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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妄之证全文阅读

作者:况疯子     虚妄之证txt下载     虚妄之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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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饭之恩

    “拿着这个,去厕所。”

    看着对方递来的塑料杯,我不明所以。这里是警局,又不是医院,干嘛还要验尿?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是面对警官的命令,我只能照做。

    交了尿样,我蹲在墙角,见一个警官坐在椅子里一手夹着烟看文件,老着脸皮问他:“警官,能不能给我也来一根?”

    对方看了我一眼,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正要丢给我,门一开,一个协警走了进来,指指我,对那警察说:

    “化验结果出来了,阳性。”

    我反应过来,头‘嗡’一下大了。

    这时我才知道,验尿是要检验有没有吸食违禁药物。

    烟是抽不上了,警`察把烟盒往桌上一丢,让我自己交代。

    我赶紧说行,我知道咱坦白从宽的政策。

    想到情况比我想的要严重,一时间脑子也好使起来。想起之前发生的一件事,忙说了出来。

    我规规矩矩的说:“我叫三七……”

    刚说了一句,警`察就拍桌子让我老实点。

    我无奈的解释,我真叫三七,身份证上就是这个名字,现在身份证不在身边,你们要不信,可以查系统,再不直接打给我学校也行。

    警`察挥挥手,让我接着说。

    于是,我便开始交代我能想到的所有的细节。

    我的确叫三七,没有姓,是因为我是被一个乡下卖野药的捡来的。

    那卖野药的是个脾气古怪暴躁的老头,收养了我不假,却说自己是绝户命,不占人福分,不让我跟他姓。

    给我报户口的时候,户籍警问孩子叫什么名,他才临时给我起了个名,叫三七。

    虽然他一百个不情愿,可我学说话的时候就开始喊他爷。

    爷靠着给人看病下药,把我拉扯大,我也没辜负他,好歹考上了大学。

    只是爷经济拮据,为送我入学,把珍藏几十年的一棵老首乌贱卖了,才凑足了学费。

    之后我在这个城市,只能是半工半读,为了省钱,已经连着两年没回去了。

    就在今天晚上,我照旧在川菜馆给人端盘子。

    快打烊的时候,店里就剩下两桌人。

    我给一桌俩大爷拿啤酒的时候,无意间看见另一桌俩男的,趁一女的上厕所的时候,在她饮料里放了一片粉红色的药片。

    这样的事我没经历过,但在网上也看过,知道这俩人没憋好屁。

    那女的样子挺清纯,像是涉世不深,我一时没忍住,等她回来,就说我看见刚才她杯里落了烟灰,要替她换一杯。

    俩男的当场炸毛了,说我没事找事。

    饭馆老板被惊动,出面赔礼道歉,可是说什么那俩人都不依不饶的。

    我也火了,干脆直接说他俩给那女的下药。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那女的竟指着我,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骂我胡说八道。

    老板想息事宁人,说给他们免单,那对方也不干。

    其中一个戴耳钉的男的,把那女的杯子端起来,说饭钱照给,但你必须得把杯里的饮料喝了,不然这事没完……

    警`察点了根烟,眯着眼问我:“你给喝了?”

    我说:“老板对我不错,从来不拖欠工资,我不能让他难做。不过我回头就去厕所抠喉咙吐了。”

    “然后呢?”

    “同志,然后的事……就跟我先前交代的一样。下了班,我觉得有点晕晕乎乎的,口渴的不行,见路边有个排挡,就点了份炒面,要了两瓶啤酒……”

    我当时就是有点晕乎,但还记得很清楚,才喝了半瓶啤酒,炒面刚端上来,就有两个浑身酒气的青年无缘无故找茬。

    我心里本来就憋着火,一时没忍住,就跟他们干上了。

    我从小跟爷学了点把式,对方虽然都人高马大,愣是没干过我。

    结果就是,两个酒晕子都被我放倒了,我也让警车送进来了。

    警`察挠了挠板寸头,“那药丸什么样?”

    我说:“粉色儿的,搁杯里就化了。喝不出什么味儿来。”

    警`察点点头,低声对旁边的人说了两句,然后直接把我带到了拘留室。

    我躺在冷冰冰的架子床上,看着天花板,肠子都悔青了。

    打工就打工,管什么闲事?

    这下好了,空口无凭,杯子也早被饭馆的清洁阿姨洗了,警`察能相信我说的吗?

    正翻来覆去‘烙饼’,“咣当”大门一开,先前送我进来的‘板寸头’又押了个人进来。

    被带进来的,是个破衣啰嗦,蒜头鼻的老头。

    一看到这老头,我一下就从床上蹿起来了,“怎么是你?”

    警察有些诧异:“你们认识?”跟着说,这老头是喝多了酒,摸女人屁`股被逮进来的。

    估计大半夜警察也累了,没多说,直接把老头跟我关在了一间屋。

    看到这老头,我本来燃起了一线希望,可等他进来,闻着他浑身的酒气,再看看他喝得不能聚焦的小圆眼,什么希望都破灭了。

    我跟这老头谈不上认识,巧就巧在,今天下午才见过一面。

    刚过中午饭点,老头晃晃悠悠进了饭馆,寒酸的问白米饭多少钱一碗。

    看他穿得就像个要饭的,一个脾气不怎么好的服务员当场就把他轰了出去。

    我看不惯,刚好从后厨领了员工餐,就把饭菜拨到一次性饭盒里,给他端了出去。

    我本来也没指望他感激我,就是从小听爷说,天底下坏人多,穷人更多,碰到要饭的,咱要是有富裕就给点钱;碰上要钱的,就给他饭,对方要是不要,拿大棍子轰丫的。

    老头瞪着俩小圆眼,看了我足足一分钟,才把饭盒接过去,却是对我说:

    “小伙子,你心肠不错。不过,运气却不怎么好啊。”

    我多少有点好奇,也是闲的没事,就问他什么意思。

    老头蹲到一边的花坛上,边打开饭盒狼吞虎咽,边间隙用一次性筷子点了点我,说自己是个算命先生,只一照面,就看出我非但时运不济,而且马上就要倒大霉。

    我一听就没兴趣了。

    我爷是卖野药的,早先我没人照顾,就跟着他走村蹿乡,三教九流的人见得多了。

    单说这算命的,你要是能算准,怎么不替自己算算?混得跟叫花子一样,却还要糊弄旁人。

    见我要走,老头忽然在我身背后抬高声音说:

    “听人劝,吃饱饭!听我一句,现在回家,晚上别上班了,不然你就会有牢狱之灾!”

    他声音特大,弄的路过的好几个人都扭头看我。

    我有点窝火,回过头说:“爷们儿,你是不是有点不厚道了?这是咒我呢?你是不是以为这么说,我就得乖乖掏钱给你?”

    见他这一会儿的工夫,已经把饭吃完了,正特没起子的用袖子抹嘴。

    我一时啼笑皆非。我也是,他这把年纪了还穷困潦倒,危言耸听只是江湖伎俩,图的也不过是三块五块,我跟一糟老头子上什么火啊?

    我这人上火快,想开的也快。

    当即从兜里摸出一张五块钱的票子,塞到他手上:“爷们儿,钱给你,不求你念我好,别咒我就成了。”

    老头对着天上把钱照了照,小心翼翼收起来,口中却是叹气:

    “唉,要单是一顿饭,也就换刚才那两句话。有了这五块钱,我可就有法子帮你咯。”

    我早不耐烦了,扭脸回了店里。

    我只当他是个老混混,再不就是半疯,过后就把这茬忘了。

    这会儿在拘留室又见到他,才把白天的事想了起来。

    这老头说我有牢狱之灾,还真就一言中的,难不成他真是传说中的‘世外高人’?

    见他四仰八叉的躺着,闭着眼满嘴喷臭气,我不禁苦笑。

    三七啊三七,你好歹是个大专生,瞎寻思什么呢,居然相信算命的?

    呵呵,‘牢狱之灾’是自作自受,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老骗子身上,那特么谁才是疯子?

    还特么是个……酒后摸女人屁`股被关进来的老流`氓……

    得了,天塌下来当被盖,除死无大事,想也白想,还是睡吧。

    我正想硬闯周公,老头忽然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含糊的说:

    “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早点回家了吧……”

    我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心劲了,翻身躺下,同样含糊的说:

    “知道了,知道了,你是活神仙。下回你先算准,再去摸女人的屁`股,免得被人抓现行。”

    “嘿,小子,心窍是堵着,嘴可是够损的啊!”

    老头兀自没睁眼,大大的打了个哈欠,“诶呀,我也不跟你计较了。我下面的话,你单听进去就行。你先别担心,明儿天一亮,你就能出去了。

    不过,要我说,这不是什么好事。你这趟能出去,是我报答你一饭之恩;可你还得倒霉,过后还得进来,学肯定还是上不成了。”

    他要说别的,我都可以当耳旁风,但最后一句话却是戗到了我的逆鳞。

    我是爷卖野药拉扯大的,早些年像爷那样的‘蒙古大夫’在乡下还算能吃得开,随着网络的发达,社会的发展,农村人眼界也开阔了,开始崇尚相信科学。

    按爷的话:世道变了,人都不好糊弄了。

    没人能够体会老头子这话里的心酸。

    事实是,爷老了,别说糊弄人了,干农活都费劲。

    我就指望赶紧熬到毕业,在城市里找份工作,把老人家接过来一起住呢。

    要是上不成学,那对我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我翻身坐起来,瞪眼看着蒜头鼻老头。

    他像是有所觉察,睁开小眼,斜视着我一笑,不等我开口就说:

    “年轻人,火气别那么大。这么着吧,我给你指一条明路,你且听我说,要不要按我说的去做,随便你就是了。

    这样,等有一天,你身上就剩三百五十二块六毛钱的时候,可以去城西象鼻弄。沿着弄堂走到底,你会看到一个又胖又丑的女人在骂街。

    你什么都不用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身上的钱全给她。然后,你在她指着骂街的那间屋子里住上一宿,或许,你身上的霉运就会被赶走了。

    不过,凡事都有万一。事在人为,就看你怎么选。同样,如果那胖女人把钱全收了,她不说会死,起码得疯。可要是给你留点,哪怕是一个钢镚儿,她的将来,或许也就改变了……”

第二章 诡异数字

    我越听越觉得玄,刚要细问,老头却已经打起了呼噜。

    这一夜,我几乎没能入眠。刚开始犯迷糊,就被开门声吵醒。

    “谁是三七?”

    我一个激灵坐起身,下意识看向对面,那怪老头还在睡。

    “老先生,您贵姓大名?”

    回应我的是一阵震天的呼噜声。

    我被带到了办公室,昨天那个板寸头警察,递给我一张纸和一支笔,说我签完字就能走了。

    我赶紧签下名字,然后才问:“查清楚了?”

    对方点头:“早上我们按照你给的电话,联系到了那家饭馆老板,证明你说的是事实。巧得是,我的另外两个同事,昨个晚上出警,处理一件……一件风化案的时候,找到了你所说的那两男一女。当时我的同事觉得他们可疑,直接带去医院检查,证实三人都吸食了大量的违禁药物。”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继续说道:“更巧的是,昨天和你打架那两个,一个是其中一男的助理,另一个是司机。”

    我恍然大悟,“这是故意报复我呢?”

    对方不置可否,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有点古怪,“昨天夜里我送进去的那老头,你认识?”

    我点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干脆就把昨天和老头碰面的事说了一遍。

    对方的表情更加莫名怪异,“这么说,他很有可能是为了报一饭之恩才帮你的?”

    “什么意思?”我一头雾水。

    警察说:“昨天夜里我们接到电话,说某娱乐场所门口有人耍流`氓。一个破衣啰嗦的糟老头子,手里拿着不到三分之一瓶、五块钱一瓶的三粮液,摸了一个女人的屁`股。本来这事那地方的保安就能处理,可那老头直接用酒瓶给其中一个戴耳钉的男的……开了瓢。所以,我们才接到报警电话。”

    “五块钱的三粮液……”

    我终于明白他的表情为什么这样奇怪了。

    大脑好一阵混乱过后,我想起问警察:

    “我能再见见那老爷子吗?他……他这算不算是检举有功,是不是该把他给放了?”

    警察挠了挠板寸头,摇头说:“一码归一码。听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这事挺邪乎的。可他摸人家女的是真的,还把人脑袋给砸开瓢了呢!就是对方不刻意追究,他起码也得关个几天。这么着,我记了你手机号了,等他的事有了结果,我给你个电话。”

    看得出,他对这件事多少也有点感兴趣。

    不过是一个一荤一素的盒饭,外加五块钱。

    我被人报复陷害关进了局子,这么巧,一个叫花子老头,用五块钱买了一瓶劣质酒,喝多了去摸女人屁`股,还胆大包天的把人脑袋给开了。

    然后警方人员凭着敏锐的直觉,顺藤摸瓜抓住了陷害我的人,替我洗清了不白之冤……

    这件事任谁听了,大概都会觉得像是天方夜谭吧。

    最后我问‘板寸头’,能不能告诉我那老头叫什么名字。

    他丢给我三个字——杨武刀。

    ……

    之后的几天,我时不时都在想这件事。

    警察没有给我打电话,随着时间的推移,工作的辛劳,也就逐渐开始淡忘了。

    这天下午,我照常到饭馆上班。

    老板娘找到我说:你今天下午别在店里待了,去一趟火车站,帮我把火车票退了。

    原来老板夫妇本来是打算明天去外地的,临时有事改了行程。票是售票点出的,要退票只能去火车站。

    我看看时间,忙不迭的出了门。

    火车站退票窗口排成长龙,等退了票,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我寻思着先上趟厕所,然后还回店里。把退票的钱给老板娘,完事还不耽误晚上的饭点。

    溜溜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队,可把我憋得不轻。

    等从厕所出来,刚走出售票大厅,就有开电瓶车的警察把我给截住了。

    警察没说话,就朝我身上指了指。

    我莫名其妙低头一看,脑袋瓜子顿时就猛地一木。

    手从牛仔裤的裤兜插进去,手指头从下头伸了出来,我涩声对警察说:我钱包让人偷了。

    “跟我们来吧。”

    跟着到了警务室,填了两张表,报备了失物。

    然后,警察拿出个密封袋装着的钱包交给我,用很有些同情的口吻说:

    “钱包是清洁人员在厕所垃圾桶捡到的,钱……没了。好在身份证和银行卡还在。”

    走出火车站,我欲哭无泪。

    找了台提款机,连插两张卡,最后还是到柜台上,把能取的钱全取了出来。

    总共三百五十二。

    我是真快掉眼泪了,前天才发工资,刚给爷寄了钱。这个月的生活费,连同退票的钱,全都被偷了。

    老板娘的钱可以下个月扣,这三百来块,够我撑一个月嘛?

    我想骂街,想诅咒偷我钱的王八蛋全家死绝,可最终能做的,只能是打开钱包,小心翼翼的把取出来的钱放进去。

    我苦笑着合上钱包,走出银行,冷不丁旁边伸过来一个破塑料碗,“好人有好报,施舍两个吧……”

    我见这乞丐面色比我还红润,左右看看,随手从旁边垃圾桶上拿了个‘开封菜’的可乐杯,揭开盖扔了,把一次性杯子举到对方眼巴前晃啊晃:

    “行行好,给点吧,一毛两毛不嫌少,三万五万不嫌多,就快没饭辙啦!”

    乞丐鄙视了我一眼,随手从自己的碗里捏出俩钢镚,丢在我杯子里的同时,骂了一句特难听的话。

    我连跟人打架的心劲都没了,见他‘傲然’转身离去,我撇着嘴,低眼往杯子里一看。

    呵,好大的手笔啊,不光有‘银’还有‘金’呢。

    按说我就是再没脸没皮,也不会吃嗟来之食,可爷曾经跟我说过,地上就算有一分钱,该捡也得捡,不然财神爷以为你不差钱,以后就不眷顾你了。

    我本着这个原则把钢镚掏出来,甩了甩沾的可乐,刚要往兜里揣。猛不丁看到那个又去向别人要钱的乞丐背影,心里猛地打了个激灵。

    两个钢镚,一个五毛,一个一毛。

    加上我刚取出来的三百五十二,不正好就是三百五十二块六毛!

第三章 恐怖歌谣

    钱是好东西,没有钱寸步难行。

    看到这乞丐给的六毛钱‘巨款’,想起一个人,和他说的那些怪话,我愣在原地,只觉得大脑一阵‘嗡嗡’的。

    “等有一天,你身上就剩三百五十二块六毛钱的时候,可以去城西象鼻弄……”

    蒜头鼻老头的声音,像魔咒般在耳边索绕。

    我从恍然中清醒过来,举目观望。这里是城西高铁站,象鼻弄好像就在这附近!

    我对这一带并不怎么熟悉,翻出手机导航了一下,象鼻弄居然跟这儿只隔两条马路。

    跟着导航,步行来到一条老旧的弄堂口。

    看着‘象鼻弄’三个字的路牌,我觉得我已经魔障了。

    那个神神叨叨的杨武刀,究竟是什么人?

    疯子?骗子?还是传说中深藏不露的高人?

    我不悲观,但也不是个盲目乐观的人。

    现在的我,不算山穷水尽,也相差无几。

    最主要的是,杨武刀说的话都应验了。

    我果然还是很倒霉,这样霉运连连的生活,难道要一直继续下去?

    关键……我现在身上真就只剩下三百五十二块六,和杨武刀说的一分不差!

    “来都来了,那就去看看呗。”

    才走进弄堂没多远,我就再一次被惊着了。

    这是这个城市为数不多的老弄堂,已经没有改造的余地了,弄堂不深,两边的建筑都是建国后,甚至还有解放前的。

    把我雷着的,是一个堪比河东狮吼的女人声音。

    同时我也看到,巷尾一个穿着白色碎花睡裙,体态肥胖,盘着头的中年妇女,正蹦着高的指着一间屋子骂街。

    “真有个胖女人……”

    我心里犯嘀咕,她该不会是传说中的‘托儿’,是和杨武刀合计好了给我设局下套吧?

    这个顾虑很快就打消了。

    我还有什么啊?就算要割我的器官,那也不至于下这么大心思啊?

    我才刚走过去,胖女人只瞄了我一眼,就不带好气的骂道:“小瘪三,看什么看?”

    我下定了心思,也不管她口出不逊,掏出钱包,拿出所有票子,想了想,又倒出两个钢镚,一言不发的递给了她。

    胖女人眼睛一亮,一把将钱抢了过去,仔细数了数,斜视我说:“你是杨老头的亲戚?他让你来替他交租的?帐头倒是蛮拎得清的。加水电费刚刚好!”

    我依然看着她没说话。

    估计她也觉得不自在了,转身边嘟囔什么,边推开了隔壁一个房间的门。

    “你刚才骂谁呢?!”我猛然抬高声音问。

    胖女人愣了一下,转过身看向我。

    我抬手斜向上指了指门头:“你住这儿?挺近啊。”

    “你什么意思?”

    我说:“骂人不对,无缘无故骂人更不对。”

    胖女人脸色越发不自然:“你想怎么啦?”

    我笑笑,没吭声。

    这时,屋里又走出一人。

    看到这人,我不禁眼前一亮。

    这是一个十分高挑靓丽的女孩儿,看年纪也就二十岁左右。清汤挂面一般,五官精致俊俏,虽然穿着普通的居家服,但在我看来,有着一种另类的惊艳。

    “妈,你干嘛呢?”女孩儿嘴上问着,却是把胖女人往屋里拉。

    我冲她笑笑,“你好,我叫三七。”

    “三七?”女孩儿咧了咧嘴,“我还叫四六嘞!你找我妈干什么?”

    我这会儿已经大致了解了状况,就说:“我是来替杨武刀交房租的,顺便替他说一声,他钥匙丢了,你们要是有备用的,借我去配一把。还有……”

    我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胖女人,“你妈刚才无缘无故骂我……”

    我是没什么本事,但从来也不是个肯轻易吃亏的人。

    女孩儿显然很聪明,可到底还是年轻,见我直接‘点题’,而且眉眼间很有些‘不好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这时,反倒是胖女人做出了举动。

    她反把女孩儿拉到身后,低着头,从我给她的钞票里抽出一张十块,连同两个钢镚一把塞给我,居然换上了一副旁若无事的笑脸,说:

    “不好意思啊小伙子,我才想起来,刚刚电费算错了,这钱退给你哈。你等下,我去给你拿钥匙。”

    说完直接拉着女孩儿关门进屋,没过大会儿,门开一条缝,胖女人把钥匙递出来,皮笑肉不笑的冲我点头,“不好意思哈。”

    欺软怕硬的主,到这个份上算是已经低头了,我也不会再跟个娘们儿计较。

    拿钥匙开了隔壁的门,进去一看,顿时觉得有些意外。

    杨武刀看着跟个要饭的差不多,他家里虽然简陋,但收拾的可挺干净的。

    除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个年岁比我爷都大的五斗柜,也就剩一张床。

    要说唯一吸引我,就只有墙上的一个相框了。

    那不是单幅的照片,而是像很多老辈人习惯的一样,把许多相片拼放在一个大相框里。

    我逐一察看完这些照片,做了个总结。

    杨武刀也算是有故事的人,只是可能受过什么较大的刺激,后来精神变得有点不正常。

    我这么说,是因为前边一排老的泛黄的照片里,或单人照、或合影,里面都有一个相同的人物。

    这人看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穿着算是那个年代比较时髦的,腰杆笔直,眼睛虽然不大,但炯炯有神,很有点英姿飒爽的意思。

    这里是杨武刀的家,我对那蒜头鼻的老头印象又很深刻,所以肯定这个青年就是杨武刀本人。

    至于为什么说他受过刺激,那是因为,除了这头几张照片,后头的所有照片,在我看来,无论黑白还是彩色,年代虽然不同,但照片中的杨武刀都绝不是正常人的模样。

    有的歪嘴斜眼,有的怒目而视……还有一张最夸张的,照片里,上到七八十岁的老人,下到五六岁的孩子,全都一派正经,就只有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杨武刀,竟翻着白眼,吐着舌头,看起来完全是一副吊死鬼的样子!

    我越发确定,他精神有问题。正常人就算性格再活泼,也不会做出那么多堪称诡异的扭曲表情。

    杨老头说要我在这里住一宿……

    我看看时间,这会儿回饭馆也没意思了。关键这会儿老板、老板娘也正忙,我去跟他们说退票的钱让人偷了,只能是添乱。

    我对杨武刀越发好奇,于是决定就按他说的,在这里睡一夜。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排队也挺花力气的,我早饿了。

    好在胖女人在我的‘要挟’下,心虚的退了点钱,记得弄堂口不远的地方有个卖包子的,怎么都能对付一顿了。

    买完包子往回走,刚到巷口,猛不丁看见,一边的台阶上,坐着个小老头。

    这老头比杨武刀瘦,衣服比杨武刀还破,跟前放着个掉了瓷的搪瓷缸子,真就是个要饭的。

    见他不说话,两眼盯着我手里装包子的塑料袋,我心说:得了,这段时间尽跟‘丐帮’干上了。

    我说包子我不能给他,不然我自己就得挨饿。好在还剩几块钱,留着也派不上用,干脆全给他了。

    钱放在他面前,老要饭突然冲我咧嘴一笑。

    我吓了一跳。他样子可怜不假,但也很丑怪,这一张嘴,满嘴就只剩上下两颗错开的黄牙,配上他有点神经质的老脸,真有点瘆人。

    我刚要走,老要饭的忽然冲我招了招手,“你,过来,我给你个好东西。”

    我本来不想管他,但他接着说了一句:“给你,救人的!”

    说着,真把一件东西递了过来。

    我一看,这不就是一根自行车上的辐条嘛。

    为了避免麻烦,我干脆接过来,转身要走,却又听他含混的说:

    “晚上听到动静,你就唱歌!我教给你哈……打雷啦,下雨啦,哑巴要娶媳妇儿啦……”

    他只唱了两句,突然猛地抬高了调门,用沙哑的像是铁刷子刮锅底的声音大喊:

    “记住,要下死手!不然你们全都得死!”

第四章 诡夜

    我被他吓的不轻,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走出几步没再听见动静,扭头一看,那老要饭居然无声的跟了上来,又丑又脏的老脸都快贴到我脸上了!

    我险些魂飞魄散,急着往回跑,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了一个大马趴。

    这一下摔得真狠,好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真是见鬼了!”

    我骂了一句,想爬起来,手一撑,觉得黏糊糊的。这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天怎么一下子就黑了?

    才过饭点,就算阴天,也不能黑得这么快,难道是视网膜摔脱落了?

    我试着把手抬到眼前晃了晃,虽然看不清楚,但依稀能看到点轮廓,这才稍许放心。

    可是,天怎么就黑得这么快呢?

    我想拿手机照亮,觉得手掌滑腻难受,顺手在身上抹了两把。掏出手机,打亮屏幕,正想开闪光灯,猛然间,被眼前看到的一幕吓得呆住了。

    借着屏幕有限的亮光,就看到面前的地上,躺着一个人!

    我终于知道刚才滑腻的是什么了,是血!

    那人就倒在血泊里,我这当口还没爬起来,对方的脸,反朝向在我脸前,距离不超过一尺!

    这是一张女人的脸,因为化了浓妆,惨白中透着粉彩的红绿,显得诡异莫名。

    我强忍着没喊出来,事实上,这会儿我喉咙里像是塞了麻核,根本就发不出声音。

    我一边颤颤巍巍爬起身,一边下意识想要看的更清楚些。

    拿手机屏幕照着,越看越觉得这女人有点面熟,这好像是前不久才见过的——那个胖女人的女儿!

    只是,原本清汤挂面的女孩儿,怎么会化这么浓的妆,而且……她还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连衣裙,连皮鞋都那样艳红。

    我艰难的爬起身,急慌慌的后退,脚底下一滑,又是一个趔趄往后倒去。

    这一次,我同样没保持住平衡,却感觉身下冷冰冰的,极是软绵,像是坐在了一个被浸湿的垫子上。

    这种特殊的感觉,让我的心再一次直坠而下。

    强支撑着站起身,战战兢兢回头一看,单人沙发上,赫然坐着之前的那个胖女人!

    她被人绑在那里,浑身都是血,眼睛瞪得滚圆,却像死鱼一样,完全没了神采。

    更恐怖的是,她两边的腮帮子上,都有一道像小孩子嘴一样血淋淋外翻的伤口!

    我彻底吓疯了,但或许是因为物极必反,我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先离开这里。

    挣扎着想走,才走出几步,这时候手机屏幕却灭了。

    我怕再被地上的女尸绊倒,斜着朝旁边迈出两步,才又打开屏幕。

    这一次,我的血都凉透了。

    这次我没再看到死人,却看到了比死尸更可怕的一幕。

    我看到了一个活人……一个全身被黑色雨衣包裹着的人,正踩着椅子,像是脸贴在墙上,正在窥视什么。

    我确定对方是活人,是因为他一只手里攥着一把刀,刀上还在往下滴血,握刀的手一直都在微微颤抖。

    我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是发了疯一样,拼命跑了出去。

    才跑出门,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电光中,面前赫然闪现出老要饭的丑脸!

    ……

    闪电过后,“轰隆隆”一阵雷鸣。

    我猛一激灵,挺身坐了起来。

    这时,我才惊觉,刚才所有的一切,竟是一场噩梦。

    我人在杨武刀的床上,旁边的桌上,还放着两个吃剩下的包子。

    “怎么会做那么可怕的梦呢……”

    我喃喃说了一句,无论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在巷口见到老要饭的以后,是怎么回到这屋里的了?

    抬起手,看看除了一手心的汗,并没有沾染什么血迹,悬着的心这才稍许平定了些。

    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快12点了。

    时值夏末,从半下午就开始阴天,杨武刀屋里也没个电扇,真是闷热的难受。

    我下了床,拿过桌上的矿泉水猛灌了一气,无意间一抬头,看到了对面墙上的相框。

    昏暗的白炽灯泡照射下,照片里的人,居然像是活了。

    活过来的就只是杨武刀一个人。所有照片重叠成了一张,照片中的杨武刀,不断的在改变,从十七八岁……到我最初见到他时的模样……而且还不停的挤眉弄眼,做出各种夸张的表情。

    我早就被这‘疯老头’的变`态照片弄的困扰不堪,以为自己心有所想看花眼了,使劲揉了揉眼睛,走过去想看清楚些。

    这时我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

    对方的声音很低沉,像是一个男人,具体听不清说的是什么。这声音说不上难听,可听在耳朵里,让人觉得特别的不舒服。

    我仔细分辨了一下,声音居然像是从相框后头传来的。

    相框还是原来的相框,里边的照片并没有真出现变化。

    那声音一直絮絮叨叨不停,我听得如百爪挠心,蹑手蹑脚的搬过一把椅子,想站上去摘下相框,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手指头已经碰到了相框,我忽然鬼使神差的想起那个老要饭的。

    恰好又再一声雷鸣响起,我被突如其来的雷声吓了一跳,本能的扯着嗓子大声唱道:

    “打雷啦,下雨啦,小哑巴要娶媳妇儿啦……”

    我神经绝对没出毛病,我这么唱,实在是老要饭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而且简简单单的两句歌谣,也太有魔性了。只听一耳朵,就永远不会忘。

    我到底还是把相框摘了下来,摘下相框的一瞬间,竟看到墙上有一线光亮一闪而逝。

    看到这怪异的一幕,我的心猛地就提了起来。

    这房子实在太老了,岁月的侵蚀,墙皮都脱落了。我看到亮光闪过的地方,赫然是一个拇指大小的墙洞。

    不知道怎么地,看到墙洞,我脑子里的某根弦,像是被狠狠拨了一下。几乎是本能的跳下椅子,过去把桌上的辐条攥在了手里。

    重又蹬上椅子,仔细听,说话声已经消失,却隐约听到两声像是女人哼哼的声音。

    这轻微的声响很快被骤然而起的雨声盖过了,我的心却是莫名的提到了嗓子眼。

    慢慢的把眼睛凑过去,刚要顺着墙洞窥视,蓦地,借着灯光,就见墙洞背面突然露出了一只眼睛!

    之前的梦境,还一直在我脑海中盘旋,看到这只眼睛,我猛地想起了梦中所见到的一幕。

    刚才梦里所见的,难道就是隔壁胖女人的家?

    如果真是那样,现在隔壁屋至少有两个死人,还有一个穿雨衣的家伙,正提着刀,顺着墙洞往这边窥探呢!

    想到这里,我已经分不清梦与现实了,甚至于陷入一种半疯狂的状态,直接将自行车的辐条,对准墙洞,猛地插了过去,同时再一次大声唱起老要饭教给的歌谣:

    “打雷啦……下雨啦……”

    “啊……”

    歌声被一声惨叫打断。

    我的神经终于崩断了一般,跟随这声惨叫,也“啊”的大叫起来。

    叫声中,我跳下椅子,几步到门口,拉开房门就往外跑。

    刚跑出去,赫然就见,隔壁屋里同样跑出一个人。

    这人浑身都包裹在一件黑色的雨衣里,我根本看不到他的样子,只见他手一挥,一道寒光迎面飞了过来。

    我脚步都还没站稳,压根没有躲避的余地,只能伸手去挡。

    可是,尽管练过几套把式,但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没有电影里那般神奇的本事。

    好在对方似乎也旨在阻拦我上前,是直接把家伙胡乱扔过来的。我手一抬,没碰着那寒光,感觉有什么东西砸在身上,反手一按,正把那东西按在了胸口。

    触手发粘,而那个‘黑雨衣’,已经借着瞬间的机会,跑出了弄堂……

第五章 逆转未来(上)

    警局里,听着低沉的喝叱,看着冰冷如寒铁的面孔和刀子般锐利的眼神,我无比委屈:

    “警官,是我报的警!你们抓我干什么?!”

    一个警察冷冷注视着我:“把你之前说的,再说一遍!”

    我无力的瘫在审讯椅里。

    整整一夜,我已经重复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我甚至连买了几个包子,肉的多少钱一个、素的多少钱都说了。

    等我又把之前的经历说到一半,警察猛然打断我:“手套呢?”

    我一愣:“什么手套?”

    警`察冷眼看了我一会儿,那眼神真跟刺似的,直钻进我的眼睛,往人脑子里钻。

    之后的几天,我一直待在拘留室里,前后不知道被讯问了几次,翻来覆去都是要我叙说当时的状况,并且总是被突然打断,问一些我完全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以至于到了后来,我都开始分辨不清,真实的状况究竟是怎样。

    甚至说到某个细节,都会不自主的问自己:手套呢?绳子是哪儿来的?当时买了多少米、是用哪把刀割断的、割成了几段……

    终于,在熬过不知第几个日夜后,又一次被带到了审讯室。

    这一次,我见到了一个‘熟人’。

    我跟上次在辖区羁押我的‘板寸头’并不熟识,但依稀记得,当时有人喊他高队。

    “高队长,这件事真跟我没关系,要不然我怎么会报警?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就是个穷学生……”

    高队静静的听我述说完,掏出烟盒,丢给我一根,自己也点了一根,透过烟雾,眯着眼看了我一会儿,又递过几张别在一起的a4纸,“签好字,跟我走吧。”

    我很仔细的看了一遍内容,差点没掉眼泪,哆嗦着签完字,跟随高队,终于再次呼吸到了久违的、自由的空气。

    附近的一家饭馆里,高队端起啤酒在我杯子上轻轻碰了碰。

    我端起杯子,声音有些哽咽:“高队……”

    “叫我高和。”对方一口喝干了啤酒。

    我同样喝干了冰冻的啤酒,连打了两个嗝,顶的胸口都有些发疼,“那母女俩怎么样了?”

    高和平静的说:“一个被刺穿了脾脏,另一个被割花了右脸,不过还好,都没有生命危险。”

    “不对!”我放下酒杯,“我进去的时候,那女孩儿是被挑了脚筋,身上没受伤!那胖女人……她伤得是左脸!”

    “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嘛。”

    高和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点了根烟,浅浅的抽了一口,把烟盒连同打火机缓缓推到我面前,“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还有什么没跟我透底啊?”

    不等我开口,他就挥了挥手,像是在驱散喷出的烟雾:“先听我说完。知道我们为什么怀疑你吗?”

    见他没继续往下说的意思,我苦笑:“因为凶器上有我的指纹!”

    我记得很清楚,当晚我接住了那把刀,顺手丢在了一旁。真正的凶手明显有蓄谋,穿了雨衣,多半也会戴手套。

    高和摇了摇头:“不是因为指纹,是因为你的反应让人觉得你过于冷静了。我们切实调查过,你学的是动物医学,从第一学期第一堂解剖实验课……我们找你的导师了解过,你好像有点晕血,虽然不是很严重,但却因为这个,这门课程一直不及格。”

    跟高和一起的,还有一个便装女`警,闻言把脸偏向窗外,看侧脸表情,明显是在憋笑。

    高和咳了一声,“一个晕血的人,在看到那么血腥的画面,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报警,而且居然还对其中一个伤者的脚腕伤口做了有效的处理。要按这么着,你解剖课不及格可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我特别想跟他说什么救死扶伤、人命关天……可是话到了嘴边,最终改口道:

    “你还记不记得杨武刀?就是那个因为摸女人屁`股被抓的老头子。”

    高和一挑眉,“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是他告诉我,如果有一天我倒霉到不行,身上还剩下三百五十二块六毛钱的时候,就去象鼻弄……”

    我把从第一次遇到杨武刀后的经历,竹筒倒豆子,全都说了一遍。

    那个叫林丹的女`警眼睛都瞪直了,看我的眼神,完全像是在看精神病人。

    高和把烟屁按灭,饶有兴致的看着我问:“你意思是,当时你能够替伤者处理伤口,是因为你已经在梦里见过更血腥的场面?真实见到的情形,对你而言已经远远超过了预期,所以你才会那么冷静?”

    “我知道这很荒诞……”

    “我不觉得。”

    高和竟显得有些兴奋,“这么说,你有预知的能耐?你,能够逆转未来?”

    “逆转未来!”

    我头皮筋猛一跳。

    看到高和露出戏谑的笑容,才体会到他嘲讽的意味。

    我有种恼羞成怒的屈辱,心一横,说:“我说的是事实,如果不相信,可以去问杨武刀!”

    高和的脸耷拉了下来,一旁的林丹同样冷着脸说:“你既然和杨武刀有联系,就应该知道他已经死了,难道让我们去殡仪馆问他?”

    我一惊:“他死了?”

    高和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微一点头,“我说过结果下来会打给你的,这点我很抱歉,记着你手机号码的纸条,被我一个小侄子拿去引火烤地瓜了。”

    “杨武刀怎么死的?”我彻底不能平静了。

    高和跟林丹对视了一眼,表情显得有些古怪,对我说:“他因为伤人,被判拘留15天。在第十三天,他要求打个电话。你也知道,他那点事就不叫事。我批准他打电话,可是没想到他居然打给殡仪馆,当着我和我同事的面,直接跟人说,要对方第二天上午派车来接他。”

    我追问:“然后呢?”

    高和的嘴又撇了下来,“他说所有费用,都由他打电话的、手机的主人来垫付。”

    林丹忽然插嘴说:“当时我也在场,他还说了句怪话,说让殡仪馆的车别走南街,不然会耽误事。”

    “后来呢?”

    “司机没把他当疯子,是因为我的身份;但走哪条路线,当然不会听他的。”高和的表情越发古怪,“殡仪车在南街出了车祸,又派了第二辆。”

    后来,高和还跟我说了一件事,就是他们按照我说的,跟象鼻弄附近的人打听过,并没有听说,那附近有什么老要饭的。

    他在说这件事的时候,林丹接到个电话,出去打电话了。

    这个当口,高和把剩下的啤酒给我分了,两人最后喝干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里头关的太久,我有点‘不食人间烟火’,喝完半杯冰啤酒,我头竟有些发晕。

    恰好林丹回来,我看着她有些发红的眼睛,脑子恍惚的更加厉害。

    “行了,手机还给你了,保持二十四小时畅通,我会再联系你的。”高和拍了拍我的肩膀,结了账,就要走人。

    我猛地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林丹,心潮澎湃,头皮却都快被凉气顶的炸开了。

    “还有什么事儿?”高和低眼看了看我拉他的手。

    我直直的看了林丹一阵,鼓足勇气,转脸对他说:

    “我也不相信有人真能逆转未来,但是,眼下就有一个机会,可以证明是不是真的存在这种事!”

第六章 逆转未来(中)

    高和眉心拧成了疙瘩,“你酒量好像不大好。”

    我放开他,指了指林丹:“大木头是谁?”

    林丹明显一愣,很快,眼中流露出了愤怒:“你偷听我打电话?!”

    我摇头,对高和说:“你喝了酒,不能开车。如果让她开车,一定会出车祸!她是被对方车上滚下的钢卷轧死的,死前只说了一句‘大木头’!”

    林丹拧着眉看了我一会儿,显然又要发火。

    高和将她拦在身后,冲我挑了挑眉毛:“那我死没死?如果死了,怎么死的?”

    我使劲甩了甩头,确认我没有发疯,咬了咬牙,说:“你,是被一把绿色柄的水果刀插中左眼,插死的!”

    一时间,气氛全然凝固住了。就连找零的服务员,都愣在当场,不敢吱声。

    好一会儿,高和沉着脸对我说:“你跟我走。”

    出了饭馆,见林丹上了驾驶座,我再次拉住高和,“你们听我的吧!就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高和摇头,忽然一挑嘴角,对我说:“你说,如果换了是你坐在副驾驶上,你会不会被水果刀插死?”

    我心猛地一悸:“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

    高和讥讽一笑,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冲我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我犹豫了一下,看着他眼中的戏谑,咬牙上了车。

    高和钻进了后座,对林丹说:“从清溪南路上高架。”

    我一把攥住了林丹准备打火的手,才一碰到她,她就反手要扭我胳膊。

    我洞悉到她的意图,直接一手拉开车门,整个人向后仰。

    林丹怎么也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下,我上半身躺到车外的同时,她被我连带的趴在了我身上。

    “诶诶诶,都放手。”高和敲着椅子背说。

    我意识到再这么下去,绝没好果子吃,率先松开了手,挺直身子,一旋身下了车,大声对着车里的两人说:

    “你们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但我还要照顾乡下的爷,不会陪你们一起死!我只能告诉你们,清溪南路的高架口封了!你们出事的地点,是江河路和安科路的岔口!”

    说完,用力甩上了车门。

    隔着车窗和高和对视了一阵,眼见汽车发动,朝着两人预定的方向开去,我闭上眼,长叹了口气。

    稍微冷静了些,才想起自己真正身无分文。好在还有一张信用卡,额度不高,但也只能拿来应急了。

    我干脆能取多少取多少,回到打工的川菜馆,把提前准备好的,一千来块退票的钱先给了老板。

    老板和老板娘人虽然不错,但这段期间,我连着被关了两回,警察也不知道找了他们多少次,换谁也不敢再用我了。

    最后我还是坚持把钱还了,没要额外‘补偿’给的工资。

    回到学校,我一直提心吊胆,也不知道校方会不会因为这次的事,对我做出处罚。

    刚好一个同宿舍的哥们儿,暑假提前回来,从家带来两瓶家乡特产的竹叶酒。我去食堂打包了几个菜,俩人就在宿舍里,喝得酩酊大醉。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最初是一张张不同人、不同表情的脸在脑海中浮现不停。到后来,所有的脸,都变成了杨武刀丑怪的样子。再后来,梦境变得极为可怖。以至于我一声惨叫,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刚一睁眼,就听见有人骂骂咧咧:“娘x的,王八蛋,真当这是自己家呢,弄得这么脏,都他妈死球了事……”

    “你他妈骂谁呢?!”

    回应他的是跟我喝酒的哥们儿,名字叫蒙超。

    而骂人的,也是我们同一个宿舍的,叫顾海涛。

    我们学的这一科,说白了其实就是‘兽医’。学这个的,家境再好能好哪儿去?

    可天底下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矫情的贱人。顾海涛就是其中之一。

    他家庭条件是比我们好点有限,可看谁都不顺眼,看谁都像欠他似的。

    昨个我和蒙超溜溜喝了半夜,这会儿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顾海涛也是刚回宿舍,看到一屋子‘狼藉’,所以才开骂。

    蒙超块儿大,比我高小半个头,站在那儿跟座黑塔似的,所以我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蒙牛。

    他明显也是刚醒,一还口,顾海涛立马不吭声了,就只一脸嫌弃的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抹了把脸上的冷汗,翻身下床,见蒙超也起来了,看架势是想过去和顾海涛算账,赶忙拦住了他。

    我又使劲抹了把脸,冷汗还是不住的往外冒。

    蒙超看出不对劲,“你怎么回事?怎么虚成这样?我刚才听你咋呼,做恶梦了?”

    我摇摇头,把他拦在后头,直接走到了顾海涛跟前。

    顾海涛是典型的欺软怕硬,见我拦着蒙超,就回过头跟我瞪眼,“想找茬?有种单练?”

    我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使劲咽了口唾沫,问他:“你家里人是不是来了?”

    顾海涛愣了一下,紧跟着脸就涨红了,一把揪住我的领子,“你他妈怎么个意思?”

    “你怎么个意思?”蒙超拉了我一把,反挡在我面前。

    我再次用力拦开两人,“都别他妈扯淡了,赶紧的,跟我去校医院!快!”

    想到梦里凄惨的场景,我是真急了,再也顾不上旁的,拉着顾海涛就往外跑。

    起先顾海涛还挣扎,后来被蒙超一手从后头掐住脖子,想挣都挣不开了。

    三人跑到校医院,值班的刚好是一个跟我关系还不错的校医。

    “三七,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

    “平哥,先别说了,快跟我去救人!”

    和我熟悉的人,大多知道我什么脾性。

    校医黎平见我急得眼冒火星子,也没多问,背起医药箱就跟着往外走。

    直跑到校外附近的一家旅馆,顾海涛才似觉出了什么,“怎么个情况?来这儿干嘛?”

    “别废话!快点儿!”

    我当先冲进旅馆,不顾旅馆老板娘的询问,跑上二楼,来到一个房间门口,扭脸问顾海涛要房卡。

    “我没房卡,我妈应该在里头呢……”

    不等顾海涛说完,我就抬起脚,狠狠踹向房门。

    “砰!”

    房门踹开,几个人跑进去一看,就见一个梳着马尾,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孩儿,正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停的抽搐!

第七章 逆转未来(下)

    “婷婷!”顾海涛见状,都快急疯了。

    我过去揽起女孩儿,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东西,一咬牙,干脆直接把手掌硬塞进了她牙缝里。

    黎平察看了一下,也是脑门见汗,边做急救措施边道:

    “是癫痫,重症!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

    直到救护车呼啸离开,回头间,我和蒙超、黎平三个人,浑身都像是水洗一样,全湿透了。

    黎平粗喘了一会儿,示意我们进到隔壁一间冷饮铺。

    三人当中他年纪最大,也最沉稳,坚持说喝冰的会激着心火,愣是让我跟蒙超都点了常温的饮料。

    等消了汗,蒙超第一个问我:“说说吧,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顾海涛他妹发羊癫疯了?你可别跟我说,是你做梦梦见的。”

    见黎平也用疑问的眼神看着我,我苦笑:“平哥、蒙牛,咱没外人。我……我要是说,真是梦见的,你们不会把我当神经病吧?”

    黎平摘下近视眼镜,边擦镜片边斜眼看着我:“那倒不至于,其实做梦除了是一种大脑意识反应,古往今来,作为警兆的例子也不少。就比如我这趟回老家,头天夜里做梦梦见捡了个钱包,结果第二天还真就捡着一个。不过后来让钱包的主人给揍了。”

    “为什么啊?”蒙超问,“你想把人钱包眯下啊?”

    黎平戴上眼镜,摇了摇头,“我从我爸裤兜里捡的,被他发现了。原来他头天夜里也做梦了,梦见我从外头抱了台新电脑回来。”

    我竖着耳朵听半天,才听出他在胡说八道,不禁再度苦笑。

    蒙超给他肩膀上来了一拳,又问我是怎么知道顾海涛他妹出事的。

    冷饮铺刚开门不久,开铺子的女孩儿在后头忙活,我见没旁人,转向黎平,干笑两声问:

    “平哥,学校是不是已经决定处分我了?停课?!除非警方能出具证明,证实我不是杀人凶手?”

    蒙超牛眼一下就瞪圆了,“怎么着?杀人凶手?哎哎哎,赶紧跟哥们儿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黎平到底老成持重,抿了口饮料,拍了拍我肩膀,“你消息倒挺灵通的。不过吧,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牵扯到人命,学校也得注意影响对不对?事儿一天没结果,留你在学校,其他师生还怎么正常工作学习?”

    我苦笑:“对,想的很周全。”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所以再有十分钟,教导主任就会打电话给我,让我收拾铺盖滚蛋!”

    黎平有些诧异,但还是安慰我说,这不算大事,等调查结果认定,我还能回来。

    我哪里听得进去,好在刚才救了一条人命,这多少让我心里舒坦了些。

    见两人都是真心关心我,我也没犹豫,直接把这些天的经历说了出来。

    两人听了,先是双双愣了一阵,跟着一起用看二傻子的眼神看我。

    恰在这时,我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看到显示的座机号码,蒙超倒还没怎么,黎平却是陡然一下站了起来,“是教导处!”

    我并没有直接接电话,而是清了清嗓子说:

    “三七同学,你是个好学生,也是个聪明孩子,我为什么会打电话给你,你应该猜到了……”

    我正经八百的说了一通,然后接了电话,按了免提。

    扬声器中传来拿腔拿调的声音:“三七同学,你是个好学生,也是个聪明孩子……”

    等电话挂断,黎平和蒙超缓醒过来,开始双双蹦高,能说的台词就剩下‘我靠’了。

    直到店员小姐姐从后头提着水果刀出来,俩人才讪讪然消停坐下。

    黎平问:“兄弟,你这不是和丁主任合起伙来逗我玩儿吧?”

    蒙超瞪着牛眼问:“二十一,你真梦见了?你真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二十一,是他给我起的外号,一如我喊他‘蒙牛’。

    我也没有泄露‘天机’的顾虑,因为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被学校处分更严重的事了。

    我对两人说,我是梦到了一些事,可梦到的情形,和现实还是有区别的。

    就比如梦到顾海涛的妹妹发羊癫疯。

    我真不知道她是发羊癫疯,在梦里,只是看到她满口鲜血,最终在她老爸老妈,和顾海涛的哭喊中,被整个拉上拉锁,打包抬上了救护车。

    “你连他爸妈来都梦见了?”两人都觉不可思议。

    我点点头,“一个是谢顶的男人,显老;另一个中年妇女,眼镜比瓶底还厚。他俩……他俩说是出去逛逛,替顾海涛买点生活用品。”

    话没说完,蒙超已经拿出了手机。

    黎平一把夺过来,“别乱来!你想打给顾海涛,问他老爹是不是谢顶?让你证实了又怎么样?那三七能预知未来的秘密不是也穿帮了?”

    “对啊,这天大的秘密,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蒙超拨楞了一下脑袋,和黎平对视了一眼,两人忽然一边一个,搭住了我的肩膀。

    黎平鼓了口气,用力冲我点头说:“兄弟,以后我们就是亲兄弟了!”

    蒙超也猛点头:“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哦,不对,是同生死,共富贵!”

    我蒙圈了半天,直到蒙超嘴快,一语道破天机,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今天晚上开彩票,号码是多少?”

    见两人眼里都闪着‘小星星’,我差点晕死过去。

    “嗡……嗡……”

    手机再次震动,见是个陌生号码,但不知道怎么,我的心就是一阵狂跳。

    我接起电话,同样是按了免提,对方似乎迟疑了一下,才传来深沉的声音:“我,高和。”

    这一次,轮到我一蹦三尺高,差点没直接跳到桌子上去。

    “你没死……太好了!”我激动的无以复加。

    或许是听出我发自内心的开心,高和也有点动情:“我没死,林丹也没死。高架确实封了,我脑子还没堵。我们临时打了辆出租,刻意过去你说的路口看了看,早在我们赶到的前五分钟,真的出了车祸。肇事车辆,是一辆拉卷儿的大货车……”

第八章 打鬼胎

    电话里,高和告诉我,真的出了车祸。

    不敢说如果他们没有换车的话,会不会真像我说的那样在车祸中丧生,单是现实发生的情形和我所说的大致相似,就足够令两人震撼了。

    更重要的是,我当时也不明白,明明是出车祸,高和却为什么是被水果刀插死的?

    高和告诉我,当时副驾驶的手套箱里,也就是安全气囊附近,有另一件案子的证物,那恰巧是一把绿色手柄的水果刀!

    我倒没冲昏头,告诉他我被学校停课了。

    高和冷静的说,出于对其他师生的考虑,学校这么做无可厚非。

    我苦笑,说我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高和叹息一声,说抱歉,他能做的,就只能是尽快抓捕凶手,还我一个清白。

    挂了电话,见我愁眉苦脸,蒙超一拍我肩膀,眉飞色舞的说:“嗨,你有这能耐,还上什么学啊?听哥们儿的,咱现在就买彩票去!”

    黎平倒是很‘理智’,小心翼翼的说:“三七昨个梦见的都是坏事,压根就没梦见彩票开奖。我看这样,趁着学校这会儿还没落实,先让他回宿舍再睡一觉?”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别费心思了,咱都现实点行不行?”

    我可不认为能梦到天上掉馅儿饼。虽然自身还云里雾里,可我已经依稀感觉到,无论是做梦,还是面对林丹时瞬间的恍惚,所见到的一切,都和人有关。

    最能证明这一点的——就是每当事发前,我脑海中都会出现不同的人脸和不一样的表情。无论最初有多混乱,最终都会以杨武刀的某个怪异表情作为终结。

    我对两人说:“买彩票的事咱先放放,等哪天我真梦见开奖号码了,绝不一人独占,一定跟兄弟分享。眼下要紧的,还是帮忙想辙找个落脚的地方。”

    要按我想的,既然杨武刀死了,我是不是能去他那儿住一阵子,反正我是替他交了房租的。

    这个念头直接被黎平否决了,他分析的很细致。

    不说旁的,就单单那天夜里,警车的到来,不知道惊动了多少附近的居民。太多人看见我被带上警车,我再去那里,产生的影响,绝不比对学校师生带来的恐慌要轻。

    黎平说:“我倒是想起一个地方,可那附近的环境不是太好,说实话是有点委屈你了,不过嘛,这案子总不能没完没了不是?你也就是凑合几天,那就别穷讲究了。起码住那儿不用花钱嘛。”

    原来黎平有个姨是嫁到本地的,前几年跟着儿子全家搬去了国外,家里的老屋子就空置了下来。

    我说:“有这么好的事,那还犹豫什么?平哥,你看,要是方便,你能不能现在给你姨挂个长途电话……”

    不等我说完,黎平就说:“她家临走前把钥匙留给我了,本来是让我住的,可我觉得那地儿离学校有点远,不如住在学校安排的宿舍,还能见天吃食堂。这么地,我给同事打个招呼,让他帮我盯班,等会儿我就带你过去看看,要觉得合适,你就住那儿,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

    黎平打完电话,回学校开出了他那辆二手捷达,带上我和蒙超,直奔他说的地方。

    蒙超看上去五大三粗,但有个毛病,就是嘴碎,只要人清醒,嘴就没闲得时候。

    车才开出市区,他就忍不住叨咕说:“这地儿偏是偏了点,但好处是,二十一要住这头,白天夜里肯定不会空虚寂寞冷。”

    我说:“你要相中这儿了,那就搬过来,咱哥俩正好做个伴儿。”

    蒙超呲了呲牙说:“还是算了吧,我这人没什么自制力,抵受不住诱`惑,真要住这附近,不出一个月,就得*******。”

    看着路边一排这钟点还拉着卷帘门,挂着各种‘美容美发’招牌的门面,我有点没心思再跟他打屁。

    这地方倒还真不能算太偏,但这片地区,就是每个城市都难根除的‘狗皮膏’。光有住的地方还不行,我还得想法子挣钱。这周围貌似可没有适合我的工作单位。

    穿过这片街区,车速慢了下来,最后拐了个弯,停在了一条小路口。

    蒙超第一个推开车门跑了出去,见他扶着棵树弯着腰‘哇哇’狂吐,我和黎平才想起来,这个货一直有晕车的毛病。

    我从车里拿了瓶矿泉水,走过去刚想递给蒙超,忽然就听一个沙哑阴沉的声音骂道:“死小子,你们是想找死吗?”

    蒙超是吐狠了,可能没留神,我却是被吓了一跳。扭脸一看,只见一个浑身黑衣,干瘪矮小的老太婆,正冲我们瞪眼。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得罪她了,想到无奈要在这里居住,于是陪着笑脸冲老太婆点了点头。哪知道还没张口,老太婆居然冲了过来,一把将蒙超拉住,用力甩到了一边。

    蒙超才吐得五迷三道,猛不丁被她一甩,差点摔个屁`股墩儿。反应过来,就要破口大骂。

    我赶紧拦了他一把,等看清老太婆的模样,他也是一脸尴尬。

    恰好黎平赶过来,一边拉扯我俩,一边跟老太婆点头哈腰:“三阿婆,还认识我吧?我是黎平啊!”

    老太婆眼神犀利的很,只看了他一眼,神色便有所缓和,但却只挥了挥手,示意我们走开。

    黎平还想说什么,这次换我拉他和蒙超了。

    三人走出几步,我扭头看了一眼,见那三阿婆居然正在清扫树下的呕吐物。

    蒙超也看见了这一幕,内疚的说:“没想到阿婆这么有公德心,我是不是得回去帮她清理清理?”

    我忙说:“可别,你这会儿过去,铁定得被怼。老太拿簸箕砍你都有可能。”

    黎平显得很纳闷:“三阿婆是我一个老同学家的长辈,她平常不这样啊?今天怎么脾气这么火爆?”

    我问他那房子在哪儿。三人走进小路,我才对他和蒙超说:“要说那阿婆是粗暴了点,但却是好心眼。”

    我压低了声音,“你们刚才没看见那棵树底下画的白圈儿?圈儿里还画了那么个图案?”

    蒙超愣愣的说:“好像是吧,她手里好像还拿着纸钱……诶哟,她那是在给死人烧纸呢吧?”

    我说:“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钟点,哪有大中午给死人烧纸的?这老太婆不是一般人,她那是给人打鬼胎呢!”

第九章 恐怖外卖

    “打鬼胎?”

    黎平和蒙超面面相觑。

    蒙超说:“二十一,这种神神叨叨的事,你懂得最多。你说说,这世界上真有女的被鬼搞,怀上鬼胎的吗?”

    我说:“说有鬼是扯淡。其实就是早年间,没出嫁的闺女怀了孕,家里人为了遮羞脸,就说是撞了邪、怀了鬼胎。说是找人做法打鬼胎,那都是为了堵旁人的嘴,事实就是找人打`胎。”

    这种事,早年在乡下我没少见过。我们村里,就有一个姓丁的神婆,专干这类的事。

    记得有一次,丁神婆慌慌张张跑到我家,说邻村某某家的闺女血崩了,让我爷赶紧去救人。

    那件事过后,我才知道,丁神婆早先就是个产婆子,后来乡下人家生孩子也都去城里的医院,她没了收入,才打着神婆的名义,最常干的,就是替人‘打鬼胎’。

    听我说完这些,黎平的脸色有点不大好看。

    三人沿着小街走到中间,黎平把我们领进了一家私人诊所。

    一个白大褂正坐在桌子后面,低着头看手机。桌上摆着一桶正泡着的方便面。

    “猴子!”黎平喊了一声。

    那人抬起头,一脸惊讶:“平哥,你怎么来了?”

    黎平给我们介绍,此人叫招文强,是他大学同学,现在家里开的诊所坐堂。黎平姨家的房子,就在诊所附近。

    招文强面皮白净,穿上白大褂很有点像模像样,但却长了一对相当夸张的招风耳,单从背面看,两个耳朵分外显眼,就跟只大毛猴子似的,所以得了个猴子的外号。

    猴子方便面也不吃了,硬要拽着我们去下馆子。

    黎平拉住他,说:“先别急着吃饭,问你个事,你是不是替人打胎了?”

    猴子一愣,随即拧起了眉头,“瞎说什么呢?我这可是正规诊所,有执照的。我能干那事吗?”

    黎平直来直去,把在路口见到的说了出来。

    猴子听完一拍大腿,“嗨,你们都误会了!”

    听他解释才知道,他阿婆的确有些神叨,而且在周边小有名气。前两天也确实有户邻近人家的闺女打`胎,不过去的是市医院。那女的家里的老人迷信,直说那是造孽,所以才找到三阿婆,让她为胎儿亡灵超度。

    误会解开,又恰逢饭点儿,我们推脱不掉,就跟猴子去街口的饭馆搓了一顿。

    席间听说我想搬来这里住,本来活跃的猴子,脸色突然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黎平半开玩笑的问:“我让你帮忙看屋子,你该不会在那屋子里干坏事了吧?”

    猴子和他对眼了一会儿,竟然点头说:“我还就不瞒你,我真就在那屋子里办过一次‘坏事’。不过吧……我得跟你说,我和我阿婆,都觉得那屋子不怎么干净。”

    “怎么个不干净法?”黎平看看我,面子上明显有点过不去。

    猴子正色道:“开春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我跟女朋友掰了嘛。后来有次没忍住,我叫了一次‘外卖’。你也知道,我家里人多地方窄,不方便。有现成的地方,我不可能不利用。先声明,我可没想弄脏你那屋子哈,就是想着吃个‘快餐’。可是,那天那女的来了以后,发生了一件特别奇怪、也特别吓人的事……”

    猴子能当面把这样**的事说出来,也算是直爽。

    但是,听他把整件事的始末说完,不光是黎平,我和蒙超也都眉心拧出了疙瘩。

    按照猴子的说法,那天临傍黑,因为阴天,空气憋人。他想起分手的女朋友,心情低落之余,身体却是与之相反。

    这附近就是‘粉灯狗皮膏’地带,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他也就没委屈自己,直接微信联系了一家‘外卖’。

    猴子家头两辈都是开诊所的,他可不敢在家里放肆,恰好保管着黎平姨家的钥匙,就直接让‘外卖员’去了那儿。

    那女的长相还行,就是稍微瘦了点。

    照猴子的说法,他本身不是个‘挑嘴’的人,所以开门后,只上下一打量,就把女的拉进去,直接带到了后院。

    两人正打算直奔主题,猴子忽然就觉得身背后冷飕飕的。

    那会儿已经入夏了,南方天热得早,就是光膀子穿裤衩都不觉得冷。可他那时候就觉得,像是有一块冰,紧贴在背上一样,冻得他后脊梁骨都没一点热气。

    那女的是没感觉到冷,可也觉出旁的‘不对劲’了。女的本来是背对着猴子的,觉得不对,就说:“帅哥,头一次吧?要不要我帮你啊?”说着,转过了身。

    就在女人转过身后不久,她和猴子居然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猴子说,那次虽然是在院儿里,但屋里开着灯。借着灯光,他看着女人转过身,本来那女的还冲他笑,可是笑着笑着,女人的脸就变了。

    刚开始就是扑簌簌往下掉粉屑,猴子还心说,这娘们儿的妆也化的太次了,用这么差的化妆品,可不值谈好的价。

    可是,等粉屑落尽,那女的脸不光没了血色,还渐渐由苍白变成了惨绿色,而且随着脸色越变越深,居然又有东西从女的脸上掉了下来。

    猴子看得清清楚楚,那女人的一只眼珠子,竟然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看到这骇人的一幕,猴子哪还摒得住,“嗷”一嗓子就喊出来了。

    那女的同样是一声大叫,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情形,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整理,就直接夺门而逃了。

    ……

    听猴子说到这里,黎平再也按捺不住,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够了!别跟我鬼扯了!饭也吃差不多了,回头把钥匙给我!”

    猴子急道:“平哥,你听我说……”

    黎平挥手打断他:“差不多得了,你自己以后检点点儿,好自为之吧!”

    回诊所拿了钥匙,黎平说什么也不让猴子再跟着。

    出了诊所门,蒙超又忍不住碎嘴子说:“这样的人真不怎么可交。咱先不谈作风问题,天底下有买的就有卖的,这都无可厚非。替别人照看房子,不领工资,偶尔借用一下屋子也不算什么。可特么房子到底是别人家的,借用一时行,但人家本家要收回,你总不能硬给人霸占吧?我说‘霸占’可能言重了,可编出这么个瞎话,这是……这是把咱们当成三岁小孩儿吓唬了?”

    我是没接他话头,但心里也觉得,这个猴子实在不怎么地道。

    实际我是觉得,黎平刚开始跟他说的有点多,说穿了我是无处容身前来白住的。要换了是黎平自己过来住,猴子可能就没这么多搪塞的谎言了。

    就因为我一个白住的,‘强占’了他寻欢作乐的‘别院’,所以他才会编瞎话吓唬人。最终还是旨在跟黎平攀交情的同时,希望继续替黎平独守那房产。

    黎平把我们领到小街尽头,看到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我开始有点理解猴子为什么不愿意把钥匙交出来了。

    小楼虽然老旧,但能够看得出来,原主人在的时候,屋里屋外打理的还是很细致的。单单是后院墙头上的一蓬仙人掌,长得都还那么茂盛,甚至还有花败之后的痕迹。

    见黎平心情不美丽,我也没多说,只说该有的家具都不缺,有水有电,比宿舍都还强呢。

    我一直都认为,象鼻弄的凶案很快会破获,我也很快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

    所以,来的时候,我就只带了一包换洗衣服和日常用品。

    黎平差不多和我一个想法,听我说满意,就直说让我别跟学校领导掰扯,今天就直接住这儿得了。

    他和蒙超是真够哥们儿,借我发财云云只是玩笑,两人知道我近况不佳,早就各自取了现金,不光硬把钱塞给了我,还以中午喝了酒为借口,硬是把捷达给我留下了。

    房子虽然老旧,但绝不像黎平最初说的那么不堪。

    我不是傻子,只搭眼粗略一看,就想到,这哥哥是存心周济我。要不然,这么上下两层楼,光是租给前街那些‘技术工作者’群居,一个月就不少钱呢。

    跟校方那不叫矫情,就是听凭处理。

    跟这俩兄弟,也犯不着矫情。就像爷说过的,记住人的好,有机会加倍还了就成。

    我是真没打算长住,所以只临时买了张适合床铺的草席。

    黎平和蒙超搭车走后,我刚大致整理了一下,外头就有人敲门。

    门一开,来的居然是猴子。

    站在我的立场,是不能偏见他的。他似乎也想到,中午吃饭的时候,给本家的黎平和我都造成了不太好的印象。

    他的表情显得很郑重,而且带着委屈,似乎犹豫再三,才开口说:“我这人嘴快,容易得罪人。可是……可是……算了,说了你也不信!”

    我刚要说话,他突然一把搭住我肩膀,“三七是吧?你得信我,这屋子真有点邪性!”

    我很是不自在,单肩耸了耸,“猴哥,我这人命贱,就是有鬼,估摸着也不待见我。”

    猴子蓦地抬高声音:“你听我说!我也不相信有鬼!可我信邪!中午你们就只听我说了半截!你知道,后来的事是怎么样的吗?”

第十章 白毛狐狸

    猴子并没有说太多,甚至都没进屋。

    可是,他短短几句话,给我造成的影响,竟是出奇的大。

    以至于,我在这‘新居’的第一晚,到了后半夜,还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他说的算是很简练,就说,中午他所讲述的,都是真的。

    当时那个‘外卖员’落荒而逃,连手包都落下了。

    虽然包里并没有太多钱,(他专门跟我解释,说干那一行的,‘送外卖’都是只带来回车费。为的是怕‘同道中人’设局抢`劫)。

    那晚过后,他也有些混沌,认为是自己看花眼了。

    包里没钱,但还是得还给人家,毕竟‘技术工作者’也不容易。他本来是加了那女的微信的,可事后却始终联系不上对方。他不可能去联络‘店家’,也觉得没那必要。

    这事本来过去就过去了,可是最近有一次,他为了替人调拨一些药品,去了趟市二院。没想到,在那里,他又见到了那个‘外卖员’。

    只是,再见到对方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成为了架子床上散发着恶臭的死尸。

    说到这里,猴子突然跟我谈起了病理。

    什么苍白螺旋体、黏多糖酶……

    我正云里雾里,他突然一打哏:“我问过那家医院工作的一个老同学,那女的得了脏病,晚期,救不了了。死的时候,全身超过二分之一内表溃烂,眼眶……眼眶糜烂最严重!”

    猴子说,那女人死时的样子,就跟他那天晚上见到的几乎一样。至于那晚,那女的看到了什么,却是永远没有答案了。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兀自不能成眠。脑子里、眼皮底下,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渐渐的,开始有点迷糊,脑子里的画面,也逐渐被一排排内里点着小粉灯的门面占据。

    “那不是你该想的!”

    我终于忍不住翻身坐起,愣怔了一会儿,趿拉上拖鞋,几步出了屋,过去拉开了后门。

    因为是临时借住,我就只睡楼下一间,这可能是当初的老人房。这房子本身年代久远,卫生间、厨房,全是隔开在院里单建的。

    实际我就是心烦意乱,说不上是饿了还是憋尿,院里雨声簌簌,站在屋檐下,也不知道该往厕所还是厨房跑。

    凉风扑面,我使劲甩甩头,清醒了些,也终于想到该‘何去何从’了。

    我刚住进来,厨房虽然有锅碗瓢盆,可那些都搁置好多年了,更没食材让我炖煮,何况,煤气罐都报废了,还没换新的呢。

    我双手挡头,能多快就多快的跑进了厕所,就一个人住,也不用关门,拉下裤边就尿。

    正左右摇摆,猛然间,只觉得像是有一双眼睛,正在无声的窥视着我。

    我打了个激灵,都没来得及抖,就一手提上裤衩,一手抓住门扇,关上一半,往后仰着身子,侧眼往院儿里看。

    这一看不要紧,我魂儿都快吓出来了。

    顺着厕所门往外看,借着前屋透出的灯光,就见院子的角落,有一团白花花的影子!

    这白影本来就一小团,但是两只碧绿的眼睛特别明亮。

    它好像也发觉我在注视它,‘嘶嘶’挑衅的吐着气,居然开始涨大起来!

    我呆愣了足足一分钟,等反应过来,吓得想先关门的时候,那东西的个头,已经从最开始我看见它的时候,变得半人多高了。

    那对发光的绿眼睛,仍旧直勾勾瞅着这边,光芒虽然稍显黯淡,但却更加幽深似直透人心!

    “砰!”

    我猛地甩上门,倚在门背后,半仰着头控制不住的喘粗气。

    那是什么?

    猫?

    不能够,刚开始像猫,可后来变得那么大……哪有猫长那么大个儿的?

    绿眼睛……浑身白色儿……

    狗?

    萨摩?

    不像。

    我是学动物医学的,知道基因和外貌的关系。

    不同光线的折射,会造成某些动物眼球显现不同反光,但我能肯定,房间里白色的日光灯管,映照在任何常见动物的眼睛里,都不大可能会反射出那样的绿光。

    “那到底是什么?”

    我不敢开门,只顺着木门的缝隙往院儿里看。

    我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半天,终于猛地醒悟过来。

    虽然隔着雨帘,光线不怎么明朗,可还是能看出,那团已经变得近一人高的白影有着明显特征。

    浑身白色、尖耳朵尖嘴……蹲在那儿一动不动……

    那肯定不是萨摩!

    那特么的是一只狐狸!一只白毛大狐狸!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整个人都懵了。

    这里不是市区,可城乡结合处也没有闹狐狸的!而且是那么大一只,单就这会儿的个头,都快高过我了,而且它还是蹲坐着的!

    “呜哇……”

    猛然传来一声怪叫,我吓得整个人一蹦,差点没踩滑崴了脚。

    好半天,我才勉强控制住打哆嗦的腿肚子,眼珠缓缓转动,一手悄悄抓起马桶水箱的盖子,一手再次握住了门把手。

    猛地拉开门,跟着奋力将沉重的水箱盖朝着印象中,白毛狐狸所在的方位甩了过去。

    “咣”一声!

    我浑身汗毛孔跟着猛一阔张,侧着脸,瞪大眼,顺着半合拢的门缝向外看去。

    大狐狸不见了!

    院子中间,还有一片白色儿,可那就只是白瓷的水箱盖。

    ……

    转过天早上,第一个接到了黎平的电话,问我昨晚睡得怎么样?

    我违心的说,睡的挺好。总不能告诉他,这院里半夜闹狐狸,我整个晚上没睡吧?

    第二个打电话来的是蒙超,这‘牛犊子’估计刚醒,在电话里含糊的说:“喂,我想了半夜了,你……你是不还差钱啊?那什么,我卡里还有点,再给你转点儿?对了,你昨晚上梦见彩票开奖了吗?”

    我感动之余说:“梦见了,123456,外加个7!”

    “滚~~犊子去啵!”蒙超拉着长音把电话挂了。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我不得不翻身下床,胡乱套上衣服,走出房间,过去前头开了门。

    猴子隔着门框和我对望了一会儿,眼里满是怪异的神色。

    仍是没等我开口,他就递了个东西过来。

    看清包装盒,我不禁一愣。

    猴子说:“这是遥控门铃。我不是让你装门上的……一共是俩蜂鸣器,我那儿留了一个,你……你把按钮揣兜里,有什么事,你就……就按钮。”

    我感受到他是好意,却啼笑皆非,“猴哥,这……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哪知道猴子像是猛然被人踩了猴尾巴,一蹦三尺高,嗷嗷的冲我喊:“你都三天没出门了,我见天看着你呢……你要是真出点事,我怎么……怎么跟平哥交代?!”

第十一章 遗失了七十二小时

    我被猴子激烈的反应吓一跳,刚想说什么,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我一把按住他:“你刚才说什么?谁三天没出门了?”

    猴子用看待病人的眼神看着我说:“还能有谁?你的事,平哥都跟我说了,他怕扰你心烦,就让我照看着你。好嘛,三天三夜没出门,我也是实在怕你出事,才过来……”

    “我三天没出门?”我觉得要不是我有病,就是他有病,不等他回应,就掏出了手机。

    点亮屏幕,只看了一眼,就猛然呆住了。

    手机上显示的日期,和我搬来这里的日子,居然真的差了三天!

    我只觉一阵茫然:“怎么会这样的……”

    “嗡……嗡……”

    手机震动起来,我刚要接,可没等看清谁打来的,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要真是过了三天三夜,那可不得没电嘛。

    但那怎么可能?我明明记得整晚都没睡?

    不对,好像是眯瞪了一会儿。难道说,我那时候睡着了,只是不自知?那也不能一觉睡了三天三夜啊?

    猴子自顾唠叨了一通,拉着我要去外边吃早点。

    我肚子配合的打起了鼓,我说先回屋把手机充上电。猴子说不用,说他那儿有充电宝。

    这一顿饭吃的,把早点摊的老板和老板娘都看傻了。好嘛,两碗豆浆,半打油条,外加两个糖饼,还饶了一个韭菜盒子,任谁见了不得以为这是饿死鬼投胎呢。

    跟着猴子回到他的诊所,他坚持要替我做身体检查。

    我拗不过他,只好先借机会把手机连上电。

    只有前不久一个未接电话,是个陌生的手机号。微信信息倒是收到不少,有黎平发的,蒙超发的,还有顾海涛发的语音。

    这些信息发送的时间不同,但都证实,时间真的已经过去了至少七十二个小时。

    恍然间我又想起一件事,问猴子:“猴哥,你听没听说,咱这附近闹狐狸啊?”

    “闹狐狸?”猴子一愣,“早先我小时候倒是听说过有狐狸,但是这会儿环境都差成什么样了,前街‘狐狸精’倒是不少,真狐狸我可没见过。诶?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

    我本来想把夜里看见白毛狐狸的事告诉他,可想了想,还是没说。

    神不知鬼不觉的‘遗失’了七十二个小时,已经够让人匪夷所思了,要再说我看见白狐狸,那他十有**得送我去医院看心理科。

    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猴子对我的检查结果是,除了肠胃有点胀气(吃撑了),别的都很健康。

    我发现猴子其实真不错,和黎平一样是热心肠,只不过和人近乎了,嘴比蒙超还碎,该说不该说的都往外抖楞。

    我心想既然做了邻居,他又那么照顾我,怎么都要请他一顿。眼看就又快到饭点了,就说中午请他下馆子。

    两人一拍即合,等猴子忙完手头上的事,正往下脱大褂的时候,我无意间和他对了个脸,忽然又莫名的恍惚了一下。

    猴子过来搭住我肩膀:“还愣着干嘛?走吧,我请你!”

    我用力甩了甩头,呆呆盯着他的脸看了看,“还是再等会儿吧。”

    “等什么啊?”

    我说:“等手机再充会儿电。”

    不等他开口,我就忍不住问道:“你给人看病,是不是都登记资料啊?”

    猴子咧咧嘴:“废话,你以为我是卖野药的呢?哥们儿这可是正规诊所!”

    “别拿卖野药的说事!”我捶了他一拳,“我爷就是卖野药把我养大的。”

    又说了没两句,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听到开门声,我头都没回:“高队,咱们又见面了。”

    我转过身,来的果然是高和,跟他一起的,还有上次见过的林丹。

    高和诧异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说:“学校不让我住宿舍,只能暂时借朋友家的房子住。”

    高和说:“那正好,我还正想找你呢。早上我开车,让林丹给你打电话,结果响了两声断了,再打就关机了。你先等会儿,我忙完正事再跟你说。”

    我摊摊手,让到了一边。

    他和林丹向猴子出示了证件,然后开始询问起了猴子。

    刚才那一下‘恍惚’,我不光知道高和他们会来,还知道他们找猴子的目的。

    就像猴子自己说的,他的诊所虽然不大,但手续齐全,来看病的人也多数有记录。所以,对他的询问也简单了许多。

    高和示意林丹收起本子,起身抖了抖手,对我说:“公事办完了,一起去吃个饭吧。”

    “我朋友能一块儿吗?”

    “废话,不就多双筷子的事嘛。”

    依旧是上次我刚来时的那个饭馆,这回高和没喝酒,直接要了米饭。拌着菜汤三五口扒拉完,一边抹嘴,一边从包里掏出个信封推到我面前。

    “这是……”

    “我和林丹私人感谢你的。”高和点了根烟,冲我抬了抬下巴,“上回要不是事先听你说,我跟林丹可能真就去见阎王爷了。咱们也不走形式主义,送什么都不如直接给钱实在。都是工薪阶层,钱不多,别推,收着。”

    林丹放下筷子,也冲我点了点头,“上回的事,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对了,大木头是谁?”我问。

    见林丹把脸偏向一边,高和咧了咧嘴,“是她男朋友,噢不,应该是前男友。咱吃饭那回,他给林丹打电话来说分手。那天过后,我越想还真越觉得玄乎。要换了平常,以林丹开车的技术,怎么都不至于把我俩给送太平间去。可巧就巧在那天,她一听说那男的移情别恋,憋屈的就差去把那男的直接给崩了。就她当时那状态,别说遇上违章的大车了,好没秧的也能怼电线杆子。”

    猴子在旁听了半天,忍不住八卦的问:“这美女跟那木头最后怎么样了?没和好?”

    高和‘啧’一声:“都说移情别恋了,好马不吃回头草、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他肯和好我们小丹还不肯呢!”

    猴子还想说话,我知道他又犯碎嘴子的毛病了,赶紧拦了他一把。也得亏是拦住了,不然看林丹的眼神,他再说半个敏感词,林丹的筷子就得飞他脸上。

    高和忽然说了一句:“案子变得复杂了。”

    我心里打了个突,没吭声。

    知道早上的电话是林丹打的,我心里就开始画魂儿,凶手没抓到是肯定了,可既然没抓到人,找我干嘛?我怎么想都觉得,两人联系我不单为了答谢给钱。

    高和指了指猴子,对我说:“我之前问他的问题,你都听见了。你应该能想到,我们现在正从哪里着手。”

    我点头:“凶手被我用辐条刺伤了,而且伤得有点严重,所以你们现在就是盘查各个医院和个体诊所,看看有没有大夫在那之后接诊过可疑的病人。”

    高和说:“没错。你还想到别的什么了?”

    我摇头。

    高和使劲挠了挠头,“你啊,肯定是想到了,就是不想担事,不肯说。你这是非逼着我们违规啊。”

    他在林丹胳膊上点了点,朝我指了指:“小丹,你跟他说!违规的事你来,出了事,我给你背黑锅。”

    猴子扑哧乐了:“你们还有这操作呢?”

    林丹瞪了他一眼,转向我说:“我们化验比对过你那根辐条上的血样,没有结果。也就是说,凶手以前没有过犯罪记录。”

    我打了个暂停的手势:“诶!两位,这……这案子跟我没关系,你们真没必要跟我说这些。”

    高和沉声说:“我觉得有必要。你先听她说完。”

    林丹看了他一眼,加重了语气:“无论用什么方法,我们都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抓捕凶手。因为凶手已经失控了,开始变本加厉,手法也更残暴。晚一分钟抓到他,就有可能有新的受害者。”

    我忍不住再次打断她:“等等,你的意思是……”

    林丹点点头:“是连环凶杀案。事实上,在象鼻弄那起案子之前,已经有四名被害者了。同样是两对母女,相同的作案手法。不同的是,因为你的介入,象鼻弄的两名受害人没有死。”

    “等等!”

    这次打断话头的是猴子,“也就是说,你们已经认定三七没有嫌疑了。那为什么不给校方出证明,证明他是清白的?”

    高和把烟头摁灭,皱着眉摇了摇头,“规矩就是这样。没有足够证据,单凭个人主观,谁都不能出具证明。相信我们,等抓到真凶,我亲自送三七回学校,除了出公函感谢信,我给他发锦旗!”

    我心里又一咯噔:“什么锦旗?我不需要。我就是个学生,学的还是……”蓦地,我脑海中像是划过一道闪电,话音戛然而止。

    林丹终于忍不住蹙紧了眉头,“同学,你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猛一挥手,高和跟林丹双双都是一愕,像是没想到我会有这么坚决固执的态度。

    我忙说:“别误会。我是帮不上什么忙,可是……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高和一挑眉毛,和林丹的眼神中都不自觉的流露出异彩。

    我往前凑了凑,对两人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是学兽医的!”

    林丹一瞪眼,“说到底,你还是不肯协助我们!”

    我忙摇头,“你听我说完。我虽然学业一般,可是到底也算学医的,上过生物解剖课。那天夜里我能感受到……实际你们肯定也通过化验判断出来了,那凶手受伤可不轻。受了重伤,必须得治疗。那就得去医院。”

    林丹又想打断我,高和拦了她一把,冲我点头:“所以我们已经排查了全市,以及周边乡镇的大大小小四十三家医院,和个体诊所。你,接着往下说。”

    “我说了,我是学兽医的!我是想说,兽医也是医生,凶手肯定不是傻子,肯定不敢去正规医院……”

    高和猛一拍巴掌:“明白了!”跟着拿起手机,快速的拨出一个号码:“所有人员,从现在开始,地毯式排查所有乡镇兽医站,和市区所有的宠物医院!”

第十二章 相术

    弄清状况,猴子忍不住吐槽说:“人和动物能一样吗?你们这么弄,是不是有点扯了?”

    我说:“负责的告诉你,人跟某些动物还真没多大差别。关键你刚才不也听说了嘛,连着三起案子,三对母女,凶手很可能是心理有问题。

    我好歹上过几堂心理课,虽然是……是动物心理学,可是就比如拿猫来说吧,家养的宠物娇生惯养,被人拍一小巴掌,都能委屈好几天。

    比较起来,野猫就多少有点‘心理变`态’。我们有个案例,就是一野猫让车给轧断了腿,怎么着怎么疼。后来没辙了,它就把断腿齐根给硬生生咬断了!”

    高和说:“这个比喻也算恰当,凶手的确心理不正常,一旦受伤,心理受刺激的同时,生理上对疼痛的承受力多半会增强…或者说是麻木!只要能止疼、能不死,是不是给人看病的医生那都不是事儿。”

    我点头,“关键好些种给动物用的药,对人同样有效,只是副作用比较大。”

    高和使劲挠了挠头,向着林丹递了个明显的眼色。

    林丹迟疑了一下,很是郑重的对我说:“为了避免再有新的受害者,我个人希望,你能最大限度的协助我们。我刚才说过,凶手已经开始失控了。事实是,就在前天夜里,又新增了两名受害人!”

    猴子说:“我是想不明白,三七不过是一个兽医,都还没毕业,除了能想到刚才他说的那些,还能帮上你们什么忙?”

    林丹猛然抬高了声音:“他有义务协助我们抓凶手!他是救了两个人,但同时还刺伤了凶手,从而导致凶手失控!他用辐条刺伤了凶手的眼睛部位,新的受害人、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儿,被用她自己眼镜的眼镜腿插进了双眼!”

    我和猴子同时打了个哆嗦。

    高和敲了敲桌子,示意林丹冷静,忽然一转话锋问我:“你对玄学有什么看法?”

    猴子诧异道:“怎么又扯到玄学上去了?”

    高和摸了摸鼻子,依旧盯着我说:“我本人是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但我也相信,科学以上,的确有玄学的存在。比——风水,还有——相学。就算是西方国家,也多有类似的存在。”

    “相学?给人看相?”我脑子莫名的激灵了一下。

    高和说:“你一定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因为什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杨武刀不出现,以你当时的状况,真的很难在一时半会儿脱身。

    我记得你说过的每一个细节,你给了杨武刀一个盒饭和五块钱,他就帮了你那么个大忙。关键我记得——他头一次见面就跟你说过,他是个算命先生!”

    见高和绷着嘴冲我点头,我忽然有种被点醒的感觉。

    高和像是越来越兴奋,搓了搓手,接着说道:“为了调查案子,我们曾去过杨武刀家里。在那里发现了一个相框。你肯定也看过那些照片,那在任何一个正常人看来——都不正常。

    这么说吧,你之前在局里说过,你本来晕血,当晚能够第一时间替伤者应急处理伤口,是因为你在梦里见过更血腥的场面,导致你的心理防线扩张到了相当的范围。

    我相信在那之前,你肯定没有做梦预见‘未来’的能力。不然你也不会巴巴的跑去那老弄堂,白给人交房租不说,还惹了一屁股麻烦对不对?

    在你的陈述当中,你在去到象鼻弄以后,总共发生过三件‘特别’的事。除了做梦梦到凶案现场,和那老要饭的给了你一根辐条,貌似就只有杨武刀那些照片最特别了。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杨武刀不是疯子。他对你说的都是真话,他真就是个算命先生!他知道自己就快死了,恰好你好心给了他一盒饭,他觉得你不错,就决定要收你做徒弟!

    他本人是没机会、也没时间亲自传授你了,而他那些照片,就是一种特殊的——自学教材!”

    “啪啪啪……”

    我情不自禁的为他鼓掌,“您的记忆力真棒,分析能力也是超强。”

    高和一挑眉毛:“所以呢?”

    我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苦笑道:“事实是,我真不会看相,要不然我至少会跟你说,这案子什么时候能破。对了,那些照片你们应该不止一个人看过,你们谁学会什么了?”

    高和的嘴撇了下来,“我费这么多唾沫,你还是不肯帮忙?”

    林丹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我下意识的看过去,正见她蹙紧眉头,点了拒接。

    看到她有些复杂的表情,我脑子里蓦地像是划过了一道闪电。

    短暂的恍惚过后,脱口问道:“林警官,撬你男朋友的女人,是你闺蜜?她是单亲家庭?”

    林丹貌似没反应过来,高和却是身子猛地向前倾:“你想说什么?”

    和他凌厉的目光相对,我顿时冷静不少。

    高和反手在桌上不轻不重的叩了两下:

    “三七,你已经不是孩子了,你是男人,是社会的一份子。必要的责任感必须要有!八个受害人,六条人命。被你救下来的女孩儿,治好了也是残废!我真心希望你,能够尽可能的给我们提供帮助!”

    “行了,不用说了。”我起身往外走,直觉自己正逐渐落入一个迷离的漩涡,那并非是我所希冀的生活……

    走到门口,终于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道:“林警官,你最好打给那个‘死渣男’,如果他刚才打给你的目的,是要跟你复合,那么……那个新被他始乱终弃的女人和她的母亲,或许有可能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回去的路上,猴子急不可耐的追着我问:“你真会看相?真看出凶手……不,是连谁是下个受害人都能看出来?”

    我没吭声,直到回到诊所,才对他说:“猴哥,是兄弟,我不瞒你。最近在我身上实在发生了不少怪事,就比如你说我三天没出门,事实上,我只记得昨晚在院子里,见到一只绿眼的白毛大狐狸。我吓得一夜都没怎么睡,等你来敲门的时候,才知道已经过了三天。”

    我点着头道:“我得承认,那个姓高的,的确牛掰,分析推理能力超强。他说那些话,真替我解开了不少困惑。可是……要说起看相,猴哥,你不觉得这有点扯吗?”

    “为什么觉得扯?”

    猴子夸张的挥着手,“说到狐狸,虽然现如今环境破坏的厉害,可从咱这儿再往东,就是林场野地,有狐狸跑到院里,也不……不算多稀奇。要说看相,那真是老祖宗传承几千年的东西,怎么就扯了?”

    见他越说越激动,我脑子也被打乱了,赶紧拦着他说:“先别说相学,先说狐狸。你见过狐狸能变大变小吗?”

    “切,狐狸精狐狸精,能变大变小……”

    猴子说这话显然是没走脑子,等反应过来,表情也变得愕然。

    我正想再说,忽然发现,他眼珠缓缓转到了别的地方,眼中的神情也变得很有些怪异。

    我下意识的转过头,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心里登时打了个激灵。

    我居然真的看到了一张——狐狸脸!

第十三章 追凶(上)

    诊所的玻璃门上,紧贴着一张走样的脸。

    能在大白天出现的,当然不是狐狸精。

    那是个人,之所以会被我第一眼看成狐狸,是因为对方的眼睛。

    那双眼睛往下弯,眯得像是两线月牙,但透出的些许眼珠里,却闪烁着狡黠的神采。

    再配上其它因为挤压而扭曲变形的五官,乍一看还真就像是一张狐狸的脸!

    猴子在我身背后抬高声音说:“瞎瞅什么呢?想吓死人啊?还不赶紧进来!”

    外面那人嘴一咧,推门走了进来。

    我这才看清,对方居然是个长相很是不错的女孩儿。

    女孩儿的眼睛其实很大,但是天生是笑眉眼,一双眸子比之秋水不妥,更像是闪耀的星星,透着古灵精怪。

    猴子显然是认识她的,她一进门,猴子就转身去药架上搜罗:“我琢磨你这两天也该来拿药了,怎么地,最近有没有去复诊?”

    “你哪那么多废话,好好瞅着点,别给我拿错药!”女孩儿不客气的说道,一双狡黠的像是狐狸般的眼睛却一直在我身上打转。

    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竟直接向她伸出右手:“你好,我叫三七。”

    女孩儿怔了怔,眼睛眨巴了两下,居然伸出手和我握了握:

    “你好,我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体育老师那个劈腿的前妻,刚好是数学老师。所以教我数学的体育老师教导我:谁要敢给我出数学题,饶不了他!”

    我缩回手,两手交叠垂在身前,“我真叫三七,我爷是卖野药的,三七是药材。我是被爷捡来的,他不让我跟他姓。”

    女孩儿瞪眼看了我一会儿,眼珠突然向下一斜,我吓得赶忙往后一蹦。

    女孩儿哈哈大笑,转向猴子笑道:“招大夫,这是你朋友?新搬来的?我怎么看着跟个二傻子似的?”

    猴子扑哧一乐,“你别逗人家了,他跟我是同行,学弟,都是邻居,你指不定什么时候得找他帮忙呢。”

    女孩儿诧异的看向我:“你也是医生?看年纪不像啊?”

    “我还差一年毕业。我……我学兽医的。”

    “嘿!看着挺老实的,怎么拐弯儿骂人呢?”

    我忙说:“没没,我学的专科就是动物医学。”边说边暗暗朝猴子指了指,示意拐弯骂人的另有其人。

    女孩儿又瞪了我一眼,从猴子手上接过药,说了声‘记账’,转身就走。

    直到她走出门,不见了身影,我还在发呆。

    “三七,你以前没谈过恋爱吧?”猴子问我。

    “还真没有。”

    我说我刚到川菜馆打工那会儿,倒是有个女服务员对我有点那意思,可男女感情这点事,要是不来电,用胶水粘都不管用。也得亏是没跟她有发展,因为后来我听人说才知道,那女的一早就跟后厨的一个胖厨师不怎么干净。

    猴子点点头,说:“那就对了,单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是看上人家了。”

    我没反驳,我发誓,在这之前,我绝对认为‘一见钟情’得是改成‘一日定终身’,前提还得是一击正中靶心,因为‘结晶’不得不互相凑合那种。但貌似刚才见到的女孩儿,让我对这个词的认知有了颠覆性的改变。

    我问猴子:“猴哥,这‘皮蛋’(我老家惯常对调皮捣蛋小孩儿的称呼,除了皮蛋,还有皮猴子之类)住附近?她叫什么名字?”

    猴子莫名的两眼放光:“你连这都能看出来?”

    我一愣,“怎么个意思?”

    “那丫头就叫皮蛋。她姓裴,叫什么……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了。她从小比男孩儿还皮呢,所以周围的邻居全都喊她皮蛋。”

    猴子没来由的叹息了一声,“年轻人春心萌动可以理解,但你最好别打皮蛋的主意。”

    “为什么啊?她有男朋友?”

    猴子摇摇头,拉开抽屉,翻出一张药笺递给我。

    我虽然学的兽医,但对药品还是有一定了解的,扫了两眼,心顿时向下沉:“怎么都是些激素?”

    “癌。”猴子又再叹息一声,“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我的同行说,她最多只能活半年。可是这个皮蛋……把那些医生专家的脸打的啪啪的。呵,从医生放话到现在,已经一年半了。”

    猴子语重心长的劝我:“我看得出来,你是个重感情的人,所以才让你别去招惹她。免得到头来,活着的也跟着遭罪。就让她继续这么没心没肺的,活到哪天算哪天,挺好。”

    回到借住的房子,我第一时间把手机调成响铃,并且设定了闹钟。为的是,避免再有‘睡死’的情况发生。如果再‘遗失’时间,那我还真得去大医院检查一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那晚的白毛狐狸一直都没再出现。

    我也没急着找工作。因为我相信,高和他们很快就会根据我提供的线索,抓到连环凶案的凶手。到时候回到学校,再做打算不迟。

    这天上午,我正在猴子的诊所里消磨时间,高和打了过来。

    电话里,他很有点兴奋的告诉我,就在两个钟头前,他们已经抓到了嫌犯。让我尽快抽时间去市局一趟。

    挂了电话,我立马开车赶了过去(拮据不代表没规划,我入学第二年就狠心勒紧裤腰带考了驾照,所以黎平才会把他的捷达留给我)。

    说明来意,我被带到一间小会议室。

    直到下午两点,高和才缓步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一直在审讯。”

    我说:“没关系,凶手认罪了吗?”

    “认了。”高和嘴上这么说,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我没问他具体状况,只说:“现在是不是能替我开证明了?”

    高和点了根烟,把烟盒和打火机推到我面前,吐着烟圈儿说:

    “理论上没问题,可是……在那之前,我想你去和嫌犯见一面。”

    我愕然:“我见他干什么?”

    高和狠抽了口烟,“算是例行程序吧。你和凶手有过近距离的接触,即便没见到对方的脸,但对凶手总有大致的印象。”

    他这么说,等于是我没有拒绝的余地。

    审讯室里,一个满脸胡茬、左眼包着纱布的男人被固定在审讯椅上,听到动静,只是抬起右眼扫了一眼,就又低下了头。

    我仔细打量对方,发现他虽然有些萎靡,有些不修边幅,但除去天生的络腮胡,其实是个很有些斯文的中年人。

    我还在看着他,突然间,就听他冷冷道:“我的眼,就是你扎伤的?”

    对方说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抬头,但明显是对我说的。

    我虽然被吓了一跳,但目光仍在他身上打转。

    半晌,我回过头,冲高和摇了摇头。

    高和目光一凛,斜眼看着嫌犯,嘴上问我:“他不是你那晚见到的凶手?”

    我迟疑了好一阵,咬咬牙:“应该不是。”

    话音刚落,嫌犯猛地抬起头,独眼死死的盯住了我。

第十四章 追凶(中)

    来到外边,高和立时问我:“你肯定他不是你那晚见到的凶手?”

    我使劲吞了口唾沫,犹豫着说:“我不敢说肯定什么,就是觉得他个子高了点。而且,手也大了点。”

    高和一挑眉毛:“我记得你说过,那天晚上你很害怕,跑出去的时候,只看到凶手逃走的背影。当晚下那么大的雨,你能留意到这么多细节?”

    “我还说过,在那之前,我做了个梦。”

    看到旁边两人投来异样的眼神,我苦笑。自己都说是做梦了,他们又怎么会把梦里看到的情景拿来做依据?

    高和没再说什么,在审讯室门口来回走了足有一分钟,才停下来看着我,“你对凶手还是有一定印象的,只不过……是在另一种情形下造成的。”

    我不敢开口,高和也没逼我,继续说道:

    “那个墙洞距离地面的高度,是两百零三公分,杨武刀家椅子面的高度,是四十七。你的身高大约175到177,站在椅子上,肯定要弓着腰才能把眼睛凑到墙洞上。嫌犯的身高是184,同样是站在高度相似的凳子上,想把眼睛凑到墙洞上,腰弯的要更厉害。”

    我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他踩的凳子没那么高,最多也就30多公分!而且根本就没弯腰!”

    高和目光一闪:“要照这么说,203减去30,凶手的身高应该比你还稍微矮一点?”

    我点点头:“用作凶器的刀,是一把厨用刀,和我在饭店打工的时候后厨见到的差不多。我的手在男人里算是小的,握住刀柄,刀柄也要留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在外边。我是不记得凶手戴没戴手套,可我记得,刀柄露出的长度肯定还要多点。刚才那个男人的手很大,就算不戴手套,也差不多能握住整个刀柄了……”

    说到这里,我猛然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

    “怎么不说了?”

    高和挑了挑眉毛,“你的观察力和思维逻辑都不错,很适合干我们这行。”

    他朝审讯室的门努努嘴,往前凑了凑,“要不要再进去看看嫌犯?”

    我忙说:“没必要了吧?我这些都是瞎猜的,看不出什么了。”

    林丹快步走了过来,把一份材料递给高和,很有些兴奋道:

    “初步化验结果出来了,嫌犯的血样和象鼻弄一案,现场证物上提取的血样相同!”

    高和问:“dna比对结果最快什么时候能出来?”

    “最快傍晚5点。”

    高和似乎说了句什么。

    我没听清,目光只顾停留在林丹脸上。

    林丹似乎也有所察觉,转过脸和我对视。

    我恍惚了一下,问高和:“你刚才说什么?”

    “我问你,还要不要进去再看看?”

    我咬咬牙:“我能和对方说几句吗?在那之前,我想问……对方是什么职业?”

    ……

    第二次进到审讯室,嫌犯仰靠在椅子里,从我一进去,就用一种十分神经质的目光看着我。

    我摒了摒气,鼓足勇气和他对视:“你不是凶手,为什么要替人顶罪?”

    对方仍是偏着头,看着我,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想起对方的职业,我忽然想到曾经闲来翻看过的一本书,咬咬牙,双手撑住台面,俯视他,一字一顿道:

    “你是心理医生,很清楚犯罪心理!无论真凶和你怎么亲密,除非将他绳之于法,不然你比谁都知道,他还会再行凶!”

    见对方仍然无动于衷,我也是豁出去了,大声道:“凶手现在已经失控了!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都拦不住他的!而且,我们已经查到了他的工作单位!”

    对方身子微微一震,居然开口道:“是你的脑子坏了,还是你们的脑子全都让门挤了?”

    我用力一挥手:“我知道你很懂心理学,可是我们没你想的那么没用!你替真凶顶罪,是因为他是你唯一的亲人!我知道,他是你亲兄弟,可你又知不知道,截至现在,他已经杀害了七条人命了?你又知不知道,他第一个杀的,很可能是你们的母亲!”

    “你说什么?!”对方猛一挺身,脚上的镣铐一阵作响。

    “我说!你本来还应该有一个亲人的,可是她被你弟弟杀了!”

    说完这句,我也猛地怔住了。

    高和并没有给我看疑凶的资料,只是告诉我,他的名字叫童向南,职业是心理医生。

    我刚才看到林丹,的确是‘幻想’出一些画面,可刚才说的那番话,却像是压根没走脑子,激动之下脱口而出一样。这些之前根本就不存在我的‘幻想’当中,而像是我和童向南直面相对以后,随着话语同步显现一样。

    童向南不自禁的呼吸粗重,但他控制情绪的能力相当强,独眼盯着我,眼珠微微转动了两下,沉声说:“如果说你是我的同行,未免太年轻了点。”

    我说:“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你现在已经是犯了罪了!我说的都是事实,你用命维护的,是一个杀了自己母亲的禽兽!”

    童向南也抬高了声音:“我有必要提醒你,没有证据的事……”

    我本来还想打断他,猛然间,依稀听到一阵声响。

    这声音在隔绝外界的审讯室里听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听在我耳朵里,却像是在耳边炸了个霹雳。

    我的心狂跳起来,“外面下雨了?”

    高和脸色变了变,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很快就回来道:“刚打雷,还没下。”

    我转向林丹,却没再看出什么。

    高和问:“你想说什么?”

    我虽然觉得有些事自己都认为无稽,可想到人命关天,还是硬着头皮说:

    “凶手疯了,他很可能又要再次作案!就是现在!”

    高和倒是松了口气,“如果是那样,他只能是自投罗网,我们的人还在凶手最后目标的家里,没有撤离……”

    “不是那一家!”

    我已经在疾步往外走,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猴哥,你什么都别问,现在马上去皮蛋家,带她和她妈去最近的派出所!”

    一上车,我便将油门踩到底,直奔城东飞驰……

第十五章 追凶(下)

    才一下车,高和、林丹就双双走了过来。

    我回头看了看,“就你们两个?”

    高和皱眉:“你什么都没说清楚,让我怎么带人来?”

    我没再跟他多说,再次打给猴子,却没人接电话。

    高和说:“凶手有新目标?是谁?地址给我!”

    “我不知道!”

    我着急的说了一句,左右看看,跑进了旁边的饭馆,“老板,皮蛋家在哪儿?”

    饭馆老板已经认得我了,只不过他年纪大了些,又是个慢性子,竟还有些警惕的问我:“你找皮蛋干嘛?”

    高和亮出证件:“告诉我们,他家在哪儿!”

    问出地址,我急着冲出门。这时,大雨终于拍了下来。

    高和大声对林丹说:“先去开警笛!”

    刺耳的警笛声中,我冲进相邻的街道。

    慌乱中,没留意有人出来,迎面相撞,对方竟直接被我撞得摔了个四仰朝天。

    我哪还顾得上管对方,雨中一路狂奔,来到小街尽头,见院门洞开,隔着院门,看到一人正在房门口撑伞。

    “哎?三七,你这么快就来了?到底什么事啊?你在电话里也不说清楚……”

    见到猴子,我长出了口气,“皮蛋跟她妈呢?”

    “谁啊?”

    屋里传出一个声音,跟着一个俏丽的女孩儿拿着把折叠伞,蹙着眉头走到了门口,正是上次在诊所见过的皮蛋。

    高和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跟随后赶来的林丹对视一眼,双双看向我。三人都已经淋成了落汤鸡,只能是先不说旁的,进院儿躲到了屋檐底下。

    我缓了会儿气,问猴子:“刚才怎么不接电话?”

    猴子咧咧嘴,“可别提了,我中午吃坏了肚子,跑肚跑一下午了。你打给我的时候,我正在马桶上蹲着呢,根本站不起来!这不,我刚赶过来,就又在人家家里……来了一回。我手机没带到厕所。对了,你在电话里跟火上房似的,到底什么事啊?”

    高和跟林丹亮明了身份,不光猴子,连本来一脸不耐烦的皮蛋也觉出了严重性,把我们仨让到了屋里。

    没见到有旁人,我迫切的问皮蛋:“阿姨呢?”

    “谁是你阿姨?”皮蛋瞅了高和一眼,还是说道:“我妈去前街搓麻将去了,下这么大雨,她哪能回得来?”

    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走了进来。

    这人匆匆来到屋檐下,边收伞边叨咕着什么。

    “妈,你怎么回来了?”皮蛋走过去问。

    “可别提了,你张大妈刚才被一个雷吓得,直接犯心脏病了。人都被救护车拉走了,那还玩儿什么啊?”

    皮蛋妈一回头,才发现屋里还有别人,“诶哟,怎么这么多人啊?”

    看清她的长相,我心里又是一咯噔。

    我跟皮蛋也只见过一回,没见过她母亲。但在不久前的某个瞬间,我脑海中却是切切实实的出现过这张陌生的面孔!

    皮蛋把我们给她妈介绍了一遍,然后偏着头问高和、林丹:“两位警察叔叔、警花姐姐,你们来我们家有什么事啊?”

    见高和、林丹双双看向我,我一时无语。

    我越来越清楚的认识到,恍惚中所见到的,只是针对我个人而言。说白了,更像是我个人的‘幻想’。

    在某个瞬间,我的确‘幻想’到了某个血腥的画面,可眼下这么多人,绝不可能再发生所‘见到’的情形,我又该怎么跟人解释呢?难道直接对母女俩说,有人要杀她们?而且,我很清楚的看到了她们的死相?

    高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看我,对林丹说:“我接个电话,顺便去把警笛关了。”

    高和打着伞出去后,我心说老这么僵持也不是法子,正琢磨该怎么开口,无意间就看到,桌上放着个快递袋。

    我心里一激灵,站起身,四下打量着屋里的陈设。

    在我的印象当中,所有的一切都对得上号,可是在‘幻想中’,唯独没有这个快递袋的存在。

    我拿起快递袋,皮蛋见了,两步过来,一把抢了过去,“你是不是有病?怎么乱动别人的东西?”

    我已经看到了快递袋表面的一个细节,对林丹说:“这可能是证物。”

    皮蛋蹙眉:“你放屁!这是我私人的照片,怎么就成证物了?”

    林丹走过来对她说:“如果不是太**的话,可以让我们看看吗?”

    “看不看无所谓了。”我下意识说了一句,忽然想起一件事,向皮蛋问道:“这上面没有快递单,是有人送来的?是什么人送来的?”

    皮蛋明显已经很不待见我了,好在林丹把我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她才不得不回答说:“是影楼的一个姐姐送来的,她刚好住附近,下班给我捎回来的。这不,才刚送来,猴哥就来了,一进来就说要我跟他去派出所。那姐姐怕耽误我们,水都没喝一口就走了。”

    “坏了!”我猛一拍大腿,“那女的是不是个头和你差不多,戴了一副大墨镜?”

    皮蛋说:“昂,她说她长针眼了,我还说让猴哥帮她……”

    我猛地打断她:“她真住附近吗?”

    皮蛋摇头,“她是这么说的,我哪知道她家在哪儿?我又没问……”

    这时,警笛声还在远远传来,高和却是跑了进来,一进屋就沉声说道:“童向南终于肯说实话了,凶手其实是他妹妹!”

    林丹愕然:“他妹妹?”

    我说:“还记不记得我跑进来之前,在街口撞倒的那个女人?”

    高和跟林丹同时瞪大了眼睛,林丹道:“你是想说,那个女人就是凶手?”

    “阴天下雨戴着墨镜,不是她还能是谁?”

    虽然把人撞倒后没去管,可我记得很清楚,被我撞倒那人的确戴着一副夸张的大墨镜。

    “林丹,你留下防备万一,有什么事立刻向我汇报!”

    “三七,还想到什么,电话里跟我说!”高和又快速对我说了一句,转身跑了出去。

    这下皮蛋和她母亲更懵了,皮蛋扯着我问:“什么凶手?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说:“那个女的,很可能是一起连环凶杀案的凶手。下手的对象,一直都是单亲的母女。”

    皮蛋妈脸色瞬间煞白:“你是说,她想杀我们?”

    “因为什么啊?”皮蛋问。

    我摇摇头,看向正在看手机的林丹,脑筋儿突然一蹦:“你应该见过凶手!”

    我忽然想到,有关这起连环案,除了那晚在象鼻弄之外,每次都是因为见到林丹,我才会出现‘幻想’。

    林丹抬起头,“我的确见过凶手。”说着,把手机举到了我面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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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怪老头,一个奇巧的数字,一个诡秘的相框,令一个倒霉的人,开启了诡异的人生旅程虚妄之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虚妄之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虚妄之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