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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况疯子     虚妄之证txt下载     虚妄之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一章 纸人

    高和把一个人拉了进来,和林丹双双掸着身上的雪。

    “你们怎么把他给带来了?”我皱眉。

    被高和他们带来的,就是之前的黑背心。

    年轻火力壮不假,但到了这个时候也打蔫了,被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件棉袄给他套上了。

    高和含糊的说:“一个说是心脏病,一个有哮喘,另一个是真有羊癫疯,弄哪个来出了事不用负责啊?”

    黑背心恼怒的对我说:“你不讲道义!你说了要放过我的!”

    我根本懒得搭理他,也不再管屋里的其他人,找了把剪刀,自顾自剪起了烧纸。

    很快,一拍巴掌大、连在一起的小纸人就立在了台面上。

    我这才看向黑背心:“姓名?”

    对方冷笑:“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我挥手拦住想开口的高和,似笑非笑的盯着对方,又问了一遍:“姓名,生辰。”

    对方冷哼一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我不再管他,拿出闫冯伟带给我的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个龟壳和三枚古旧的铜钱。

    闫冯伟装腔作势的问我:“怎么样?东西还满意吗?”

    “凑合吧。”

    我再次盯着黑背心。

    他冷笑:“别他妈给我装了,有能耐你毙了老子!”

    我笑着摇头:“我也想,但那太便宜你了。”

    说着,将三枚铜钱投入龟壳,轻轻摇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将铜钱倒出来,仔细看看,提笔在一旁的纸上写了一划。

    连着晃了三次龟壳,记下三个看似不相干的比划后。蒋布袋突然小声对黑背心说:“小兄弟,听我句劝,他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吧,不然你就要吃大亏了。”

    黑背心拧着脖子,一脸冷笑。

    我看了他一眼,拿起朱砂笔,在其中一个纸人上写下一个名字和生辰八字。

    黑背心脸色微微一变,但也只变了变,就用不屑的目光看向了林丹。

    我又再摇了三次龟壳,同样记下三个符号。

    再次拿起朱笔,在挨着的一个纸人上,又写了个名字。

    这次黑背心的脸色彻底变了,挣扎着想要上前:“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家人要整整齐齐。”

    说话间,我已经又写出两个名字。

    当拈起第五个纸人的时候,还没动笔,纸人已经软趴趴的倒了下去。

    “唉……”

    蒋布袋缩在角落叹了口气。

    我靠进椅子里,使劲闭了闭眼。

    黑背心受不住压抑,开始骂骂咧咧。

    “冬子,冬子……你啥时候回家啊冬子……”

    屋子里忽然响起一个苍老沙哑的老女人声音。

    黑背心身子猛一震,急着左顾右盼,下意识脱口道:“娘!”

    “冬子,是你呀,冬子?你快回家吧,娘不行了……”

    声音再度响起,那个萎顿的纸人居然挣扎般蠕动了几下。

    黑背心蓦地脸色煞白,挣扎着想要冲过来:“娘,你咋啦娘?你在哪儿呢?”

    “在家咧……呜呜呜,冬子,我想你啊,娘想儿啊……”

    我叹了口气,冲蒙超努努嘴,蒙超还没反应过来,蒋布袋先把灯给关了。

    外面雨雪,这一关灯,屋里顿时阴暗难以视物。

    “啊……”

    老女人的声音骤然变得凄厉起来:“儿啊,儿,快救命!慧芳她们要害我!”

    黑背心急的直跺脚:“娘,你咋啦?你到底咋啦?”

    “你那个媳妇儿她不行!你不在家,她跟别的男人勾搭上了!你爹卧床不起,他们嫌我碍眼,他们把我填到井里了!冷啊……娘快撑不住了……儿,救命啊……”

    “娘,你别急,我这就到家,我这就来救你,我砍死那对狗男女……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后来,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昏暗中,两眼直勾勾盯着我说:

    “十里洋场我也见识过,我对你这腹语的本事,还真是佩服的很!”

    我和他对视片刻,摇了摇头,指了指门外,毫无目的对象的说:

    “双山路西头,左拐,有个菜市场。十分钟,十分钟内,由老太太的亲儿去捧一只四年以上的老公鸡过来。或许还能救人一命。”

    黑背心只是看着我邪笑。

    我索性点了根烟,侧脸看着窗外再不说话。

    烟抽了一半,黑背心终于忍不住问我:“你说的是真的?”

    闫冯伟大声说:“就算是假的,你想弄假成真吗?!”

    蒋布袋在一旁念叨:“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

    黑背心脸色变幻不定,最终还是向高和问道:“我能去买只鸡吗?”

    “能吧。”

    高和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时间,出门将他押上了车。

    三人前脚出门,我后续便咬破中指,将血滴在那萎顿的纸人上。

    “你是个好人。”

    蒋布袋说道。

    我笑笑:“愧不敢当。但你一定是好人。”

    “只有恩威并施,才能达到你的目的,不是嘛。”岳蓉不知何时挨到了我身边,很是轻声的问。

    看着已经不见了警车,再看看墙边的伞,我心里难免有些起炸。

    小沈三说,他第一次见到我,就知道我能看到一些东西,只是看不太清楚。

    事情不往这方面想还没什么,可岳蓉前后两次的异样表现,已经让我觉出苗头了。

    高和等人没来前,我对岳蓉是另一种感觉。

    高和一到,感觉就变了。

    警车开走,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更主要的是,这时我已经开始留意到,胸口的位置,不时会传来一阵灼热感。

    岳蓉离我越近,灼热感越明显。

    那是因为——我胸前的白鱼玉佩在起反应。

    曹福瑞寄存了大半个世纪的雨伞,到了我手里。

    转达给我的,貌似不止一句让人暖心的话,还有伞里的某样东西。

    自从拿到这把伞,给我的感觉就是——身边多了一人……

    “不好了!要出事!”

    蒋布袋突然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我也从柜台后起身,隔着玻璃看着双山路另一头。

    一队丧葬车,正敲打鼓吹着缓缓往这边开呢!

    “混账,老子办事,怎就偏偏如此不顺!”我忍不住骂道。

    “是坏事,但不是不能破!”蒋布袋道。

    我扭脸看向里屋,稍许有些犹豫。

    蒋布袋却已经夺门而出,朝着送葬的队伍跑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偏门

    “他干什么去了?”闫冯伟等人同时问。

    “碰瓷儿!”

    我话音刚落,蒋布袋已经冲到了头车前,像是没刹住,一头就撞在了车头上,撞得头破血流。

    闫冯伟问我用不用过去交涉。

    我说不用,这蒋布袋也算江湖奇人,这点小场面……

    话音没落,蒙超就指了指被扔在路边的蒋布袋:“小场面?”

    “靠!”

    我赶紧招呼几人出去,把蒋布袋抬了进来。

    见他被打的鼻青脸肿,闫冯伟啼笑皆非,“雨雪天撞到个酒晕子什么的……很正常啊,至于把人打成这样吗?”

    蒋布袋咧了咧肿成豆包似的嘴:“我扑上去就哭爹,人家死的是闺女!”

    蒙牛一翻白眼:“那活该,不过这也忒狠了……”

    蒋布袋抹了下眼眶的血,“差不多了,不见血,就得死人。”

    说话间,前后车几个孝子风风火火跳下车,直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这他妈还没完了?”闫冯伟也火了,一把拽掉外套,“再特么死丧在地,也不带欺负人的!”

    见来人气势汹汹,我多少也有点窝火,可是,无意间看到柜台上的一幕,心中猛然一动。

    “都给我在屋里待着!”

    我沉声说了一句,拿起柜上铁扇走了出去。

    这时雪已经很密了,出门后才看清,因为蒋布袋刚才突然冒出,起码三辆车追尾。难怪对方会如此生气。

    “次他妈……”

    “闭嘴!”

    我当先用铁扇止住一人。

    那人被我穿着气势一震,“你……你谁啊?”

    我用铁扇指着,将他推开些,沉声道:“让本家大人跟我说话!”

    我本来心里还没底,可是等到本家,一个五十岁冒头的老爷子,一身孝衣,在旁人搀扶下恍恍惚惚来到跟前的时候,看到他的模样,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几幅零星的画面。

    老人就只是悲伤,来到跟前,看看我,就只颤颤巍巍抬手指指我:“给帮忙的上个礼……”

    “谢谢!”

    我接过临近人递过的信封,掂了掂,却是说:“少了!”

    “你们要脸吗?”一个青年怒道。

    本家老人却再次摆手:“少了就再给……咱安生……”

    “不用了!”

    我对着老人使劲咳嗽一声,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退后两步,斜指着4号丧葬铺。

    还没开口,就又有一个中年人不耐烦道:“我们都找好人,都办好了!”

    我仍是用铁扇指着4号,对本家老头说:“老爷子,这个时候是想带孩子熟悉熟悉道儿吧?我就跟你说,她阳间尘缘未断,你现在带他去找4好操办,她还能活!”

    “放你妈的……”

    “我次……”

    几个年轻人顿时叫骂起来。

    我有些烦了,心说真特么多余。

    然而,这时,本来阴霾降雪的天空,陡然露出一缝阳光。

    “遭了!”

    我才喊一声糟糕,诊所内就骤然飞出一把黑色雨伞,飞到半空,敞开了,打着旋的落在灵车上。

    我本来是想把这事交给小沈三他们办的,可是黑伞飞到车顶,遮蔽阳光,我突然有种无比心疼的感觉。

    “回去!”

    我大喊了一声,拉开灵车钻了进去。

    钻进去以后,就直接张开四肢,扑在水晶棺上“嗷嗷”的晃动身体。

    “我尼玛……”

    几个年轻的看到,哪肯答应。

    但动手之前,就被我用巧劲一个个仍到车上,仍到了我背后。

    一时间,三五个人叠罗汉似的趴在棺材上。

    车下的老头都快晕死过去了,跳着脚的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水晶棺里是一个女孩儿,年纪最多不过二十岁,样貌——化成这样的妆,绝不好看。

    可是就被我们这几个人车里一阵扑腾,‘死尸’居然张开口,‘噗’的吐出一口血痰。

    然后,隔着玻璃,我就见她在里面来回挣扎着摇头。

    “都他妈下去!”

    我这次真没留情,几乎是施展浑身解数,没几下就把所有人踹下了车。

    找到扣锁,把棺盖一掀开,跟着下车,单手铁扇拦着某些人的攻击,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喂!120,双山路,救人!”

    救护车赶来,女孩儿被从棺材里抬上了救护车。

    可实际,这个时候,我也算是跟人打了好一场架。

    包括蒙超、闫冯伟……吕泽林也从4号店里攥着两个掘子爪跑过来了。

    可是,当女孩儿在救护车里发出第一声哭声的时候,很多人都哭了,更有许多人朝着我们跪了下来。

    我当先搀起那老人,“她就是气血攻心……假死!指不定当间睡着了好几拨呢!这是特殊情况,和医疗事故无关,赶紧赶紧……送她去医院!”

    风波过后,回到宠物店。

    高和林丹,押着黑背心,三人一起冲我们发愣。

    我遍寻不到合适的物件,索性跑到高和车上,拿过他的水杯。

    倒干净水后,又用雨雪涮了,回到屋里,直接让人杀鸡。

    “杀鸡?就这么杀?”蒙超提着鸡问我。

    “高队杀!血全放这杯里!”

    高和捧着满满一杯鸡血出来的时候,我立时把那个萎顿的纸人,除头部之外全泡在了里面。

    “诶呀……好暖和啊……”

    之前那老女人的声音舒畅的说了一句。

    黑背心脸上动容:“娘……”

    没得到回应,他又狐疑看向我。

    我说:“玄门术数不是你能了解的。就比如……”

    我指指蒋布袋:“如果不是他刚才冲血,你老娘已经没命了。”

    我横出柜台,走到黑背心面前,铁扇点着他喉结道:“你可以当这一切都是骗局,可是,等你和你老娘真正通上电话的时候,就知道什么是事实了。

    你记住,这次,我救了你老娘的命。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说,你不帮我,我……我可以令一切回归原先。”

    黑背心和我对视一阵,问:“我可以给我妈通电话吗?”

    我看向高和,这期间他好像已经接了不少电话。

    挂了电话,高和斜睨我道:“两个事;一,刚才那女的活了!还有……黑背心的母亲,被从井里捞出来……他……他那对奸夫姨夫,在床上冻死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睚眦

    江光民(黑背心)听到高和的话,先是愣怔了好一阵,缓过神后,上前急道:

    “我娘现在咋样了?”

    “她已经被送去医院了。没事了。”

    高和说了一句,再次看向我。

    我和他对视,紧抿嘴唇。

    这时,房间里,突然又一次响起了之前那个老女人的声音:

    “冬子,娘没事了,你别担心。”

    高和一挑眉毛:“我头回知道,你还有这本事。”

    “我头回知道,你还有这本事。”

    一个和他完全相同的声音,就像复读机似的,在他身后说道。

    高和转脸看向歪在沙发里的蒋布袋。

    此刻的蒋布袋……绝对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但是,他是‘臭乞丐’,这样的人,命贱,但是也命硬。

    蒋布袋冲高和咧嘴一笑,接着转向林丹:“小丹,去车上,把我的裤衩拿来。”

    林丹差点一个没站稳,一头栽倒。

    那是因为,蒋布袋说的话,无论口气、声线还是语速,都和高和完全一样。

    当然,他说让林丹去车上拿裤衩,除了玩笑的成份,最主要还是通过这种方式表明——说话的是他。

    “口技!高,真高!”

    高和冲他挑起大拇哥,跟着直接把拇指朝向我:“腹语!高!真特么高!”

    我下意识冲他一抱拳:“献丑了。这位蒋大哥才是真正的奇侠。”

    除了蒋布袋外,包括高和在内,所有人都是一愣。

    蒙超这次反应倒是快,回过神来,指着我‘介绍’道:“这位……十爷。”

    高和眼珠微微转动,看了看柜台上的纸人,指着不久前才倒下的两个:“这是……我说,十爷是吧?是不是可以解释一下?”

    “十爷有些话不方便说,还是我替他解释吧。”

    说话的是蒋布袋。

    现如今,他看我的眼神,也是颇为复杂。

    他费力的直起身子,朝着柜台指了指:

    “这位兄弟虽然年轻,但精通……懂得六爻占卜之术。这位兄弟,算出……”

    他手指转向江光民:“算出了这位小朋友和其家人的姓名生辰,但是最后一卦,却是算出这位小朋友的母亲有危险。”

    蒋布袋看向我,沉默片刻后,才又继续说道:“既然说了,那就索性说个明白,反正——我从来也不怕得罪人。这位兄弟……这位十爷,虽通六爻,但术数不正,走得是偏门邪路。

    刚才那老太太的声音,的确是他利用腹语发出的。因为普通人是不知道邪术的厉害的。

    可是…说句老话吧——魔由心生,道由心起。路——都是人走的。他本来是可以达到目的的,但是他分了心。因为,他想要达到目的的同时,却挂念那老太太的生死。正因为如此,他的腹语没能完全施展开,才被这位姓江的小朋友看出了破绽。”

    蒋布袋再次指向江光民:“我现在要你知道——十爷是真的救了你老娘。如果他欠缺一丝善意……这么说吧,我相信警察同志,都未必知道你的小名叫冬子吧?”

    江光民木然的点点头:“这个小名只有我爹娘叫,我爹因为中风瘫痪,已经不能够说话了。我刚才也在奇怪……我是不是在被审讯的时候说起过小名……不能够啊?”

    蒋布袋不再理他,而是对高和说道:“六爻天卦,又叫文王六十四卦,这位十爷只懂单数。这么巧,这位姓江的小朋友,家人生辰无一不在十爷能够卜算的范围内。

    因为这位江姓小朋友的母亲,在井下遭受苦寒,算是五行中的水劫。水火相克,想要救人,就必须用公鸡阳血。

    十爷最终选择了救人,他知道现去买公鸡来不及,所以先用自己的血救人。但是,恰巧门口有送葬的队伍经过。送丧的哭声让他破了法,功亏一篑。

    所以,再想要救人。那就非得用血光去冲散丧气。因为十爷救了我的猫,我没有钱给他,所以我就去帮他把这事办了。可是……”

    蒋布袋转向我,面色狐疑道:“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怎么知道灵车里的人,没有死?以你的六爻之术,好像不应该能算到这一点,关键你还没给对方起卦过!”

    我笑笑:“同是江湖道,您知道有些话是不方便说明的。不过——我和蒋兄你一见如故,你问了,我便说。

    除了半吊子的卦术,我还懂得一点观人面相。我看那老翁虽无寿眉,但有立目,他本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亲人去世,本该涕泪横流。但他涕多于泪,那去世的,便该是子孙后辈。那老翁无有男丁香火之相,去世的,便只能是后续女眷……

    总之,蒋兄,咱们当着门外汉,就不说内行言了。我就只说,此次举动的由来,是由观相所得。

    我就是看出,那老翁应该是能逼死人的倔老头。但是,他是有直亲送终之面相。

    既如此,他带来‘探路归家’(一种早先某些地方送殡的习俗,落葬前,先选择‘良辰吉日’探路。这就和——买房看周边环境差不多一个意思吧)的棺中之人,就应该还有一线生机。

    所以……”

    我看着蒋布袋微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高和跟林丹看似都听愣了。

    这时高和却是斜睨我道:“十爷是吧?我信了,真有这么个人!因为吧,我发现你不会说‘人话’了。”

    “别胡说!”

    蒋布袋忽然跳了起来,直冲到他面前。

    蒋布袋现在的样子,真的不敢恭维。

    他本就邋遢,因为阻拦丧葬车队,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就被蒙超这个‘蒙古大夫’用(特么)宠物诊所的药品纱布简单处理包扎了一下。

    所以,即便是高和,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蒋布袋背对着我,但是没有刻意放低声音,而是沉声对高和说道:

    “在你们三个来之前,除我之外,这间屋子里有六个半人。现在,不算你们,这间屋子里虽然还是六个半,但其中一个换成了另一个人。

    我请警官您别乱说,是因为,新换此人虽非大恶,但心窄之极,乃是睚眦必报之辈。你如果得罪了他……”

    蒋布袋没再往下说,事实是也没有说下去的必要。

    因为,我已经和高和对上眼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布袋一卦

    高和脸色很有点不好看。

    但是,我一直在对着他笑。

    以至于,我慢慢的,看到这位大队长,除了担忧之外,居然第一次露出了惧怕的表情。

    蒋布袋转过身,面向我说:

    “我再替你卜一卦吧。”

    我笑着冲他抬了抬手——悉听尊便。

    蒋布袋也不多说,老僧入定似的垂下了眼皮,但也只是不到一分钟,就蹲下身,从他的破口袋里拿出一张签纸。

    展开后,迅速看了两眼,竟直接把签纸团成一团塞进嘴里,硬生生给吞了。

    然后,他站起身,侧身对着我说:“本是千门正宗人,却因欲念踏邪路;非大恶之人,却是凶煞滔天。你,是个杀人都不会眨眼的人。”

    我依然在笑:“然后呢?”

    蒋布袋依旧没有转正身子,却是抬手向我一指:

    “你很有自信,可是,我还得送你一句——别自找麻烦。”

    我终于忍不住沉下脸,缓步走到他面前:“我会怕麻烦?”

    蒋布袋忽然笑了。

    他的脸是真脏,但牙齿是真的白。

    “我是为你好。因为,你刚才救了两人。”

    我再次露出了笑容:“谢谢,我感谢侬一家门(你一家子)。”

    蒋布袋却又沉下了脸:“你忘了我受伤后,比你先进来?”

    我收起笑容,没有说话。

    他道:“你救了车上一人,救了千里之外的一人。但是,同时你也杀了两个人!这,是你的师门规矩吗?”

    见他把目光转向柜台上的纸人,我展开铁扇,随意的在胸前扇着风:

    “不说从前,只谈眼前。你认为,我,怕麻烦吗?”

    蒋布袋忽然叹了口气:“我真是为了你好,你是凶煞,可你有没有想过——侬认为侬夺定吃得下(肯定吃的准)的人,要是比你更凶神恶煞呢?”

    我冷笑:“就凭他?一个只懂耍小聪明,想用一部电话机骗我的小子?”

    蒋布袋猛然抬高声音道:“什么叫小聪明?!你认为,你为什么能够突然人五人六的站在我面前?

    或者说,你有没有想过。在刚才出门前,你为什么有机会在那一男一女两个纸人上面画了符咒?没有你动手脚,那对奸夫**会死?

    是他!他故意的!因为,他比你更小心眼,比你更凶!他想杀人,他杀了,他是借刀杀人!”

    蒋布袋突然一改口音:“侬港(傻)了吧?侬呐娘是千门中人,但为什么做了拆白?侬高手是吧?侬让你看不起个小毛头给耍了!”

    我嘴角越压越低,已经半合上的铁扇虽然单手提着,但已经缓缓的移向了后方。

    蒋布袋蓦地大笑:“哈哈哈……又想杀人了?你不敢的!”

    我也笑:“为什么以为我不敢?”

    蒋布袋却是话锋一转:“你是不是曾经惹上过银家的人?是不是因为银家,最后大开杀戒?你大开杀戒的时候,你不想的,对不对?

    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惹不起的人,他敢惹!你扛不起的仙,他能顶!顺便再送你一句——如果当初换了他是你,他不被旁人左右控制,他也会大开杀戒!

    他,不是你认为的——好人!”

    蒋布袋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我忽然就感觉浑身开始麻木。

    但是当他说完,我也已经恢复了正常。

    这种正常,是只有当事人能够理解的正常!

    具体表现在——

    “我去看下保温箱的温度,这个地方,电压不怎么稳,偶尔会停电,保温箱……”

    我边说边走进了诊室。

    再出来时,蒋布袋又已经歪进了沙发,一脸疲惫,却是有气无力的向我指了指:

    “他……你……你们注定分不开了。”

    “先不说他了。”我冲他笑笑。

    没等我开口,他就道:“他是你了!”

    我猛一愣,但随即便道:“先不说他了。”

    “他!”

    蒋布袋忽然指向蒙超。

    我真正愕然:“怎么?”

    蒋布袋没有说话,两只手各伸出一根食指,缓缓靠近到一起,先是交叉,后来收起了一根。

    看着他那一根食指,我反应过来,又惊又喜。

    我明白了蒋布袋的意思。

    吕信来过了。

    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完完整整的来过了。

    但是这种彻底、完整,是因为我得到了本来‘潜伏’在蒙超体内的——他吕十爷的另一份意识。

    喜,是因为我不用再为蒙牛,为我的朋友、兄弟提心吊胆。

    惊,是因为——我特么开始替自己提心吊胆了!

    我认为吕信在完全主导我身体的时候,有句话说的很对——我就只是会耍小聪明,我特么最初还以为一部手机就能隔离这个家伙!

    蒋布袋是真实诚。

    他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再也不能跟他耍小聪明。

    “谢谢你了。”我由衷的冲他点头道。

    他摇了摇头,不知怎么,本来他算是很痛快爽利的,这时忽然欲言又止,一副左右为难的表情。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谢谢!”

    我再次冲他深深点头致意。

    可我刚走回到柜台后,他就憋足了气撒火似的大声说道:

    “人间道最难行!”

    我猛一怔,下意识问道:“您,什么意思?”

    他抬手朝我这边一指:“你不会做错事吧?”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他话音还没落,我就觉得,腰腹间贴上了一个软绵绵的身躯。

    低眼一看,居然是岳蓉。

    所有人刚才都忽略了她。

    这时我才发现,她一直坐在柜台后,角落的一把矮脚竹椅子里。

    (那是诚叔生前最爱的位置,还记得,他那时总是靠在椅子里,抬眼看着不怎么跟他说话的闺女。)

    岳蓉并没有昏倒。

    脸色也还红润。

    可就是靠在我身上,一副说不上来……就那种软的像骨头都不受力,想抱她起来,都要为难从哪里插手下去的样子。

    我彻底懵了,拃着两手,其中一只手里还拿着把破铁扇子。

    “你怎么了?”我惊慌失措的问,“我和你老公不熟,和你……和你也没熟到这个地步啊?”

    岳蓉就把脸靠在我肚子上,抬着眼皮,一双明眸足足看了我有一分钟。

    “她是不是被……刚才咱们跟人灵车队的人闹架……她是不是被吓着了?”闫冯伟除了疑问,眼里多少带着点色眯眯和对我的羡慕嫉妒恨。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岳蓉突然开口了。

    她仍是贴着我,抬眼看着我。

    她先是笑,然后幽幽道:“真想亲手杀了你啊……”

第二百一十五章 袋里乾坤大

    岳蓉笑得时候,我看她的表情就觉得不对劲了。

    等到她开口,我隐约有感应似的,下意识猛地抬头看向墙边。

    我记得我去‘劫’灵车的时候,忽然阳光乍现。

    雨雪天出日头,不多见,但也不那么稀奇。

    我记得……当时那把伞飞出去……

    我不知道旁人有没有看到,但是现在……那把伞仍旧挂在原处,好像没有被移动过的样子。

    可是,本已经被我擦干抹净的雨伞,伞尖居然在滴水!

    红色的水。

    像是泪水里滴了血。

    “我还有爷、有爱人要照顾。你杀我,我会反抗。你……打不过我。”

    我反应过来的同时,对岳蓉说道。

    同一时刻,单手重重一拍柜台。

    台面上三枚古钱被震起的同时,抄起龟壳,将三枚古币盛了进去!

    ……

    (我只是一个兽医。不是电影里的赌神。

    我,跟蒙超去过很多次ktv。

    他……我和他为尝试新鲜,有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叫过那种:一个几百块钱、能坐在我们腿上、接触感很软的‘大果盘’。

    可能我真是天生对一些‘娱乐项目’没天赋,那‘果盘’教了我差不多二十分钟,我都没学会玩骰子喝酒。

    最后不了了之,不是因为我不勇于尝试。是因为蒙牛这二货,拉我去厕所,说因为‘果盘’,他裤衩被某种液体濡湿了。)

    龟甲只在空中被轻轻抖动了三下,里面有东西,但是居然没发出任何人耳可以听闻的响动。

    就算铜钱被倒在台面上的时候,也只发出轻微的声音。

    看着两躺一竖的三枚铜钱,我眼珠子都快掉到岳蓉头顶上了。

    “什么意思?”

    我只能是求助的看向蒋布袋。

    蒋布袋把脸偏向一边,但我看侧脸,还是看出他哭笑不得的样子。

    “我不懂六爻……我是布袋儿……”

    “那……这……”

    “不是你的事儿,就是那位十爷——他六十四卦好像最多也就懂不超过七卦。他也不会解吧……”

    “我次!”

    我捂着额头原地转了半圈。

    这时,一直都没开口的高和忽然问道:“正事还办不办了?”

    “办吧。”

    回答他的竟是黑背心——江光民。

    高和斜眼看向他。

    他却是面朝我:“你,救了我娘,那就是救了我瘫痪在床的爹了。就是救了我,救了我一家子。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立刻冷静下来:“我只救了一个人,但我要你做两件事。”

    “你说吧。”江光民道,“能办的,我都办;能说的,我都说;你要我的命,我马上给你;你知道没人能拦住一个真想死的人的。”

    “两件事。”

    我把铁扇换了只手,扇子指向他:“我要找季建军。”

    “我做不到。”

    江光民把脸转向玻璃门外:“你……我现在不能说你耍我。可是……你能让警察同志把我抓到,还算……呵……你还是‘言而有信’,你已经放过我了嘛,你说让我看手机地图,我才知道后边有条河……算了。我是想说,你都这么‘照顾’我了,季建军怎么跑了?何况你救了我父母!”

    我叹了口气,本来想接着详述我要他办的第二件事。

    可是,话到嘴边,猛地换了口风。

    而且,在我自己听来,口音竟也变了。

    “季建军?他长得什么样子呀?”

    江光民微微一怔。

    或许他刚才已经通过见证一些事,明白了大致状况,随即摇头道:

    “我不记得他的长相。”

    “什么叫不记得!”

    我猛地抬高声音,同时把一直靠在我怀中的岳蓉用力推了出去,斜眉立目侧瞪着他。

    江光民明显被吓到了,一下蹲在了地上。

    可是因为双手被铐在身后,结果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真不记得啊!不光是我啊!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可是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啊!”

    我缓缓转过身。

    还没开口,就听高和道:“别逼他了。”

    高和从包里拿出一张套着透明袋子的a4纸,递给我,道:

    “这是抽调出来的,季建军二十二年前的户籍档案。这期间,他没有更新过户籍。十爷……三七……十……,他妈的十三!你不相信我吗?不相信司法机关吗?你想到的,我们都做了,而且比你专业。可是,真的没人知道这个季建军现在长什么样子。”

    我学着他的习惯动作,挑起一边的眉毛瞪着他:“十三在本地好像是骂人的话吧?”

    不等他开口,我就接过袋子,铁扇仍是指着江光民,却不再直视他:

    “我救了你娘一个人。你,要是还懂他妈人道理、通人事!就把所有,你能力范围内,让那些有亲爹妈的人,回家吧。”

    “哎!”

    江光民翻腿跪在地上,两手背着,砰砰砰磕头,哭道:“知道了!我知道的,都说!我尽力让那些孩子和妇女回!然后……我只要不死刑……别管多少年后出来,我找高队长、找你,我再给你磕头……我的命,就是你的!”

    ……

    高和走之前欲言又止。

    我也是。

    其实我们彼此都知道,他想关心我,因为他把我当朋友了。

    但是,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的关心,无从着落。

    所以,关心的事,心领了。

    也不用矫情。

    我同样欲言又止,是因为有句话如鲠在喉。

    耳朵里,或者说是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或者意识在催我问

    ——帮衙门办了事,有花红吗?

    最后我也没问高和。

    因为,我无意间回头。

    透过玻璃门,看到柜台后的岳蓉,在看着我。

    又开始下雨雪了。

    先是雨

    后是雨夹雪

    再后来,是雪。

    蒋布袋走了,背着他的布袋走的。

    临走前,他说:“那猫是我捡的,我想养它……其实我捡过好几次猫狗。我想养它们,可我知道,它们跟着我就是遭罪。

    所以,我每次都是……把它们养得能自己活了,然后找个看上去福相的人家,偷偷把它们留给他们。”

    他忽然冲我呲牙一笑:“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对吗?”

    我没直接回答他,而是转头看向诊所的门脸:“我是个兽医,我,应该会在这里工作很长时间。”

    “哈哈哈……”

    蒋布袋再不像先前那么拘谨,更是也不因为怕别人嫌脏缩手缩脚,直接拍了拍我的胳膊: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以后捡到什么,我都给你送来。不过嘛……你别担心经济方面,我……我以后送来它们的时候,给它们脖子上挂个布袋,我……我身上有多少钱,都全放袋子里。”

第二百一十六章 踢馆(上)

    闫冯伟开车,把蒙超送回学校。

    蒙超下车以后,先是往前走了几步,接着转过身走回来敲窗户。

    窗户刚落下来,我就说:“我有事儿。今天不聚了。”

    蒙超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往我身边的岳蓉看了一眼:“那……你先回吧。”

    “你也回。”

    我冲他挥挥手,探手拍了拍闫冯伟肩膀:“先送我回去,你打车回。我,开车不太熟练。就不送你了。”

    车窗升起,面包车开动。

    闫冯伟边小心翼翼把握方向盘,边低声说道:

    “你……还是我兄弟吗?”

    “是。”我立即道。

    “那…要不这么着,咱们现在先回店里,把那漂亮女律师送回家,然后咱哥俩找个馆子、点个锅子……咱们喝点儿!”

    “我今天不想跟你吃饭。”

    闫冯伟从倒后镜看了我一眼:“你,现在回诊所?”

    我点头:“回诊所。”

    闫冯伟好一阵都没再说话。

    再开口时,用一种很强势(兄弟之间一种不是‘太友好’的规劝、但又是真心为对方好的)的语调说:

    “前边便利店要不要停一下?还有个事,你他妈要把她办了,我——我烦!皮蛋怎么办?”

    说到后半截,他几乎是用吼的。

    我想了想,对他说:“哥,我改主意了。我没考虑过便利店买‘小盒子’。”

    “你真没这么想?”闫冯伟又通过倒后镜瞪了我一眼。

    我笑,笑得欢畅无比。

    “什么意思啊?”闫冯伟身后拍了拍没人坐的副驾驶的靠背,“说话!别嘿嘿嘿哈哈哈的吓人!”

    我勉强敛住笑,一手扒着驾驶座靠背,一手铁扇指着车窗外正经过的一家便利店:

    “我从来不买三个装的!”

    闫冯伟一愣,随即又再破口大骂:“知道你吗的你年轻!火力壮!可他妈的……”

    我轻轻一拍他肩膀,笑道:“我跟皮蛋、你弟媳妇,我们住一块儿当天,我岳母娘,隔着墙头,扔了一盒‘十二个’。现在……”

    闫冯伟又猛捶了一下副驾驶靠背:“别他妈拿自己、和你自己的女人没穿衣服的时候办的那点事,跟他妈别的男人当玩笑!”

    “有烟吗?”我依旧笑着问。

    “你没烟啊?”

    “你光冲我吼了!都说没烟了!边上有门市,你还不停车啊?!”我边笑边舔嘴皮子。

    闫冯伟一脚刹车,回过头:“你那个……”

    没等他说完我就下了车,步入了街边一家传统的小卖部。

    回到车上,我边点烟边冲着倒后镜跟他对眼:“岳母娘给了一盒‘十二个’,当天夜里,我们拿了五个当气球……我吹的,她……她嫌‘油’,她不吹,她就让我吹。

    可是她拿她指甲……她指甲比我长啊,她掐爆了四个。最后一个是我硬抢着抱在怀里,用身子护着,跑到窗口扔出去的。

    我特么当时,放飞那‘气球’的时候,还喊了一句:‘小心点,别让树枝戳炸了!”

    闫冯伟愣了愣:“你……你跟弟妹?”

    “我现在不知道我是谁,我搂着她,舒坦;真干点什么,那特么是谁干的?所以到现在,我们只同床,最近的距离还是零,不是负数。”

    闫冯伟猛一拍方向盘,哈哈大笑:“别以为我他妈没文化…我就没文化,可我有手机,我看段子啊!我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了!”

    “你跟嫂子的负距离是多少?”

    “13点……”

    闫冯伟猛一脚刹车停在路口,同时透过倒后镜瞪我,“你……他妈的……越来越不厚道了?”

    我很认真的摇了摇头:“我量过,我的比你大1.75公分……”

    “我次你大爷的……”

    回到双山路诊所,先我们之前在路边停下一辆车。

    “认识的。”

    我拍了拍驾驶座靠背,下车,直接走过去,和那辆车上下来的人握了握手。

    来人是于季林,也就是岳蓉的老公。

    于季林握着我的手往后稍稍一扥,连带我身子稍稍往前一倾,然后松开我,笑着问道:“她怎么了?”

    “我本来是找她帮忙的,这你是知道的。可到了这儿,刚好一队探路的灵车过路。她是不是没见过?”

    于季林脸色微微一变,小声道:“她哪儿见过这个啊!她就养尊处优惯了,有好,但是没见识!”

    我一瘪嘴:“对不起,所以我……吓到她了。”

    “得了吧!给她长见识了。她现在怎么样啊?应该没事,她见过案例上……那些死人照片,她就是没那什么……算了算了。屋里呢?”

    我点点头。

    看着他加紧脚步进了没锁的诊所,扭身回到了面包车上。

    “你是好人。”

    闫冯伟说了一句,往敞开三分之一的车窗外吐了口烟圈。

    “别扯闲篇儿,你不是说,嫂子有了以后你就戒了吗?”

    “我就抽两口,你别告诉她就行。”

    闫冯伟又狠抽了一口烟,把剩下半截扔出车窗,扭脸问我:“你把那女的送回给她爷们儿了,今儿晚上是空着,还是真跟那个……跟弟妹……”

    “你真色!”

    “你不色?”闫冯伟瞪我。

    “色啊,然后……”

    “然后……”

    两人正脸对着笑。

    我吐了口烟,把烟屁扔出去,冲他一扬下巴:“哥,去学府路xxx号。”

    闫冯伟虽然也话唠,但可能是因为今天的事,又让他刷新了一次世界观。

    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前世——林勤恩粗鲁中暗含的谨慎。

    总归是,他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直到车停在我报出的地址,他抬眼望外看了看后,才问我:

    “这楼里没饭馆子吧?嘛来的啊?”

    我探前身子,打开手套箱,把铁扇放了进去。

    关上手套箱后,转脸对他说:

    “我以前有个同学,姓顾,我恶心他。可是那天三分前街干仗,他去了。他因为……因为江光民……就那人拐子的事,让对方反咬一口,给打了。”

    “你,想撒火吧?”闫冯伟又往车外、向楼上看了看。

    我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扶住他肩膀说:

    “想撒火;也想替我哥们儿报仇;更主要的,我好久没打拳了,我要练回来。”

    闫冯伟猛地回头:“你到底是谁?”

    我笑笑:“踢馆以后,我再告诉你我是谁。”

第二百一十七章 踢馆(下)

    这栋楼我算是很熟了,早三年,我在里面一家快餐店、一家奶茶店打过工。

    因为送餐或送茶饮,我差不多知道每一层,每个单元都是干嘛的。

    得到前世意识的闫冯伟……即便没有那段经历,也还是很精明的。

    他问——你来撒火的?

    我说是。

    所以,我们直接乘电梯到了11楼。

    “叮!”

    铃声一响,闫冯伟按住电梯门的开关,拧着脖子问我:

    “我就问你一句,你还讲理吗?”

    我点点头,“讲理。”

    闫冯伟也点了点头,却是扭脸朝电梯一侧的广告画眯起了眼。

    那是一幅搏击馆的宣传画。

    右下角的地址是……11楼。

    进了搏击馆敞亮的玻璃大门,我摘下礼帽,冲前台女接待微微一点头。

    “您好,先生,您是想……”女接待上下打量我,见我穿戴的像个二13,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

    “您好,我叫三七。”

    我再次点头道。

    女接待轻轻吁一口气,却是眼珠微微一动:“您是要……”

    “我找你们馆主,或者说是经理、老板,都可以!”

    我反手戴上帽子,扭脸看向场馆内一些或拼命对打,或朝着这边张望的人。

    “先生,请问您找我们老板有什么事?”女接待平静下来,柔和的问。

    我冲她笑笑:“你们店里的人,误伤了我以前的同学,他们应该去道歉。”

    女接待脸色微微泛红:“您说的是……”

    “我说你很美。”

    我轻巧的按住她放在前台上的一只手,“我说我是来替我的兄弟要公道的;如果要不回来,就是踢馆!我保证放翻这里的每一个男人。不管他们穿没穿背心,肌肉多棒。现在你能做的,就是三件事,一是报警,二是报警,三是带我去见你们的负责人,或者让他来见我。”

    “我没听清……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是,踢馆……”

    女接待看了看闫冯伟,面色有些为难,“按照规矩,真正只是来切磋,我们不会报警,只会按武林的规矩……可是你们……先生你……”

    “电影里叫人先生的,都是先生的太太。”我打断她道。

    “你……你是不是……”

    女接待手往后缩了缩,但是并没有用力气往回抽手。

    我依旧握着她的手,左右看看,另一只手在她面前凌空画了半个圈。

    “你……你什么意思?”女接待一脸迷茫。

    我索性直接走到接待柜台后,冲她笑笑:“我很喜欢看电影,特别是老片子,可我不是魔障。我,今天来……”

    我拧了拧眉毛,放开她的手,摊开双手道:“我本来是来讲理的。可是现在改主意了,因为,我觉得你长得好看,我想在你面前表现的比他们都好。所以,我决定先不讲理,先踢馆!你说了,按照规矩,踢馆和切磋……你觉得这两个词有区别吗?”

    女接待稍许有些激动,但原地左右转了半圈后,便又朝向我:“先生……”

    “不好意思,我虽然没有夫人,但是有女朋友。可是你总是叫我先生……那我就客串一下你的男朋友。当是过瘾。不是下流的那种,是你喊不出先生的那种过瘾。”

    这一截对话的时间极短。

    但是,已经招引了场馆里许多人围拢。

    我扭脸朝向看着年龄稍长,干练,且凑在最前面的一个中年人:“我说,我来踢馆!”

    “小伙子,你听我说……”

    中年人才上前半步,说了半句,身后便是一片骂骂咧咧。

    “妈差的,找死呢吧?”

    “我次,这回有活靶子了。”

    “学府路xx号xx中介门口,谁打错了人?!”我抬高声音问道。

    一个比闫冯伟还高半头,只穿了一条运动短裤的黑脸青年啐道:

    “我次,原来是因为这个来的,打了就打了……”

    “好,你说的,打了就打了!”

    我瞥了那中年人一眼,转眼看向穿着职业套裙的女接待,不容分说的再次握住她的手,边拉着她缓步往外走,边笑道:

    “做人总要有不同以往的经历。我保证,我握着你的这只手,松开的时候,只是为保护你不会受伤;另外一只手,除你和那位先生以外,都会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黑脸第一个挥舞着胳膊冲上前:“我次……”

    “次!”

    骂声出口,我已然当先狠狠一脚,将‘黑脸’踹出两米:

    “谁他妈告诉你我没腿的!”

    “次……“

    “嘭!”

    闫冯伟猛一纵身,和另一个冲上前的青年来了个头撞头,把对方顶的抱着头躺在地上打滚后,第一时间抽身缩到了角落。

    “妈差的!干了!”

    说话间,又冲向一人。冲到半截,他就再一次飞身而起,却是朝侧边奔向我的一人踹了一脚。

    然后,他就又扭脸往一边跑。

    再然后本来以为要跟他正面干架的那个家伙,回过神后,就撵着他不放了……

    ……

    “小心!”女接待狠劲拽了我一把。

    我脚步微微一偏,眼见一人到了身边挥拳打来,索性借势向前一靠,直贴到女接待身前,头也不回甩手一拳将对方打出去的同时,正了正礼帽,回头对女接待说:

    “以后男人做事的时候,别做绊脚石!”

    女接待一脸惊惶,却是道:“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了,那件事其实……当心!”

    话音未落,我已经将她甩向一边。

    同时弯腰拧胯,双脚离地,侧身怼在一个迎面而来的青年身上。

    将对方撞开的下一秒,脚尖点地,又回到女接待面前:

    “不好意思,没注意你穿高跟鞋…有没有崴脚?”

    “没……右后边!纪恩……”

    我赶忙松开一直握着她的手,改为揽着她的腰,骤然旋身间,另外一只手虚握成拳,朝着后方猛地扫过。

    “纪恩……”

    再一次听到这两个字,我眼前、两眼之间,蓦地出现一道暗影。

    紧跟着,由鼻梁朝上,直至头顶,传来一阵火灼般的感觉……

    “我次你吗的!动家伙啊?!”

    耳中传来闫冯伟的大吼。

    我只觉眼前漆黑,全然没有应对外界的力量,只是借着感觉,揽着女接待连连旋身。

    感觉一股劲风袭来,却也再避无可避……

    “蹲下!”

    松开女接待纤腰的同时,飞身蹬上墙壁,转身间,单手直砸了下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单手劈挂(上)

    我凭借本能的还击打到了一个人。

    可是,我头顶也再一次遭受了重创。

    两下不同的打击声交叠过后,我急着蹲到地上,迅速后退。同时摸索着握住了一只临近的小手。

    “别打了!”

    耳畔传来女接待的声音:“你赢了!”

    “谁说的!”

    我不是看不见,就是脸被血蒙住了,眼前红通通一片,脑瓜子嗡嗡的。

    “退一边去!”我嘴上这么说,却仍然没松开女接待的手,肩膀将她斜下一顶,回手发狠的一记肘击砸在墙上,吼道:

    “来啊!”

    透过眼前的殷红,看到面前近距离内有一个身影,我立时蹲到最低,单手伸出,手背几近贴到地面,却只是若即若离。

    女接待急道:“打劈挂要两条手臂叠冲!你松开我!跟他打!”

    “不松!”

    我大吼一声,握着她的手,根据对方位的直觉判断,又往我认为的角落,蹲着退了几步,“是不是我说的要跟你客串?!我是不是说,我一只手就可以放翻这里所有的人!”

    女接待同样吼道:“你打的是劈挂!”

    “什么是披挂?!”我大声问道。

    “劈挂……”女接待似乎急很了,跳着脚道:“你打的拳是两手拳,你单手吃亏!”

    “谁他妈跟你说的!谁他妈跟你说这话,见他面儿,抽他!早先我家‘还钱’被人欺负,我就是这么一只手跟人干的!不对!我也上脚踹了!谁他妈告诉他们:说一只手跟人打,不能上脚的?!”

    “还钱?还什么钱?”女接待愣道。

    “我养的狗!百家姓的第一百零一姓,姓唤,唤九天!小名——还钱!我起的!因为当时村头小卖部的老头子老找我爷追账!要我爷还钱!我就喝他两瓶汽水儿!我渴了!没钱!可我说我不还了吗?他老找老爷子干嘛?!因为他比我大吗?他怎么不说,他比我爷小那么多呢?!”

    好像沉寂了很久。

    然后,我就听到了金属搭扣的响动。

    “这狗东西不厚道,咱们俩空手打八个,他抽铁链子腰带……行,我也抽皮带。咱动家伙!”闫冯伟在我近前咬牙道:“我他妈抽不死他,我不喊你弟弟!”

    我吼道:“不用!我用你?我没手啊?”

    窸窸窣窣一阵轻响过后……

    “是我!我给你擦擦血!”闫冯伟的声音再度传来,然后我就被一件臭烘烘的东西满脸满脑门的糊拉。

    “用这么粗暴吗?还有……你不是说嫂子怀孕你就戒烟,就今天抽了吗?你衣服怎么这么臭?!”

    我嘴里对闫冯伟说着,已经变得清晰的视线一直朝着正前。

    见三四人围拢,再次向下压了压腿,单手手背挨到了地上,正对着其中一人。

    “你……你找我干什么?”那人急着后退一步。

    闫冯伟凑到我耳边低声道:“下黑手的不是他,是那个……”

    “我知道是谁!”我猛地打断他。

    “那你干嘛冲我啊?”

    “那你干嘛冲他啊?”

    对方和闫冯伟同时问道。

    我抬手一指对方所向,也就是手里还拎着一条铁链腰带的青年,大声道:

    “我来踢馆的!我都被打成这样了,我管谁是谁?你们要听实话也行!我除非把我旁边的人扔过去砸他!不然他有家伙,我打得过他吗?”

    (闫冯伟真正和对方打过一架了,以他的年纪……他能因为被打肿脸,胖了一圈,还能挨到我身边抽皮带——可以了!而且他光头上的包,正逐渐鼓起。不知道被对方哪个打的,反正很‘新鲜’!)

    “那你他妈的,知道是谁,你冲别人干什么?”闫冯伟边大声对我说,边扥着解下来的裤腰带,大步往一边走。

    我反口骂道:“我次!你他妈的这叫哥们儿……”

    “够了!”

    话说一半,被一低沉声音打断,上前的,正是开打前,最先走到柜台边的那个中年人,“知道你们是声东击西,惹毛了是吧!”

    闫冯伟本来已经快要挨近对方一人,那人一听中年人说这话,立刻快速的往后退。

    “靠!”闫冯伟也急着往回退,“居然被看穿了!”

    “老人家眼毒啊!”我甩了甩头,再次双腿叉开一个角度,蹲在地上,单手挨近地面,朝着中年人道:“咱们过过手吧!”

    对方背起手摇了摇头:“我先不跟你打。因为,你一开始就认出我是这里的老板了。馆主…怎么称呼都行!但是,你开始就没直接找我!你耍滑头!你就是找茬打架来的!

    我知道,你说的你那个同学姓顾,叫顾海涛对不对?因为一场误会,而我徒弟多数正在旁边,把他打了。过后,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我徒弟没道歉,对不对?这就是你找茬打人的由头,对不对?”

    “不用你的徒弟道歉!”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师父懂事,师父替徒弟道歉去!”

    对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冷笑:“道歉?呵,好啊!你打赢我三个徒弟,然后,能赢我一招,我就去给你想要讨公道的人道歉!”

    说罢,一回身,背着手走到后边去了。

    “现在怎么办啊?”闫冯伟听起来像是压低了声音,但是三分之二个场馆内都听得见:“姜还是老的辣啊,人家要玩车轮战啊!他妈,臭不要脸!”

    我这阵子总算缓过来些了,闻言咳嗽一声,道:

    “人家不动手,是看不上咱这点本事。”

    “你也知道掂量斤两啊?”中年人回过头,怒色道。

    “我知道掂量斤两,可你教徒不严!为人也不正!不然的话,你早该带着你的徒弟,去学校跟我那兄弟…跟我原先那同学道歉!”

    (人人都有脾气,我不例外。‘能承受的,承受。承受不住的,赶紧发泄出去,不然把自己憋出病,那你不是活该吗?’这是老爷子教给我的,我受用终身。谢谢顾海涛,他给了我一个发邪火的由头。因为,从我离开校医务室,他就一直给我发信息。先是说他冤枉,后来又说,打他的人里有几个大个子,明明是互相认识的,明明知道他冤枉,还打他。那几个大个儿,就是这家场馆里的。)

    回到正题吧……

    中年人听我说完,怒色更重,抬手指向我道:

    “你把另一只手松开,跟我徒弟单打!你给我打那个动家伙的!你打的他吐血!我就跟你打!我把你打进医院!我去蹲大牢!出来我还给你那同学去道歉!我亲自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 单手劈挂(下)

    眼看中年人动了真火,几个还站着的青年也都人人色变。

    “老师……”那个拿腰带从后方偷袭我的青年,手中腰带一松,就要向中年人下跪。

    中年人一个箭步上前,只脚尖一挑,就把他快要跪实的腿给挑的直了起来。

    “别给我跪,我受不起!我以为我教授的是学生,现在才知道,教出的是一拨地痞流氓!你们难道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那个姓顾的学生是因为什么吗?

    从出了事,我就等你们主动来找我认错,等到现在,人家找上门了,都还没有一个人主动出来承担!我还没说什么,就一个个骂骂咧咧,你们当我是老师?!

    行!这些我都不计较,人家喊明踢馆,你们一群人一起上打两个不说,还有人动家伙,还从背后偷袭……

    哈哈哈……图四平啊图四平,这就是你开的武馆、这就是你开的学堂、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好学生啊!”

    闫冯伟咳嗽了一声:“您教训完徒弟了吗?要是还没,就快点儿。要是教训完了,就赶紧说这事儿怎么办,我还得赶着送我兄弟去医院呢。”

    “什么怎么办?!”

    我和那中年人同时大声道。

    “就按他说的办!”我指指对方几个徒弟,“说打三个就三个,那个刚才从背后抽我的,还把你的家伙事拿起来;另外随便再出来两个。也别一个个来,麻烦,仨人一起上!闫哥,你别动手,不然咱以后别做兄弟了!”

    “诶,我说,你真拿邪火正着撒啊?”闫冯伟习惯性的一拍光头,却正拍在被打出的包上,疼的一阵呲牙。

    中年人也是怒火强烈,向我一指:“你先给我把那只手松开!松开!”

    “你这不是玩儿赖嘛,松开了我还怎么打?”我脱口道。

    话一说出来,我自己先愣了。

    不知道怎么,脑子里就一阵迷糊。

    这和相语无关,就是感觉像忘记了点什么似的。

    中年人也是一怔,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变,上前一步道:“你学的是单手劈挂?!”

    “什么劈挂、劈挂,赶紧的,让你徒弟动手,我疼着呢!”我用力甩了甩头。

    “好,动手,动手!”

    中年人本来是转向几个徒弟说的,可第二个‘动手’出口,突然侧身向我一脚踢了过来。

    见他偷袭,我怒火到了顶点,下意识松开了一直拉着的女接待……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居然忘了。

    对,忘了。

    从松开女接待开始,大约持续了几秒钟,我脑子迷糊到不行,以至于根本想不起来这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

    等清醒过来,我就坐在地上。

    而那个中年人,已经退到了十米开外,一脸错愕复杂的神色。

    我转向闫冯伟问:“我刚才晕乎过去了?”

    闫冯伟一脸纳闷:“没有啊。”

    “刚才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儿?那老不修的师父偷袭你,你一撒开那女的,他回头就跑了,你就坐地上了啊。”

    “先别说什么了,图灵,先给他俩上药!”中年人走了回来,对女接待说道。

    闫冯伟才朝他一斜楞眼,他就先道:“别犟了,我不会教学生,我亲自跟你们去道歉。”

    “老师!”

    “老师!”……

    场馆的一帮徒弟全都慌了。

    “滚滚滚滚滚!都滚!我现在一个也不想看见你们。滚!”

    老师发话,徒弟也是真都不敢再不听了,你搀我扶的,不大会儿偌大个场馆就空空荡荡了。

    “你叫图灵?”我问已经拿了药箱回来的女接待。

    对方只白了我一眼,摘下我的帽子,拿出白药往伤口上倒。

    等我和闫冯伟都上了药,中年人才道:“我叫图四平,这是我闺女。现在你俩跟我到里间说话。”

    闫冯伟闷哼一声:“你说什么是什么?”

    图四平眼睛一瞪:“跟你我说不上什么。可跟这小子,那真就我说什么是什么!”

    我说白了,就是借口来撒野的。折腾这一阵,心里窝的邪火已经消的七七八八,却又开始有些疑惑。

    刚才迷糊那一下是怎么回事?

    闫冯伟也知道闹到这份上也差不多了,俩人对了个眼神,再看图四平已经走进了边上的一间屋,也就抱着善后的心思跟了进去。

    图四平坐在茶桌后,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闫冯伟一边,另一杯自己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后,指了指茶壶和杯子,对我说:

    “论辈分只能是你给我倒茶。渴了吧?自己给自己倒吧。”

    我是真渴了,先不管他说什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又续了一杯后,才说道:

    “我是冲您那几个徒弟来的,架也打了,我们也没吃亏,您……道歉的事,过后你让你那几个徒弟去吧。”

    图四平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扑哧一乐:“你还知道讲理啊?小子,你这臭脾气,是真像你爷啊。”

    我一愣:“你认识我爷?”

    图四平道:“他是我的长辈,你是我的晚辈。”

    “爷说他在这里没有亲戚朋友。”

    这点是我临出门,老爷子亲口说的。

    “我们一家也才搬到这里没几年。”图四平微笑道,“你就说,你爷叫什么名字吧。”

    “我爷不喜欢让跟人说他的名字……”

    图四平截断我道:“封九,对吗?”

    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真认识我爷啊?”

    图四平点点头,“辈分关系先说到这儿,先把今天的事捋捋清楚。我那几个徒弟是故意打那个顾海涛的。因为顾海涛抢了我一个小徒弟的女朋友。

    他们要是单单把人堵上揍一顿,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年轻人有个争风吃醋、打个架什么的,呵,不能说对,但也算正常。

    可他们昏头昏脑的放任人拐子抢走了孩子,我就绝饶不了他们。之前我是打听到孩子已经找回来了。正准备让那几个小子去跟人赔礼道歉,然后让他们滚蛋呢。这样的徒弟我不要。

    用链子偷袭你的那个,叫纪恩。我以后不会再把他当徒弟,但他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孩子,子侄关系断不了。

    好了,这个说完了。该说说你的事了。你现在是不是开始奇怪一些事?或者换个问法——你平常跟人打架,是刚才那个打法吗?”

    我一呆,下意识摇了摇头。

    我这段时间好像没少跟人打架,可我从来也不会这么装13啊?

    进门先勾搭女的……

    难道是吕信在作怪?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又是恼火,又是头大。

    这时,图四平突然说道:“你突然会这样,是因为你被脏东西给缠上了。缠上你的那东西,很凶。

    但是你爷在你小时候,教给了你一样本事。这样本事平常根本显不出来,而且你自己也不知道。就说是,如果你自身的阳刚气压不住纠缠的凶煞邪祟,你就会显出——鬼手!”

第二百二十章 铁猴子

    “鬼手?”

    我觉得脑子都成浆糊了。

    图四平看出我的疑惑,想了想,说:“我换个说法,你爷算是教给你了一套功夫,这种功夫,只有在和凶煞抗争的时候,才会使出来。”

    他指了指我的右手:“就是你这只手,可以直接碰触到阴灵邪祟。如果已经被邪祟上了身,鬼手显露会改变你自身的气息,不会被邪祟控制。”

    “等等。”我想起一件事,“你说,我这右手能打鬼,是不是这个意思?那刚才你忽然偷着要踹我,我一松开右手,你就跑了,那是怎么回事?难道你是……我知道这是不尊重你……”

    图四平苦笑:“你这手不光能打鬼,打人的时候更厉害,根本不用什么招数套路,只要鬼手显露,气息改变,被你这手挨上,人的骨头就断了。”

    我愣了愣,回过神来干笑了两声,“我相信您肯定认识我爷,可您说的这什么鬼,什么手,我说实话您别不爱听,我不是不想相信,是真没法相信。就我这右手,前阵子摔了一下就骨折了。还打断别人骨头……”

    图四平仍是苦笑:“我知道这很难跟你解释清楚。疯子叔,就是你爷,我一直这么称呼他老人家的。

    他脾气一直很怪,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造就你这只鬼手,因为这算是一种旁门左道的邪术,对拥有鬼手的人身体影响不好的。”

    “爷不会害我的。”

    “这点我当然相信。”

    图四平看出我的反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微摇头,像是很有些想不通。

    “爸,您刚才说什么单手劈挂,又说什么鬼手……他真有这么厉害吗?”图灵走进来,边问边打量着我的右手。

    图四平道:“你看出来了,他打的像是大圣劈挂,可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下阴招。真看出门道,别说是我了,你都能打的过他。

    但是你想想,懂行的,知道大圣劈挂主攻下三路,五字诀——奸、猾、阴、毒、损。不懂行的,看他那姿势就莫名其妙。

    你跟他打,他就只用一只左手,打着打着,冷不丁他右手给你下盘来一下子,行家也得吃亏啊!

    谁能想到他正经下功夫的是一直都不用的右手?所以说,单手劈挂实在是——损到家了。”

    图灵“哦”了一声,“他的右手也看不出特别啊?”

    图四平干笑:“你看着他像是没下过功夫,可你就想,一个七岁大的孩子,一只手就能后手托举一只三十七斤重物,还一托就是一个时辰,那是扎的什么样的根基?”

    “七岁?那怎么可能?”图灵瞪大了眼睛。

    闫冯伟干脆小声对我说:“要不咱走吧?这家伙的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走什么走?!”

    图四平也是个倔脾气,拧着眉毛道:“我今天还真就得跟你们掰扯清楚这事了。”

    他指了指茶盘上一个小和尚造型的紫砂茶宠,“这么个东西,一岁的小孩儿能不能拿得动?”

    那东西最多也就一两多重,一岁多的小孩儿当然是能拿得动的。

    图四平又道:“每隔七天大一点,能不能拿得动?”

    图灵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负重练习呗?”

    图四平再次指了指那茶宠,“单是慢慢增加重量,七岁的孩子能举起三十七斤也不大可能。可想要练鬼手,举的不是普通的东西,而是一种常人不能理解的邪物。

    我只知道,那东西是一个猴子模样的铁器,最初也就只和这茶宠差不多大小重量,但能够吸食童子的阳气,每七天长大一些,直至长到三十七斤为止!”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刚要起身,闫冯伟却拉住我,“等会儿,他说的铁猴子,我倒真是有印象。老年间,我家里好像还有一个。”

    他说‘老年间’的时候,冲我眨了眨眼,我便明白,他说的老年间,是他的前世,林勤恩那个时代。

    他眯起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像是回忆了一下,缓缓说道:

    “那东西说是猴子,其实更像个长毛的小孩儿。我记得那不是铁的,就只是外表颜色质感像铁。那是我家老爷子收的,他说那应该是一种特殊的木头。那东西硬的很,可有一天莫名其妙就碎成了粉末。后来老爷子跟一个老朋友说起,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是什么?”经他的口说出来,我就不能不相信有这种东西了,可图四平说是人七岁的时候,这……铁猴子才能长到三十七斤……我记事算是早的,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闫冯伟接下来说的话,却又让我觉得,他脑子也出了问题。

    他老爷子的那位老朋友,早年也是盗墓的,那次他老爷子向那人提到‘铁猴子’的怪事。那人当即一跺脚,说:那是件邪物,放在家里大不吉利啊!

    那人说,所谓的铁猴子,其实是婴儿的棺材木!

    婴孩儿早夭,穷人家多半交给产婆给处理了,有些有钱的人家,虽然不操办,但也还是找人打棺材给埋葬了。

    这样的婴儿棺本不多,也没有盗墓的对这东西感兴趣,可是偏偏就有人,找盗墓的帮忙寻找这婴儿棺。

    那人告诉林老爷,他当初就受人委托,挖过一个婴儿棺。

    他也觉得奇怪,要这么个小棺材有什么用?后来通过托付他那人的口,才知道,对方是要用这婴儿棺雕成小孩儿模样,用来修习邪术。

    这婴儿棺木雕琢的小孩儿,会吸童子的阳气,会自己长大,而且最终长成原本棺材里小孩儿的模样!

    因为初生婴儿都没长开,看上去就像是猴子,而那婴儿棺木不知怎么,外表颜色看着和生铁一样,使劲蹭还会有铁锈似的粉末,所以这邪物就被称作铁猴子!

    那盗墓者最后告诉林老爷,铁猴子碎了,是因为利用铁猴子练邪术的人死了!

    我听得直摇头。并不是不相信闫冯伟说的,邪事我也遇到过不少了,有铁猴子这样的存在,不是不可能。

    可是我怎么都不会相信,爷会用我的阳气喂养铁猴子。

    我向图四平提出了最直接的反驳:我四岁就记事了,印象当中根本没有什么铁猴子,更加没在七岁的时候,举过那么个东西。实际就现在,我也不可能用单手,往后托举起三十七斤重的东西,那可是一大桶矿泉水的重量啊。

    图四平听后,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阵,然后幽幽的说道:

    “你爷最擅长的,好像是给人用药吧。”

第二百二十一章 另一张脸

    我对图四平说:无论爷做什么,都是为我好。

    我这么说,并不是认为爷会对我下药,而是想终止现在的话题。

    图四平显然也意识到,这次的相逢以及谈话并不愉快,于是给了我一张卡片,如果我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他。

    走出场馆,闫冯伟忽然对我说:“你和沈三上次给我看的图片,能不能再让我看一下?”

    “什么图片?”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可说完就想起来了。

    老猫臭蛋临死前,指示我打开了毛藏金鸟笼的另一处暗格,那里头竟是一张人皮刺青的地图。

    鸟笼本身价值就够高昂了,那地图自然不是普通的东西,何况是人皮的。

    我们看不出端倪,但也不敢轻易将地图给人看,所以小沈三把其中两个他认为重要的所在描绘下来,拿去了闫冯伟的店里。

    闫冯伟当时就说,那两处‘建筑’构造极不合理,不大可能存在于现实中。

    可是后来,我们在诚叔的家里,找到了其中一处所在。

    那并非是什么建筑,而是一座有着特殊机关的炉灶。

    这时听闫冯伟突然提出来要再看看那图片,我毫不犹豫拿出手机,把翻拍的另一处所在图片给他看。

    他只看了两眼,便点头道:“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我心里一动:“你知道?”

    闫冯伟说:“刚才在图四平的茶室里,我留意到墙上有一幅画,那是一处深山古刹的水墨画,画里头,山脚下有一座进山的牌坊。”

    他指指手机上的图片:“这图里的,不是什么亭子,也不是塔,这就是一座牌坊!可是你看,这图本身就不是按比例尺画的,很多地方和实际不符。角度不同,乍一看起来,就像是方方正正,要不是看到相似的建筑,很难想到这是牌坊门楼啊。”

    我问:“咱这儿有类似的牌坊吗?”

    闫冯伟说:“以前有,后来全给拆了。要不,你把这图片发给我一份,我回去帮你查查?”

    我当即把照片发给了他。

    回家以后,皮蛋见我又弄了一身伤,一下就发火了,只撇下一句:

    “先去洗个澡,然后去猴哥那里上药。”

    然后就‘回娘家’了……她倒是方便。

    我进了浴室,热水冲在身上,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回想今天下午的事,开始觉得不对劲。

    难道爷还真给我下过药?

    就算下药,老爷子也绝不会害我,可是从下午开始,一阵阵犯迷糊是怎么回事?

    回到卧室,脑子还是乱糟糟的。

    干脆,什么也别想了,睡一觉,明天该怎么就怎么呗。

    正吹头发,无意间一转身,看到的一幕让我不禁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穿衣镜里,我赤着的后背上,那个狼头印记居然长出了一截!

    那本来只是个狼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长出了脖子!

    这个时候,再回想图四平说的铁猴子、鬼手的事,我终于开始有点相信了。

    吕信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份意识。

    而这段时间以来,已经几乎被我忽略了的狼头,却是真正的妖魔邪祟!

    白晶说过,等到狼印记长全了,我就完全被邪灵控制了。

    难道说,爷真的给我种了鬼手?

    激发鬼手出现的,却并非是吕信的意识,而是这附身的邪狼?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极可怕的发现,但不知道是不是这阵子经历的事太多了,让我麻木了,我竟有种虱子多了不痒的感觉。

    穿好衣服,去厨房找来上次喝剩下的半瓶白酒,一半搓瘀伤,一半喝了,然后也就倒头睡了过去。

    ……

    诚叔临死前,交托我照顾好方玲。

    方玲的状态一直很不好,好在有高和的妻子照顾。

    虽然诊所生意稀落,但是买卖…而且是别人交托的买卖,那总还是要开的。

    诚叔说留给我的一半家业,是绝不能要的,我又没别的营生,那就还是先把诊所开张营业。

    这天,蒋布袋来接他的猫。

    他是真没钱,看到活蹦乱跳的小三花猫,非说为表感谢,要再为我算一卦。

    我拒绝了。

    因为,我从一开始想要的,就是踏实安定的生活。

    即便麻烦不断,我也不想改变初衷。

    关键是,我也知道,他的布袋神卦,除了能让我知道一些虚虚实实、虚无缥缈的讯息,就只会给我带来更多精神上的困扰,并不能根治解决我的问题。

    送走蒋布袋,接到一个电话。

    见是大律师于季林打来的,我连忙接起。

    他的声音很急切,说的也很笼统。就说岳蓉病了,在医院,说要我过去看看。

    挂了电话,想起最后一次和岳蓉分别的情形,我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三七啊三七,你是越来越混蛋了,怎么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匆匆赶到医院,走进病房,于季林起身过来,低声对我说:

    “她从今天早上,就一直喊疼,医生问她哪里疼,她也说不上来,医生也检查不出有什么。现在刚打完镇定剂,刚睡着。”

    于季林的脸色有些许不好看,声音也放的更低:“她为什么说一定要见你?”

    都是男人,我当然明白他暗含的意思,忙说:“我上次找她,是因为想利用她的律师身份……我以为能找到拐卖我的人拐子,所以找她帮忙做一些咨询调查,可是很抱歉,人拐子的主犯并没有抓到,反而发生了一些别的事。对不起。”

    “发生了什么事?”作为律师,于季林的思维相当清晰。

    话音未落,病床上骤然传来一阵挣扎:“疼!疼死我了……受不了了……饶了我吧…求求你,饶了我吧……”

    于季林脸色一变,几步走到病床前,急着按铃呼叫医生。

    然而,当医生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呼喊声突然停止了。

    这时的岳蓉,面色煞白,满头大汗,眉梢嘴角还在不断抽搐,样子显得十分痛苦。

    可是,她却是靠在于季林怀里,用一种幽怨无比的眼神看着我。

    她的样子本来是很不错的,但此时在我看来,心中却一阵阵毛骨悚然。

    因为,我看到了另一张脸。

    另一个女人的脸!

第二百二十二章 ‘新’诊所营业

    几个医护围了上去,隔绝了我和岳蓉之间的视线。

    然而,这个时候,却听岳蓉陡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喊:

    “疼啊!不要剥我的皮啊!”

    男医生被这恐怖的声音吓得一哆嗦,两个女护士更是连连后退。

    我只觉心惊肉跳,赶忙走了过去。

    和岳蓉一对脸,她就又用那种怨毒的眼神看着我,不再叫喊了。

    这次我看的更加清楚,她明明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无论怎么看,那都像是另一个人的脸,一张我已经逐渐不再陌生的脸。

    我本来还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做。

    这时,看到这张女人脸,忽然间就有了主张。

    我对面前的女人说:跟我走。(当然,这话不是冲岳蓉本人说的。)

    说着,撑开了随身带来的黑伞。

    伞刚一打开,立刻有一道黑气从岳蓉的眉心间飞出来,钻进了伞里。

    下一秒钟,岳蓉也像被抽去了筋骨,软在于季林怀中不再动弹了。

    医生替她检查后,说是药性发作,睡着了。又对于季林说,其余检查结果也都出来了,岳蓉的身体并没有任何状况。

    “她现在应该没事了。对不起。”

    我朝着岳蓉,也是朝着于季林说了一句,转身往外走。

    于季林在我身后沉声说道:“这件事过后,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一定。”

    离开医院,我直接去了双山路的诊所。

    仍是雨雪天,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段,除了蒋布袋那种例外,是不会有生意上门的。

    一进门我就把伞放在柜台上,然后坐到了柜台后面。

    “我知道你是童佳雯!”我对着伞说道:“可我不是当年欺骗你的那个男人。我叫三七,不是吕信!陈祖道你应该认识的,他也以为我是吕信。事实是,我只是因为见过吕信的死尸,得到他一份残留的意识!

    我知道你的一些事,你原来是赵伯清的老婆、知道那列火车、知道你们为了阴阳扇灭赵伯清一家满门……那是因为我懂相术!通过陈祖道看出一些事、也通过吕信的意识,得到一部分讯息!无论你信不信,这就是事实!”

    在医院看到‘另一张脸’,我已经完全确认,黑伞里附着的灵魂,就是当年的童佳雯。

    我继续说道:“我就是个普通人,只想和我的爱人、朋友一起,把生活过的更好。现在,你和吕信,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了。既然这样,我就不会再跟你们任何人客气了。”

    黑伞突然间一震。

    我猛地伸出右手,一把将其紧紧的按在台面上:“我说不客气,就一定不会客气。”

    我盯着自己的右手……

    去医院的路上,我给爷打了电话。(因为他不用手机,打这个电话有点辗转曲折,但最后还是接通了。)

    爷告诉我,图四平是他当年的一个小朋友,功夫根深,而且很聪明。

    更重要的是,老爷子告诉我,图四平说的都是真的,小时候爷真的给我下过药,给我种下了一只鬼手。

    爷没有说他这样做的目的,不过爷说,他给我种的鬼手和图四平想的不同。

    这只右手并不是一定要在强悍的邪魔外道入侵时才会被迫出现,而是随我的意识发挥作用。

    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鬼手的存在,又怎么会想到?

    现在,我决定做我认为该做的事。

    “灵魂……呵,鬼,鬼如果不能侵入人的意识,是不能跟人对话的,我想我们之间也没那必要。现在,我就只送你去应该去的地方。”

    我抿了抿嘴唇,手掌用力的同时,大声道:“童佳雯!我这就送你去轮回吧……”

    “三七,你在胡说什么?”一个声音忽然打断我道。

    关键这个声音,是从诊疗室里传出来的。

    看到诊疗室的门打开,走出来的居然是高和的爱人,我不禁一愣。

    就在这一瞬间,手掌下意识一松。

    我快速的反应过来,赶紧再想按住,可是,伞是按住了,但和之前的感觉却已经完全两样。

    我心一沉,盯着高和的爱人不放。

    我和她接触的次数不多,可仍是看出,她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下一刻,诊室内又出来两个人。

    一个是皮蛋,被皮蛋牵着手的,是方玲。

    目光从三人脸上扫过,看到方玲,我从未有过的头大。

    怎么我特么就这么倒霉,刚知道自己有点不一样的本事,还没来得及用,就遇上了最忌讳的事?

    除了图四平说的,鬼手还有另外几个作用,其中之一就是——能直接替冤死的鬼魂超度。

    可是任何事物都有一定的禁忌。方玲本来就缺失灵智,一旦被阴灵附身……

    除非是小沈三那种‘符合规矩’的,不然我就拿附体的阴灵没办法。

    方玲是三人当中最后一个走出来的。

    所以,除了我,没有人看到她嘴角露出的邪笑。

    几乎可以肯定,原本附在黑伞里的童佳雯,借着我刚才松懈的一刻,已经离开了黑伞,附着到了她身上。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无奈的暗暗叹了口气。

    皮蛋道:“我去看玲姐,她说想来店里看看,我和嫂子就带她来了。”

    看看诊疗室的牌子,我更是无可奈何。

    诊疗室是诚叔之前的工作室,方玲进去缅怀是必然。

    而诊所的玻璃大门,从外面开要用钥匙,里头锁就只用锁扣,外面刮着风,我进来都随手上了锁,她们更是这样。

    “三七,你刚才神神叨叨的,跟谁说话呢?”高和的爱人问。

    我吐了口气,“嫂子,我就是自言自语,自我发泄。”

    高和爱人闻言叹了口气:

    “知道你压力大,可是,唉,有什么心事,还是多跟小凡和朋友说说。一个人总憋着,会憋坏的。”

    “嗯,知道了,谢谢嫂子。”我向皮蛋使了个眼色。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彼此间已经有了默契。

    可是不等皮蛋开口,方玲就说道:

    “我……我想开……开店。”

    “哎呀,现在开什么店啊?”高和爱人心直口快,“这店里本来也没什么生意……”

    方玲骤然甩脱她的手,连连后退,表情从未有过的倔强:

    “我想……开店!这是爸爸为我……开的。”

    她现在的神情,和刚从诊室出来时判若两人,虽然一脸倔强,但眼里包着泪水,再加上她磕磕巴巴的说话方式,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疼。

    高和的爱人也是无奈,跟我和皮蛋面面相觑后,说道:“那你要真想干点什么……就开吧。”

    方玲擦了擦眼角:“我还不敢……不敢一个人回家住。”

    “那你就还住咱家!”

    “嗯嗯。”方玲冲她点点头,转过脸的同时,却背着她和皮蛋,冲着我狡黠的眨了眨眼。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只恨三人(上)

    皮蛋在我的示意下跟着高和的爱人离开。

    方玲回过头,微笑道:“这身体更适合我。”

    “刚才我说的话,你信吗?”我假装淡定,心里吃惊之极。

    按照爷的说法,鬼手显露后,我就能看到一些本来看不到的。

    可是,明知童佳雯附在了方玲身上,却丝毫瞧不出痕迹。

    “我信。”方玲看着我,表情忽然有些纠结。

    但是,很快就说道:“刚开始,我真的以为你是他。可后来就有些怀疑。听完你之前说的,我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是怎么死的?”

    “吊死的,死的很难看。”

    方玲忽然笑了。

    她本来的样貌就很美,此刻笑起来更多了几分灵性。

    只是,她笑的同时,眼中却流下了两行清泪。

    我下意识看向已经失去作用的黑伞,想起送伞去曹福瑞的老妪,说的那句‘让他雨雪天护着点头’,再看方玲(童佳雯)此刻的表情,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她恨吕信是一定的,但她肯定更爱吕信。

    等她擦去眼泪,我说:“玲姐是个好人。”

    她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害她的。”

    “那你……”我又看了一眼黑伞。

    她道:“我说方玲的身体适合我,是因为她从小就住在我住过的地方,还拥有我的一样东西。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缺失了灵智。但是,她的内心深处,却有我的一份意识。”

    想起方玲拿去东台门出售的蜜蜡戒指,我一时间竟有些倾向于对方的解释。

    刚要开口,对方又道:“有些事真的很奇妙,你或许还以为,我上了这个女人的身会对她有损伤,可事实是,反倒是我救了她。我说过,她拥有我一份意识,所以我和她更容易结合。

    一附到她身上,我就感觉出,离开这里后,她很快就会死。她会死在我家,呵,也是她自己的家里。她失去了唯一至亲,她已经活不下去、也不想活了。”

    我听得心惊肉跳,“你如果相信我,就先离开她!”

    我本来以为对方不会答应,刚要解释,没想到对方却是说了声‘好’。

    然后,就见方玲身子一震,神情变得迷茫起来。

    看着她的脸,我脑海中顿时闪过一幅幅画面。

    等我回过神来,方玲已经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你相信我说的了?”

    我只能是点点头。

    相对于被她上身,比我通过相语所看到的方玲的结局,那实在好太多了。

    至少我认为是这样。

    方玲自小和诚叔相依为命。

    唯一至亲过世,一般人或许还好劝解,但方玲智力有缺陷,对诚叔的依赖性,是旁人无法想象,也是不能够被替代的。

    如果之前我看到她时,她没被童佳雯附身,我就能够看出,她已经有了寻死的决定。

    ‘方玲’道:“我相信你,你也应该相信我。我是鬼,可是我在曹福瑞待了几十年。曹福瑞不是普通的裁缝店,这些年下来,我恨意仍在,阴气却已经被他们供养的很微弱了,我伤害不了活人的。岳蓉会觉得疼痛,是因为我和她的身体相排斥。她只能感受到我当年所受的痛苦。方玲不一样的。”

    我相信她的话,因为刚刚她离开方玲的那一刻,并没有回到伞里。我在看方玲面相的同时,也瞥了她一眼。看出她绝无……最起码此刻没有害人的心思。

    是的,爷说的没错,鬼手显露,我的眼睛也跟着能够看到……鬼。

    ‘方玲’又再说道:“我今生爱过一个人,恨三个人。我是真的爱吕信,但如果你真的是他,又或是他的转世,我还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你的。”

    “你还恨谁?”我下意识问。

    “赵伯清,蒋宝涵。”

    “为什么?”我不解道。

    ‘方玲’微微一笑,笑中却透着让人寒心彻骨的恨意,“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见她从一开始身子就一直在发颤,指了指一旁的沙发,“坐下说吧。”

    ‘方玲’依言坐下,那坐姿我无法形容。

    总之和真正的方玲不一样,和现代女性所谓的礼貌涵养坐姿也不相同。

    当对方说最恨的另外两个人是赵伯清和蒋宝涵的时候,我除了意外,还很反感。

    赵伯清是童佳雯的原配丈夫,后来被灭门,可以说完全是由童佳雯引起的。

    而据我所知,诚叔家的房子,以前的主人是蒋宝涵,蒋宝涵娶过一个十分漂亮的老婆。

    结合刘一耳和此刻童佳雯本人的述说,已经可以确认,蒋宝涵的老婆就是流落到此地的童佳雯。

    “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要恨前后两任丈夫。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们对我做过什么。”

    接下来,‘方玲’……还是用童佳雯比较合适。

    接下来,童佳雯讲述了她恨这两个男人的原因——

    童佳雯的确是大家闺秀,书香门第出身。

    像这样一个秀外慧中、家境殷实的美丽女子,怎么会看得上赵伯清那样的粗人?

    但这样的女人,是所有男人都趋之若鹜的。

    一次偶然的机会,赵伯清见到了她,用现代话说,就是一看到眼里就拔不出来了。

    赵伯清也知道门不当户不对,硬着头皮托人上门提亲了两次,都被拒绝。之后他不死心,竟仗着自己江湖朋友多,纠结了一帮人,像地痞无赖一样对童家人纠缠刁难。

    非但如此,还借机玷污了童佳雯。

    童家迫于无奈,只好屈就。

    至此,也正式开启了童佳雯悲剧的一生。

    她对赵伯清的仇恨,后来算是由吕信为她报了。(这或许也是她对吕信死心塌地的原因之一吧。)

    但吕信是从不会对一个女人从一而终的,从来都只是腻味了、榨干了,就去换下一个。

    对童佳雯也是同样的对待。

    童佳雯在这个城市的颠簸流离,她自己没说,我也没问。

    总归,她最后嫁给了,她认为能够倚靠过下半生的老实人蒋宝涵。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她又一次看错了人。

    老实人蒋宝涵,竟然是一个,比吕信还要恐怖的人。

第二百二十四章 只恨三人(下)

    童佳雯嫁给蒋宝涵以后,刚开始日子过的还是很不错的。

    可是后来蒋宝涵无意间发现,童佳雯竟私下藏匿了一些珠宝。

    除此之外,他还有个天大的发现。

    在童佳雯藏匿的物品中,有一把铁铸的扇子!

    蒋宝涵世传给人造墓,是有眼力的,一眼便认出,那是传说中的阴阳扇!

    (阴阳扇为什么会到了童佳雯手上,这时她没说,我仍旧没问。)

    蒋宝涵是不懂利用阴阳扇别的功用的,但却知道关于阴阳扇一个天大的秘密,那就是每隔一甲子,阴阳扇就能够实现持有扇子的人一个愿望!

    珠宝和扇子,自然被他占为己有。

    过后,他和童佳雯的日子,表面上看来还和以前一样,但童佳雯心里已经有了预感——这个男人面善心恶,将来若有变故,肯定是不会善待自己的。

    果不其然,没过几年,时局变动。蒋宝涵知道多半会有人,拿他蒋家‘盗墓’的谣传去举报,而他居然似乎知道对阴阳扇许愿的下一个年限还早,因此提前将一直作为老底的珠宝银洋,以及阴阳扇藏在了不为人知的地方。

    然后,他竟将藏匿东西的所在,纹在了童佳雯的背上!

    这时我终于忍不住打断童佳雯:“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他有子嗣吗?”

    我这么问很正常,因为童佳雯说到这里,我已经想到了人皮地图的来历。

    当年本来属于童佳雯的珠宝,我已经找到了。

    那就说明,地图一直没被人发现利用过。

    蒋宝涵自己藏的东西,他画地图干什么?难道是防止自己老年痴呆?

    就算有足够的理由画地图,又为什么非得纹在童佳雯的身上?

    童佳雯沉默了一阵,回复我的却是:“我可以不回答吗?”

    我虽然疑惑,但还是点头道:“你继续说吧。”

    童佳雯垂目道:“他是个聪明人,他想的没错。后来他真的被举报了。他听到消息,第一件事做的,就是把我后背的皮……剥了下来。”

    我听的心底生寒,却没想到,当时的状况,比我想象的还要恐怖一百倍。

    童佳雯说,事发当天,吃过晚饭后,她就觉得犯迷糊,没过多久就晕倒了。

    然后蒋宝涵将她抱到床上,脱了她的衣服,一边用小刀剥她后背的人皮,一边狞笑:

    “老子就要去蹲苦窑了……老子让你以后再也不能跟别的男人相好……”

    (童佳雯说到这里,等同是间接解释了人皮地图来历的一层原因。蒋宝涵有没有真的盗过墓不得而知,可他的心理绝对是扭曲的。为了不让自己的漂亮老婆跟别的男人相好,竟扒了老婆的皮……)

    更可怕的是,童佳雯说,她当时是处于一种半清醒状态。

    就是——醒不过来,但能听到声音,能感受到剥皮带来的疼痛!

    再后来,蒋宝涵去坐牢,然后就杳无音讯。

    而童佳雯被剥皮后,身心俱伤,竟连腰也直不起来了。

    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将一把黑色的雨伞、也是唯一不被蒋宝涵看上的、本属于她的东西,送去了曹福瑞。

    童佳雯的讲述到这里算是结束了,可是留给我的问号实在太多了。

    童佳雯是个聪明女人,虽然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还是涩声对我说: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不想回答的,我不说话,你就别再追问了。”

    “是你把伞送去曹福瑞的?你是那个老妪……”

    童佳雯点了点头:“我说过,曹福瑞不是普通的裁缝店;这把伞,也不是普通的伞。总归,没过多久,我就病痛而死,魂魄就去了曹福瑞,到了这把伞里。”

    “不对!”我一挥手:“你在骗我。曹福瑞当时的掌柜,给你画了画像,我虽然没亲眼见过,可是他们说,你当时去是戴了首饰的。你说你的首饰早被蒋宝涵拿走了,不是前后矛盾?”

    童佳雯笑了:“我没戴首饰,真的没戴。可是一个人从未出阁就一直戴着的首饰,形,已经随了人了。只能是说,曹掌柜的眼力非同凡人吧。”

    “这个解释真很牵强。”

    童佳雯摇摇头,“我没有说谎。”

    我也使劲甩了甩头:“我还有一个问题,蒋宝涵剥……伤害你的时候,应该是给你下了药了。你既然听得见,有感觉,怎么会醒不过来?”

    童佳雯竟是反问我:“黑甜之乡和配方,现在是不是已经为人所得?还有,我说方玲自小便拥有我的一样东西,你知道那是什么?对不对?”

    尽管有所怀疑,但我不想欺骗这个可怜的女人,当即点了点头。

    童佳雯却是看着我,摇了摇头:“你肯定不是吕信,他是不会可怜任何人的。”

    童佳雯接着说道:“黑甜之乡和配方,都是蒋宝涵的。他当时给我用的,就是黑甜之乡。他以为我被他搜刮尽了,却不知道我还藏了一枚冥虫琥珀的戒指。

    他在床上剥我的皮,而那戒指就藏在床下的地砖下面。冥虫琥珀可以抵御迷药,包括黑甜之乡。但是,琥珀并不在我身边。离的太远了。所以,我能听到、有感觉,却醒不过来。

    蒋宝涵被抓走前,只顾藏匿珠宝钱财,却把黑甜之乡给忘了。或许,呵呵,他不是忘了,是知道那药和配方留下,只会害人吧。

    是我把黑甜之乡,连同配方和我的琥珀戒指收藏在房子里的。后来应该是爸……是方诚发现了这三样东西,然后把戒指给了方玲。”

    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我脑瓜筋猛一跳。

    ‘爸’?

    我一直在看着她的表情,那绝不是假装,而是说到诚叔时自然顺口的喊了声‘爸’。

    难道说,这会儿她的意识真的已经和方玲结合了?

    这时,童佳雯起身来到我面前,看着我幽幽说道:

    “我该说的,都说了。现如今,我尘世间恩怨未了,还不想入轮回。还有方玲,她和我投缘,我愿意帮她。还有,吕信,吕信…等我要做的事做完,方玲没事了,我就走。行吗?”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六爻凶卦

    我尝试问:“我可以说不行吗?”

    对方看着我的眼睛:“可以!”

    “唉……”

    想到方玲本人无法阻止的下场,我深深叹了口气。

    对方认真道:“你可以随时随地让我离开她。”

    我点点头:“你刚才说住高和家……”

    “刚才只是想告诉你,我附身在方玲身上,警察的浩正罡气也奈何不了我。只有这样,你才会耐着性子听我把话说完。”

    “然后呢?你应该不会想住回玲姐家吧?”

    对方摇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除了和你在一起,你不会让我有其它选择。因为你真的对方玲很好。有我在,你不会让她离开你的视线范围太久。”

    我想了想,问:“是因为火车上杀了那个‘黑皮狗’,才让你变得这么果断强势吗?”

    “那只是开头。真正让人改变的,就只能是经历和岁月。”

    “嗯……”

    “还有件事,我需要事先告诉你。”

    “说吧。”

    “当年举报蒋宝涵的,就是方诚的父亲。我告诉你这个的原因,应该不用解释了?”

    我多少有些惊愕,却也没有太大意外。

    我是没经历过那个年代,但人心——好像在任何时候,都是先偏向自己利益的。

    而方玲……

    没错,就是方玲,我只能选择一个称呼,才不至于令自己更混乱。

    方玲告诉我这件事的目的,是想说,以她遭受的惨痛,她绝对有理由恨第四个,乃至第五、第六个人,但她只恨三人。

    她这是再次向我保证——她不会害方玲。

    ……

    方玲当天就搬到了我家里。

    同时,方家宠物诊所也正式恢复了营业。

    南方真的也会下大雪,很大那种。

    就像现在。

    方玲坐在柜台后看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破书。

    我就一边摸着栓柱的狗头,一边隔着玻璃窗,傻呆呆看着外面飞扬的大雪片儿。

    这让我想起了老家的冬天。

    其实后来,我又给我爷打了几次电话,就只通过同村二胖的手机,联系到他一次。

    我说我今年回去,他说你现在一屁股屎,回来个屁。

    我说让他过来,他说我现在一屁股屎,他过来个屁。

    我忍不住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一屁股‘屎’?还有,鬼手的事,到底是怎么回……”

    不等我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这老头,我好歹跟他认识二十来年了,怎么就没觉出来,他肚里憋这么多‘坏水’呢?

    “诶,想什么呢?”方玲放下书问我。

    “有点想家了。”

    经过这些天,我跟现在的方玲,基本上又回复到了以前在诊所的生活模式。

    “想知道你爷的身体状况?说说,他叫什么名字?”

    方玲边说,边拉开抽屉,取出几样东西。

    我一愣。

    这不是上次,我找闫冯伟要的那龟甲和三枚古钱嘛。

    “你放在抽屉里的,我拿来玩玩,说你爷的大号,我帮你算算他老人家现在怎么样?”

    “他不愿意跟人说名字。”我反应过来,“你还会算卦?”

    我只会看相,而且自认为这一阵子,总算多少精进了些。

    算卦我不会。

    上次我是乍听到季建军这个和我命运相关的名字,急眼了,才让某人出来占卜。

    方玲微微一笑:“你以为男人骗女人就只用甜言蜜语?如果是这样,某人也就不是某人了。他教过我一些东西的……闲来无事,我就替你算算呗。”

    某人……吕信。

    自从那天和童佳雯直面交谈后,我和她…和现如今的方玲,就好像有约定似的,只用‘某人’来代替他的名字。

    然而,或许是这阵子没出什么事;又或者,是被我背上的狼印记给吓怂了。

    总之,从那天踢馆过后,某人就没再出现过。

    要是没记错,某人貌似就是因为这匹邪狼惨死的吧。

    方玲也是闲极无聊,我不肯说爷的名字,她就把古钱装进龟甲,自己双手捧着摇了起来。

    连续几次,她看了看倒在台面上的铜钱,脸色猛一变:“糟了!”

    “怎么了?”我从未见她这么一惊一乍过。

    她不说话,急匆匆拿起那破书翻看。

    我这次留意到,那是本占卜算卦的书。

    见她神色紧张,我刚要走过去,栓柱忽然叫了两声。

    循声一看,门外多了个纸箱子。一个邋遢的背影,正在匆匆跑远。

    我认出那背影,打开门,把纸箱提了进来。

    打开纸箱,里面是一只最多刚满月的小黑狗。

    见小狗脖子里拴着个小布袋,我啼笑皆非——这个蒋布袋,还真是捡到猫猫狗狗就往这里送啊。

    我提起那狗崽看了两眼,摘下布袋,直接把它丢给了栓柱:“给它焐热乎就死不了了。”

    蒋布袋说过,他不会白受人恩惠,狗崽脖子上的布袋,就是他给我治疗猫狗宠物的报酬。

    见方玲仍蹙着眉翻书,我先打开了布袋。

    里面是一个比拇指肚大点有限的小葫芦,和一卷签纸。

    “‘神算子’,会解布袋卦吗?”

    我随手将小葫芦揣进兜,一边调侃方玲,一边展开了签纸。

    只见上面写着:单籽葫芦装阴魂,借阴寿须阴魂允;切记——须允!

    字面意思倒是不难懂。

    借阴寿……阴寿……

    我太阳穴猛一蹦,陡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掏出手机,方玲已经站了起来:“小凡要不行了!”

    “嗡……”

    手机同时震动起来。

    我边接起手机,边抓起车钥匙冲出门。

    “医院!去医院啊……小凡不行了……”听筒里传来皮蛋妈的哭喊。

    我眼睛都快瞪出血了,几步距离,连着踉跄滑倒了两跤。

    等钻进车里,抖着手刚把钥匙插进去,方玲陡然钻进了副驾驶:

    “去墓地!”

    “你知道什么……”

    “去墓地!”她把一张黄纸片往我面前驾驶台上一拍,那正是刚才被我匆忙间遗落的签纸,“借阴寿当然是去墓地!不然你去哪里找鬼?”

    方玲握住我捏钥匙的手,气喘吁吁道:

    “你冷静点,冷静!听我说。小凡还有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如果不能借到阴寿。我……我给她……给她一部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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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妄之证介绍:
一个怪老头,一个奇巧的数字,一个诡秘的相框,令一个倒霉的人,开启了诡异的人生旅程虚妄之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虚妄之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虚妄之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