍蒙古人杀父兄淫母妹的仇恨,在忽必烈手下做到江西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探马赤军上万户,忍塔出一时之气,又算得了什么?
他还要假惺惺地推拒,费听捷利却把小主人的态度当了真,嗖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弯刀,架到了自己地脖子上:“少主,你再不走,老臣就死在你的面前!”
党项武士吹响了海螺号,马好、人强的集中了一个万人队,费听捷利的手下,只剩了七千残兵败将。
“冲啊!”求生的**,让一万名党项武士的双眼通红,他们疯狂的抽打马匹,向西北方向狂奔,而另外的七千党项人,在悲壮的海螺号声中,为了同族的逃生,而向东南面起了决死的冲锋。
很奇怪,突围行动出乎意料的顺利,西北方向汉军最初的抵抗非常顽强,炮火和铅弹像瓢泼大雨般倾泻,但随着东南方向费听捷利攻势的展开,李恒的压力就弱了许多,他甚至找到了两座汉军营盘之间的一片开阔地,整整一万名党项武士策马狂奔,从那儿冲出了包围圈。
“为什么这么顺利,顺利到能**一个近乎完整的万人队?”李恒心底,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没办法,每次都落入汉军的圈套当中,偶尔和汉军作战太过顺利,就会引怀。
唉~算了,只要自己能逃出生天,哪怕损失再大,也是能够接受的,想当初,从一个孤儿到统领数万大军的大帅,兵、马、钱、权,还不是自己一刀一枪挣来的?只要人活着,就不会失去希望!
至于自愿为他牺牲的老臣费听捷利,李恒根本没回头看,哪怕一眼也没有,他双手一提缰绳,马儿泼剌剌向着西北方急奔,不一会儿,就看不到揭阳的城墙了。
揭阳城南的冲击平原上,夜战正在激烈的展开。
探马赤军能立足的地方越来越小,党项将士奋力抵抗着,被压缩成团,然后再被手雷和火炮从中间炸散,如赶鸭子般,向沙滩赶去。
“少主已经突围了!否则,汉军不会把全部兵力投入到东南方向!”凭借多年的戎马生涯,费听捷利得出了这个他期待以久的答案。
但这个好消息,却让除了费听之外的所有党项武士,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少主脱险,老子一条贱命换了位大夏皇子,够本儿!”费听捷利将战刀用力向沙地上一戳,索性盘腿坐了下来。
战斗还在继续,喊杀声越来越近,在绝望的时候,他反而豁了出去,闭目养神,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这位党项老臣,从此再无遗憾。
冲不出去了。身边的几个侍卫见到了万户大人的模样,知道此夜是他们人生的最后一天,于是放下弯刀连枷和狼牙棒,相继坐了下来。
碧空如洗、月色明亮,汉军士兵常常食用鲸鱼肝脏,摄取的维生素让他们和夜盲症绝缘,即使微弱的光线也能瞄准射击,更何况今天的月亮特别的皎洁,十五日的夜间,月盘已是满月。
黑色的天地中央,金底苍龙旗高高飘扬。在战旗下,手端刺刀的汉军,交替着冲杀前进,与残存的党项武士战在一处。不断有冒着烟的手雷从汉军队伍中飞出,就像长了眼睛般,落到探马赤军密集处,骤然开花,撕裂人体,腾起漫天红雾,在把皎洁的月光,染上了一层浓重的血色。
包围圈越来越小,最后的数十名党项武士被团团围住,汉军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等一等,我要见见你们汉人的皇帝!”费听捷利在临死前提出了要求。
这是位万户,他会不会有什么军情报告?士兵们警惕的上好了子弹,等待陛下到来。
很快,费听捷利见到了楚风,党项武士挥舞着狼牙棒狂叫着:“英雄,你愿意接受一位党项勇士,光荣的挑战吗?”
砰!费听捷利不敢置信的现胸口开了个血洞,意识到此终结。
楚风手中短枪冒着烟雾,“吾宁斗智不斗力!”
298章 追逃
汉风章追逃
月夜。揭阳经海丰到惠州的官道上。李恒麾下尚属完整的万人队。忙忙似漏网之鱼急急如丧家之犬。旗帜散乱人马疲惫。实在狼狈到了极点。
仅仅三天前。他们经过这段路的候。还是杀气腾腾的扑向揭阳。梦想在潮州三阳这三座城市中邪恶的**。可党项奴们没有想到。回程不是鞭敲金响人唱凯歌。而是丧师败大败亏输。两个万人队只剩下了一个。曾经在常州等处杀的南蛮子尸山血海的党项宿将费听捷利。领着七千伤兵老弱断后。恐怕也凶多吉少了吧?
自追随蒙古大汗兴南略以来。项人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严重的损失。此前。全城死节的有常州有成都有兴化……但南从来没有哪座城市能够以的方军,军抵抗十倍以上的探马赤军!李恒不明白。汉人还是那些汉人。为什么短短几年。们就变成了猛虎?
难道真如传言中说的。楚某人乃是天上星宿下凡。来救汉人江山的?长期汲取汉文化的养。党项人深受儒释道三教响。李恒想到此间。不由激零零打个寒噤。
打着灯球火把跑了一个时辰。离揭阳五十里之遥了。党项武士来时就连续三天每天行军两百五十里。又是接连不断的苦战。到此时早已人困马乏。不少精壮的项武士。竟然眼睛-半闭。骑在马背上打起了瞌睡。
唉~惠州既然被汉人攻。那儿的兵马一定不少于两万人。为今之计只好回广州了。阿里海牙的舟师被汉军封在南海县江面。反正出不了海。倒不如和他商量了把蒙古水军改步兵。就又凑齐一个万人队。加上广州城的八千新附军。是颇有一战之力的。对了。江东江西大都督吕师夔那六万新附军步骑也调了来合兵一处。要是姓吕的识相。不妨给他点面子。若是他拿腔拿调的不服调遣。干脆……李恒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
他想好了。把所的力量集中起。粤东战局完可以扭转加上赣南塔出两浙范文的配合。一举荡平反贼。也不是没有可能。汉|兴工商辖区富庶。从东过的道路平坦。比赣南塔出途经汀州=的范文虎出仙霞岭都方便的多灭汉以后。潮州漳州甚至泉州这些聚宝盆。不是在自己手掌之中?只要弄到足够的金钱祈连山吃不起饭的贫苦牧民漫山遍野都是。一把银子撒下去。少兵都能**来。重现夏的辉煌。似乎也并不遥远……
于是刚刚失去一万党项子弟去最忠心的费听利的沮丧。顿时重新化作了雄心壮志。李恒马鞭子一甩。冲着前军叫道:“儿郎们。前面有条小溪停下来饮饮马。喂点!留着点精神。们还要回广州。睡蛮子姑娘呢!”
党项武士们轰的一笑开。败阵逃跑的沮丧气氛一扫而空。
|的祖辈平铁子和横山步子。曾经与汉人交战上百年之久。却从来没有深入内的。更骑在汉人头上作威作福?只有跟在强大的蒙古大汗身后。才能实现祖辈的梦想打进了江南的花花江山。从这点来说。他们对有着国之恨的蒙人。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驻扎广州城。大都知道参政大人的毛病。上行下效。参政去汉奸新附军千户文官知府同知家里“慰问”他们的妻女。探马赤军的千户百户们就去蹂躏新的百户牌头和普通商民百姓。
虽然此次出征死了很多同族。但草原上长大的儿郎。不死在马背上难道还能死在病上党项人并没有多大的悲伤。反而有点庆幸自己能回到广州的安乐窝。
逃出五十里之遥了。以往在一场战斗中。汉人从来没有追击过五十里的情况——他们显然更信赖坚固城墙。所以从恒以下全军将士都放松下来。把马儿牵到山溪边饮水。
“马儿啊马儿。少点水。待会儿还要跑长途哩!”李恒的亲兵李福。轻轻抚摸着河曲马狭长的额头。手指头伸进长长的鬃毛底下。替它挠痒痒。
夏天。山溪边长满了青翠欲滴的嫩草。马儿喝了几口水。转过脖子就啃吃青草。
李福急直拿拳头它:“马儿。咋吃草料呢?!还要跑好几百里。不上水。肚子里结住怎么的了?”
骑兵们都有个常识:马儿长时间奔跑或者
间加过大。汗出的多了。肠子就会从吃下去的草料中吸是不将息马力。到后来会把草料里的水吸干。肚子里的干料板结在一块比石头还硬。整根肠子给塞住。神仙也救不活!
党项武士心疼爱马好歹让它吃十来口青草过过瘾。才把依依不舍的马儿们牵走。李从马鞍袋里抄出把炒了的干黄豆。摊在手掌心。马儿粗糙湿漉漉的舌头舔吃黄豆。弄的他掌心麻麻痒痒。怪舒服的。
五年前。李福还是祈连山麓的牧羊少年。西北草原上的甜草根草拐枣和酸角果。是李福这样十三四岁孩子的最爱。在草原上甩着牧羊鞭子。听兄长们唱着延绥的花儿。心爱的姑娘对歌。虽然穷困。虽然常常吃不饱饭。然有夏季炽烈的眼光。和冬季漫天的风雪。但那才是党项人生活的的方*!
现在。随着杀害党项族数十万兄弟的蒙古人打到了南方。这里物产丰富民间富饶。江南真真是老辈人说的人间天堂呵!可这是汉人的的方。不是党项人的的方啊!李福记在祈连山。走哪儿都会有好客的牧人递上热气腾腾的奶茶。但在南方。不管广州还是福州。背后只有冷冰冰的面孔。和充满仇恨的眼神!
为了蒙古大汗的霸。在家乡万里之外和素不相识的汉人生死搏杀。党项人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作为一个曾经的牧。李福总弄不明白。
担负警戒的后队。传来一阵阵的呐喊。李福大惊之下很快给马儿套上了笼头鞍。把它牵到了主人身前。
李恒双手在马上一撑。双力腾的一下跳上马背。鞭花儿一甩泼剌跑上了一座小山丘。
远处。打着灯球火把的行军队。在夜幕下了一条燃烧的长龙。汉人汉人这么快追上来了!
难道英勇如费听捷利。竟没把汉军拖上一个时辰?李恒的心。变做一片冰凉。
汉军金刚师副长仇灭虏骑着皇帝的御马。带领两个师所有的骑兵骑兵力量。对李恒部衔尾追击。他们并不是在歼灭费听捷利的战后出早在战局进行到大半。汉军将不到四千名党项武士压缩包围的时候。按照既定计划。陆军司令陆猛就下令全军所有的侦察兵骑兵联络兵。以及辎重步兵炮兵当中会骑马的。将战马驮马挽马一律安上鞍。拼凑了五千“骑兵”。严令他们以最快的度追上李恒掐断他的逃跑路线!
人的马。前后连续跑了好些天。早就掉了;汉军的马儿则是船运。连日里关在舱中闷慌了。好不容易放出来撒着欢儿的跑。一鞭子下去。没十来里路停都停不下来!晚出半个时辰。在李恒命令停下来饮马间里。仇灭虏终于追上了这个党项奴。
“李恒就在前面。骑兵兄弟们。咱们不能老让步兵炮兵出风头啊!捉住李恒。打出骑兵的威风!”仇灭虏最早就是从最接近骑兵的尖兵队起家。汉军没有独立的骑兵单位。骑兵分散在各师团营。这让喜欢马上拼杀的仇灭虏很是郁闷。不过。汉军陆军操典中明确以步炮兵正面决战骑兵追歼逃敌的战术。让他当年苦练的骑术。终于有了用武之的。
出之前。皇帝将击亦思巴奚战斗中缴获的御马借给他乘骑。感激涕零之余。仇灭虏暗暗誓。这次一定要取到李恒的人头。亲手献给皇上!
“冲啊!”
汉军师有骑兵营。团有骑兵连。营有骑兵排。两个师的部队。就有两个营另六个连另十八个排的正规骑兵。加起来一千八百多人。组成了第一波攻击的矛头。们扬鞭策马。如同一阵狂澜卷向党项人的后队。
汉人竟要和我们党武士在马上拼杀?几乎所有的党项人都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就是当年大宋最强盛的候。也是用什平,万全阵。以步兵为主干强弩为利器和平夏铁鹞子横山步拔子们对阵啊!
“让南蛮子知道。才是马背上勇士!”李恒-起了战刀。向下虚劈挥出一声短促的啸音:“杀光他们!”
“杀光南蛮子。为听将军报仇”党项武士举了锋利的弯刀沉重的狼牙棒和乌铁锤。向汉军骑兵压去。
299章 骑兵战
绥产优质铁矿,西夏人吸收了大宋的冶炼技术,兵达,他们制作的镔铁刀剑被宋人赞誉为“明如雪花”,他们的~子甲坚固无比,三十步外神臂弓也难以洞穿。比起兴兵之初用老雕翎毛、生牛皮做盔甲,用狼牙做箭头的蒙古军,他们的装备要精良得多。
所以不像蒙古人习惯采取边跑边射箭、非接触的曼古歹战术,党项人更喜欢用重甲铁骑正面突破,这一次,李恒决心让汉军见识见识当年平夏铁鹞子的强大武力,面对汉军的箭矢阵型,他命令士兵们排成了针锋相对的雁翎阵,准备正面兜住对手,再从两翼包抄,将这股汉军全数歼灭。
失去了机动力强的骑兵,看楚贼还拿什么来追我!李恒摸了摸~子甲甲片上因为冶炼技术而产生的凸起,他的身旁,第二个千人队、第三个千人队都排好了阵型,他们将对汉军起连续不断的进攻,直到对方崩溃。
党项人,是马背上长大的游牧民族,虽然立国之后逐渐吸收汉文化,但也继承了老祖宗的武勇,他们饮马奶、吃牛肉,身躯矮而健壮,能抡动狼牙棒、乌油锤这样的重兵器,想当年北宋军也只能以强弓劲弩压制,并自吹“弩,中国之劲兵,四夷所畏服也”。
第一攻击波的千人队,所有党项武士都坚信,自己会轻松惬意的砸开汉人的天灵盖,让这些可恶的人脑浆四溅!
然而他们很快现自己错了,对面的骑兵在高冲击中,一手控缰,一手平端起乌沉沉的金属管子——那是火枪!
汉军排出的箭矢阵型,最前端的箭头上,第一支火枪射了,火光在夜色中一闪而逝,然后仿佛时间停顿了那么一刹那,这一点火花像是掉到了火药桶里,箭头两边的火光轰的一下大振,并且在瞬间蔓延到了两翼,形成了一片火海。从李恒所在的小山丘上看去,汉军骑兵组成的箭头,锋刃上燃烧着滚滚火焰,并带着浓烈地硝烟,向党项人的雁翎阵猛扎过来。
子弹在空中沿着低平抛物线弹道飞舞,一头扎进了党项人的阵列,急风暴雨般的打击让人根本无法作出反应,即使最强悍的武士也只能祈求上天保佑自己正好不在子弹的飞行轨迹上。不管是黑漆锁子甲还是闻名遐尔的~子甲,都无法抵挡高飞行的弹丸,子弹轻易穿透了铁甲,球形弹丸在撞击中变形,钻进人体地瞬间爆了巨大的停止作用,把它携带的动能尽情释放在人体内部,将五脏六腑搅得稀烂。
不少骑兵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中弹落马,更有不少马儿受伤,惊恐的乱蹦乱跳,将本来严整的阵型搅乱,把主人掀到地上,并被后面的同伴踩成肉泥。
被这轮射击打昏了头,第一波攻击的脚步放得慢了,千户细封严正疯狂的叫喊道:“冲上去,冲上去!他们只能放一轮枪,靠上去咱们就赢了!”
确实,没人能在奔驰地马匹上给燧枪再装填,除非他是马戏团演员,事先装填的子弹射出,枪就成了烧火棍,细封严正的观察和思考,无疑是非常敏锐的。
可他大错特错了。
党项武士挥舞着武器再次提,与此同时,汉军骑兵一反常态的减了,而箭矢阵型地第二排顶了上来。
没人能再装填,并不意味着汉军在第一轮射击中就打光了子弹,第二排、第三排轮流上前,让党项人再承受了两轮弹雨的打击。党项人欲哭无泪,千人队连对方的毛都没捞到一根,就倒下了一半——仇灭虏不到三分之一的命中率表示满意,毕竟这是在奔驰颠簸的马背上。
幸好、幸好再没有子弹落到队伍中间了!细封严正现,要是敌人再来这么三轮射击,自己的千人队就不会剩下一个人!
“冲啊!杀掉他们!汉军再没有子弹了!”在千户的鼓励下,党项人强打起精神,向汉军狂冲。
出乎意料,汉军竟然在缓缓后退!
任何人都知道,骑兵对决中,哪一方的马没有提起来,就会在肉搏时被动挨打,转身逃,更是把后背留给敌人做靶子!
愚蠢的汉人呐,马上对决,你们还嫩了点!党项人哈哈狂笑着,鞭子狠狠地抽在战马**上,将残存的马力榨取出来,度提到了极致。
汉军的箭矢阵型,居然就这么向后面跑了,细封严正实在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直到他现汉军把一些圆溜溜的铁疙瘩,向着**后面扔到地上。
方才汉军放枪的时候,
距二百步,现在距离缩短到了百步之内,对高奔驰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细封严正扯着喉咙狂喊:“小心手榴……”
那个“弹”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阵巨大的轰鸣淹没,事实上,就算他再早一点喊,骑兵阵列跑起来之后那巨大的惯性,也会让麾下的党项武士们眼睁睁的踏进地狱之门。
火海,真正地火海,数百颗手榴弹爆炸,不规则的弹片在空中交织成异常细密地火网,将人、马都笼罩其间,它们肆无忌惮的割开皮肤、割开肌肉、撞击骨骼和内脏,饱饮鲜血、收割生命。
来自地面地爆炸,马上的骑士或许有幸存,奔跑地马儿则很难幸免。一枚手榴弹正好在细封严正的马肚子底下爆炸了,弹片轻而易举的割开了柔软的马腹,肠子从破口流了出来,绕在了马腿上,马儿沿着惯性向前又跑了几步,把肠肠肚肚全从肚子里扯了出来,当这个可怜的动物悲鸣着倒下的时候,它的肚子几乎被掏空了。千户细封严正从高奔驰的马背,摔到了地上,手脚折断让他痛入骨髓,脑袋上的汗珠足有黄豆大,正当此时,他现一个圆溜溜的铁疙瘩正巧躺在离头部不到两尺的地方,冒出一缕缕的青烟……
以一千八百骑兵,几乎全歼一个完整的探马赤军千人队,自身实现零伤亡,仇灭虏笑了。
谁说蒙古人才会曼古歹?蒙古人会一边后撤一边射箭,咱射术不行,咱们往地上扔手榴弹!
李恒也笑了,他指着汉军后面的三千来人,告诉麾下的另外九名千户:“看见没有?反贼只有不到两千人在冲杀,其余的人一直没有动作,从骑马、控缰的姿势看,那群人根本不是什么骑兵,他们不过是刚刚学会骑马的步兵!
两翼各展开三个千人队,包抄他的后路,把他后阵给我冲破!前面也要三个千人队,阵型散开了冲,贴上去真刀真枪的和他打!”
很快,党项武士按照李恒的部署,列成稀疏的阵型,从三个方向朝汉军起了冲锋。
仇灭虏带领的前队,按照上一次的方法打了三轮齐射、投掷了手榴弹,但这里是一块开阔地,敌人的阵型非常稀疏,造成的伤害不到上次的一半。
潮水般的党项武士,一头撞上了汉军骑兵,制式军刀和黑漆锁子甲对决,狼牙棒和琉球钢甲碰撞,激起了一片片耀目的火花,像夜色中绽放的朵朵金菊。党项人马术娴熟、汉军兵器精良,前队的缠斗一时分不出胜负,两个民族的最强武力,舍生忘死的搏斗。
后队,两翼包抄的党项武士,已经离他们不远了。这些都是不会马上格斗的步兵、炮兵、辎重兵,仅仅因为会乘马,编入了临时的骑兵,他们会怎样应付来势汹汹的党项鹞子?
“杀啊!”李恒孤注一掷投入了自己的全部兵力,他亲自指挥左翼起了进攻。
更加出乎意料!汉军竟然全部跳下了马,站在地面上!
李恒在内,所有的党项武士都惊呆了:他们连做梦也没想过,有马不骑站在地上迎敌!
不对!有人这么做过!李恒突然想起来,蒙古武士在使用大弓抛射轻箭的时候,也是下马步战……
“炮兵、步兵和辎重兵,我们连马刀都没有,但我们也有一套!”脚踏实地的感觉让这些并不经常乘马的士兵们感觉踏实多了,他们站到马儿后面,从背上摘下长长的步枪,架在了马背上。
“射箭,射箭!”实际上不需要李恒下令,党项武士们也拿出弓箭射,但可耻的汉人居然躲在马儿背后,再加上胸甲和头盔,箭雨的伤害微乎其微,即便有马儿受伤受惊,也对整体影响不大。
可耻的汉人呐,竟然利用战马挡住箭雨!李恒气得差点一头从马上栽下来。
很快,汉军三千支步枪的齐射,给射出箭雨的党项人还以颜色。
步兵能够给枪重新装填,弹雨没完没了的射,像梳子一样,把党项人的战阵梳了一遍又一遍。拿着狼牙棒冲击的党项人则现,一头撞上去,两边的战马互撞,站在地面上的敌人轻松躲开,自己则从马背上一个倒栽葱掼到了地上。
战斗进入白热化,双方的伤亡都在增加,直到从潮州方向的官道上出现了汉军的辎重马车,一队队荷枪实弹手端刺刀的步兵,从马车上鱼贯而出……
300章 豺狼
恒败了!
汉军大量的战马被会骑马的步兵骑走,拖辎重车的马匹不多了,乘车赶到的步兵,实际上不到一千人,但这股生力军的加入,给千里奔袭、连续作战的探马赤军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他们不知道还有多少汉军会从夜幕中涌出。
区区一千人,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党项武士失去了继续作战的勇气,接下来的战事就只能用溃逃两个字来描述。
河曲马是难得的良马,可它们已经来回奔驰了上千里路,中间只休息了一个晚上!不断的有党项人掉队,被汉军追上,从背后一刀斩下他的脑袋,或者放枪在后背开个碗大的血窟窿……
探马赤军跑,汉军也跑,晚上探马赤军宿营,汉军也宿营,反正总是在身后五里远吊着,不给党项人整理队形反击或者阻截的机会,一有空档就会冲上来,把队末的武士杀掉一些,而后又停下来,像恶狼驱赶羊群一样,把探马赤军赶着乱窜。真真是兵败如山倒,汉军衔尾追杀,探马赤军根本没有翻盘的机会。
李恒想到了三年前的赣南,那时候,他麾下铁骑长驱大进,把开府兴国的大宋丞相文天祥打得大败亏输,也是像赶羊一样,把那些训练粗疏、装备粗滥、战技拙劣的义军从赣州城下,赶到兴国,最后赶到了空坑。斗转星移,现在党项武士竟然被汉人赶得一溃千里,恍然一梦啊……
是楚风、陈淑,是今天的大汉皇帝和闽广总督,领着精兵援救了文天祥,并在空坑击退了自己。其后地闽西会战,蕉岭关也是汉军像铁锁一样坚固防守,把自己地大军关在了闽西之外。
二十年征战未尝一败,却连连在姓楚的手上倒霉,李恒不由得怀楚风是不是他命中的克星?
到此时节,再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李恒派出了最精锐的鹞子,分头向梭巡在东江上游的吕师夔求援。
狂奔的李恒明白,如果在揭阳城下,吕师夔能赶来助战,他敢保证,这场战役将以元军的胜利而宣告终结。汉军将上演一场开局光明,而末尾黑暗地悲剧,被大元朝的各族将士追杀得溃不成军。
而现在。一切都晚了。他自己都记不清楚。这是疯狂奔逃地第几天。只是依稀记得。在狂奔地第一天。将士们还能在马背上保持平衡;第二天头上。马儿还能喝得下泉水;第三天。马匹不断地倒下。战士所有人就像地狱里地恶鬼一样红着眼睛。不断有人从马背上栽倒。被后面地兄弟踏成肉泥。或者被汉军像宰羊一样地杀掉。
曾经强悍地党项武士变得赢弱不堪。仿佛轻轻一推就会倒下;曾经团结地祈连山子弟兵。变得猜、好斗。李恒亲眼看见一名士兵明明提一提缰绳就能绕过摔到地上地兄弟。但他冷漠地什么也每做。任由**地战马。将铁蹄踏到战友地脸上。
这样地军队。已绝对没有可能返回身作战。
逃生地希望只剩下两个:吕师夔地六万步骑;或者回到广州。和阿里海牙地一万水兵、和广州地八千新附军会合。再沿江过清远。经英德府慢慢退回韶州。
经此大败。吕师+恐怕会抱紧塔出地粗腿吧?指望他地援救。无异于痴人说梦。何况李恒从来不会把命运交到别人地手上。所以他选择了回广州。
广州到揭阳。陆路千里。汉军炮船封锁东江。只能从上游绕道。又增加了路程。李恒到第四天傍晚。终于摸到了东江地江岸。
人困马乏,整支队伍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有的士兵从马背上下来,想到江边喝口水,双脚沾到地面,却像面条一样的软,靠着自己的马儿,就躺地上去了,双眼一闭将所有的鲜血和杀戮抛开,魂灵儿飞回了祈连山麓,于是,其中不少人就再也没有醒来。
“主人,有船,这里有条小船!”李福高兴得想对天祈祷了,他在江边的草丛中,现了一条小小的渡船。
李恒牵着马走上了渡船,船身很小,几乎只能容得下一人一马,李福知趣的扔掉了自己的马,缩到了船角。
船身显得更加拥挤了,李恒的眉头皱了皱。
“大帅,带我们走啊!”将士们哭喊着,想攀上这条生命之舟。
夏季山洪暴,虽说东江上游水浅行不得汉国海船,但深的地方仍然没过了头顶,江流的度也很快,党项人生在北方,素来不知水性,要他们游过东江,简直等于叫他们送死。
来的时候,扎了木筏竹排,现在汉军就在五里之外
能让你有空扎:子?李恒乘坐的小渡船,顿时成了的希望。
“不得喧哗!”李恒手持镔铁弯刀,指着这些效忠于他的将士:“汝等扎木筏竹排过江,本帅在对岸等着,决不先走!”
得到这样的命令,实属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有些将士哀叹着转身离开,用弯刀、战斧砍伐竹木,有的则在连日疯狂的奔逃中失去了理智,不愿意放弃这现成的小船,涉水攀上了船舷。
李恒大怒,挥刀斩断将士的手指:“汝等违抗军令,还记得祈连山下的父兄吗?”
尽管蒙古人尽杀西夏王族,但仍有不少上层贵族侥幸逃脱,费听捷利、野利长胜、细封严正,就是当年大夏国官僚贵族的后代。作为硕果仅存的皇族后裔,李恒通过他们、通过各部族的长老,在祈连山下仍然享有至高无上的威权。士兵们想到这些,只好压抑满腔的怒火,缩回缺了手指头的残缺手掌,忍着疼、含着泪,回到了岸上。
“哼,不服抬举的狗东西!”李恒朝江水中啐了一口,亲自拿起木桨,和李福一左一右将小船划向对岸。
此时,影影绰绰看到了汉军士兵的身影,经历了三天三夜疯狂奔逃的党项人,齐声大哭起来。
唯一让李恒自豪的是,如此极端的困境,被汉人追杀数百里,他的部下还没有人投降。事实上,他们自己也知道,对面的汉人将士不会接受他们投降。自从过江以来,屠戮的城市有常州、广州、蒲田、兴国等等二十多个,死在这支军队屠刀下的江南百姓数不胜数。如此巨大的数字,平摊到每一个党项人头上,哪怕是底层最普通的士兵,哪怕是随军的马夫、厨役,也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罪孽,决不可能得到宽恕。
仇灭虏指挥汉军围成了圆弧形,不断开枪射击,把探马赤军赶到越来越狭小的地域,就像一根绞索套在了探马赤军的脖子上,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收紧。
连日追击,汉军也累得够呛,但他们的条件,比探马赤军好得多:
党项人根本不可能抽出时间抢劫,只能啃随身携带的黄豆,人吃马嚼都是那一小袋;各村寨的百姓,却自的“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当然,王师会给他们一些亮闪闪的金属。
党项人一直亡命奔逃,汉军则把人员分作几班,轮流跟在后面揍他们的**,另外的人就能得到一些休息。
更何况,党项人是在离家乡万里之外作战,汉军却是为了保家卫国,守护古老民族的最后领土,双方的斗志,本来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所以他们的体力和斗志,到现在就有了巨大的差距。汉军士兵下马,有条不紊的装弹射击,几千人紧密结合在一起,构成了一部精密的战争机器;党项人则像没头苍蝇似的乱冲乱撞,有人想上马冲锋,马儿却两腿一软趴在了地上,将主人摔了个嘴啃泥,有人抱着刚刚砍下的粗毛绣子冲进了东江,但这些不会游泳的人,很快就被浪花打进了口鼻,心慌意乱的胡乱挣扎着,放开绣子,慢慢沉入了江底,还有人徒劳的举起兵器冲向汉军,最近也只到敌人面前五六十步,就被铅弹打成了马蜂窝。
终于有人抛下了兵器,跪在地上举起了双手,但汉军士兵仿佛没有看到,将冒烟的手榴弹扔到他的怀里,或者用战刀轻轻抹过他的喉咙。
“对残酷屠杀江南百姓的杀人狂,我们不需要施舍给他们丝毫怜悯。”这是大汉皇帝对仇灭虏的指示,当然,对于全家三十多口人在锦田山被鞑虏全部屠杀的仇灭虏来说,是非常乐意执行这个战场政策的。
惨、惨,连日奔驰,能到东江岸边的党项武士,都是族中最精壮的儿郎啊!现在他们却失去了任何抵抗能力,在全副武装的汉军面前就像三岁小孩般被轻易击倒、击毙。只有少数人抱着竹子、牵着马尾巴,越过了江心。
正当此时,一阵狂风吹来,李恒本不会驾船,乘坐的小舟左右摇晃,舱中进了些水。
“主人,怎么办呐?”李福焦急的看着主人,在他心目中,这位大夏皇族后裔,大元的参政大人,是无所不能的。
李福等来的,是一柄冰凉的弯刀,从斜下方刺进了他的肚子。
“少一个人,船就稳当了”,李恒面无表情的抽出了弯刀,将死不瞑目的忠心仆人踢进了滔滔东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