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双山陵园
十二个时辰,二十四小时……
我看了看时间,发动了车子。
大雪天,陵园管理员就只在接待处留了电话。
我和方玲顺着小道一直往山上走。
好半天,也没看到一个人影。
我开始怀疑,问方玲:人死后入土为安,不就要去该去的地方了吗?
方玲说:那不一定。古往今来多少人含冤莫白而亡,别说落葬了,有些早已尸骨无存,灵魂却依旧在尘世徘徊。一日心愿未了、执念不消,就不会甘愿去轮回。
双山陵园算是离市区最近的一个,也是规模最大的一个。几乎完全覆盖了连在一起的两个小山头。
穿插在小道上,看着两边林立的墓碑,那被积雪覆盖的样子,想到墓中人曾经也在这花花世界或平凡、或风流、或为人不齿的走过一遭。让人心里不自禁有种尘世如流风人似风中沙的悲凉。
下了一个小坡,我止住脚步,示意方玲朝一个方向看。
那一排墓碑的尽头,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低着头站在一个墓碑后头。
即便没有鬼手带来的阴阳眼,我也已经看出,这个男人极不正常。
走这一阵子,我和方玲身上都积了不少雪。
西装男穿的很单薄,除去外套,里头应该就只有衬衫。
他像是站在那里很久了,可非但身上没有丁点的雪花,身子也一动不动,像是一点也感受不到寒冷。
方玲拉了我一下,小声说:“小凡是女孩子,最好不要跟男人有牵扯,不然下辈子和对方还会有纠葛的。”
“哦哦。”
我应了一声,刚要走,西装男像是已经感应到我们的存在,猛然把身体转了过来。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因为离得远,中间又有风雪阻隔,我看不太清对方的脸。
可是我能看到,他敞开的外套内,触目惊心的殷红,几乎把整件白衬衫都染成了红色!
“别搭理他!”
方玲急着说了一句,拉着我往前走。
走出一段,我忍不住回头看。
那个满怀是血的男人,仍在向这边看。
女的……女的……
我不再管旁的,一路急走,一路四下环顾。
“呀……”
冷不防,方玲一下滑倒在地。
我想拉她起来,她急着喊疼。
我蹲下仔细一看,一阵头大。
这会儿走的是下坡路,台阶被雪覆盖,有些很难分清。
方玲就是一脚踩空,把脚给崴了。
我要脱她的靴子,她急着阻拦。
见她脸上泛红,我反应过来:“姐姐,这不是你们那个年代,不是男孩头女孩儿脚,不能摸不能看。”
她这才勉强肯让我替她脱靴子。
我心里纳闷,民国时期不还流行穿旗袍呢嘛,那衩都开到大胯了,不比看脚丫子严重?
后来听方玲说我才知道,我认为的那些穿着,多是影视剧虚构的,真正她那个时期的人,特别是大户人家的女眷,穿着讲究多了去了。
高开衩的旗袍不是不穿,但那得是在内院,有长辈老人在都是不行的。
拉开靴子的拉锁,在她脚踝上轻轻按了一下,她就疼的直哎哟。
我心说坏了,这怎么还错位了呢。
我倒是跟爷学过正骨,可大寒天在雪地里正骨,又没有药物敷治,过后势必留后遗症。
“得了,我背你。”
我替方玲穿好靴子,刚要扶她起来,她突然食指贴在唇边,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你仔细听。”
我忙竖起耳朵一听,就听到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
这声音有些沙哑,让人分不清是男是女。
这时,方玲又拉了拉我,朝着不远处一排墓碑指了指。
见我犹豫,她小声道:“你不用管我,我穿的厚着呢,一时半会儿冻不坏的。”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哭声就越清晰。
走到跟前,循声望去,就见中间一个墓碑后头,一个老太太靠着墓碑,正哭得伤心。
和西装男一样,她身上完全没有风雪给人造成的痕迹,而且,老太太穿的还是死人穿的寿衣!
大致判断老太太的年纪,我跑回到方玲身边,低声道:
“是个老太婆,看着至少六七十了!就算她肯借阴命,又能借多少?”
方玲狠瞪了我一眼:“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啊!阴命多长,得看她冤屈的程度。年纪越大、受的冤枉越深、死的时间不久,这样的魂魄阴命就越久!”
我说那行吧,就选这老太太了?
方玲幽幽的看着我不说话。
我问怎么了?
她说:“你没发现,你能听到她的声音吗?”
我没反应过来。
“啧,傻小子,普通人是不能直接跟鬼说话,可你不一样啊,既然能听到哭声,就能跟她说话。你先问问她是怎么回事,有什么冤屈。如果她就是跟儿媳妇拌嘴,把自己气死的,哭一阵也就该走了,你带她走那就是犯忌讳了!”
“有道理。”
我重又走到那排墓碑,小心翼翼的顺着空隙小道迈了过去。
老太太的哭声已经变小了,但是听着更加让人有些揪心,好像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我走到离她近两米远的地方,轻声问:“老奶奶,你在这里哭什么?”
老太太本来是坐在雪地里,斜靠着墓碑低着头的,闻言抬起头,看样貌,不算太慈祥,但也不是那种恶模样。就是普通的老太婆。
老太太并没有说话,只看了我一眼,就又低下头接着哭去了。
我又试着问了两声,这回她连头都不抬了。
我纳闷了一阵,忽然想起早年听老白爷说的一个细节,赶忙绕到了老太太倚靠的墓碑前。
扫去碑上的积雪,就见上面刻着两个人的名字。
一个是邝景涛,一个是熊玉萍。
男的名字描红,说明这人还活着。熊玉萍的名字是白色,多半就是老太太的名字了。
我又看了一眼她的死亡日期,再次回到墓碑后。
我试着向老太太问道:“熊玉萍,你在这儿哭什么呢?”
这一问不要紧,老太太浑身如遭电噬,猛然间一抬头,刚才还正常的脸竟变得狰狞恐怖,伸出双手,直朝着我扑了过来!
第二百二十七章 保姆(上)
我吓了一跳,连忙向后躲。
变了模样的老太婆,只扑到一半,就趴在了地上。
我还没怎么样,她竟又哭了起来。
我没再往前靠,又问了一句:“你哭什么呢?”
老太太这次有了回应,边哭边道:“原来真的有鬼差……鬼差啊鬼差,我冤枉啊!”
“你有什么冤枉,跟我说说。”
老太太又哭了一阵,才直起了身子,面容已经恢复了原先的样子。
“大人,我冤啊……”
我这才明白,刚才老太婆是把我当成所谓的鬼差,因为冤屈,不想跟着走,才对我作势欲扑。
我又问她有什么冤枉。
这次,她终于哭哭啼啼断断续续的说出了自己的冤屈。
我告诉她,我不是什么阴间差官,只是来请她帮忙。那对她没有损失,反倒会增加果报福荫。
老太太哭诉一番后,倒是平静了许多,听完我说的,想了想,说道:
“是可以帮你,你也帮帮我行吗?我不是说非要找那贱女人报仇,我就是怕我那老头子再受和我一样的罪啊!”
我有些犹豫,因为冤死的是鬼,让她含冤的却是人,我有什么能力,或者说根本没有理由去找不相干的活人说理。
“先答应她!”
我扭脸一看,方玲已经一瘸一拐的来到了不远处。
见方玲冲我微微点头,我一咬牙,回头对老太太说,这事我可以先答应下来,但办不办的成两说。
老太婆倒也明白事理,说自己能遇到这么个救老头子的机会,已经是难得,只要我尽力而为就行。
协议达成,我问了她家的地址和其它一些问题后,掏出蒋布袋送来的单籽小葫芦,右手一把攥着老太太的手腕,念着她的名字生辰把她收进了葫芦里。
方玲崴了脚,不能走路,我只能是背着她往回走。
在经过来路时,那个满身是血的黑西装竟还在,而且还直勾勾的看着我们,就好像从我们出现,他的视线就未曾离开过我们一样……
出了陵园,上了车,我立即打给高和。
三人一碰头,看到方玲受伤,他就劈头盖脸的先训了我几句。
我倒不生气,因为他也是真正关心方玲的人之一。
高和兀自恼火的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开车,去中医院!”
“不……不去医院!”见到除我和皮蛋之外的人,方玲就又‘变回’了原先的样子,“小凡……快不行了。”
高和还不知道这事,闻言大吃一惊,“小凡怎么了?”
我说:“先别问她怎么样了,我想请你帮忙,去办一件事。”
“你什么意思?”高和拧眉道,“小凡都进医院了你还……”
我打断他:“高哥!你知道我和皮蛋的关系!我要做的事,和她的命息息相关!不过我们走的不是同一条道,所以我找你帮忙,就是我说我该说的,你办你该办的。”
以高和对我的了解,很轻易就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只问我要他干什么。
我把该说的,对他说了一遍,车也已经开到了一个小区门口。
“先停车!”
高和放下窗户,向保安亭里一个探出头的保安出示了证件:“你们保安主管在吗?”
很快,保安主管便被叫了过来。
高和让他上车后,让我开车。
高和向保安主管问道:“知道邝景涛这家人吗?”
保安主管忙说知道,还说他老伴打从前年中风,就不能下地行走,年初开始,也不能说话了。三个月前去世了。
“他们家是不是有个保姆?”
保安主管说是有一个保姆,却莫名“嗤”了一声。
“怎么了?”高和回过头问。
保安主管说:“那个保姆是他们在外地的儿子给请的,在他们家已经两年多了吧。表面上看着还不错,老实巴交,见谁都笑呵呵的。可是说实话,我觉得她不是个省油的灯。
有一回,我值班,在监控室里头,看她用轮椅推着老太太出来遛弯,有旁人的时候,把老太太伺候的好的不得了。可到了没人的地方,我就亲眼看着她拧老太太的胳膊,还抽老太太嘴巴子。
不光我,我好几个同事也见过,还有一个亲眼见过,等走过去了,她就又‘变脸'了。您说,那能是个好人吗?还有,她现在可不是保姆了。”
高和问:“怎么?她被辞退了?”
保安主管干笑:“上星期就那女的,乐呵呵给我们保安送烟送糖。您猜怎么?她跟那老爷子领证结婚了。邝老爷子七十一,她四十九,她图什么谁都知道,不就图老头的房子呗。”
我说:“人家有儿子,房子也轮不到她啊!”
保安主管叹了口气:“我跟你们几位警官说实话吧,我在这个小区干了也十来年了,这个邝老头,听说从年轻的时候,就不是个好老头。后来有一回,因为洗头被派出所的同志抓了现行,她闺女保他出去后,从此就不再跟他来往了。反正嫁出去了,搭理他干嘛啊。
熊老太太活着的时候,俩人的感情还是挺好的。但这老爷子‘宝刀不老’,出去遛弯,那就是看女人去了。那眼神吧……您几位同志自己想吧。他这样,除了他老伴把他当宝,谁能待见他啊?还好他儿子还成,虽然在外地工作,但俩仨月就回来一回。
可是……唉。他儿子半年前出了车祸,去世了。儿子死了,女儿断绝往来,这以后,这邝老头,有的受罪了。老太太虽然不能动唤不能说话,可脑子还是清醒的,身子骨也还算行吧。估摸着一下子‘走’了,多半也是丧子之痛啊。”
高和片刻都没犹豫的问:“你们小区监控保留的时限是多久?”
保安主管觉出他的认真,“最长一年多点。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这就让人调出所有她虐待老人的监控!”
高和拧着眉点了点头:“先调吧。”
保安主管打电话的空,忽然抬手指着车外一个捂的严严实实,正拎着包往这边走的妇女:
“就是她!她就是邝家请的保姆!”
第二百二十八章 保姆(下)
我打开雨刮器,扫掉前挡的雪。
那妇女似是听到动静,抬起头,转脸看向这边。
车本来停在楼门口,随着她的走近,加上从棉袄领子里抬起下巴观望,我很清楚的看到了她的脸。
脑海中闪过画面,我一阵恶心形于颜色。
方玲察言观色问:“怎……怎么了?”
我摇摇头,回过头对高和说:“高哥,要是有证据,这女的可够判的了哈。”
高和不动声色,等保安主管打完电话,才让除方玲外其他人下车。
我下车前,方玲忽然拉住我,舔了舔嘴唇却不说话。
见她看着我欲言又止,我问她有什么事?
她眼神变得有些怪异,竟还有些恨意:“如果是吕信,单用一张嘴,就能让她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我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我不是吕信,现代社会个人的言论多数也不能作为有效证据。你乖了,留在车上,我开着空调,你休息一下。这件事能处理成什么样……看情况吧。”
房门打开,开门的,正是刚才上楼的那个妇女。
见高和出示证件,对方脸色不变,“同志,有什么事吗?”
“我们接到举报,说有人虐待老人。”
高和让出半步,斜向后指了指保安主管。
能做到主管级别的保安也不是吃白饭的。那主管也不说话,就是臊眉耷眼的和对方对视,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妇女显得很吃惊,原地彷徨了一阵,才想起来把门敞开:“同志,进来说吧。这叫怎么回事……这叫怎么回事来着……”
短瞬间通过她变化的表情,所捕捉到的画面,让我有种想要呕吐,又有想要揍人的冲动。
什么叫最毒妇人心,我真是见识到了。
什么是无所不用其极,我也见识到了。
能把一个老太太那样折腾,那能是人干的事?
虽说老头不是个好老头,可她那样对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
姚丽珠,是我们通过保安主管得知的,这个本来是保姆,现在已是本家女主人的名字。
她把我们让进屋的同时,随手掏出手机放在一边的柜子上,边脱外套边朝里屋喊:
“当家的,当家的!来客人了!快出来!”
眼见一个干瘦却挺着肚腩的秃顶老头,拄着拐棍从里屋挪出来,我下意识看向保安主管。
彼此眼神相对,我终于明白他说‘宝刀不老’这个词的意思了。
对于‘登门造访’,高和是行家。
他去跟对方谈话,我就一直眼珠在老头和姚丽珠脸上打转。
双方的交流并没有持续太久。
姚丽珠本来还一副委屈的样子,时不时还隔着高和,朝保安主管瞪上一眼。
后来听高和把话说的重了,索性冲进里屋,拿出两本崭新的结婚证拍在茶几上。
“你们上下嘴皮子一碰,想说什么是什么。可我是真心对待老邝,别的不图,就图他人好!你们说我虐待熊老太太,证据呢?证据呢?”
“别急,保安正在调监控。证据一会儿就到。”高和不冷不热道。
姚丽珠冷笑:“监控?拍到什么了?拍到我给老太太俩小嘴巴子?哼,对,我是保姆,我知道你们这些当官的看不起我们这些人。可是你们知道照顾一个不能动的人有多难?你们知道有多难?我也是人!我也有情绪!拍到点什么就捕风捉影,你们是狗仔队还是警察啊?”
高和猛然站了起来:“注意你的说话方式!”
姚丽珠竟是软硬不吃,“别吓唬我,有证据就告我!”
高和立刻道:“别跟我谈个人情绪!你还是保姆的时候,对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实施伤害,那就是虐待!根据情节严重程度,重就得判!轻也得罚!你要再跟我嚷嚷,干脆跟我回去说话!”
姚丽珠立时转向邝景涛,居然环住他一条老胳膊,委屈的说:“当家的,你听见他们说的了?我要跟他们走了,你一个人在家,自己……算了。”
她转头看着高和:“我能把饭做好再跟你们走吗?”
面对这么个水火不侵油盐不进的货,高和多少也有点无奈。
我打从进门,就一直观察姚丽珠和邝老头的神情。
我发现当邝景涛听明白我们的来意后,本来还想说话的他,一直紧抿着嘴。
然后,我就一直在翻手机。
见高和看向我,我也站起身,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高和立刻掏出手机,走了出去。
“牛主任,你们保安的工资是哪儿来的?”姚丽珠闲不住,直接向‘举报’她的保安主管开炮了。
不等保安主管开口,我就向姚丽珠身边的邝景涛问道:“老爷子,饿了不?”
“饿了……”老头点了点头,表情和声音都有些涩。
我转脸冲姚丽珠笑笑:“邝太太,刚才我们队长说的都是气话,就像您说的,都是人,谁还没个情绪?您别见怪。老爷子说饿了,您……先去做饭吧。”
姚丽珠抹了抹干涩的眼角,却是抽噎着说:“行吧,我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小同志,你跟你领导要是不嫌弃,也留下一块吃点吧。”
说着,松开邝景涛,起身冲我点点头,边抹眼睛边走进了厨房。
我挪到邝老头身边,还没开口,他忽然看着我,含糊且带着哭音的说:
“你不是警察,她……我那老婆子回来了?”
我微微一怔,从口袋里拿出小葫芦,盘手捻似的把玩着。
看着小葫芦,邝老头忍不住老泪纵横。
这一来,让我更加相信,几十年夫妻,即便阴阳相隔,也有着感应。
我抽了几张纸巾,递给邝老头,同时低声对他说:
“那么多年夫妻,谁不知道谁什么样?老太太是不想让你被骗,遭和她一样的罪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了……”
邝景涛眼泪越发止不住,想要拿我手中的葫芦,我却哪里肯。
刚听厨房油锅里‘刺啦’一下,高和就匆匆走了进来。
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林丹和另一个便衣。
姚丽珠听到动静走出厨房,见状神色也是一变再变,“怎么回事这是?”
见她最终看向最和善的我,我抬手朝着天花板的一角指了指:
“有没有看到那个小东西?那不是装饰品,是今年年初才发布的最新款摄像头。你那么‘朴素’,用的手机那么旧,肯定不会知道有家庭监控这种东西。”
第二百二十九章 谋害
高和道:“我们已经联络了邝景涛儿子的原单位,虽然公司原先配给他的电脑换给了其他员工,但并未格式化。电脑一直和这摄像头有着网络连接,经过对方单位网络工作人员破译密码,我们已经得到了半年内,这间客厅里的所有录像。”
他猛地转向姚丽珠:“你对熊玉萍女士做过什么,心里有数!现在我不跟你说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就跟我们走就行了!”
姚丽珠面色一变再变,最后竟跳着脚道:“我对她做什么了?我对她做什么了?你们说!证据呢?证据呢?!”
“你捏她的鼻子!”
我大声道。
见姚丽珠停止跳脚,我站起身,挡在邝景涛面前,背着手,手里盘着小葫芦,看着姚丽珠冷冷道:
“天还热的时候,你借替她擦鼻涕的机会,捏她鼻子,一捏就是一两分钟!这对一个中风的老人来说,就是谋杀!还有,她睡着以后,你总是借机会在她脚心抹风油精之类,让她大小便失禁;还有抽后脑勺、捏腿根……”
想到通过相语所看到的更多细节,我真恨不得掐死这个歹毒的妇人。
“我杀了你!”
邝景涛陡然跳了起来,抡起拐棍向姚丽珠砸去。
林丹和保安主管忙上前制止。
姚丽珠清醒过来,委屈的哭道:“老邝,我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可那是因为……”
不等她说完,我就拿起她的皮包,递给高和道:
“你现在应该有权力搜查她的私人物品。”
高和打开皮包,找出两个小药瓶。
我指了指其中一个,“这种崔情j是畜用的,如果用在一个七十岁的老人身上,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带走!”高和怒不可遏。
姚丽珠被带走后,我正想离开,邝景涛忽然叫住我:
“小同志,能不能让我见见老太婆?”
我摇头:“不能。不过,她让我转告你——她想你好好照顾自己,可以的话,联系你女儿,乞求她的原谅吧。”
恶毒的保姆最终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熊老太太履行承诺,皮蛋经过‘抢救’,终于再次挺了过来。
可是,这件事却让我有一种迷茫的感觉。
像姚丽珠这样,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绝不是个例。
世人大多闻鬼色变,可和这些歹毒的人相比,到底谁更可怕?
……
外面还在下雪,诊所里,我和方玲、小沈三,围在一起涮锅子。
本来是要叫卢泽林一起的,但小沈三说,这家伙自从开了丧葬铺,不知道哪根筋搭住了,忽然改吃了素。而且十分坚决的说,从此滴酒不沾。
喝不喝酒倒没什么,要是菜里没肉,别说我和小沈三了,现在的方玲都不答应。
见她捏着根棒骨,嗦的有滋有味,我忍不住对她说:
“玲姐,现在的女人,都流行减肥。”
她看出我的意图,指了指电磁炉上的锅子:“里头不还有两根呢嘛,你全吃了吧。”
跟着指指小沈三:“小孩儿少吃点,不消化。”
小沈三正待还口,栓柱忽然松开骨头,汪汪叫了两声。
向门外看去,就见一辆红色的suv停在了路边。
车上先后下来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怀抱着什么,匆匆向这边走来。
两个女人夹带风雪进到店里,其中一个摘下帽子和口罩。
我看她有些眼熟:“你好,我们是不是见过?”
对方眯起眼睛看着我:“我是来踢馆的!”
“噢!”
我蓦地记起,她是那家场馆的女接待,是图四平的女儿图灵。
她只是玩笑了一句,接着就焦急的说:“我专程带朋友来找你的,她的狗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快……你赶紧帮她看看吧!”
我已经看到和她同来的女子,怀中抱着的是一条法斗,赶紧接了过来。
检查过后,我对图灵和那女子说:
“中毒了,先灌肠,然后输液。”
忙碌了一阵,等替狗扎上针,我才打量和图灵同来的女子。
二十七八的年纪,样貌算是中上,脱掉羽绒外套后,姣好的身材透着一股成熟的风韵。
自家的爱宠出了状况,主人应该是很紧张的,但是,看这女子的神态,虽然也显得很忧虑,但似乎心思不全在狗身上。
我是不会撩拨女客户的,就只问图灵吃过饭没有,没的话,我再给她撕点儿白菜,蓄点蒿子秆。
图灵不满道:“我给你介绍生意,你就这么招待我?”
我说现在不都流行清淡饮食嘛。嘴里这么说,却急着把仅剩的唯一一根棒骨捞在了碗里。
图灵说:“瞧你那没起子的样,谁还跟你抢似的。你别光顾着吃,说说狗怎么样了?”
我问那女子,今天是不是遛狗了。
女子说是,因为下雪,就只在地下车库遛了一圈。
我说那就对了,现在地下车库遛狗的多了,有些狗主人不自律,放任狗子往人轮胎上撒尿和随地大小便。这就难保有的车主不满意,碰上个把三观不正的,给狗子下药也是有可能的。
我让她们放心,咱国家药物管控严格,狗子中的不是什么剧毒,等输完液,回去以后喂两顿奶粉什么的也就好了。
图灵显得有些好奇:“就这?你这兽医,也有点太简单粗暴了吧?”
我说:“不然呢?留院观察半个月,家属陪床,然后收你个万八千?”
说到陪床的时候,我有意无意看了那女人一眼。
图灵眼里不揉沙子:“诶!你是泰迪变得吧?见女的就不放过?来来来,咱们外边过过手,我还真就一直想领教领教你的单手劈挂呢!”
我赶忙求饶。
那次踢馆的事过后,双方联络过两回,那时我才知道,从一开始就被我‘勾搭在手’的女接待,是所有人的大师姐。
跟图灵同来的那个女人,就只刚来的时候说了两句,这时突然像是魔障似的,近似尖叫着说道:
“是有人想害我!一定是有人想害我!他杀了开元还不算,现在又来毒我的狗!他想杀我!我不会让他得逞的!我要报仇!我要替开元报仇!”
第二百三十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1)
女人的声音颇为凄厉,以至于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怎么个情况?”
小沈三吓得一抖手,啃了一半的骨头掉回锅里,溅了一脸汤水。
女人意识到失态,赶忙道歉。
她自我介绍说:“我叫栗美芝,是灵灵的朋友。”
我“哦”了一声,低下头,只顾啃起了骨头。
小沈三反倒来了兴致,走到沙发旁,稚声稚气的问:
“姐姐,你怎么了吗?”
我心中好笑,这披着羊皮的东北老狼,该不会是起了色心了吧?
本以为栗美芝最多也就是敷衍他两句,没想到栗美芝在又一阵明显的恍然过后,居然向他问道:
“你相信人有前世吗?”
小沈三嘴角下意识扬起,但很快反应过来,瞪大眼睛道:“什么叫前世啊?”
栗美芝一愕,随即苦笑:“算了,算了……对了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寒假作业做完了没有啊?”
小沈三顿时不愿意搭理她了。
柜台后的方玲忽然说道:“我相信人是有前世今生的。”
栗美芝眼睛一亮:“真的?”
方玲笑了,笑得多少有点邪。
栗美芝像是找到了知音,急切道:“我相信人是有前世的,开元就是为了保护我,被我前世的仇人害死的!”
图灵在一旁直摇头:“美芝,我知道开元的死对你打击很大,可是……”
图灵显然不怎么善于劝导人。
或许八卦是所有女人的天性,方玲也不例外。
她从柜台后走出来,一只脚跳到沙发旁,挨着栗美芝坐了下来,问道:“开元……是你先生?”
栗美芝点点头。
方玲道:“可以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或许她的外形和年龄很容易让比她年轻的女性产生亲近感,栗美芝居然真的把自己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几个月前的一个夜里,栗美芝因为做噩梦半夜惊醒,想要找水喝,谁知来到客厅,就见一个人影正在翻箱倒柜。
家里就只她们夫妻俩,这人就只能是深夜入室盗窃的贼。
栗美芝当场吓得尖叫起来。
她的丈夫被惊醒,匆匆来到客厅。
那贼人也是胆大包天,非但没立刻逃走,还拿出了凶刃,威逼夫妇俩交出财物。
栗美芝的丈夫算是懂得判断形势的,当即按照对方的要求,把家里的现金以及自己的手表交给了对方,并言明——单单是那块表就值几万块。
本以为贼人拿了钱就会走,可没想到,对方却打起了栗美芝的主意。
那时天气还暖,再加上栗美芝和丈夫结婚也才不过半年,夜里栗美芝的穿着……也就和没穿差不多。
见贼人用凶刃逼迫自己的新婚妻子进房,栗美芝的丈夫哪还能忍受,当即和对方搏斗起来。
栗美芝虽然是女人,但也上前帮忙。
混乱过后,贼人终于夺门而逃。
然而,当栗美芝慌乱间打开灯,才发现丈夫倒在血泊里,胸腹间全都被血浸透了,心口还插着一把刀。
方玲问:“凶手后来被抓到了吗?”
栗美芝摇摇头,擦着眼泪道:“没有,我当时就报警了。警车救护车都来了,开元没有抢救过来,凶手到现在也还逍遥法外。”
小沈三小声对我说:“看来什么时候都要防火防盗啊。”
方玲安慰了栗美芝几句后,问道:“这和前世今生有什么关系?”
栗美芝忽然道:“我认得那个贼!”
我听得一皱眉,转眼看过去,却先看到图灵一脸无可奈何的偏过头。
方玲问:“你认得对方?那你报官的时候,有没有说明这点?”
栗美芝却说:“那天夜里,直到对方逃走,我才来得及开灯,我根本没看清那人的样子。”
我忍不住插口:“熟悉的人,不用看样子,也是可以认出来的。”
栗美芝又摇了摇头:“我肯定对他不熟悉,我不认识他。”
这下我知道图灵为什么是那副表情了。
我现在是相信前世今生的,闫冯伟和孟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可眼下栗美芝说话前后矛盾,分明就是丈夫遇害,精神受到了刺激。
在几个女人中间插话不合适,也很没意思,所以我让沈三收拾残局,自己进了诊疗室。
大约半个小时后,我将输完液的法斗抱了出来,叮嘱狗主人一些注意事项。
目送图灵和栗美芝上车离开,回过头,才发现方玲的神色有些奇怪。
我调侃她道:“你们那个时代,还不流行心理医生吧?”
方玲看着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觉得她不像精神出了问题。”
我不置可否。
方玲忽然说:“她看到贼人的样子了。不光看到,她还几乎能够说出贼人身上所有自带的特征。”
我一愣,“那她有没有向警方说清楚?”
话问出口,我才发觉方玲的话本身很有语病。
“她全都对警方说了,不光那贼人的样貌特征,还有身体特征,她甚至告诉警察,贼人腹部有一条手术留下的疤。”方玲依旧是看着我说道。
“哦,对方是赤着上身的。”我恍然大悟。
按照栗美芝说的事发时间,天还很热。小偷入室盗窃,光膀子不稀罕,总不能穿西装打领带吧?那只能是电影里的桥段。
方玲摇头:“对方穿了上衣。”
“哦。”我不打算再跟她说这事,因为我已经发现,现在的方玲有个习惯,就是说话的时候,很喜欢盯着人的眼睛。
她眼睛本来就大,又是皂白分明如秋水一般。
和这样一双眼睛对视久了,很难让人不联想点什么。
方玲忽然在我身后说道:“要我说,很可能是因为她对警方描述的太详细了,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抓到贼人。”
不等我开口,方玲就稍显愠怒的抬高声音说道:“你能不能别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只好转回身,摊了摊手:“您继续,民国大侦探。”
方玲瞪了我一眼,“就是因为她描述的太详细了,让人感觉,她对那贼人的熟悉程度,就好像对方是她的枕边人一样!如果我是警察,听了她前后矛盾的口供,也会觉得她精神出了问题。可我还是会下意识的,按照她所描述的贼人的样貌特征去搜捕。”
见我瘪着嘴不说话,方玲刚要再开口,外面突然传来敲玻璃的声音。
门外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高和的爱人。
另一个男人跟在她身边,低着头,看不太清楚样子。
然而,第一眼看到男人的穿着,我脑瓜筋就猛一蹦。
大冷天,这人只穿了一身单薄的黑西装。
虽然拢着怀,可我还是看到他领子里染着血的衬衫。
这人,竟然是上次我和方玲在双山陵园见过的西装男!
第二百三十一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2)
我打开门,把高和的爱人让了进来。
西装男竟也如影随形走了进来。
方玲也看到了对方,冲我使了个眼色,向高和爱人道:
“姐,你……你怎么来了?”
高和的爱人捋了捋头发:“刚下班,过来看看这边没什么事吧。”
“没……没事。”
方玲这样说的时候,我留意到她眼中有一丝歉疚。
这也是我这些天对她越来越放心的原因。
现在的‘方玲’,每次见到关心方玲的人,假装方玲木讷的样子时,都会不自觉的流露歉意。
这说明童佳雯只是经历悲惨,善良的本性并没有太大改变。
高和的爱人跟她说了几句,又把我叫到一边,微微蹙着眉头对我说:
“老高让我跟你说一声,那个季建军的事,他一直没放弃追查。前天刚抓了两个人拐子,她们承认认识一个叫季建军的。可是很奇怪,她们都说不记得季建军的样子。”
“不记得?”
“嗯,老高问的很清楚。对方的说法和上次那伙人稍微有点区别。就是说,她们当时看到季建军的模样,但过后对他的样貌就没有一点印象了。”
高和的爱人拍了拍我的胳膊,“三七,想开点吧。凡事向前看。相信作恶的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只能是点点头。
我相信高和的审讯手段,可实在不明白,看不清长相和看到了、过后没有丝毫印象,那是怎样的情形。
这个季建军,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
黑西装进来后,就一直面朝着墙角,踮着脚尖站在那里没有动作。
有一点很奇怪。
从小我就听老白爷说,狗和其它一些动物,能够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
眼下看栓柱的模样,明明是看到黑西装了,却是缩在与之相对的角落,一副很怂的样子。
这让我心里很有点惴惴不安。
高和的爱人也在事业部门工作,可能上班的时候和人交流的机会少,这会儿竟拉着方玲,一时间不肯走了。
方玲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不知道怎么,就跟她提到了栗美芝。
‘栗美芝’这个名字才一说出来,本来还算老实的西装男,竟猛然间转过身,朝着方玲看了过去。
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也看到了他充血的眼中透出的怨毒,赶忙一闪身,拦在了两者之间。
“你想干什么?”我低声道,“滚出去!”
西装男面容越发狰狞,一双眼睛竟瞬间变成了血红色,厉声道:
“我不甘心!我要杀了她!我要报仇!!”
“啊!”
高和的爱人骤然低呼一声。
没等我回过神,她就已经走到了我面前,很有些惶然的拉住我问:
“三七,你这是怎么了?报仇?报什么仇?你要杀谁啊?”
我一怔。
怎么她也能听见西装男的声音?
西装男兀自凄厉的吼道:“为什么?明明是我要杀她,为什么又是她杀了我?这不公平!不公平!”
这次可以肯定,高和的爱人也听到了他的吼声,猛然回头看向诊疗室:“谁?谁在里面?”
见西装男越发不受控制,居然恶行恶相扑了过来。
我也顾不得其它了,伸出右手掐住对方的脖子,一把将其怼到墙上。
这一瞬间,我只觉整条手臂伸入了初溶化的冰水中,连带小半边身子差点冻得麻木。
高和的爱人受高和影响,也是虎的很,几步走到诊疗室门口,往里看了看,扭过脸时,看着我的眼神满是狐疑:
“三七,到底怎么回事?”
我无奈,只好撒谎道:“高哥是不是跟你说过,我有精神分裂?严重了。”
我被阴气冻得难受。
虽然不知道西装男什么感受,但见他表情扭曲痛苦,想来滋味也不好受。
见他瞳仁血色消散,我才背过脸,后脑勺对着高和的爱人,低声说道:
“老实点,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没想到西装男软硬不吃,被我掐着脖子,却仍然‘中气十足’,“美芝呢?我知道她来过!我要杀了她!我要报仇!”
“美芝?”高和的爱人眼中疑惑更深,“栗美芝?”
我头大如斗,但脑海中却蓦地闪过一个念头。
我靠近西装男,低声道:“你是开元?”
对方点了点头,“我是梁开元!”
我直觉这事有蹊跷。
怎么也想不到,当时和方玲去墓园找魂魄,第一个见到的西装男,会是一件凶杀案的死者。
更加想不到,他老婆会来我们的诊所。
栗美芝刚走,他就来到这里,说要报仇,而且是要杀自己的老婆。
关键……他居然是跟着高和的老婆来的!
“有话好好说,再放肆,我不饶你。”
我威胁的说了一句,松开了对方。
我并不是莽撞,而是相信自己有能力做一些极端的事。
之所以到现在还在和对方纠缠,实在是因为熊老太太的事,让我感觉,人和鬼之间,很难区分谁好谁坏。
更主要一点,爷在告诉我拥有鬼手的时候曾说过一句话——不得枉杀无辜,否则必遭果报!
我缓缓松开手,西装男……梁开元没再有过激的行动,只是低着头,双手垂在身侧,十指不断屈伸,一副恨极了的样子。
方玲突然拿起了手机,拨通以后,对着话筒磕磕巴巴道:
“沈三啊,你……你过来一下,三七他……他出了点事。”
小沈三不大会儿就来了。
我退后两步,抚摸他的头顶,吐着气对高和的爱人说:
“玲姐越来越了解我了……宠物……猫猫狗狗之类的小动物,是能够有效缓解人的紧张情绪的。我现在就有点紧张。”
小沈三不是普通人,多半从接到方玲电话,就听出不寻常。
从他进门时的表情看,应该是一进来就看到了墙角的不速之客。
听我这么说,小沈三直翻白眼,同时咬牙切齿的小声道:
“敢跟你三太爷没大没小,我看你小子是活腻味了!”
“你也看出是什么情况了?江湖救急啊!三太爷!”我小声服了个软。
只能说,现在的方玲很聪明。
她本人或许有经验处理一些事,但当着高和爱人的面,她没法那么做。
所以,她当机立断,找来了小沈三。
沈三是个文盲,可是除去他牛叉的背景,处事的经验,可是比我强十倍百倍。
方玲叫他来,应该也是想利用他的聪明打掩护,但我们谁也没想到,小沈三判断了一下形势后,竟然扯着细嫩的嗓子大声唱喏道:
“有客到……”
第二百三十二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3)
小沈三外表是个小孩儿,这一嗓子喊出来,尖锐悠长中透着他老家的口音,听上去说不出的怪异,可是把高和爱人切实吓了一跳。
“诶哟,这孩子是怎么了?咋呼什么呢?”
小沈三也不理人,直接对着梁开元说:
“来者是客,有事说事,有理讲理,若要无理取闹,恫吓无辜,三太爷保管你连鬼也做不成!”
他接着转向我说:“行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
我下巴颏差点没掉下来。
这是请来的救兵?
这特么是猴子请来的逗13啊!
小沈三挨近我,小声说道:“虽然说下雪,可是能不避天光前来,必定是凶煞啊。大队长媳妇儿也能听到他说话对不对?那就是了!怨念深重,一旦爆发,凡人无辜也受其害。现在我以待客之道对他,他怨念多少会有所保留。别废话了,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实在不行,再跟他来硬的就是。”
无奈,我只好试着问梁开元:“你来这里干什么?”
梁开元低着头说:“那个贱女人来过这里!”
我留意高和爱人的神色,她只是狐疑的看着我,果然是听不到梁开元的声音了。
我也顾不上她了,就只想尽快解决这不速之客,于是直接对梁开元说:
“你们之间无论有什么事,都和旁人无关。识相的话,赶快走吧。”
没想到梁开元却阴森森的说:“和旁人无关,但跟你和这个女人有关。”
见他斜看向方玲,我顿时冷然:“找茬是吧?”
梁开元依旧阴沉道:“不是。只是想找你们做笔交易。”
我皱眉:“我们之间有什么交易?”
高和爱人再也忍不住插口道:“三七,你不对头了。再这样下去不行,你必须去看大夫!”
方玲拉住她:“姐……姐,先别管……他。他不是经常这样,过……一会儿就没事了。”说着向我使了个眼色。
小沈三拉着我的手,跟我一起坐进沙发,同时小声对我说:
“不想被当成神经病的话就赶快直奔主题吧,越早解决越省事。”
我得到两人提醒,一咬牙,朝着梁开元说:
“说吧,你想干什么。”
梁开元道:“我知道你要借阴命。我死的冤枉,怨恨难消,你替我报仇,我给你你想要的。”
我和方玲暗中对了个眼色,心说死都死了,居然还听‘贼话’,这个梁开元也是够可以了。我是想借阴命不假,可方玲说过,为了来世皮蛋不被纠缠,最好就只借女人的。
我还是忍不住问梁开元:“你是替你老婆挡刀,冤枉什么?后悔了?”
“不是我替她挡刀!是她杀了我!”梁开元的神色陡然又变得狰狞起来。
我闻言吓了一跳:“什么叫她杀了你?”
梁开元道:“我没有替她挡刀,那个入室盗窃的贼,是我找来的。我要杀了她报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一次又是她杀了我?为什么?!”
“你给我老实点!”
我喝叱了一句,心中却是疑惑之至。
他的前半截话虽然惊悚,且信息量很大,但不难听懂。
可是后半截语无伦次,我实在没听明白。
什么叫这一次又是她杀了我?
方玲忽然凑到高和爱人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高和爱人看了我一眼,稍一犹豫,便急匆匆走了出去。
我不知道方玲说了什么才把她支走,不过还是稍稍松了口气。
我问梁开元:“你说那个入室行窃的贼,是你找来的?”
梁开元点点头。
“他的目的其实不是偷东西,而是你让他杀栗美芝?”
梁开元又点了点头。
“结果呢?”我这才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如果不是梁开元亲口说,谁会知道这案子另有蹊跷?
梁开元竟也显出疑惑:“我给了那贼一大笔钱,那足够他下半辈子花的了。可不知道美芝对他使了什么妖法……他竟然倒戈相向,和美芝一起杀了我……对,一定是妖法!一定是!那就是个妖女,不然我不会连着三次死在她手上!我明明有防备的……”
方玲冲我摆了摆手,朝着梁开元道:“先说说你为什么要杀你的妻子吧。你说,她杀了你三次?”
梁开元“嗯”了一声:“是,她杀了我三次。”
小沈三脑筋到底动得快,问道:“你是说,她连着三世,杀了你三次?”
梁开元大声道:“是!”
小沈三问道:“你怎么知道上辈子、上上辈子……是她杀了你?”
“我做梦梦到的!”
我一阵无语。
梁开元却是道:“我们在一起的头一天晚上,我就做了个梦。梦到一个女人杀了我。那时我看不清那女人的脸。我就只当那是个噩梦。我很爱美芝,我和她结婚了。
可是新婚当天夜里,我又做了一个梦。两个梦不同,但是在梦里,我还是被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给杀了。
结婚后,做梦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两个梦重复交叠……最后我不光只是做梦,只要闭上眼超过三秒钟,就会看到自己被人杀死。而杀我的那个女人,她的脸也从看不清,变得越来越清晰。”
“杀你的女人,就是你老婆?”小沈三这话问的实在有点多余。
见梁开元点头,我下意识拿出了手机。
可是点亮了屏幕,才想起梁开元的身份。
我现在报警或打给高和,貌似比以前任何一次提供的线索都要虚妄。
我已然相信有前世今生,甚至也愿意相信,梁开元说梦到前世是真的。
可是,我更加觉得,梁开元的精神有问题。
就算梦到的真是前世;前世、前前世栗美芝真的杀了他。
现代社会,因为做梦,就要报仇?而且是为前世报仇?
那不是精神病是什么?
小沈三的想法显然和我差不多,翻着白眼道:“前世因、今生果,因果循环是有滴,可那并不是刻意人为的,否则也就不叫果报了。”
“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她都对我做过些什么?!”
梁开元猛然抬高声音,咬牙切齿道:“不止是前世!这一世,我如果不先下手为强,她还是会杀了我!而且,她已经开始谋划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4)
“你说栗美芝想杀你?”
我忽然想起,栗美芝说过,她认得那个贼。但是后来又矛盾的说不认识。
梁开元恨恨道:“是!她还想杀了我!”
我问:“她怎么做的?有证据吗?”
梁开元一阵沉默之后,摇了摇头,却是问:
“你们想知道她以前是怎么对我的吗?”
我们都明白,他所说的‘以前’是指多久以前。
见他满脸怨愤,我知道他如果不宣泄出来,很难继续到正题,于是道:
“你说来听听吧。”
梁开元点点头,却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还是先从这辈子,从我们俩相识开始说吧……”
梁开元和栗美芝相识于一次偶然,按照梁开元的说法,他对栗美芝一见钟情,继而展开了追求。
随着关系的进展,梁开元得知,栗美芝因为学历不高,所以只能在一家连锁西饼房做售货员的工作。
而当两人正式确立恋爱关系的第二天,梁开元以一种比较特别的方式,向对方介绍了自己的职业。
这天栗美芝正在店里工作,一个穿着相当正式的客人来到店里。
栗美芝照例问过对方有什么需要后,抬起头才看清对方是自己的男朋友。
她以为梁开元是去‘捣蛋’的,便没那么客气了。
然后,她就被循声走出来的店长狠狠训斥了一顿。
结果就是——梁开元直接把那店长给开除了,而栗美芝直接升任为店长。
那时候栗美芝才知道,梁开元是西饼房的老板。
这种霸道总裁的套路,很俗。
但却是多数女人心里都向往的。
这之后没多久,两人的关系就更进一步。
也就是梁开元说的——两人第一次‘在一起’。
(关于‘第一次’,梁开元说的很详细,在叙说的过程中,他一直是一种很沉浸融入的状态。我看的连连摇头,心里越发觉得荒诞。明明是挺好的一对儿,怎么就因为‘做梦’给毁了呢?)
两人的第一次不是在彼此的住所,而是在栗美芝担任店长的西饼房。
关店之后,两人滞留在店里,红酒、蛋糕……
然后就是……
酣畅淋漓过后,两人都精疲力尽,相拥在里间的小沙发里休息。
梁开元到底是人到中年,体力和精力都有所下降,非是本意,却不合时宜的睡了过去。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梁开元开始了第一次,也是第一个恐怖的梦……
‘梦’的具体年代,梁开元也说不太清楚,就只说,那时他应该是个活泼张扬的青年。
但他说了一个细节,就是那时的他喜好摄影,拥有自己的相机,而那部相机很有些古老,用的是120的黑白胶卷。
梦的最初,是梁开元和几个同样穿着在当时算是颇为时髦的青年男女,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旅行。
因为醉心于美景,不知不觉和同伴走散了。
他也不急着和同伴汇合,就独自一人来到了一片广阔的水泊边。
水面上有着大片大片的碧绿,但却不是他所见过的荷叶荷花。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植物,就只陶醉于不同家乡的景色,不住的端着相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着取景框搜寻采集自己认为最美的画面。
一下快门声过后,方向一转,他为之一愣。
因为,取景框里出现了他从来没见过的一幕。
水里,浮绿间,有一个大木盆。
木盆悠荡在水中,盆里,竟然有一个人。
那是个女孩儿,背对着这边,一根乌黑油亮的麻花辫,辫子前端绕垂到身前,看背影,十分的美好。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不知道女孩儿在干什么,就只觉得这画面太美了。
连着按了五下快门后,他才放下相机,却仍旧是看着那木盆里的女孩儿背影发呆……
听梁开元说到这里的时候,方玲忍不住开口道:
“可见你那一世的家境也是相当不错了。那时的胶片多贵啊,而且好像最多也只能拍十六张吧。”
第二个开口的是小沈三:“诶呀,木盆在水里,水里还有个人……那不是唐僧他娘干的事儿吗?不对!盆儿里是唐僧,不是唐僧他娘啊!”
我被这‘小东北佬’给逗乐了,“那不是唐僧他娘!他们去的,应该是比咱现在这儿还往南……应该是江南一带的水乡。水面上那些,是菱角!那女的划着木盆采菱角呢!”
小沈三一挑眉毛:“菱角我吃过啊,就是那种长得跟长角的山羊头似的小玩意儿,生吃有点涩,煮熟了很面,很好吃!可我没见过采菱角的啊!怎么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文盲更应该多出去走走。”我扭过脸低声叨咕了一句。
梁开元忽然大声道:“对!那就是在采菱角!我现在知道……这一世我很早就知道了。可我那时候并不知道那是在干什么。我还以为她是被……”
“被什么?”小沈三问。
梁开元本来已经抬起了头,似是有些兴奋,闻言居然有些羞涩的样子,低下头小声道:
“我以为她是因为犯了村里或者家族的规矩,被惩罚呢……”
小沈三和方玲同时笑了。
小沈三笑道:“你是不是以为,那和女子偷人,被浸猪笼是一个意思?”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开玩笑,没想到梁开元猛然抬起头,脸色已然大变:“不是!”
我和小沈三都是一怔。
方玲倒是没什么反应,淡淡道:“你可以接着往下说了。”
梁开元点了点头,真还就继续往下说了起来……
他没见过眼前的情形,真就以为那是有人在利用封建遗毒迫害他人。
他算是‘机灵’的,先是看看四下没有其他人,又再轻手轻脚下到河沿,沿着河岸找寻有没有捆绑‘刑具’的绳索之类。
还真就被他找到了一根浸泡在水里的麻绳。
他二话不说,扥住那麻绳就用力往岸边扯。
谁知一时间用的力气过大,木桶失去平衡,狠劲摇摆了几下,居然翻了!
他当时吓坏了,只道自己好心办坏事,怕是要害死人命。
他想下去救人,可是他不会游泳!
短暂的思想斗争后,他还是决定下水。
他的想法很简单——人必须救;我拉着绳下去,最不济也能上来吧?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可是等他才下到水域淹没膝盖的位置……
不远处,先是那木桶翻了过来。
然后,一个人跟着从水里冒了出来。
那是一个女子。
冒出在水面外的身材很曼妙。
然而,那女子却没有脸!
第二百三十四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5)
我听得浑身汗毛一耸。
再看小沈三和方玲,也都或多或少受到了惊吓。
‘一个人没有脸’,那样的场面或许很难具体化。
可是梁开元实在叙述的太详细了。
按照他的叙说,那个人,是在他面前不到两米的地方,猛然从水中冒出来的。
而对方一冒出来,他就看到一张没有任何遮挡,但是却没有眼睛嘴巴鼻子、就那么一张白花花,面颊还透着些许红晕的脸!
看到这场景,梁开元当时就慌了。
不是惊慌,而是慌张的想往岸上爬。
他想去拿相机!
“那画面实在太美了。我当时就只恨自己,为什么要把照相机放在岸上,没有及时记录下那美好的一刻!”梁开元忘我的说道。
我心说:这家伙绝对有精神病。不然怎么会觉得,那样一张没有眼睛鼻子嘴的大白脸子美好?
方玲见我和小沈三咧嘴,提醒我俩道:
“他刚才说过了,那是他第一次做梦。他只是形容给咱们听,实际他当时看到……感受到的应该不是这样!”
梁开元似乎找到了知音,忙点头:“对对对!我是看不到她的脸,可是,那一点都不觉得可怕!我只觉得她很美……风景很美,她本人更美!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就是……”
“美!”
我和小沈三异口同声道。
“对,就是美!”
听梁开元这么回应,我突然有些替他感到可悲。
形容一副画面、一个女人的词实在太多了。
听梁开元前面的叙述,他绝对是受过良好教育的。
可是,现在,他所掌握的形容词,仿佛就一个字——美。
这令人不禁想象——那该是多么刻骨铭心的美好?
姑且当他说的,是他的前世。
他的前世经历了这样的美好;这一世和栗美芝共同的经历,又何尝不符合现代人的‘浪漫法则’?
怎么最后就演变成悲剧了呢?
方玲显然有着同样的惋惜,但相比我的冲动,和小沈三的‘幼稚’,她强太多了。
她用极轻柔的声音对梁开元说道:“后来呢?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梁开元竟露出扭捏的神色,低头道:
“她质问我,为什么要作弄她?那时候天还很热,她穿得很单薄……她浑身都湿透了。我看着她的样子,我……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就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她……”
“你看她哪儿呢?”小沈三冷不防插口问道。
“我看她……”
梁开元反应过来,抬眼看向小沈三,终于再一次面露凶相:“小屁孩儿,你别跟着掺和!”
小沈三奸笑:“嘿嘿嘿,大家都是男人,从十几岁到几十岁都一样,咱心照不宣就是了。”
方玲不耐烦的蹙眉道:“你们能不能别胡闹?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我摊摊手,表示无辜。
小沈三是她叫来的,她也不好过多责怪。
她还是瞪了小沈三一眼,转向梁开元:“你继续说……”
梁开元忽然脸色一变:“不行,我得走了!”
我虽然觉得意外,但还是起身相送:“慢点走,别滑倒了,以后别来了哈!”
“我会再来找你们的……”
话音未落,梁开元已经隔着玻璃门冲了出去,瞬间消失在风雪中。
下一秒钟,敲门声响起。
小沈三过去打开内锁。
高和跟他爱人双双走了进来。
他爱人直走到方玲身边。
高和就径直来到我面前,挑起一边的眉毛,含糊的问:“听说你病得严重了?”
随即压低声音:“怎么个情况啊?”
我和小沈三对了个眼神,只能是向他摊摊手,倒是没忘记由衷的夸赞道:
“同志,浩正罡气这么强,你这一辈子都不会见鬼了。”
高和不明就里,白了我一眼,凑上前低声道:
“你嫂子刚才去文强(猴子)的诊所拿镇定药,还打电话给我,说你不对头。怎么个意思?是不是真出事了?”
我侧过身,隔着他和他爱人,和方玲对视了一眼,这才明白,方玲是用什么借口把他爱人支开的。
“我没事。”
看着对我们真心相待的两口子,我暗感歉疚。
高和又一挑眉毛:“废话!我当然知道你没事!你要真有事,就是你打给我了!别叽叽歪歪,就老实说,之前‘精神分裂’是因为什么?”
我再次无奈的摊摊手,低声道:“你知道有些话说了没用的。”
高和点点头,却是道:“我只相信你是有分寸的。”
说着,转过身从后头给了自己老婆一个夸张的拥抱。
“别闹,三七他……”
“他什么啊,他就一神经病,你管他呢!”
“你……”
“走走走走走,别管球了,我好容易早下班,咱们去吃……”
高和不愧是大队长,一来就吓走了梁开元,‘二去’就把自己老婆哄走了。
然后……就是我拿着个贴着‘镇定’标签的药瓶,和方玲、小沈三面面相觑。
半晌,小沈三道:“我觉得那男的不坏。”
方玲和卢泽林还有隐藏,和他却早没什么隐瞒了,立刻道:
“他当然不坏!坏男人能是那副蠢样子吗?”
方玲看向我:“你打算怎么办?”
我反问:“你认为他提出的交易,是怎么个交易?”
方玲纠结道:“他就算自愿送出阴命,来世和收受阴命的人,也免不了有纠葛……”
方玲和我对视,倏然瞪圆了眼睛:“他死了几个月了,不是‘傻子’,他应该懂得很多……难道他是想用栗美芝的阴命和你交易?”
“所以我才没兴趣。”
我边说边把栓柱交给小沈三,让他带栓柱回去过夜,之后摘下墙上挂着的白色羽绒袄替方玲披上。
方玲扭脸道:“你不想知道真相?”
“真以为你是民国大侦探?”
我边穿外套边垂眼看着她那只不灵便的脚:“记得早先香港有个探长外号叫跛豪,你不是想做‘跛玲’吧?”
……
有些事,注定是要不清不楚的。
可是又有一些事,你想装糊涂,也躲不过清楚。
方玲,自从方玲成为方玲,就搬到了我家,搬到了我楼下——最初我住的那个房间。
我和她,都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不管皮蛋在与不在,我们都不会越界。
然而,这天晚上,我刚洗完澡躺到床上,正和皮蛋扯闲篇。
方玲突然冲了进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6)
“大姐,知不知道什么叫**?”
我缩在被子里,不满的瞪着方玲。
方玲急道:“出事了!快穿衣服!”
“什么事?”
我嘴上问着,还是抓过了衣服。
等到和皮蛋一起下了楼,方玲才道:“泡芙的情况突然恶化了。栗美芝正带它往诊所里赶。”
我差点一头栽倒。
泡芙,就是白天栗美芝带来的那条法斗。
“玲姐,我们开的是宠物诊所,不是急诊科!”我有些抓狂。
方玲猛地转过身:“你听清楚!栗美芝正在去诊所的路上!”
我愣了一下,蓦地反应过来。
白天栗美芝才去过诊所,梁开元就来了,口口声声说要杀了栗美芝。
现在是晚上,如果栗美芝撞上梁开元,那还不得真出人命。
匆忙赶到诊所,正巧见一辆奶白色的甲壳虫停在路边。
我刚要下车,冷不丁透过后视镜,看到后方距离不到百米的位置,还停着一辆车。
我记得很清楚,刚才过来的时候,并没有那辆车。
“你们先去开门。”
我对方玲和执意跟来的皮蛋说了一句,打开手套箱拿出铁扇,下车向那辆车走去。
就在我依稀看到车里的人影时,本来已经熄火的汽车,突然间发动了。
司机连车灯都没开,银灰色的两厢轿车就在积雪的马路上打着滑的调了个头,很快消失在没有路灯的夜幕中。
我本来只是觉得这辆车可疑,眼见这一举动,猛地闪过一个念头——他在跟踪栗美芝!
“你干嘛去了?”
“那辆车是怎么回事?”
见我回来,皮蛋和方玲同时向我问道。
“没事。”
我下意识看了栗美芝一眼,一看之下,眼珠子差点拔不出来。
她明显是才起床不久,里面就只穿了件藕荷色丝质的睡裙,外面套了件长款的白色羽绒袄,还没拉拉锁。
感应到皮蛋的‘死亡凝视’,我忙把那法斗接了过来,又向外看了一眼,然后走进了诊疗室。
经过一番检查后,法斗犬只在嘴角有一些凝固了的奶渍,并没有其它状况。
见我抱着狗出来,栗美芝急着上前:“泡芙怎么样了?”
“它是不是吐奶了?”
“是啊……”
“人刚灌完肠还不舒服,何况是狗?”
我是真提不起好脾气,把狗往她怀里一塞,“没事的,喂了俩奶片儿,睡一觉就好了。”
栗美芝松了口气,却又说道:“它不光是吐奶,还不停的叫,不停的叫……我从来没见它那个样子……”
我本来想说,人不舒服会喊,狗不舒服会叫很正常。
可是,话到嘴边,忽然想起了刚才那辆可疑的车。
我又看向栗美芝抱在怀里的法斗,一时间有些出神。
“哎,哥们儿,用我帮你擦哈喇子吗?”皮蛋悻然的说道。
我避开她想拧我的魔爪,喃喃道:
“事发的时候,泡芙最多不超过两个月大。奶狗是没有攻击力的,不能保护主人。可敏锐的嗅觉是狗的天性,它应该记得……”
我心里猛一动,急着打开门走了出去。
眯着眼四下看了一阵,整条街除了我们的店还亮着灯,并没有别的异样。
回到店里,皮蛋问我出什么事了。
我摇摇头,向栗美芝问道:“你现在是一个人住?”
栗美芝“嗯”了一声,“开元刚走的时候,图灵陪过我一阵子。可我不能总麻烦她。我找人换了防盗门了,最贵的那种。”
方玲向外看了一眼,说道:“泡芙没事就好,我们回家吧。”
见她向我使眼色,我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直觉告诉我,她所担心的事,今晚应该不会发生。
栗美芝忽然突兀的说道:“我今晚可不可以留在这里?”
我和皮蛋、方玲面面相觑。
事实是,这会儿我们都已经看出她有点不太对劲。
这时暖气是已经打上去了,可屋里的温度绝不至于让人出汗。
栗美芝穿的那么单薄,还敞着怀,额头上却有着不少细密的汗珠,甚至于披散的头发有几处都打绺了。
皮蛋问她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栗美芝摇了摇头:“没,就是来之前,我……我又做噩梦了。”
又是梦……
我暗自摇头,却又不知怎么,替她感到一丝庆幸。
仍然只是直觉。
直觉告诉我——如果她没有做噩梦,没有醒来后送狗过来,或许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
皮蛋替栗美芝倒了杯水,递到她手上,“我也会做噩梦,特别是一个人的时候,那是挺吓人的。”
栗美芝恍然的点了点头,“的确太可怕了……我不会那么做的,一定不会的。”
“不会做什么?”方玲问。
栗美芝下意识道:“我不会杀开元的,要杀也是杀那个混蛋!”
“哪个混蛋?”
“我丈夫……”
栗美芝像是才从梦中惊醒,却又有些魂不守舍,急着解释道:“我说的不是开元,是另一个……是……”
方玲看了我一眼,试着接口道:“是梦里的丈夫?”
这几句问答,常人听了都会觉得奇怪。
就好像现在的皮蛋,完全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可是,下午我和方玲才接触过梁开元。
所以,栗美芝一提到做梦,我和方玲就不自禁的想到了梁开元的叙述。而且同时捕捉到一点——如果梁开元梦里真是前世的经历,那么,那一世那个令他刻骨铭心的女人,原本有丈夫。
方玲又和我对了个眼神,柔声对栗美芝说道:
“你梦到了什么?可以跟我们说说吗?”
“我梦到……梦到……”
栗美芝忽然把脸埋在法斗犬的身上,呜呜的哭了起来,“我梦到我杀人了!我杀了开元!”
我看看外面的夜色,吐了口气,心说就栗美芝现在的状态,今晚是别想回去睡了。
我把皮蛋拉进诊疗室,小声跟她说了白天的事。
再走出来,方玲对我说了一句只有我俩才意会的话。不,现在皮蛋也应该能听懂——“她和他一样。”
他自然是指梁开元。
她和他一样……
也就是说,栗美芝也梦到了前世。
白天因为高和的到来,梁开元并没能讲述完他的梦,这在我心里多少留下些悬念。
方玲明显也是一样。
既然注定是个不眠夜,方玲便诱导栗美芝,把困扰她的梦境说了出来。
然而,当栗美芝刚开始述说没多久,我和方玲就都觉出了不对劲……
第二百三十六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7)
寒冬腊月,下着大雪。
清晨的小街上,只有两家铺子亮着灯。
一家是卖早点的。
另一家铺面很特别,门脸小的不像店面,但透过厚厚的棉帘,却是嘈杂喧嚣不断……
只听栗美芝说到这里,方玲就插口道:“是宝局!”
宝局,是早先对赌.场的另一种称呼。
方玲眼神怪异的看着我,低声说:“吕信喜欢赌。”
我只有翻白眼的份。
栗美芝说的,其实不难让人想象。
能在寒冬天,凌晨时分还那么热闹的所在,貌似就只有宝局等一些有限的‘娱乐场所’。
小街,宝局不大,只有一间三十几平米的屋子,几张桌子。
屋子的一角,只点了个不大的炭炉。
但是屋里头绝不冷,甚至还能把人‘熏’出汗来。
栗美芝述说的,噩梦的开始,就是在这条街的这家宝局。
她先是被一个男人带到了早点摊,男人丢下一个铜板,拿了两根油条,却只撕给她半撇。
当她急不可耐的吃油条时,男人将她拉进了斜对面的宝局。
她已经预知到了男人想干什么,但当男人红着眼、呲着油嘴大喊“我押我婆娘”的时候,她还是不自控的哆嗦起来。
接下来的情形,就像是电视剧里套路的桥段。
男人输了。
既然是赌,有输就有赢。
就是男人输掉自己老婆的这一轮,同桌的大赢家是个穿着阔绰的外来人。
那人很年轻,穿着面料极好的棉袍,外边还套着一件缎面的短棉袄。
栗美芝说,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年轻的外来人!
这人就是梁开元!
梁开元赢了庄家,赢了所有人。
当然,被男人当做赌资的女人,也归他所有。
赢了这把之后,梁开元做了件很不‘地道’的事——不赌了。
他又把女人带到了斜对面的早点铺,让女人敞开吃了一顿‘大餐’。
栗美芝说到这里的时候,居然连擦了好几次口水,样子仿佛真是馋极了、饿狠了。
栗美芝接着说道:“开元实在对我太好了。他本来就只是起早吃早点的,看到我被拉进那间屋子,知道那男人要做什么,才跟了进去。他不喜欢耍钱,可是他想赢就能赢,想怎么赢就怎么赢。”
我忍不住插口问道:“他有那么厉害?”
栗美芝居然笑了,“他家里就是开宝局的,别家的孩子在怀抱的时候,手里拿的是拨浪鼓,他怀抱的时候,手里玩的是骰子。”
我大跌眼镜的同时,也惊出了一头冷汗。
先不说栗美芝的讲述和梁开元对不上号……
关键是,栗美芝说到后来,口音竟然都变了。
她本来是南方人,但说着说着,就变成了浓重的东北口音。
要是小沈三在这儿,说不定就能说出,梦境中的‘她’具体是哪里人。
我想到的,方玲和了解了整件事的皮蛋自然也想到了。
那就是——栗美芝述说的,之所以和梁开元对不上号,是因为她所说的,是另外一世。
也就是梁开元没有讲述的另一个梦!
不知道是不是‘夫妻相’,栗美芝和梁开元犯了同样的毛病。
就是,说到后来,就一直反复说‘他对我实在太好了’。
就像梁开元说‘那女人真美’一样。
不过栗美芝也具体说了几样,梁开元是怎么对她好的。
梁开元给她住从出生就没住过的好房子;给她穿从出生就没穿过的好衣服;除了让她吃撑了的那顿早点,还给她吃从出生就没有吃过,甚至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
栗美芝忽然再次把脸埋在法斗身上,浑身颤抖着哭了起来:
“他对我那么好,我却杀了他……”
我问:“你怎么杀他的?”
“我……我用刀捅他……”栗美芝越发颤抖的厉害,“一刀…又一刀……我为什么会那么做?为什么?我不是该捅死那个把我不当人的王八蛋吗?”
她哭的楚楚可怜。
然而,我和方玲都感到一阵惊悚。
那是因为,我们都见过梁开元敞开怀时,满怀是血的样子。
而且,直到现在,栗美芝的口音也没改过来。
如果不是身上穿着现代的衣服,我很可能会当她是另一个人,一个耍钱押铜板和碎银子时代的人。
“你为什么要杀他?”
我觉得自己很残忍,但还是想借这个机会,向‘当事人’直面寻求一些问题的答案。
栗美芝抬起头,涕泪横流的连连摇着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就只知道,我用一把生锈的尖刀,一刀一刀……”
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呆在了那里。
我心一沉,赶紧走了过去。
我担心她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导致身体出状况。
我本来想掐她人中穴,可手还没挨近,她忽然抬起头,对着我说:
“谢谢。对不起!”
我一怔:“什么?”
“谢谢。对不起。”
栗美芝又说了一遍,竟一下握住我的手,“我记起来了,开元临死前,最后对我说的是:谢谢。对不起。”
我下意识‘哦’了一声。
皮蛋这时绝不会介意我和栗美芝的‘亲密接触’。
因为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会儿栗美芝就像陷入沼泽不能自拔,我就只是她想要抓住的救命稻草。
“谢谢,对不起……”皮蛋有点出神,“他赢得了你,对你很好,他是你的恩人……他为什么要对你说谢谢和对不起呢?”
栗美芝突然“啊”一声尖叫,松开我的手,双手抱头道:
“不只是在梦里,不只是梦里!我刚记起来,他被那个贼杀死的时候,临死前也是对我说了这些!”
我脑子里蓦地像是划过一道闪电,尽量用最低却能让她听清的声音一字一顿的问:
“这一次,是谁杀了梁开元?”
“是我!”
栗美芝猛地抬起头。
见她圆瞪双眼,脸色煞白,想要紧咬牙关,却控制不住发出‘嘚嘚嘚’声响,我直觉不妙。
我忙不迭一把掐住她的下颚,另一只手把她的头揽进怀里,快速且夸张的吐着气:“呼……呼……呼……”
“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嘚……”
第二百三十七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8)
皮蛋对我说:“你这样做,她如果出什么状况,你要负责的。”
我把栗美芝放平在沙发上,替她拉好羽绒服的拉锁,回身冲皮蛋晃了晃药瓶——这是高和爱人白天特意拿给我的镇定药。
我是用不上,但却给栗美芝用了双倍的剂量。
我对皮蛋说:“短时间内情绪波动过大,会对人造成很大伤害,严重的会导致死亡。真要是那样,谁来负责?”
皮蛋抬脸看了我一会儿,点了点头:“好吧。你狠。那……现在怎么办?”
我苦笑:“等天亮。等她自然醒。”
天亮的时候,我给图灵打了个电话。
一个钟头后,图灵来到了店里。
看到还在沉睡的栗美芝,图灵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大致解释了一下,接着对图灵说:
“她醒来后会是什么状况谁都不敢说,建议你最好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然后……如果是好朋友,这段时间最好陪在她身边。”
图灵点头。
我说:“提醒你一句——尽可能注意她的人身安全。”
图灵一愕:“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她昨晚可能被人跟踪,也可能是被某人找上门。”
我尽量保守的说:“别再问我问题。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图灵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点头道:“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栗美芝醒来后,精神变得很是恍惚。
图灵直接把她带去了医院,那只叫泡芙的法斗,就只能是留在了诊所里。
图灵走的时候,我让她帮忙把皮蛋和方玲捎带回家,之后稍稍犹豫了一下,反锁了店门,裹着外套睡进了沙发里……
“铛铛铛!”
我被敲玻璃门的声音吵醒,朝门口看了一眼,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
——中午12点11分。
我起身过去打开门。
高和叼着牙签走了进来:“怎么着?跟皮蛋闹别扭,被撵下床了、撵出来了?”
“你是被嫂子撵惯了吧?”我翻了个白眼:“拜托,能不能别再学北方口音?明明一南方‘土人’,非得学北方口,你不别扭啊?”
高和把牙签啐进垃圾桶,回头道:“我这不是为了照顾你嘛。多听听你老家的口音,是不是能缓解一下思乡之情?”
“你就说,吃饱了饭才过来,是想干嘛吧!”我没好气道。
我已经很了解高和的为人了。
他现在是真心拿我当朋友,但绝对是那种有事一定到,没事的话,关心的‘心’在心里收着。
再就是,我有起床气。
虽然是睡沙发,但寂静的二马路上鲜有行车,外面又在下雪,屋里暖气充裕……被从深睡眠中吵醒实在很讨厌。
高和也已了解我的性子,伸手比了个‘v’。
我掏出烟,给他指间夹了一根。
他打着火先替我把烟点上,自己也点了火后,又再比了个‘v’:
“两件事啊,一个是季建军的事……你嫂子昨天跟你说了吧?我发现这个人真他妈有点邪性。我们也有心理和行为分析专家,无论审讯现场、还是通过录像,都认定那些他妈地、该下十八层地狱的人拐子说的都是实话!他们真的说不出季建军长什么样!”
我烦躁的挥了挥夹着烟的手:“那就去他妈地吧。”
高和收起一根手指:“第二个事哈,后山街出一车祸。车牌是xxxxx。那是辆失盗车。”
我下意识翻白眼,但同时心里却是一动:“什么颜色的车?”
高和眼睛一眯:“银灰色,两厢福特。”
“怎么出的车祸?”我示意他坐下,“你怎么还改交警了?”
高和不理我的调侃,问道:“知道后山街吧?”
我翻白眼。
高和隔着玻璃窗指着对面的双山:“就这山后头,三分之二条街,直到陵园一直都不开放的后门。那辆福特转着圈儿的、在路上留下了超过五十圈儿的行车痕迹。”
“转圈儿?”
“转圈儿!”高和点头,“正儿八经的转圈儿!就跟甩鞭子似的,中间站一人甩;车就像是鞭稍,绕着在那儿转圈。”
不等我开口,他就隔空对着我挥了一小巴掌:“做过车厢检测了,酒精度为零,排除醉酒驾驶。司机嗑。药的可能性也不大。你还记得咱头回见面是怎么地嘛?我们太了解各种现在流行药物被吸食后人的反应了……这个就不多解释了,总之也排除司机嗑嗨了的可能了。”
“所以呢?”我斜眼看向他。
“鬼打墙……”
“那司机呢?”
高和跟我同时道。
“啪!”
高和手背拍手心,“说劈叉了不是?”
随即挨近我,小声说:“你嫂子说你们昨天先是提到了栗美芝,然后你就变得不正常了。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我一呆:“嫂子侦查能力不比你差啊!”
“那是,但她还是不如我。不然我最早认识你那会儿,给你那‘小金库’,她怎么就没发现呢?”高和颇有些得意。
“铛铛!”
听见敲门声,两人同时看向门口。
门一打开,小沈三端着个老式的铜火锅走了进来。
“哎妈,可特么费劲了。”小沈三冲我斜着努嘴,“赶紧的,拿个垫子来,别把桌面烫坏了!”
垫了垫儿的茶几上,铜火锅的中间,拔火筒飞出了火星。
锅子里头汤汁扑簌簌的翻滚,我跟高和却都直愣愣看着小沈三。
我盯着沈三的原因,是因为,他进来时一开口,就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他一直都是东北口音。
然而,进来后,除了头一句是东北口,跟着,就全是南方人的口音。
高和是什么人?
肯定也留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用异样的眼神,这么盯着小沈三。
高和盯着一个人看,是职业习惯。
对小沈三,他终究是看不出什么。
所以,片刻后回过头又跟我说起了‘车祸’的事:“这起车祸实在太邪乎了,就特么跟鬼打墙似的……对了,‘天眼’监控显示,那车来过双山路,还有一个人试图靠近那车。那个人,看身形,好像是你。”
“我没看清车牌。”我很‘绝决’的应答了一句,然后就开始拆一次性筷子的包装。
“那就是他!”
小沈三突然说了一句,眼珠幽然的转向我跟高和,最后落定在我脸上,竟是冲我伸出右手:“二次见面,说明我们有缘。交易,继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9)
我的呼吸瞬间都停止了。
这口音、神态,分明就是梁开元!
就在我感到震惊的时候,小沈三眼神一晃,变得熟悉起来,收回手道:
“嘿嘿,可不能再由得他折腾了,再放任下去,非出人命不可。”
我有点反应过来,听意思,竟好像是小沈三故意被梁开元附身的。目的是要控制梁开元的行动,避免他乱来。
“交易?什么交易?”
高和警觉性再高,也想不到小沈三会有什么状况,只随口问了一句,就探着脑袋往铜锅子里瞧:“哟,伙食不错啊。丸子、百叶,嘿,这是羊蝎子吧?我说,我要没记错,你俩都是北方人吧?吃羊蝎子怎么能不放辣呢?”
说着,不客气的抄起筷子就夹了块大羊蝎子,呼哧呼哧的吹着气啃了起来。
小沈三眼神再次转变,左右看看,起身走到一旁,打开狗笼,将栗美芝留下的法斗抱了出来。
再好的狗也会认生,然而法斗到了他怀里,一如被栗美芝抱着一样,温顺的就像一只小猫。
高和瞥了一眼,‘咦’的一声:“这狗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不等我开口,他就道:“哦哦,想起来了。我在栗美芝家里见过这狗,那时候它才比巴掌大点有限。”
高和是老牌的刑警,身上的浩正罡气足可以震慑邪祟。
然而梁开元附在小沈三身上,竟不受罡气影响。
足见小沈三不是一般人,我也就不必为他担心了。
小沈三忽然向高和问道:“那车的司机抓到了吗?”
高和拉下了脸,摇摇头:“现场就只一辆空车,没有司机。”
他转向我道:“对了,差点把这茬忘了。你昨个靠近过那辆车,看到司机的模样了吗?”
我摇头。
小沈三有些欲言又止,最终对我说道:“我继续说昨天没说完的故事吧。”
高和嘿嘿一笑:“小孩儿就是小孩儿,这才来多久,口音就改了。说故事?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实际这会儿小沈三,或者说梁开元的表情也显得很古怪。试想一个中年人,被同样是中年人,而且是大队长当孩子一样哄,确实是一件很怪异的事。
梁开元倒是当机立断,不再管高和,而是继续起了昨天的叙述。
未开口,他先露出了沉醉的微笑:“我那时还看不到她的脸,但是一照面,就觉得她很美,比我见过的所有女孩儿都要美十倍、一百倍、一千倍。就连生气的样子,都那么的让人心动。
她质问我,为什么要捉弄她?我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我向她道歉……那时候我才知道,她不是在受刑,而是在采菱角。我就差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梁开元向女孩儿道歉,女孩儿听完他的解释,笑声就一直没有断过。
后来女孩儿说:“都怪你,害我全身都湿透了。不理你了,我要回去换衣服了。”
梁开元再次涨红了脸,但却忍不住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女孩儿想了想,说:“外乡人,你什么时候走?”
梁开元竟是不由自主的脱口道:“我不走了!”
女孩儿又再笑了:“傻样。你要是不走,明天还来这里,我教你采菱角。”
事实上,照计划,当天梁开元等人就要离开的。
然而,按梁开元自己的话说,他就像是鬼迷心窍,竟然真的留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他就到昨天见到女孩儿的地方。
一直等到日落西山,却没有等到女孩儿。
他真像是着了魔障,竟一连在湖边等了五天。
到了第六天,他终于放弃了。
他认为女孩儿不会来了,于是带着失落,拿着相机,准备最后记录下这个让他魂牵梦绕一时的江南小镇,然后离开这里。
走在烟雨蒙蒙的小街上,梁开元不时端起相机,比划了一阵后,却又放下。
一条街走了三分之二,他一张照片也没拍。
他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最好的‘风景’已经错过了,还有什么好拍的……”
可就在他失魂落魄想要离开的时候,一个身影无意间映入眼帘。
看到这个身影,他有种想要跳着脚大喊大叫的冲动。
是那个女孩儿!
他终于又见到了女孩儿,但是,这个时候,他的肚子也咕噜噜叫了起来。
那是因为,他连着几天茶饭不思。再就是,看到女孩儿的同时,他闻到了让人馋涎欲滴的香味。
听梁开元说到这里,我忍不住打断他:“这貌似不符合逻辑。你都说是在梦里了,梦里怎么可能闻得到味道?还是说,做梦的时候……”
我还记得,他和栗美芝的第一次,是在西饼房里。在那里闻到香甜的气味,倒是再正常不过了。
梁开元摇头道:“所以我说,那不单单是梦。我是真的闻到了味道,是包子,小笼包的味道。你应该吃过南方的小笼包,应该知道,那和其它地方的小笼包味道是不一样的。”
“怎么会闻到小笼包的味道?”我不禁冒出个荒诞的想法:难道他开的西饼房,还兼卖小笼包?
梁开元说:“我再看见那女孩儿的时候,她是站在一个卖小笼包的店门口。”
我吐了口气,只得说:“你继续吧。”
梁开元点点头。
他再见到女孩儿的时候,女孩儿的确是在一家卖小笼包的店里。
女孩儿并没有看见他,就只付了钱,接过用荷叶包好的小笼包,朝着和梁开元相反的方向匆匆走去。
梁开元没有喊她,实际也不知道怎么喊,他根本不知道女孩儿的名字。
见女孩儿离开,他只是下意识的跟了上去。
他跟着女孩儿离开小街,来到一条无人的小巷。
女孩儿停了下来,左右张望着,居然有点鬼鬼祟祟的样子。
这时梁开元再也忍不住,叫到:“喂……”
他的声音并不大,女孩儿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声低呼,手里的事物掉在了地上。
“啪!”
眼见女孩儿受惊,梁开元自责的打了自己一巴掌。
(他这一巴掌打的很用力,因为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真的打了自己一巴掌。不过在我看来……也是事实,挨这一巴掌的是小沈三。)
女孩儿战战兢兢的回过头,显然也认出了他。
但是女孩儿的下一个动作,是急着蹲下身,去捡跌落的小笼包。
荷叶散开,小笼包散了一地,沾了湿泥,哪还能吃了。
女孩儿哭了,哭得很伤心。
梁开元呆住了。
因为,他看到女孩儿抬手间露出的手臂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10)
梁开元来自大城市,家境富裕的他,怎么也想象不到,有人会为了一笼包子哭的那么伤心。
他更加无法想象,女孩儿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他走过去道:“别捡了,不能吃了。”
女孩儿抹了把眼泪,摇摇头:“还能吃的。”
说着捡起一个小笼包,掰开了,把里面的馅儿给吃了下去。
“别吃了!”
梁开元想要拉女孩儿起来,可是才一碰到女孩儿的手臂,女孩儿就“啊”的一声低呼。
梁开元到底还是把女孩儿拉了起来,捋开她的袖子,只看了一眼,心里就不由的升腾起了强烈的怒火:
“这是被人打的?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女孩儿只是摇头,眼睛却盯着地上的包子。
梁开元见状,也不再追问,让女孩儿等在原地,一溜小跑的回到小街上,一气打包了五屉小笼包。
他回到巷子里的时候,女孩儿还在,地上的包子,却都只剩下皮了……
女孩儿像是饿了很久,当梁开元把包子给她的时候,只说了声谢谢,就迫不及待的打开荷叶狼吞虎咽起来。
整整四屉包子,顷刻间被女孩儿吃光。
女孩儿看样子,明明已经吃的很饱了,却又打开了第五个荷叶包。
她像是才想起有梁开元这个人,略带羞赧的问他:“你不吃?”
梁开元摇摇头:“我不饿,你吃吧。”
“我也吃饱了。”女孩儿嘴里说着,却又连着捏了两个小笼包塞进嘴巴里。
然后,她有点坏坏的对梁开元小声说:“我是替家里人买的,每次买,我都会偷吃两个。他一直以为,一笼包子只有八个,其实是十个。”
梁开元又好笑又觉心疼,“你没有再去采菱角,是因为被打伤了?是谁打你的?”
“你别问了。明天……明天还去那里等我。”
女孩儿匆匆包好荷叶,匆匆而去……
梁开元说到这里,高和终于忍不住打断他:“这是哪个家伙给你讲的故事,我怎么觉得……觉得……”
梁开元无视他,看着我说道:“小笼包是买给她老公的。打她的也是他老公。我偷偷跟着她,全看到了。那是个赌鬼,也是个酒鬼,赌输了就打她出气,却又要她养……”
梁开元说着,猛然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竟浑身急剧的颤抖起来。
“又是这样……”
我低声说了一句,过去掐他人中穴。
他缓醒过来,仍是微微颤抖着,两眼有些失神,更多的是惊恐,“是他!怎么会是他?”
“谁?”
梁开元连连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下一秒钟,他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后,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然而,这时透过眼神认定,他已经不是梁开元,而是小沈三了。
“你们究竟有什么瞒着我?”高和已然觉出不对劲,“美芝?你们说的是栗美芝的事?”
我只得点头:“是栗美芝和梁开元,不过,是他们的上辈子。”
“上辈子?”高和沉着气问:“怎么还和上辈子扯上关系了?”
我和小沈三相对苦笑。
小沈三说:“警察叔叔,那辆车,就是那辆福特,司机可能是杀了梁开元的凶手。”
“你怎么知道?”高和眉毛都立起来了。
小沈三无奈摊手,“猜的。”
我吐了口气,对高和说:“昨天夜里,栗美芝带狗来看病,那辆车应该是跟踪她来的。”
这会儿不用小沈三说,有些事我也想明白了。
昨晚我过去察看那辆车,对方心虚匆匆逃离,却被梁开元给遇上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所以那辆福特才会在双山陵园后的后山街,遭遇鬼打墙,来来回回转了那么多圈后撞了车。然而司机却还是逃走了。
小沈三撇去背景不说,本身还是很豪横的。
丧葬铺刚开业的时候,他就说过,有他在这里,方圆二十里没有邪祟能作妖。
只能说他的想法让人琢磨不透,他是怎么想到,让梁开元附着到自己身上的?
见高和不动地方,我问:“还不展开行动?”
高和摇头:“因为是失盗车,现场已经采集了指纹,我的同事现在应该还在抽调察看天眼监控。”
他蹙着眉头看着我,“还有什么,是你认为能对我说的?”
我摇了摇头。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见是图灵打来的,我心里莫名一动。
接起电话,就听图灵道:“医生替美芝检查过,她只是精神不大好,别的没什么。”
“然后呢?”
“她有点奇怪,忽然说要去什么……禾前镇。非要现在去,我怎么劝她都不听。”
“禾前镇?”我看向高和。
高和出于职业嗅觉,立刻点开了手机导航,搜寻起来。
等我挂了电话,高和对我说:“禾前镇是一个距离咱这儿近三百公里的小镇。谁要去那儿?”
“栗美芝。”
高和迟疑了一下,冲我一挑眉毛:“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真正江南小镇的冬天?”
我摇头,说没兴趣。
不料小沈三却说:“得去!想了结这件事,就得去禾前镇。”
他问我:“你难道不想把‘故事’听完?”
我苦笑摇头。
我承认,无论梁开元还是栗美芝讲述的梦境,从某种意义上讲都很有点浪漫。
可是,栗美芝讲到自己杀了那一世的梁开元,却根本说不清她为什么要杀梁开元。
而梁开元讲述的那么细致,甚至有些动人,关键时候却又出了状况。
我算是个比较现实的人,‘故事’再吸引人,也只是故事,最主要的是——这件事和我有半毛钱的关系?
我是不愿意再蹚这浑水,但却被一个电话改变了主意。
电话是闫冯伟打来的,他说他终于查到了图片中建筑的出处。
经过多方考证,那应该是一个江南小镇上的一座牌坊。
牌坊已经不存在了,但我觉得,既然人皮地图上有这么个地方,我还是应该去看看。
那个小镇,就叫禾前镇……
因为再次下起了大雪,高速封闭。
我跟高和轮流开车走国道,到达目的地禾前镇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图灵她们比我们早出发了半个小时,却是在这次降雪前先上了高速,所以比我们早到了将近两个多钟头。
我们在当地一家小旅馆汇合。
小沈三是个绝对的吃货,当即就说要先去尝尝本地特色菜。
我中午就没怎么吃好,不管怎么都要先填饱肚子,自然也就赞同他的提议。
禾前镇,是名副其实的江南小镇。
虽然临近京杭运河南方段,却因为三面环山,道路不便、缺乏资源等因素,经济相对其它地方落后的多。
也正因为这样,镇子还保留了许多很老的建筑,比起某些打着古镇幌子的旅游景点,更有时光刻画的古韵。
栗美芝从再次见面,就没怎么说过话。
可是当一行人沿着古老的小街走了近三分之一,她忽然说道:“我们去那里吧。”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我和小沈三,连同高和都不禁一怔……
第二百四十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11)
栗美芝指的,是一家门脸不算大的小店。
店铺没有招牌,隔着塑料透明门帘,能够看到,几桌客人的桌上,都放着竹制的蒸屉。
栗美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了微笑,低声道:
“开元最爱吃小笼包了。”
图灵道:“不对吧。记得咱们那次一起吃饭,他说过,他最不喜欢吃小笼包了。”
栗美芝幽幽道:“他不喜欢,只是这辈子不喜欢。”
说着,径直撩开门帘走了进去。
经过一个下午的车程,我有点晕乎,可是临进门,还是猛然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我拉住小沈三,和他交换眼色。
小沈三是人精,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小声说:
“放心吧,你三太爷这副肉身是九世佛爷加持过的,一般邪祟鬼魅进得来,出不去。但凡想要反客为主,三太爷我自有法子收拾它们!”
他说的那么笃定,可我心里还是有点发虚。
现在不管怎么样,可以认定一点,那就是——不算这一世,前两世,梁开元都是死在栗美芝手上的。
这一世两人虽然是夫妻,但且不说梁开元的死,真相究竟如何。就说梁开元,记得并且认定,栗美芝杀了自己三次。
无法想象,这一对宿世冤家,一旦以两种不同的存在方式接触,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这家店铺主营小笼包和蒸饺,其余能点的,也就是些事先卤好的熟肉和凉菜。
我怀疑高和有点‘放飞自我’,不光各种凉菜各点一盘,还叫了一大盘杂拌的卤肉。关键他还要了一瓶度数颇高的六粮液。
我忍不住调侃他:“哥哥哎,就算是‘公款吃喝’,也有点度哈。”
高和朝两边看了看,挨近我小声说:
“你没发现我这个把俩月都生活的特健康嘛。跟你说,‘练小号’呢!”
我乐了:“二胎!你这破戒开喝,是成功了?”
“成功了!”
“一定成功!”我冲他使劲攥了攥拳,顺手把想凑过来的小沈三推开。
这家伙长了个小孩儿模样,但多数时候说话都带荤腥。他明显是听到了我跟高和的对话,真要是来上一句‘用帮忙吗’,那高和就得给他扔出去。
栗美芝吃饭的样子,在我看来很不习惯。
说白了,就是觉得她有点‘作’。
明明一口一个的小笼包,非得扒开了,只吃中间的馅儿,皮给扔桌上。
她似乎也留意到了我眉宇间的不满,擦了擦手,从旁边拿过一个杯子:
“能给我点酒喝吗?”
“女人喝白酒不太好。”
嘴上这么说,我还是给她倒了少许。
她笑笑,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立时呛得咳嗽起来:“咳咳咳……真难喝……”
“呵呵。”小沈三轻笑了一声。
我听他这笑声,就觉得有点怪。
扭脸看过去,他神情间也没有什么变化,就还是原来的样子。
栗美芝咳的脸绯红,不顾形象的直呲牙:“太他娘的难喝了。”
话一出口,我跟高和,还有图灵,就全都是一愣。
下一秒钟,高和跟图灵的目光,就都下意识转到了小沈三身上。
那是因为,栗美芝说那句话的时候,口音完全变了。变得和小沈三原本的口音很相似。
我本来也是想看向小沈三的。
然而,就在我转脸的前一刻,通过观察栗美芝的面容,蓦地在脑海中闪过了一幅幅画面。
基于这一前提,我下意识的,伸出右手,一下按住了旁边小沈三的头顶。
小沈三浑身猛一震。
我也跟着打了个哆嗦。
这个时候,我的意识很清晰。
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里,多了一个‘人’!
同时,脑海中也多了一份记忆!
小沈三看着我发怔,喃喃道:“这……就是鬼手……真能直接捕魂移魂……”
除了他的这句话,我还感觉到,瞬时间时空像是被扭转一般,周遭的景物短时间内飞速的打了个旋转。
等到静止下来的时候,周围竟是改换了另一番景象。
仍然是包子铺,但却只是包子铺。
非但桌椅板凳老旧,就连蒸笼炉灶竟都改挪到了门口。
“嘉茂、阿毛、驾驭壳……”门外传来一阵奇怪而悠长的吆喝。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低声把这吆喝声重复了出来。
除了场景的转变,身边的人……就只我们这一桌的人,都还在。
小沈三问道:“你说什么?”
高和却是道:“鸡毛、鸭毛、甲鱼壳!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听过这样的吆喝。那就也算是收‘废品’的,把鸡鸭毛和甲鱼的壳回收转卖。但那比废品价格高很多。”
耳听着他和小沈三的对话,我此时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对面座位上,栗美芝的脸上。
而下一秒钟,我已经不自主的,捏起栗美芝剥脱吃剩在桌上的包子皮,塞进了嘴里。
栗美芝并没有阻止我,而是呆呆的看了我一会儿后,骤然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你也回来了?”
我点点头:“嗯。”
栗美芝笑得更加绽放,然而,捂着嘴笑着笑着,眼中已然滑下了泪水。
她哽咽着问道:“我们还能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我不自禁的摇摇头:“到站了。要分开的。”
栗美芝摇头,哭道:“为什么总是这样?三生三世了,为什么,总是我杀了你?我想你!想你陪我一辈子的!”
我笑了,不自主的笑,笑得很有些凄凉:“傻婆娘,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对,就是那次在宝局里赢得你,你属于我以后,在对面的早点铺里,我对你说的话?”
栗美芝掩面点头:“记得!我全都想起来了!你说:‘我管你三生饱饭,你须忍我一时混蛋。’”
“我做到了。”
我有些失神。
实际这会儿我完全可以控制这具身体的言行,但我不想。
栗美芝身体颤抖了一阵,抬起脸,泪眼婆娑的看着我:
“我忍了你一世的混蛋啊。你也是管了我三辈子的饱饭……可我不舍得、舍不得啊!”
“舍不舍得都只能是这样,我们,下辈子再说。”
我脱口说了一句,起身转向门口走去。
“开元!”背后传来女人的嘶喊。
我没有停步,仍向外走。
一阵疾风卷起了门帘。
周遭的场景又再次快速变换,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我已经走到了门口。
却有一人,借着风势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两眼直勾勾盯着一处,缓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