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替身(下)
那是个算卦的小摊,幌子上写的是——铁嘴王半仙!
蒙超的表嫂,就坐在摊位前的小马扎上,被那王半仙捏握着一只手,脸红的就跟初开桃花一样。
蒙超说,他从来没见过表嫂那幅模样,含羞带臊,脸都快埋进胸口了。
那时候,表嫂对他自有一种吸引力。
但是,看到表嫂的手,被一个蓄着山羊胡,满脸猥琐的中年人那样握着,他心里也是很不爽的。
他当即上前,弹指照着王半仙的手背狠崩了一下。
王半仙吃痛,抽回手的同时,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但听表嫂和他是一起的,王半仙脸上堆起笑,从包里拿出两块点心,分别递给了蒙超和他小外甥。
蒙超那时候是很贪嘴,但左看右看,怎么都觉得王半仙不像好东西。
所以,只咬了一口,就背过手把点心扔了。
这时,表嫂忽然红着脸对他说:“我还得再买点东西,你带小西先回去吧。”
表嫂发话,蒙超也没辙(毕竟还是年纪小)。
不过,蒙超越瞅表嫂和王半仙的表情,就越觉得不对头。
按他的原话,就是——这俩人当时的样子,就跟vcd里演的西门大官人和小潘似的。
于是,蒙超多留了个心眼。假意答应回家,走出一段,就又从后头的河堤上绕了回去。
远远的,他就看见,虽然是大庭广众,但那王半仙和表嫂之间的动作表情,怎么都不对劲。
两人脸对脸的说了会儿话,王半仙居然收起了摊子,朝着夜市一头走去。
而蒙超的表嫂,一直红着脸,在后头不远不近、躲躲闪闪的跟着。
想起vcd里的剧情,蒙超火冒三丈,一边叮嘱小外甥别出声,一边捡起根粗树枝,吊着两人的尾巴跟了上去。
逐渐远离人群。
蒙超忽然感觉,就像是喝多了,有点头重脚轻。
他心里憋着火,也就自动忽略了这点,仍旧咬着牙跟着。
眼看到了没人地方,他眼神开始恍惚。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看见王半仙拉起表嫂的手,迈上了一条沿岸停靠的小船。
那船在当地是不多见的,就是——带顶,也就是中间有船舱,有点像书里南方的乌篷船。
蒙超只要一到镇上,肯定就会去录像厅。
换句话说,在某些方面,香港录影片就算他的‘启蒙老师’。
看到表嫂跟着上船,他当时就火气爆棚了。
妈的,哪有算命的把人媳妇儿算到船上去的?
“西西,你在这里待着,哪儿都别去哈……”
蒙超刚对小外甥说了一句,就发现外甥眼皮打架,昏昏欲睡。
他也没多想,脱下大背心,往小外甥身上一套,顺势把小家伙放倒在树丛里,自己拿着棒子快步跑下河堤,跑到了岸边。
“狗日的!干嘛呢!”
蒙超直接跑上船头,用树枝猛敲船舱。
刚敲了三下,船舱的帘子突然掀开,一张重影的怪脸露了出来!
那看上去像是人脸,但是惨白惨白的,仿佛在水里浸泡了很久的塑料泡沫似的。
因为重影,这张脸显得特别宽,一张脸赶三个正常人的脸那么大。
蒙超吓得差点喊出来,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传说中的——水鬼!
要不是水鬼,怎么会长这么一张‘发面’脸?
“我去你大爷个x!”
出于恐惧……也是本性使然。
蒙超虽然吓得浑身哆嗦,但还是大吼一声,双手紧握树枝,纵身而起,狠狠的照着那张重影的大白脸砸了下去。
他当时晕乎的不行,可脑子还挺好使。
就朝着重影的中间砸。
一棒子砸下去,就听“呀啊”一声惨叫,重影的白脸子一下缩了回去。
蒙超恶向胆边生,挥舞着树枝,“嗷嗷”叫着冲进船舱。
头一眼就看见,一个女的闭着眼、敞着怀倒在船舱里,脸上到脖子根、乃至胸口都红通通的。
“嫂子……”
“呃……”
蒙超刚喊了一声,就被人从后头箍住了脖子。
要是成年人被那样勒住,是很难脱身的。
但是,蒙超那时年纪小,不光身子软,脖子还短呢。
眼见一条长满毛的胳膊就在眼巴前,一低头,就狠狠的咬了上去。
“啊……”
惨叫声中,蒙超蹲身缩出了对方的胳膊弯,回头抡起树枝,不管不顾的猛砸。
他眼花的越来越厉害,只是拼命的抡、拼命的砸。
蒙超是逞一时之凶,但却是一开了头,就会狠到底的那种。
一顿狂轰乱砸,起先还能听到惨叫闷哼,后来就没动静了。
这时他也没劲了。
眼前一片黄白相间的光亮,根本就看不清人影。
但他的脑子多少还有些清醒,想起表嫂的处境,就一手握着树枝横挡着,蹲下身,另一只手胡乱摸索。
摸到明显的女性体征,他内心猛地狂跳,继而又狠抡了两下树枝,最后一下将树枝甩出去,挟起女人,就跟小猫衔大耗子似的,拼命的将女人往外拖。
“噗通!”
随着一阵冰凉,蒙超蓦地一激灵,稍稍定神,才发现自己掉下船、落入了护城河里。
一同落水的表嫂似乎也清醒过来,被呛得连连咳嗽。
万幸,护城河那些年已经沉淀了太多垃圾,近岸边不太深。
蒙超野惯了,水性极好。
表嫂虽然惊慌,极力挣扎,最终被他用膝盖一顶后腰,抓着头发拖上了岸。
……
“然后呢?”
我本来以为这是个极无聊的yy故事,但是听他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放缓了脚步。
蒙超反问:“你信不信真有水鬼拉替身?”
我摇头:“就算有吧,可你现在也应该知道,当时那个王半仙可不是那么回事。”
蒙超点了点头:“当时应该是表嫂、我和我外甥,都被下了药了。王半仙,还有船上的同伙,根本就是拐卖妇女的人拐子。”
他突然道:“可我是真相信,水鬼拉替身这回事。”
“还有后续?”我问。
蒙超“嗯”一声:“当时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港片看多了,也知道遇到那种事得报警……”
当时手机还不普及,等警察赶到,夜市已经散了。
那艘人拐子的船,也已经不知去向。
蒙超恨得咬牙,却无可奈何。
就连当地警方都说,没有抓到现形,就算找到那艘船,也很难给那帮混蛋定罪。
事情出现转机,是在两个月以后。
河道清淤,那段护城河的水被抽去大半后,市政人员居然发现两具尸体。
死尸还没完全腐烂,样子诡异之至。
两具尸体,竟都是头下脚上,像是插秧一样,上半身被‘种’在靠近岸边的淤泥里的!
第四十七章 古井
“被种在水底?”
“嗯,我亲眼看见的。”
蒙超点头道,“死尸被弄到岸上的时候,身子都泡的跟发酵过头的面团似的。我看到其中一个的脸,就跟那天晚上从船舱里冒出来的那张脸一模一样!一个赶三个大!”
“那还真是邪门了。”我想询问死尸的死亡原因,但以蒙超当时的年纪,是绝不会关注这一点的。
蒙超说:“我相信恶有恶报,也愿意相信,真有鬼魂存在。”
我点点头:“现实中太多无奈,或许鬼魂的存在,能让更多的人寄予希望吧。”
蒙超忽然“咦”了一声:“那女的怎么不见了?”
我心里一咯噔,抬眼间,果然不见了女人的踪影。
“嗨!净顾着扯皮了,让她给跑了!”蒙超懊恼道。
“她能跑哪儿去?”
蒙超一怔,和我对望了一眼,猛一拍大腿,“对啊,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啊!她车还在山庄呢!那可比你的手机值钱多了。”
听他一说,我不禁啼笑皆非。
俩人真是酒还没醒呢,不然就会想到,开那样昂贵车的人,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千把块的破手机呢?
“这荒山野岭的,她能跑哪儿去呢?”蒙超四下张望。
我不禁也有些奇怪,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翻过两个小山头了,周围已经不再是人工种植的竹林,说是荒山野岭也不为过。
“走,过去看看。”
两人爬上山岗,都哑然失笑。
那女人哪是逃走了,根本就是我和蒙超的视线被山岗挡住,一时没看到她。
这会儿,她就在山坡下面,而且已经停了下来。
蒙超扯着嗓门说:“哎,美女,我哥们儿的手机是不是你拿的?”
女人竟回过头,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我终于看清了她的样貌,一时间只觉惊为天人。
近乎完美的身材,配上白皙精致的脸蛋,这绝对是传说中的女神啊!
我和蒙超都看愣了,那女人忽然冲这边招了招手,竟像是示意我们过去。
蒙超反应过来,小声问:“过不过去?”
“你怂了?”
“屁,我怂什么啊?就算真是水鬼,到了山里,还能有什么能耐?”
两人说话间下到山坡,近距离打量女人的脸孔,更有一种扑面而来的惊艳。
女人眉心微微蹙着,目光落在蒙超脸上:“你说什么手机?”
蒙超平常话多,但真是美女当前,竟害羞起来,嗫喏着说不出话。
我犹豫了一下,说:“我手机不见了,是不是你拿的?”
女人“啊”了一声,像是张口结舌,好半天,才像是弄懂了我话里的意思:“你……你是手机丢了才跟来的?”
她看着我的目光,竟也有点惊为天人……不,貌似是看着个无可救药二傻子的模样。
我脸有些发烫:“你没拿?”
女人背过脸去,看侧脸的肌肉,明显是骂了声脏话。
回过头,瞪着我说:“没有!”
我有点懵。
这次不是惊艳,而是怀疑,之前在溪边见到的,根本就是我的幻想。
理由很简单。
那个从楼船上下来的小新娘,看上去应该是古代人。
古代人也会骂脏话,但绝不该懂得骂——卧槽。
“你也是住在竹林山庄的?”我顾左右而言他。
女人微微点头,看着我的眼神却又有些怪异。
见对方不说话,我尴尬道:“你好,我们是今天刚到山庄,我……我叫三七。这是我哥们儿,蒙超。”
“珍珠。”
“嗯?”
“我叫珍珠。”女人略显诧异,看上去,竟好像我一听到这两个字,就应该认得她一样。
我左右看看,问:“快下雨了,你一个人跑这儿来干嘛?”
珍珠好容易不再用那古怪的眼神看我,横迈出一步,让到了一旁。
这时我和蒙超才发现,她身后竟然有一口井!
井沿用不规则的石块对垒,不方不圆,看上去很有点古怪,但可以肯定,绝对是很有些年头了。
“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水井呢?”蒙超走过去,想探头往里张望。
“别看!“
珍珠突然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一甩。
她力气竟出奇的大,蒙超那么大块头,竟被她一下子甩到了地上。
“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啊?”蒙超面红耳赤的爬起来。
珍珠冷着脸说:“你要是不想死,就别乱看!”
见她不像是闹着玩,我好奇心也更重。
山里有井不算太稀奇,毕竟又有谁知道,若干年前,这里是否曾有人家呢。
可为什么不能往井里看呢?
蒙超本来涨红着脸,这时像是想起了什么,偷偷拽了我一把,小声说:
“难不成,她已经不是她了?”
我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不是她’,是说眼前自称珍珠的女人,并不是本主,而是被那古代新娘的水鬼给夺了舍了。
我暗暗摇头,女人的言行虽然古怪,但绝对是现代人。
珍珠忽然说:“既然来都来了,要是有胆量,就跟着我下去看看吧。”
我只觉莫名其妙:“下去?”
珍珠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挑衅的意味:“不敢?”
蒙超抢着说:“王八蛋才不敢呢!可你不是说,不能往井里看吗?”
珍珠从身上摸出一卷东西,竟是几条红布条,“敢下去的话,就用这个把眼睛蒙上。”
蒙超二话不说,接过布条,边往头上缠边瓮声瓮气道:“谁还怕谁啊!”
同样的年纪,我也受不了珍珠挑衅的眼神,同时更好奇她究竟想干什么。
稍一迟疑,也接过一条红布,缠在了眼睛上。
天色虽然阴暗,但红布只是薄薄一层,还是能够看到事物的。
珍珠也蒙住了眼睛,率先走到井边,郑重的对我和蒙超说:
“下去以后,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绝不能把布摘下来。不然死在里头,我可不负责。”
蒙超牛脾气上来道:“行了,听明白了,别啰嗦了。”
我却听出了珍珠话里的语病,为什么是‘里头’,而不是‘下头’?
我和蒙超走到井边,同时探头往下看,黑漆漆的,实在看不清楚。
但是,能够肯定,这古井早已干枯。
确认了这点,也就让两人更没有了被水鬼迫害的顾虑。
“记住了,千万不能把红布摘下来!”
珍珠又叮嘱了一句,率先下到了井里。
我怕蒙超冲动坏事,拦了他一把,第二个跟着下去。
才一下到井内,立时就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第四十八章 炭窑
之前我还奇怪,珍珠说要下井,却连绳子都没用。
一下到井内,立刻就发现,根本就不需要绳子。
井壁四周,居然都有着能够踏足的木质阶梯。
“蒙牛,沿着边下!”我提醒蒙超。
下方的珍珠像是压着嗓子道:“不想死就少说话!”
我没再开口,一边摸索着向下,一边使劲闭了闭眼,想要尽快适应下面的昏暗。
渐渐的,我开始觉得不对劲。
但是,没等想清楚是哪里不对头,就已经下到了底。
蒙超下来以后,借着井口透入的天光,开始能够模模糊糊的看清状况。
我不禁吃了一惊,这哪里像是古井?
四周围,竟是堆满了木头,层层叠叠,如宝塔状直堆到井口下方。
说是井,更像是一间堆积木料的仓库!
因为蒙着红布条,三人之间无法用眼神交流。
珍珠又不让说话,这未免让人有相当程度的压抑感和不适。
我正想用手势和蒙超交流,珍珠忽然拉了我一把,示意我跟她走。
说堆积的木头呈宝塔状,是因为最上层中间的空隙,委实只能容一个成年人下来。
下方,则有着相当一部分空间,而且成堆的木料之间,至少有三处可以容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见珍珠进入其中一个空隙,我拍了蒙超一下,招手让他跟上。
我下意识掏兜,想拿出手机照亮,才又想起手机不见了。
这时,珍珠忽然做了个动作。
下一秒钟,她身前方居然亮起了一蓬奇异的光彩。
我不禁又暗暗自问:“这女的到底是干嘛的?”
正捉摸不透,珍珠突然停了下来。
见她蹲下身,我下意识也跟着蹲了下来。
这时,借着她身前碧幽幽的光亮,我依稀就看见,前面似乎悬吊着什么东西!
珍珠像是迟疑了一下,又开始蹲着往前走。
见她速度并不比先前慢,我暗暗咋舌。
这女人,不光漂亮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居然还是个练家子。
要知道蹲步走看起来简单,真要走出寻常步行的速率,下盘没点功夫是绝不能够的。
想到她那双修长的腿,我难免有点心猿意马。
但是,某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很快就被突如其来的恐惧所代替。
我跟在珍珠身后,来到那悬吊的事物下方。
起先并没有看清那是什么,到了眼巴前,本能的抬眼一看,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居然是一只体型比土狗小点有限,拖着根大尾巴的黄鼠狼子!
乖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黄皮子?
我胆战心惊的从下方绕过,抬眼再看,那大黄皮子竟是被一股铁丝吊着脖子,看样子早已气绝身亡,但是并无腐烂的迹象。
身子僵挺,半拉舌头吐在嘴边,最要命的是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有大半凸出眼眶,在光源的映照下,就像是自上而下正俯视着我!
我吓得可不轻,回过头,想提醒蒙超留意。却见他停在一个地方,脸转向一边,像是在观察什么细节。
我退回两步,拍了他一下。
他一只手冲我抬了抬,居然把另一只手伸进了木料的空隙里,像是去掏摸什么东西。
我受他影响,也去看一旁的木料。
越看,之前那种不对头的感觉就越强烈。
突然之间,想起一件事,赶忙伸出手掌,快速的在空隙间比划测量。
“我去……”
在确认了一个细节后,我忍不住低呼出声。
但就在这时,蒙超的位置突然传来“嘎吱”一下轻响。
紧接着,这种响动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漫延了过来。
“快退回去!”
想到即将发生的情形,我再也不管珍珠的叮嘱。
嘴上说撤退,但却是本能的一把抓住还在愣神的蒙超,拼命的往前蹿。
感觉空隙扩大,急着用力一甩胳膊,把蒙超朝前甩了出去。
千钧一发间,就听“轰隆隆”一阵乱响,身后的木料已经塌了下来。
我本来是决计要被压在下头的,危急关头,被人使劲拽了一把,才幸免于难。
稍稍定了定神,回头再看,后脊梁一阵发寒。
这里居然又是一处和之前相类似的,宝塔状木料堆积的场所。多半是因为蒙超的动作,堆叠的木头起了连锁反应,来时的缝隙,连带一小部分空间,都已经被塌落的木料堆死了。
“你们在干嘛?不想活了?”珍珠恼火道。
见蒙超安然无恙,我转头看向她,见她怒形于色,忽然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
珍珠也不管她自己定的‘规矩’了,有些惊慌道:“红布呢?”
我这才发现,我蒙眼的红布条居然已经不在了。
听她口气紧张,我想回头去找布条,可是抬眼之间,瞬时就被所看到的情形惊呆了。
不算坍塌的一角,这‘宝塔’下方的空间,还是有一间小客厅那么大。
就在这空间的上方,居然悬吊着十几只毛色各异的大黄皮子!
没了遮挡,我看的更加清楚。
这些吊死的黄皮子,全都鼓着眼睛,像是在集中往下看,而我正处在它们目光汇集的那个点上!
“快把眼睛闭上!”珍珠急着过来拉我。
可是,这个当口,我哪还听得进去。
最要命的是,我已然看见,围绕在吊死的黄皮子中间,还吊着一个人类的死尸!
那像是一个中年男人,同样吐着舌头,鼓凸着眼珠。只是眼睛里,竟像是还有一丝活气,就像是眼瞅着我,诡异森然的怪笑!
蒙超凑过来说:“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
“滚开!”珍珠是真火了,不等他说完,就把他推到了一边。
珍珠像是还想对我说什么,我却是惊悚的看向已然坍塌的一方。
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的漫延至全身,我再也控制不住,大吼道:
“上去!快往上爬!”
“什么情况?”蒙超愕然问。
“这他妈是炭窑!”
我刚喊了一声,猛然就听一阵轰隆作响。
这声音十分沉闷,像是透过地表传下来的。
我听在耳中,也不知是觉得幸运,还是不幸。
想到不幸的层面多些,我还是招呼两人快往上。
蒙超算是听我话,但才一攀上旁边的木料堆,就在轰然中跌落下来。
木料的堆叠是相互的,刚才那一角的坍塌,已经使得其余方位也变得松动,根本不能够再容人攀登。
预感到即将发生的可怕情形,我再顾不得旁的,一咬牙,纵身而起,抱住了中间悬吊的死尸,奋力攀着死尸向上方爬去……
第四十九章 狼头印记
那死尸虽未腐烂,但僵硬的触感、浓重的尸臭,也让我感到浑身麻应,呼吸困难。
但预感到的危机,却让我不顾一切,拼命的攀着尸体向上爬。
在爬到上方,和死尸正脸相对的时候,我心中的恐惧也达到了极限。
然而,正当我咬牙准备下一步的动作时,那死尸竟猛地抬起头,和我四目相对,竟真切发出两声冷笑。
我吓得打了个冷颤,万幸求生的信念支撑,没有松手。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死在这里,但你也别想拉我垫背!”
我咬牙切齿低声说了一句,伸出手臂,够到了一侧堆垒的木料。
继而岔开双腿,分别蹬住两边的木料堆,继续艰难的向上攀爬。
呼吸粗重间,闻到一股烟熏味道,心猛地一沉。
最不愿意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早年间,我曾跟爷到一个专门烧制木炭的山场子给人看病。
在那里,亲眼看到过木炭的烧制过程。
和所有的行业一样,烧制木炭也是很讲技巧的。
在木炭的烧制过程中,最为紧要的一个环节,就是堆木料。
我清楚的记得,当时那个炭场的一位老师傅,很是引以为傲的对我说,他是那场子里堆木料的头把好手。还说,堆木的第一要诀,就是逢四留一。
顾名思义,就是直径四寸的木料,木料与木料之间,要留下一寸的空隙,这样才能确保引入适量的空气,保证木料能被烧制成木炭,而又不至于彻底燃烧成灰烬。
我之前已经觉出,古井并非是井。
刚才经过测量,骇然发现,这里竟很可能是三座……甚至三座以上相互连接的大型炭窑!
炭窑的作用,自然是用来烧炭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山里会有这样一处连窑,但木料堆积整齐,距离成功烧制木炭仅仅只差一个步骤。
但凡有人将燃料投进引火口,就算不封闭窑洞,我们也绝少有逃生的机会。
或许可以将木料全部弄塌,可那样的话,我们即便不被压在下头,在近乎全封闭的空间里,也会被烟活活呛死。
连窑在山里,未必需要人为点火,可刚才那一声雷动,多半是劈中窑口,引发了火焰。
眼下退无可退,处身的副窑没有别的出口,想要逃出生天,就只有到达最顶端。
那里是烧制成功后,开窑取炭的通道,是这副窑中最薄弱的所在……
“着了……着了……咳咳咳……”蒙超被呛得连连咳嗽。
生死攸关,我也顾不上看下方的状况,咬着牙爬到顶端,抽出一根木料,奋尽全力猛砸窑顶。
只砸了没几下,脚下突然一空,一侧的木料坍塌,我也失去支撑,从上头摔了下来。
匆忙间胡乱伸手,感觉碰到一物,立马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住。
但那并没有支撑太久,只是稍微缓和了一下坠落的势头,就继续下坠,径直掉落地面。
唯一幸运的,就是落点还算不错。
我掉落在正中央的瞬间,蒙超把珍珠也拉了过来,自己横身扑在了我俩身上。
用来烧制木炭的木料有着一定的规格,不至于将我们砸死活埋,但也让蒙超脑袋挂了彩。
混乱过后,我捂着口鼻,抬头观看,心中一阵绝望。
我到底还是没能将窑顶砸开,这时再想上去,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了。
“二十一……赶紧撒手!咳咳咳……”蒙超捂着伤口连连咳嗽。
我恍惚低头一看,也是吓得一激灵。
原来我跌落的瞬间,抱住的竟是那具悬吊的死尸。
看尸体的穿着,绝不是现代人。连同那些黄皮子,也不知道吊在这里多久了。虽然没腐烂,但却哪里经受得住那样大的力道,竟被我连带的扯断了脖子,掉了下来。
此刻,我怀里还抱着那具没脑袋的尸体呢!
我有些麻木的抬头看了看,再看看一旁蹿入的火苗,着实不甘心。猛地推开死尸,爬起身招呼道:
“快过来,把木头移到一边去!”
这时,蒙超和珍珠也都扯掉了红布,蒙超涨红着脸过来帮忙,珍珠却无动于衷。
见她只是抬眼看着上方,我也懒得管她了。
片刻,她忽然道:“别费劲了!”
蒙超火道:“你哪那么多废话,还不过来帮忙?”
珍珠咳了一声,“我们不会死。”
话音刚落,我就觉得后脑勺有一点冰凉。
恍然的停下动作,抬头看去,窑顶竟陆续有水流落了下来。
我大喜:“到底没白费功夫。”
很快,水流越来越密,最终随着一下崩塌,露出尺许见方的一个洞。
我本来以为是刚才的敲击起了作用,可在洞口塌落的一瞬间,竟看到几个毛绒绒的尖脑袋一闪而过!
“黄皮子……”我喃喃道。
难道不是雨水把窑顶冲开的,而是那些黄皮子把洞口挖开的?
大雨终于落了下来,透过窑顶的洞口灌入,很快将烟雾压制。
让人感觉诡异的是,洞口一敞开,那些大黄皮子的尸体,还有断了头的死尸,竟在顷刻间都化为了枯骨。
火头熄灭,三人抽开木料,找寻到主窑,通过点火口,终于脱离了这所连窑。
看着窑口处被雷劈的焦黑的木柴,我和蒙超在雨中面面相觑,都有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我问珍珠:“你让我们进去,究竟要找什么?”
蒙超动了动嘴皮子,似乎欲言又止。
珍珠又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半晌,摇了摇头。
见她不说话,我也没再追问,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招呼蒙超往回走。
回到竹林山庄,已经是傍晚时分。
顾海涛一见到我俩,就急着迎上来:“你们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们……”
“以为我们溜号了?”蒙超斜了他一眼。
“不是,我……”
我和蒙超都没再理他,径直回了房间。
“先去冲个澡,我替你包伤口。”我边说边扒掉t恤。
蒙超忽然咦了一声。
我回过头问:“怎么了?”
“你别动。”
他走到我身后,扳着我的肩膀看了一阵,阴沉着脸问我:“你这算什么?自暴自弃?”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莫名其妙。
“我说这纹身!什么时候纹的?真不打算上学了?”
我愣了愣,挡开他的手,快步走进卫生间,侧身对着镜子一照,不禁大吃一惊。
我后背靠近右肩的位置,竟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形貌狰狞的狼头印记!
第五十章 诅咒
“真不是纹身?”蒙超问。
“肯定不是!”纹身不是小事,就算纹身,我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那倒是奇了,总不能是它自己长出来的吧?”
我摇摇头,不自觉的想起了在炭窑中的经历。
那连窑真是邪性的很,先不说是谁建的,单是那些大黄皮子和人的死尸,就够让人心有余悸了。
蒙超又仔细察看了一下,“这么看,还真不像是纹身,像是从肉里长出来的胎记。可你怎么就无缘无故长出这么个东西来了呢?”
我闪过一个念头,“你把衣服脱了,背过身去。”
蒙超照做,他肩背上却光溜溜的。
疑惑间,我见他腰里别着根东西,抽出来一看,又暗暗吃了一惊。
蒙超转过身说:“就这东西,是在那井底下……不,在那炭窑里找到的。我现在真后悔当时手贱,不然不至于弄这么狼狈。”
“炭窑里找到的……”
回想起来,木料坍塌前,他把手伸进缝隙,原来是去掏这东西。
蒙超把那物件接过去,在手里把划着说:“你看这上头,刻画了这么些花纹,你说这会不会是古董?”
“这真有可能是古董,但是,你最好别打卖它的主意。”
我再次接过不到一尺长,方正如木尺的物件,在手里掂了掂,指着一头顶端的纹路让他仔细看。
蒙超说:“这个我认识,是个‘生’字。哎我说,你认不认识这是什么?干嘛使的?”
我点点头,“两头分别刻有‘生’、‘煞’二字,其余四面刻的是天罡和二十八星宿。这是一种道家的法器,叫做天蓬尺。”
“天蓬?那不就是猪八戒?”
“别瞎扯,猪八戒是天蓬转世,是小说杜撰的。真正的天蓬元帅,在道教中,是护法神北极四圣之一,是北极紫薇大帝的部将,统领北斗和酆都的神将。”
我把天蓬尺凑到鼻端闻了闻,还给蒙超,“这是不是古董我不敢说,但很有可能是用雷劈木做的。普通人拿来镇宅辟邪,再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了。”
蒙超怔了怔,又把天蓬尺递过来,“那还是给你吧。你不是学了相术嘛,把这个带在身边,不说辟邪,就是摆摊算命,城管来了也能抵挡一阵子。”
“滚蛋!”我让他把东西放下,赶紧去洗澡。
我没有再接手天蓬尺,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尺子拿在手上,我觉得特别不舒服,感觉特烦躁。
我最在意的,当然还是背上的狼头印记。
炭窑里吊死那么多大黄皮子,固然邪门的厉害,可黄鼠狼名为‘狼’,却和狼八竿子打不着。
而我背上的印记,明显就是个狼头!
顾海涛送来了纱布碘伏,我替蒙超包扎了伤口,三人一同来到了饭厅。
那个自称珍珠的女人,已经在饭厅了,还坐在白天的位置。
她像是听到动静,竟回过头,主动招呼我们过去。
她偏着头看了看蒙超:“头没事吧?”
“没事,小意思!”蒙超强充好汉。
珍珠又转向我,再次用莫名怪异的眼神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她这一笑,连顾海涛都看呆了,反应过来推了推我:“你们是一起回来的?还不给介绍介绍?”
我一指珍珠,含糊的说:“她说她叫珍珠。”
顾海涛反应出奇的大,竟蓦地站了起来:“你就是珍珠?”
这次轮到我和蒙超好奇了。
珍珠扫了顾海涛一眼,微微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和蒙超相对咋舌,这女人,酒量可不是一般的好,二两酒一口就闷了。
顾海涛重又坐下,掏出手机放在桌上,对珍珠说:“原来你早就来了,那我给你发qq,你怎么不回呢?”
“没登q。”
珍珠淡淡的说了一句,转向我问:“你的手机找着了没?”
我脸一热,“找到了。”
中午我也是真迷糊了,敢情手机撂在床上,根本没带。
珍珠轻哼了一声:“号码多少?”
我报出了号码,她也没刻意记录,就只淡淡的说知道了。
对于这个女人,我实在有太多疑问,但是想到来这里的目的,还是先向顾海涛问道:
“你们以前就认识?”
顾海涛连连点头:“网上认识的,是我请她来的。”
“你请她来的?”蒙超看看我。
我说:“海涛,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顾海涛连忙摇头,最后却又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珍珠冷冷道:“原来他们是被你骗来的,怪不得什么都不知道呢。”
蒙超再也忍不下去,瞪眼看着顾海涛:“你要再不尽不实,这饭也不用吃了,我们哥俩这就走!”
“别别……别走,我说实话!”顾海涛急着抹了把汗。
见他仍是嗫喏,我冲蒙超一使眼色,双双站起身。
这时,就听珍珠说道:“他找你们来,是因为他女朋友失踪了。呵,实际应该是我让你们来的才对。”
“你找我们来干什么?为了那座炭窑?”我问。
“就算是吧。”珍珠目光转向顾海涛,眼神中透着鄙夷:“我答应帮他找女朋友,作为回报,让他替我找一个阴历七月份出生的人来。我事先已经声明过,找到七月出生的人,我有九成机会替他找回女朋友,但这个七月生人本身,不光会折寿,还可能有生命危险。”
蒙超猛一拍桌子:“姓顾的,你敢阴我们!”
他有发火的理由。
因为,他就是农历七月出生的。
而我,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但爷却言之凿凿的说,我八字偏轻,命格属阴,应该是七月十五出生。
我和蒙超都有种被人当猴耍了的愤怒,蒙超发火想揍人,被我给拦下了。
我忍着怒气问珍珠:“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让我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珍珠仍是那幅淡然的表情,“如果你身上多了一样之前没有的东西,那么,让你来这里的目的,已经完成一半了。”
我呆了呆,当即就想脱上衣。
不料珍珠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冲我微微摇了摇头,“不用给我看,我知道那是什么。”
她松开我,从坤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我:“那东西不光出现在你身上,而且还会慢慢生长,等到变成了完整的样子,你就会死。不过你放心,我能让你来,就有救你的办法。但是,那必须得等到那东西显露出八成的模样。在此期间,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又或者有什么困难,打给我。”
我虽然觉得荒谬,但背上的狼头印记是事实存在的。
惊怒交集间,还是把名片接了过来。
只看了一眼,不禁就是一愣。
“你真名叫白晶?你是律师?”
第五十一章 顶仙
我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白晶忽然叹息一声:“原来你就是三七。”
我一愣:“你认识我?”
“高和找过我。”
“高和?”
我猛然想了起来,当初在高和的办公室,最后一次和童向南会面,童向南曾说让我去找他的一个律师朋友。他要我找的人,就是白晶。
白晶说:“高队长因为什么找我,你应该想到了。貌似,他还没告诉你结果。”
“结果怎样?”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以前打工的川菜馆结业了,老板夫妇回了老家。要联络到他们不是不可以,可我不认为那会有用。换句话说,他们所收受的利益,比菜馆的收益高得多。收了好处,怎么还会为你作证?”
白晶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事实是,那两男一女,女的被拘留了一个星期,两个男的分别判处拘役。钱对他们来说无所谓,他们就是摆明要拿你泄愤。”
“妈的,有钱了不起啊?真他妈不是东西!”蒙超恨得咬牙。
我反过来安慰他:“得了,多大点事啊,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实际是无可奈何的麻木。
我看看顾海涛,问白晶:“你是律师,他找你来干什么?”
顾海涛嗫喏道:“小玉……真的失踪了。”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不然抽你丫的!”蒙超一肚子火没处发。
“他找的不是律师。”
白晶忽然转向我,露出一抹邪异的笑容。
随着她的动作,她的右后肩,突然蹿出一道金色的光影。
我看的分明,光影一出现,就在她身后快速的凝聚成一张怪脸!
那绝不是人脸,而是和我初见她时一样,是一张动物的脸。
这次我看的更清楚,立时就反应了过来,惊呼:“你是黄家的弟子!”
白晶微微一笑:“你倒是有点见识。”
话音一落,光影即刻消失在她的右肩。
“你们在说什么?”蒙超茫然的问。
显然,他和顾海涛都没看到刚才的奇异景象。
我看看他,再看看白晶,想起白天的一件事,忍不住“扑哧”乐了。
白晶心思敏锐,斜了蒙超一眼,“嘴欠是要付出代价的。”
蒙超摊了摊手:“我说二位,咱能不打哑谜吗?”
我更是憋不住笑,搭住他肩膀说:
“敢情你中午不是喝多了,也不是玩儿行为艺术,是因为嘴臭得罪人,让人一巴掌给扇晕过去了!哈哈哈哈……”
见他一头雾水,我勉强止住笑,低声在他耳边说:“以后可别背后乱说人了,这美女律师,是个顶仙儿的!”
蒙超反应过来,“啊”一声低呼,“......
这些事我以前没少听爷和老白爷他们念叨过,但是没亲眼所见,总是不怎么相信的。
眼下,两次见白晶显出异相,再结合白天发生的一些事,哪还能不相信了。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我感慨的摇摇头,问白晶:“白天的那艘船,和船上的小人……”
她狠瞪了我一眼:“还好意思说呢,我费了那么大劲,就是想引你跟我去炭窑,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为了个破手机才跟去的!”
我哑然失笑,破手机?眼下看样子继续上学是没多大指望了,我总共也就这么几样家当了,破手机……呵呵。
顾海涛兴奋起来:“三七,你居然能看出来,这么说,珍珠……不,白小姐真是有本事、能替人看事的?”
我冷下脸:“你不觉得该给我和蒙牛一个说法吗?”
顾海涛低下了头:“我也是没办法……小玉真的失踪了。”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给我看。
上面显示的是一条微信,头像是一个有着夸张‘驴’牌标志的手包,标注的是‘老婆’。
微信的内容是:救命!我们迷路了!
我转向顾海涛,冷冷道:“你之前已经来过这里,所以见到付伯才不觉得意外。”
顾海涛默认,又说了一句‘小玉真失踪了’。
相比起来,白晶倒是果断干练,对我和蒙超说:
“我事先不知道他没对你们说真话。可既然已经这样了,那我还是建议你们帮人帮到底,毕竟人命关天。”
蒙超瞪起牛眼:“你也知道人命关天?我还没什么,二十一可让你们害苦了!你之前说的,对他来说根本就是诅咒!”
白晶没再说话,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我拍了拍蒙超的肩膀:“先点菜,吃饭。”
上菜的仍是付伯,酒菜端上来后,白晶对我说:“喝酒没问题,但以后尽量别吃生肉,如果是吃牛排,建议要七成熟。”
“牛排……”
我苦笑,都快喝风了,哪儿来的牛排。
突然,我猛地意识到她话里有话。
“你什么意思?”
“你已经猜到了。”
“胡家来了上烟,黄家来了上酒,只有请银家(狼)才上生肉!”我清楚的记得老白爷说过请仙的规矩。
“明白就好。”
白晶端起酒杯,跟我碰了碰,“先吃饭吧,我答应你,这件事过后,会给你一个解释。”
这顿饭,我和蒙超都喝了不少酒。
期间顾海涛劝我们少喝,到底还是被蒙超扇了一巴掌。
吃饱喝足,我问白晶打算怎么办。
白晶微微蹙眉,“失踪的,应该不止范小玉一个人,而是两个。”
她转向我,目光闪动:“据我所知,半年前,已经有一对男女在这里失去下落,至今仍然没找到。同样是同学聚会,不同的是,范小玉她们是在校生,而之前失踪的两人,是毕业多年的高中同学。”
第五十二章 带路
蒙超说:“这山庄再大能有多大?怎么都不至于让人迷路。要我说,真要有人在这里失踪,那肯定也是在山里迷了路,而不是这儿。”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哎,窑里的那具死尸,该不会就是半年前失踪的人吧?”
“你能不能走走脑子?那尸体像是半年前才死的吗?”
我白了他一眼,想了想,问白晶:“半年前失踪的,也是一男一女?”
见白晶点头,我问顾海涛要过他的手机,又再看了看那条微信。
“我们迷路了……我们……”
我放下手机,夹了一大筷子绿油油的青菜放在他盘子里,“多吃点。”
白晶“嗤”一声笑,“我忽然觉得,他把你骗来倒真不算太亏心。”
白晶忽然面色一整,压低了声音:“如果人是在山里迷了路,我分分钟就能找到。直觉告诉我,失踪的四个人,肯定还在这山庄里,而且就在……”
我冲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打住,转过脸,正看到柜台后的付伯低下头。
白晶也意识到了什么,“你的第六感比我想象的要敏锐。行了,吃饱喝足,就回屋睡会儿,等下我去找你们。”
……
我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回想刚才可怕的梦境,使劲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又做梦了?看你的样子,可不像梦见彩票开奖了。”蒙超躺在另一张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斜眼看着我。
“你没睡会儿?”
“嗨,哪儿睡得着啊。我越想越呕得慌,陷害你那两男一女不是东西,菜馆老板老板娘也他妈不是人玩意儿。还有顾海涛那狗日的,更不是好人揍的!”
“行啦兄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我走进卫生间,冲了个澡,正后背对着镜子照看,就听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来的是顾海涛。
见只有他一人,我问白晶怎么没来?
顾海涛有点不敢直视我,“她先去了,让我来叫你们。”
“去哪儿?”
“跟我走就行了。”顾海涛说了一句,居然真的转身就走。
“嘿,这小子还他妈拽起来了!”蒙超瞪眼要冲上去。
我拦住他,“别乱来。穿衣服,走。”
之前我找付伯问过,得知竹林山庄并不是一家开办,而是同村的几个宗亲一起集资建造。
所以,占地规模还是相当大的。
除了饭厅那栋楼,其余还有三栋,我们住的是接待散客的客房楼,另外两栋算是别墅性质,专门接待团体客户。
现下除了我们和白晶,没别的客人,两栋别墅自然都锁着。
经过其中一栋,我隔着窗户看了看,黑漆漆的,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见顾海涛没有停下来,我忍不住问:“范小玉她们不是就在这栋别墅里开的派对吗?”
“她不在这儿。”顾海涛头也没回的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我听他的声音,只觉得有些空洞洞的。
“娘的,我越看他越不顺眼。”蒙超凑到我身边,恨恨的说:“别给他找人了,等会儿先揍他一顿狠的。”
“出力不讨好?图什么啊?”我这么说,是因为我已经决定,不把那三千块钱还给顾海涛了。
不是我没起子,实在也是气不过。
我并不后悔救了他妹妹,可他如今的做法,就是典型的恩将仇报,而且还特小人那种。换了谁都不会顺气。
顾海涛也没在另一栋别墅停留,而是径自出了后门,沿着小路朝着竹林里走去。
走了大概有五六分钟,蒙超终于沉不住气了,刚要开口,顾海涛忽然指着前面低声说:“到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就见竹林深处隐约露出楼房一角。
这会儿天黑乎乎的,他要不指明,还真不容易发现。
三层楼占地不小,里头却也黑洞洞的,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蒙超拉了拉我,冲我使了个眼色,又朝着顾海涛的背影努了努嘴。
他还是心里不宣忿,想打人。
顾海涛一直都没回头,这时竟像是觉出了苗头,加快脚步,直接走进了楼里。
我一手拦着蒙超,一手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
蒙超看了看黑洞洞的大门,咬牙切齿的说:
“别跟我说你不同意,今儿就是今儿了,我非打他个满脸花不行,天王老子也拦不住!”
话音刚落,就听身背后有人问:“蒙牛?三七,是你们吗?”
我身子猛一震,蒙超更是反应强烈,要不是我扶着,他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两人回过头,就见两个人快步往这边走。前面拿着手电筒照亮的,赫然就是顾海涛!
蒙超脸都白了,“他不是进到楼里去了吗?怎么会在咱们后边?”
白晶走过来问:“你们怎么知道这里?”
我看看顾海涛,心里也是一阵细思极恐。
听我把刚才的情形一说,顾海涛哆嗦着说:“我跟白小姐一起去找你们,你们不在……我从刚才就一直和白小姐在一起啊。”
白晶低头思索了片刻,喃喃道:“看来还真是有‘好朋友’在啊。”
蒙超看向我:“咱别蹚这浑水了,回吧!”
他倒不是胆小怕事,就是明白刚才带我们来的‘顾海涛’多半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觉得为了顾海涛这样的人冒险不值。
我还是调侃他说:“怂了?现在回去,你还能睡得着吗?”
白晶边往前走边说:“我一个朋友说过,人命大于天。如果还算是男人,就跟我去把人找出来!”
蒙超翻了个白眼:“得,她比你还会使激将法呢。”
顾海涛显然也是头一次知道有这么一栋楼,见大门洞开,急不可耐的朝里喊:
“小玉!小玉!我是海涛!你在不在里面?”
里面无人回应。
白晶蹙眉:“别再喊了!烦死了!”
见她径直走进去,我隐约觉得不妥,但稍一犹豫,还是跟了进去。
顾海涛才刚一进门,立时就惊呼起来:“那是什么?”
随着电光照射,就见一个人影,晃动间闪到了一侧楼梯的下方。
“小玉!”顾海涛急着跑过去。
打着手电往人影消失的方向一照,猛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啊……有鬼!”
第五十三章 迷路(上)
就在我和蒙超想要赶上前察看的时候,身后忽然“咣当”一声。
“门怎么关上了?”
蒙超急忙跑回门口,用力拉了几下,大门紧闭,纹丝不动。
“你过来看看!”白晶扭脸对我说。
我走过去,顺着她和顾海涛的目光看去,头皮也是一阵发炸。
楼梯下方,的确有个人。却不是活人,而是一具死尸。
死者是一名女性,穿着算是比较时尚,但露在外边的皮肤和肌肉,都已经开始干瘪萎缩,变成了黑褐色。
女尸的双眼睁着,眼球同样有萎缩的迹象,在电光的照映下,反射出幽异微弱的光彩,看上去很是骇人。
“门被人锁上了!”
蒙超过来说了一句,看到死尸,同样被吓了一跳:
“刚才我们看到的是她?”
我摇摇头。
刚才的人影虽只一闪而过,但看身形,却是个男人的样子。
“小玉……小玉……”
顾海涛两眼通红,身子筛糠似的不停颤抖。
“她不是范小玉。”
我拿过他的手电,蹲下身,仔细照看尸体。
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两个字,下意识说了出来:“标本。”
“标本?”白晶蹲到了我身边。
我摇了摇头,一时间说不出话。
忽然看到一个细节,稍一犹豫,将女尸长裙的裙摆掀起一些。
白晶说:“她左边小腿的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造成的。”
我点点头,想起一件事,问白晶:
“你怎么知道半年前有人在这里失踪?”
“你忘了我是律师?上个星期,有一男一女去到我的事务所,咨询夫妻共有财产过户的问题。呵,那对男女很有点不寻常,男的老婆失踪了;女的,前夫失踪了。他们不光问我财产怎么过户,还问我,配偶失踪多久,才可以解除婚姻关系,另行组织家庭。”
“不会这么巧吧?”
“呵,不然呢?”白晶眼中透着讽刺。
“他们没想过要找自己的老公和老婆?我意思是……他们找你就只是为了咨询财产和婚姻的问题?”
“我是律师,我不主动说,很少人知道我的‘兼职’。”
白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你想知道什么?”
“你有没有半年前那对失踪男女的照片?”
白晶摇头,“对方就只关心财产和两人是否能结婚,双方配偶和前任失踪的事,只是随口一提。我哪有照片?”
我又仔细察看了一下女尸,站起身,“尸体干巴到这种程度,很难看出原来的样子了。但是看穿戴,死者的年龄至少在三十岁朝上。”
“半年前失踪的那俩,男的叫马茂春,37;女的叫刘洋,也是37。你怀疑这个就是刘洋?”
我摇了摇头,死了人是大事,个人揣测,还是只意会的好。
“蒙牛,门能打开吗?”
没听到回应,扭脸一看,蒙超也正愣愣的看向我。
“蒙牛!”
“啊?”他像是才反应过来,“门……从外边锁上了。”
我转向另一边,“顾海涛呢?”
蒙超似乎是被死尸吓到了,有点神不守舍,我连问两遍,他才讷讷的说:
“我没留神他去哪儿了……”
“啧,那还说什么,赶紧找他!”
“顾海涛!”
“顾海涛!”
……
大门上了锁,我倒是不担心。毕竟这样一栋居民楼,是困不住几个成年人的。
可是找遍了第一层,我脑门却已经见了汗儿。
不光没找到顾海涛,我们竟然还迷了路。
迷路,顾名思义,就是迷失了道路。大前提,得是先失去对方向的判断能力。
在陌生的、广阔的区域内,诸如深山老林,迷路不算稀奇。
但是,在一栋自建的三层民居里迷路,未免就令人难以想象。
事实是,当看到死尸的时候,我就决定撤退了。死了人,这事我们肯定管不了。
可顾海涛不见了,那肯定得先把他找回来。
结果就是,当我们以大门为中心,沿着走廊,找遍其中一边的时候,再回过头,一直走到另一边的尽头,不光没再看到之前藏有死尸的楼梯,就连大门也不见了!
又来回走了两趟,还是一样。
大门和正对大门的中厅,真的消失了!
白晶一点也不显得紧张,问我:“你相信鬼打墙吗?”
我干笑:“你说呢?”
这个时候,我要再说‘任何事物情形都能用科学解释’,那就等同是耍王八蛋了。
白晶也笑:“很庆幸,你不是死脑筋。对了,你刚才说‘标本’,是怎么回事?”
“我是学医的……不过是兽医。虽然平时接触的都是动物,但许多动物的结构,都和人有共同点。基于这点,当动物死亡后,死体最终形成的状态,和死人就更相似了。你也知道,我们是不会经常用动物**做实验的,平常最多的就是研究标本。我们最初的课程,就是要先了解标本的不同制作过程,然后才能更深切的进行……”
“我讨厌医生!”白晶突兀的打断我。
“是你问的,我还没说完呢。”
“不用说了,我讨厌和医生讨论死尸!”
我一时无语,半晌,试着问她:“你前男友是医生?”
白晶拧眉瞪眼的看着我:“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好好,你说什么是什么。”
我眼睛斜向蒙超,“要是再找不到楼梯,我们就随便找个窗户,先出去再说,反正防盗窗拦不住咱们。”
我还想接着往下说,蒙超忽然一指前方:“楼梯不就在那儿嘛!”
顺势一看,果然就见消失的中厅再次出现。
我心里打了个突,快步走到楼梯旁,猫腰一看,楼梯下边的那具女尸,竟然不见了。
我看向白晶,见她秀眉紧锁,隐约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当机立断:“去楼上找找看!”
小心翼翼的沿着楼梯上到二楼,隔着走廊的窗户往外看,愕然发觉,外界竟起了大雾。
身在二楼,居然都看不到地面!
“还真是见了鬼了!”白晶也看清了外面的情景。
我暗暗摇头,回过身冲蒙超一扬下巴:
“真要是见鬼,那还就好办了。咱爷们儿什么都怕,就是不怕鬼!牛子,还记不记得咱哥俩上回碰到鬼打墙是怎么办的?”
说着,我一把将t恤扒了下来。
见蒙超愣在原地,我皱眉道:
“你忘了?人的头顶和双肩各有一把阳火,把衣服脱了,阳火显现,再厉害的鬼打墙也困不住咱!”
蒙超反应过来,也学我一样,把上衣扒了下来。
我往他腰里扫了一眼,笑着上前,“狗日的,你还真好糊弄!”
话音未落,猛然捏了个手势,用中指关节,朝着他前额眉心顶了过去!
第五十四章 迷路(中)
我的手还没碰到蒙超,他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退着飘出老远。
嘴角扬起,狰狞一笑,脸孔转变的同时,快速的化作一蓬黑雾,继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混账!”
白晶一个箭步冲上前,但还是没能阻止对方的消散。
“王八蛋!居然连我都骗过了!”
“出来!有种给老娘滚出来!”
她原地咆哮了一阵,快步走回到我身前,使劲推了我一把,“你发什么愣呢?”
刚才‘蒙超’出现变化,我瞬间陷入恍惚。
被她一推,清醒过来,眉头跟着拧成了疙瘩。
“你早看出他不对劲?”白晶问我。
“蒙牛是个话唠,不论任何情况,都不会那么安静。”
我眉心越发紧皱,“你不是顶仙的吗?怎么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你以为顶仙的就是神仙?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无所不能!”白晶理直气壮。
看上去倒像是我做了亏心事,对不起她一样。
我无奈的耸耸肩。
白晶疑惑的看着我:“现在你朋友不见了,你不担心他?”
“本来会,现在不会了。”
我说的是实话。
从被另一个‘顾海涛’带到这里,到目前为止,至少已经经历了两次诡事。
我自然是关心蒙超的安危。
但在我脱上衣之前,想起一件事,某些担心就消除了大半。
鬼神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貌似这个说法现下不大合适。
但是,炭窑一行,蒙超意外得到了一把天蓬尺。
我虽然见识浅薄,但能肯定,那把天蓬尺是雷劈木的。
就别说上面的二十八星宿图刻是否准确,单是天击雷劈木,就决计能够避免普通人被亡灵邪祟祸害。
大半夜出门,任谁都会胆虚。
所以,蒙超在出门前,把天蓬尺别在了裤腰里,是我亲眼所见。
我认定和我们在一起的‘蒙超’不是本人,其一是他一反常态的沉默;再就是,他腰里并没有天蓬尺。
“找人!”
尽管知道蒙超身上带有辟邪利器,我多少还是有点不放心。
“分头找!”
“合适吗?”
白晶没回答我,悻悻的瞪了我一眼,径自上了楼。
“懂不懂礼貌啊?还律师呢,我呸!”
或许和小时候的经历有关,我胆子不算太大,但还真就不怕魑魅魍魉。
夜探这无人居住的山中楼房,本来还有点心惊胆战,可在经历过刚才的事后,反倒变得更平定了。
再次搜寻二楼,连着打开几扇房门,开始认定一件事。
这栋楼虽然和竹林山庄隔着一段距离,但是很可能是山庄的一部分。
一楼和普通民居差不多。
二楼就几乎全都是客房。
我不止一次试着开灯,但开关摁下去,灯不亮,多半是因为没有接待的时候,总闸关闭了。
反复转了几趟,一个人影也没有。
再次回到楼梯间,猛然就听上方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我心一颤,迟疑了一下,缓步上楼。
登上三楼的瞬间,浑身不由自主的晃动了一下。
从外面看,这是一栋三层的直筒子楼。
从一层到三层的面积都是一样的。
可亲身到了三楼,却发现,这一层的结构,和外表看来截然不同。
这一层,并没有连接左右两边的长廊。
事实是,第三层就只有两个房间,而且从墙体、房门看上去,构造和整栋楼的风格全然不一样。
关键,从外面看,整栋楼都是黑漆漆的。
但是,三楼的两个房间,老款木门上方的小窗口,竟有一扇透着光亮!
女人的尖叫声,就是从这个房间里传出来的。
声音还在持续,间歇的哭喊着。
我在当地半工半读三年,虽然不会说,但对当地的语言,还是能听懂大半。
我听到女人断断续续的说:
“我没有……真没有……我没做过……阿胜……你搞错了……你去自首吧……”
“自首?”
想起不久前的梦境,我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
小窗里面拉着布帘,但透过缝隙,还是能够看到屋里的情形。
只一眼,我的血都凉了。
这是一间卧室。
竹床、竹椅……
典型的本地家俬,都十分的老旧。
原木的地板,几乎全被黑红色的血覆满。
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阴森凄恶。
血泊中,躺着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仰面朝天,圆睁着双眼,已然静止不动。
另一个,侧着身,双手捂着小腹,身体不断抽搐,五官虽扭曲,但嘴角竟还带着嘲弄的笑意。
“阿胜,我真的没有……我没做过……”
一个五官细致,皮肤白皙的女人,双手抱头,蜷缩在竹床的角落,不时摇着头,断断续续的哭喊。
“你还敢嘴硬!”
男人的咆哮声,突兀的响起。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凄厉,以至于隔着一扇门,我仍冷不丁被吓得猛一哆嗦。
“怎么会是他?”
我下意识退后一步,大脑嗡嗡作响。
这男人的声音虽然有些走调,我还是听出,他很像是某个人!
“阿胜……你快送伢菜去医院吧……快送他去医院!”女人哭喊道。
“你到底做过没?!”男人还在歇斯底里的逼问。
“没有……我真没有啊!”
“还嘴硬……”
“啪!”
“啪!”
听到抽耳光的声音,我有些怒火中烧。
再度凑到窗前,透过窗帘缝隙,只见年轻的女人,已经被打翻在床上,嘴角还渗出了血丝。
“混蛋!”
我按捺不住,想要破门而入。
可还没等后退,门上小窗的布帘,陡然被拉开了!
隔着一尺见方的窗户,一张男人的脸和我直直打了个照面!
乍一看到这凶悍的脸,我本能的抡起拳头挥了过去。
预期中,玻璃破碎的声音并没有传来。
我的手也不觉丝毫疼痛。
惊恐之下,这一拳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却因为落空,将我闪得原地转了半圈。
刚刚勉强稳住身形,眼角的余光,就见左侧多出一个身影。
“靠!”
我抡起电筒砸了过去。
那人急忙后退,同时道:“二十一!你疯了!”
“蒙牛!”
看清这人的面孔,心念急转间,再回过头。
之前看到的两个房间,竟然已经不复存在……
第五十五章 迷路(下)
之前的房间和灯光都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和二楼一样,狭长漆黑的走廊。
“你在干嘛?”一只手搭住我的肩膀。
我缓缓转过头,和蒙超对视。
蒙超一低眼皮,缩回手,再次后退。
“二十一,你没事吧?”
他嘴里说着,另一只手藏在身后,肩膀微微耸动。
我见他背心翻到肚皮上头,稍稍松了口气,但仍是问道:
“你手里拿的什么?”
“你猜?”蒙超眼里也露出警惕的神色。
“井底下拿回来的?”
“呼……”
蒙超吐了口气,亮出右手。
手里攥着的,正是天蓬尺。
“你刚才怎么回事?”
“你刚才什么情况?”
我和他同时向对方问道。
我摇摇头:“先说你。”
“门被人锁了!打不开!我刚一回头,你就让我跟你走!”
“然后呢?”
蒙超吁了口气:“上到二楼,我就觉得不对劲。咱俩什么关系?你身上有几根毛我都一清二楚。有顾海涛的前车之鉴,我就想到那孙子肯定不是你。然后一棍子抡过去,那孙子就没影了!”说着把那把天蓬尺在半空虚挥了两下。
确认这是他的风格,我把之前的经历也简要说了一遍。
蒙超听完,朝旁啐了一口:“妈的,还真是见鬼了!”
两人相视苦笑。
“现在怎么办?先找美女律师,然后撤?”
我摇摇头,往左右两边看了看:“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蒙超满脸纠结:“我把那孙子打没,楼上楼下的找你们。刚上三楼,就见你站在这儿!你刚才那一拳是冲谁?也是被那‘脏东西’给挡眼了?”
“应该不是。”
我揽着他向下走。
下到拐角处,我转回身,抬眼看着上方:“在这儿等我。”
蒙超点点头,“我在后边保护你。”
虽然亦步亦趋,但寂静中,轻微的脚步声依旧清晰入耳。
“沙~沙……”
“噔!”
我脚下一顿。
低眼看时,原本铺了瓷砖的水泥阶梯,竟变成了木质结构!
“你……”
我赶紧冲后打了个手势,示意蒙超别出声。
再次抬眼观望,三楼竟又变成了我最初看到的样子。
只是,两个房间门上的小窗,都透着光亮,却非灯光,而像是白天透入的天光。
我连连冲身后打手势,生怕蒙超忍不住发出动静,会令我失去眼前的景象。
再次上到三楼,第一时间窥视之前的房间。
窗明几净,地板也很干净,没有人,也没有血。
“吭哧……哧……”
另一个房间里,反倒传出轻微的、十分古怪的声响。
我被动静吸引,小心翼翼挪了过去。
同样遮挡窗帘,透过缝隙,看到屋里的情形,我下意识转过脸。
这只是本能的动作,哪知道下一秒钟,我只觉大脑一阵眩晕,脑海中瞬间闪过数副画面。
这些画面,最终竟和之前所做的噩梦结合到了一起……
“他在干嘛?”一个声音问道。
我惊醒过来,扭脸一看,就见楼梯下方的拐角处,蒙超正一只手食指挡在嘴前,另一只手攥着天蓬尺,一下一下轻轻敲白晶的胳膊。
我彻底回过神,再看时,三楼又已变成现代民居的模样。
窗外一片混沌,却仍是夜半浓雾。
白晶隔空和我对视一眼,扭过脸,低下眼皮,终于发觉了蒙超的小动作,“这东西哪来的?”
“捡的!”蒙超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收回天蓬尺,在手心里一下下敲着。
白晶眼神一闪,推开他,几步上到三楼,“有没有发现?”
我摇头。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找人啊!”
我一把拉住她,“不用找了,人肯定不在上面。”
“你怎么知道人不在上头?”白晶问。
我指指窗户:“三楼不算高,以你的身手,如果在这楼里迷了路,时间久了,你会选择继续留下,还是打开窗户冒险一试?”
白晶道:“我不是说先前失踪的人,我说山大王……呸,是顾海涛!”
“山大王?网名?”蒙超在下头直挑眉毛,“我怎么不知道?小号?”
“他更不会在三楼。”我边说边往下走。
白晶跟下来道:“你不是打算就这么走了吧?”
“你有办法离开这儿吗?”我反问。
白晶蹙着眉摇了摇头:“出马不是万能的,其实有很多禁忌的。我刚才试过,貌似进了这座楼,黄家都不管用了。”
下到二楼,我抬起脚,朝着不锈钢管焊制的栏杆狠狠踹了一脚。
然后,摸出一次性打火机,用力朝着正对楼梯的窗户甩了过去。
“哗啦”一声,玻璃被砸的粉碎。
“你想从二楼跳下去?”蒙超问。
“没那个必要。”我摇头,“做个记号而已,还是得先找顾海涛。”
白晶问:“你觉得他在二楼?我刚刚找过,没有啊!”
“他不一定在二楼,但是换个方法找,多半能找到!”
我径直走到右侧的走廊尽头,回过身问:“看没看过竖版书?”
蒙超摇头:“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竖版。”
“你想说什么?”白晶疑惑的看着我。
我说:“当一个人,习惯一种阅读方式以后,多半会一目十行。竖版书虽然古老,但好处就在于,能让人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看下去。”
说着话,我抬脚踹开了一侧的房门,进到屋里扫了一眼,顺手拉开门后的衣柜,将用来挂衣服的横杆取了下来。
走出门,示意蒙超和白晶后退,抬手间用木质的横杆将最尽头的走廊窗户敲碎。
蒙超吞了口唾沫:“你……你的意思我大致懂,可……这是不是有点太暴力了?人本家要是让咱们赔,那可不少钱呢……”
没等他再往下说,我就又连续敲碎了两扇窗户,同时踹开了第二个房间的门。
“靠!今儿就是今儿了!”
蒙超一咬牙,抢在前头,踹开第三间屋的房门。
等踹到第四间的时候,他表情明显一滞。
我缓步走到跟前,打着电筒往里照看,同样是标间,其中的一张床上,拉到顶的被子隆起,明显凸出一个人的样子。
“不会又是‘脏东西’吧?”蒙超斜眼看向我,声音不自觉的发颤。
我朝那张床努努嘴:“过去看看,我在后边保护你。”
第五十六章 付伯
蒙超看了我一眼,将天蓬尺藏在身后,走进了房间。
“给老子滚出来!”
他大吼着,一把掀开了被子。
床上的人立时发出一声尖叫:“别杀我!别杀我!”
“你嚎什么丧!”蒙超上去就是反正两个耳光。
那人被蒙超一抽,倒是不喊了,只是像虾米似的缩在床上,目光呆滞,瑟瑟发抖。
蒙超还想动手,我连忙走过去将他挡开。
我已经大致想到,床上的人是顾海涛,却没想到,他竟吓成这个样子。
用电光往他脸上照了照,他只是瞳孔收缩了一下,竟没有其它表情。
我让蒙超赶紧替他掐人中,蒙超报仇似的使劲掐了一阵,顾海涛才从喉咙里发出“呃”的一声,“呜呜”的哭了出来。
我看的心烦,皱眉道:“一个大男人,哭个什么劲?还找不找你女朋友了?没事就赶紧起来!”
顾海涛哆哆嗦嗦的坐起来,不住摇着头,带着哭音道:
“别找了……我们走吧!这里不干净,这里有鬼!”
“我就想不明白,你这样的人居然会有女朋友!”蒙超啐了一口。
我把棍子夹在肋下,掏出手机看了看,“别墨迹了,要走也得先下楼。”
走出房间,我把棍子交给蒙超,让他照我刚才的样子,一路走一路砸窗户。
来到楼梯口,蒙超问我,还要不要去另一边找。
我摇摇头,径直下了楼。
回到楼梯下方,之前的尸体却是真的不在了。
顾海涛第一时间跑去开门,却哪里打得开。
我透过窗户向外看了看,外面仍是被浓重的雾气笼罩。
顾海涛跑回来道:“门锁了,出不去了,怎么办啊?”
我让他冷静,问他:“范小玉只给你发了一条微信?”
顾海涛慌乱点头,“她就只给我发了那一条。我到她学校问过,那天来这里的,不光是她和同学,还有好几个社会闲散人员。她同学说,第二天没发现她,以为她跟另一个社会上的人走了……那种女人,不值得咱为了她冒险,我们还是先想办法离开吧!”
“你他妈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蒙超火气又蹿了上来,“把我跟三七坑得一溜够,现在打退堂鼓?什么东西!”
白晶忽然向我问道:“尸体不会自己走,你猜,是什么人把尸体搬走了?搬到哪里去了?”
“尸体当然不会自己走。”
我走到门口,转身指了指左边的走廊:“尸体去哪儿了我不知道,如果范小玉还活着,那就应该在这边。”
“你怎么知道?”白晶问。
我把手机冲她晃了晃,“进来前我看过时间,那时候信号已经很弱了。左边离山庄最近,也就是说,如果当时没有wifi,范小玉是在这楼里发的微信,能发出去的,就只有最左边。”
蒙超跟过来问:“照你这么说,那她也有可能在二楼三楼啊?”
“可能性不大。”
我边往前走边说:“她最后一条微信是开派对的第二天凌晨发的。假设她和我们刚才一样,遇到了鬼打墙。就算是男人,在楼里转了一晚,也应该快崩溃了。二楼和三楼的窗户都没有防盗窗,换了我,与其被困,不如就从窗口跳下去。”
蒙超点头:“那倒是,二楼跳下来肯定摔不死人。”
我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等天亮。待在一楼,一边想办法跟外界联系,一边等。雾总会散,天亮了,雾散了,怎么都能想办法出去。”
白晶道:“我觉得,你这么认为还是有点牵强。”
我问:“你真以为,两次,四个人失踪,是鬼作祟?”
白晶一怔:“你觉得是人为?”
“我相信这个世界有太多我不了解的事物存在,但不相信所谓的鬼魂,真能把人弄死。如果真有,呵,那这人一定亏心亏大了。”我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看着手机。
蒙超还没忘了砸窗户,所过之处,但凡能够得着的玻璃无一幸免。
他忽然停了下来,吸溜着鼻子说:“我怎么好像闻到梅干菜的味道了?你们闻见没?”
“废话!”
我斜了他一眼,伸手推开了尽头的一扇门。
里面赫然是厨房,不光有煤气灶,还有老式的土灶柴锅,灶台后方的钢丝上,挂着不少菜干、干豆角、熏肉之类。
白晶吸了吸鼻子,“闻味道,这里应该近几天还开过伙。”
我说:“当然了,一楼本来就是屋子的主人自己住的。”
“这栋楼的主人?是谁啊?”蒙超愣愣的问。
“这里的主人,应该叫阿胜。”
我抬高了声音:“付伯,不用躲了,出来吧!”
片刻的沉静过后,灶台后传来一阵轻响。
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站了出来。
看到这人鬼一样的脸,顾海涛连连退后,“鬼……有鬼……”
我心也是哆嗦了一下,厨房里同样没有灯,付伯毁容的脸孔,在手电光映照下,着实比鬼还可怕。
“是他?!”白晶多少有些错愕。
付伯阴鹜的扫了我们一眼,脸色缓和下来,沙哑的问:
“你们大晚上不睡觉,跑来我家干嘛?”
蒙超上前一步,挡在我身前,抿了抿嘴皮子,没吭声。
我反手指了指顾海涛,对付伯说:
“他又不是头一次来,你当然知道,我们是来这里找人的。”
“找人?哦哦,我想起来了,这小伙子上次来,说是找他女朋友……”
付伯咧嘴一笑,“家里平常就我一个孤老头子,你们怎么会以为,要找的人在我家啊?”
蒙超一瞪眼:“老头,还装呢?你就给我说说,这大半夜的,你一个人躲在厨房干什么?”
“我在自己家躲什么啊?”付伯笑着往前迈了一步。
我抬高声音道:“阿胜?”
付伯一滞:“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反问:“付胜?”
付伯疑惑的看着我,“我叫付安生。就是村里的人,也大都忘了这个名字,背地里都叫我丑鬼。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暗暗吁了口气,因为口音的问题,我还是把这个名字听错了。
原来不是阿胜,是阿生……
见他脸色又阴沉下来,我硬着头皮再度抬高调门:
“我们这趟来不光找范小玉,还因为受了伢菜的委托,来帮他处理一些事!”
“伢菜!”
付伯浑身触电般剧震,像是站立不稳,竟摇晃着倒退了两步。
“你怎么知道伢菜?”
我指指白晶:“她是替人看事的香童,在你们这边,应该是叫出壳。我这么说,你应该能懂吧?我们知道伢菜早就死了,但他死的很冤枉,很不甘心,所以找到我们,要我们替他讨一个公道!”
第五十七章 误会
付伯颤抖的更加剧烈,再度退后的同时,“当啷”一声,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掉落在他脚下。
我心中一凛,这老东西,果然是想对我们下黑手!
好在他上了年纪,一般上年纪的人,多数还是相信鬼神一说的。
付伯哆嗦了半晌,颤声问:“真是伢菜找你们来的?”
我不置可否,“这趟总算没白来,无论死活,人总算是找到了。另外,我想告诉你,当年的事,根本就是一场误会。你杀错人了!”
“误会?”付伯更加震惊,“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我看了看手机,他立刻厉声道:“放下!”说话就想弯腰捡刀。
蒙超已经有了防备,冲上去,照着他肩上踹了一脚,踩住尖刀往后一踢,退了回来:
“老实点!动刀子你不是个儿!”
我收起手机,把蒙超拉到身后,沉声对付伯说道:
“当年的事,的确是一场天大的误会。我觉得,在警察来到之前,有必要先跟你说清楚。”
付伯又是一震,“误会?怎么就是误会了?”
我冷声道:“你当年杀人,是因为怀疑你儿媳妇,也就是伢菜的老婆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实际不光你弄错了,伢菜从一开始也弄错了。你儿媳妇的确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但不是跟那个借住在你们家的男人,而是跟你这个公公,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儿媳妇跟公公?”蒙超愕然瞪圆了眼睛,“扒灰儿?!”
我声音越发冷淡:“你儿子伢菜和儿媳妇本来是同学,那个借住在这里的男人,貌似跟他们关系不错。”
付伯怒道:“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也是伢菜他俩的同学!他自己离了婚,说是要散心,伢菜两口子就让他来我们家住!谁知道那狗东西,居然和那贱女人做出那种事……”
我猛然打断他:“是伢菜先发现的,对不对?”
付伯恨恨的点头:“对,伢菜帮他打扫房间,在他床下头发现……发现……”
“发现好几团沾了脏东西的卫生纸!但凡是男人,只要闻闻,就知道那是用来擦什么的!”
付伯点点头,眼中突然滚下泪水:“我那傻孩子,小时候解手的时候,被狗咬了命根子,虽然最后保住了,可他那方面根本就不行!他好心帮人,哪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跟自己老婆搞在了一起。伢菜受不了刺激,当着那男人和那贱女人的面,手起刀落,把自己给……”
“他是因为心理崩溃自残,那男人可是你用刀捅死的。你没有送你儿子去医院,而是放火把自己的家给烧了。是因为你杀了人,知道自己逃不掉。还因为,你同样恨你儿媳妇,恨她背叛了你!房子烧了,当时所有在老房子里的人,全都死在了里面,除了你!”
“还有!还有一个小杂种没死!”
我冷笑:“是啊,难为你还记得,当时借住在你家的还有一个人。”
付伯咬牙切齿道:“那小杂种是那畜生的儿子,要不是开学,提前回了城里,我绝不会放过他!”
“你想起有这么个人就行了!”
我猛然提高了嗓门,“所以我才说,整件事根本就是个误会!那个男孩儿当时刚十几岁,正是青春期的时候,床底下那些卫生纸,全是他留下的!”
付伯愕然:“那怎么可能……你胡说!”
蒙超有点反应过来,看了我一眼,也抬高调门对他说:
“那怎么不可能?都是男人,谁没有个十来岁、情窦初开的时候?我到现在还……”
意识到说漏嘴,蒙超连忙住口,黝黑的脸膛胀的通红。
我干咳了两声,继续对付伯说道:
“你只要想想就明白了,如果是大人,男女间有苟且,怎么可能会把擦过的纸随便丢在床底下?根本就只有小孩儿才会办这种事,因为他想不到那么多!”
蒙超窘态缓和了些:“原来你也很有生活。”
我瞪了他一眼,转对付伯说:
“伢菜打扫房间的时候,看到床下的脏纸,不光误会妻子不忠,更因为自卑做出自残的事。你和他不一样,我是头一回听到,儿媳妇管自己公公喊小名的。阿胜……阿生……伢菜是自卑、自暴自弃,你是真生气,所以你直接就把所谓的‘奸夫’给杀了!”
付伯不住的摇头,眼神变得有些呆滞,口中不断的喃喃道:
“不是误会,不是误会……奸夫该死,贱女人也该死……他们都该死……”
我冷冷注视着他,片刻,沉声问道:
“就算他们都该死,那半年前失踪的两个人呢?他们也该死?”
“半年前……”
付伯的表情又变得狰狞起来,咬牙切齿道:
“他们当然该死!什么老同学聚会,那女人明明有男人,半夜居然跟老同学私会?!他们是自己跑到我家来的,那还不是找死?”
“范小玉呢?”我追问。
“也是贱人!也是一样!”付伯声音更加凄厉沙哑,“年纪轻轻的就不学好,打扮的妖里妖气不说。在饭桌上一边跟男人搂搂抱抱,居然还一边给自己的男朋友打电话?这难道还不该死?”
他突然神经质的笑了起来,丑陋的脸孔五官牵扯,更像是地狱里脱出的厉鬼:
“嘿嘿嘿……村里头集资,我这房子也翻建起来,成了山庄的一部分。因为稍微远点,山庄的生意也一直一般般,所以这里总共也没住过几回人。倒是那些个狗男女,为了不被人发现、为了找刺激,会成双成对的溜到这里来。他们办的那些个事啊,老头子我都说不出口!”
“你办的那叫人事?!”蒙超怒道。
付伯窒了窒,竟是理直气壮道:
“我不是为老不尊,不是老不修!伢菜那方面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老付家断了香火!不能让我和老太婆半辈子挣下的家产落到外人手里!”
“所以你他妈就跟自己的儿媳妇不干不净!”蒙超都快气炸了。
“咣当”!
开门声响起,噪杂的脚步声很快到了跟前。
电光晃动,我拉着蒙超退出门外。
“尸体在哪儿呢?”高和问道。
我往屋里指了指,“先把人抓起来吧。”
高和往里看了一眼,奇道:“诶!这不是付叔吗?抓他干嘛啊?”
过后听高和说才知道,他和朋友私下聚会,来过竹林山庄几次,所以认得付伯。
我看向白晶,白晶立时会意。
她本身是律师,听了我刚才和付伯的对话,解释起来自然清楚明白。
高和下令抓人,同时向付伯喝问:“人呢?在哪儿?!”
付伯只是神经兮兮的笑,任凭怎么问都不肯开口。
我怒火中烧:“行了,到了这个份上,装疯卖傻没用!”
我对高和说:“我看过那具女尸,没烂,而是像标本一样的干尸。南方天气潮,想把尸体保存成那种程度……”
我指了指厨屋里老式的灶台,“就只能是把尸体藏在这下头!”
第五十八章 命中注定
高和等人在灶台后方,也就是付伯站出来的位置,找到一个地窖的入口。
警方下去察看的空,白晶问我:“你什么时候报的警?”
“二楼,你说分头行事的时候。我不是去的左边嘛,要不然我怎么知道左边有信号?”
白晶微微一笑:“发现尸体立刻报警,你倒是想得周全。和你在一块儿,我总会想到一个人。特别是刚才,你和付安生对话的时候……你真的很像我认识的那个人。”
“前男友?做医生那个?”
“别乱说话,我跟他没关系。”
白晶白了我一眼,看着我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疑惑:
“我们被人为困在这儿、根据死尸的外观,知道尸体藏在灶台下面,这些都可以是推断出来的。可你怎么知道,付安生以前杀过人?而且还说的那么详细,就好像你亲眼见到的一样?”
“我要说我真是亲眼看见了一些事,你信不信?”
见白晶仍一脸疑惑,我苦笑:“就当是做梦梦到的吧,不过我真希望以后别再做这样的梦了。”
我压低声音道:“我晕血!”
话音刚落,走廊的灯骤然亮了起来。
总电闸闭合,厨房的灯被打开的同时,灶台后传来高和的声音:
“快叫救护车,有两个活的!”
顾海涛由始至终都缩在一旁,已经不成人形的范小玉被抬出来的时候,他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
第二个被抬上来的,是一个头发染成黄色的青年。看上去年纪比范小玉至少大五岁以上,也已经被折磨的没个人样了。
我和蒙超好歹也算是‘医生’,按照常识,先给两人做了一些应急措施……
“呵,看来付安生没想让他们这么快死,不然七天的时间,不饿死也渴死了。”蒙超说道。
高和呲着牙拧了拧脖子:“也差不多了。你是没看,下边就一个喂猪的石槽子,已经空了,闻味儿,估计里头之前盛的,就是后厨的泔水。这是把人当猪养了。”
我看看奄奄一息的范小玉,刚想喊顾海涛,担架上的黄毛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刚才是你……我认得你的声音……”
我低眼看着他,冷冷道:
“知道范小玉有男朋友吗?好玩吗?”
黄毛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昏黄的眼珠缓缓转动,像是在找寻着什么。
“找谁?范小玉?”蒙超斜眼瞥向顾海涛,“要这么着,你倒是比某人重感情啊。”
“不是……”
黄毛艰难的摇了摇头,像是没找到想要寻找的目标,目光再次转到我身上,涩声道:
“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来过这里……那时候,屋子大部分,还是木头的……”
我意会到他这话的意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是当年借住在这里的那个小孩儿?”
黄毛虚弱的“嗯”了一声,“十四年了……我才知道,我爸不是被火烧死的,是被人杀死的……是我害死了他……”
黄毛被抬走后,我和蒙超、白晶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场延续了十几年的凶案,起因竟是一场误会。
付安生绝没想到,我会直接找到厨房来。匆忙现身,并没有封严地窖口。所以地窖里的黄毛,听到了我们之间的对话。
付安生也决计不会想到,当年那件事的源头,会是一个毛孩子。
更加想不到,整件事的‘始作俑者’,会在多年以后,险些阴差阳错死在自己手上……
另有两具尸体被从地窖里抬了出来,其中的女尸,就是之前我们见到的那个。
“又是一对儿啊。”蒙超不带好气的说。
想起一件事,我问高和:“女死者小腿有伤,怎么造成的?”
高和阴沉着脸说:“咬的,人咬的。这俩人都是活活饿死的。”
我心底一阵生寒:“得亏是饿过头了啊。”
蒙超问:“怎么个意思?”
我说:“人一旦渴到饿到一定程度,就会吃什么吐什么。咬女人小腿的,除了男的还有谁?要不是饿过头,根本吃不了东西,为了活命,他恐怕会把那女的啃成骨头架子了。”
走出大门,迷雾已然散去,天色也已初明。
蒙超回头看了看,小声对我说:
“老付是杀人凶手,这已经板上钉钉了。可之前咱们在楼里看到的那些……那能是人干的吗?”
我问高和要烟,发给蒙超一根,自己也点了一根,狠狠抽了一口:
“是人是鬼还有什么好追究的?总归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要是亏了心,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
“所以呢?”高和斜睨我道,“我的烟就变成你的了?这算不算亏心?”
“半包烟算什么啊?你好像还没通知我,我学上不成了呢。”
高和左右看看,忽然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塞到我手里,有点鬼鬼祟祟的对我说:
“收好,这可是我好不容易走后门弄到的。之前可没有过先例。啧,别看,回去再看。”
他挺直了身子,咳嗽了一声,语气恢复了正常:“哦,对了。这个事,你们也算是当事人。今天我就不麻烦你们了,回头有需要,你们可能还得配合一下。”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学上不成就上不成了。那什么,我托朋友给你找了份工作。放心,不是我们系统的,跟你的专业很对口。你这趟回去,先休息两天,当是压压惊。等恢复过来,打给我。我安排你上班去!”
一夜惊魂,我们谁都没心思再待下去。
高和那头一撤,我们也开车离开了竹林山庄。
到了学校,顾海涛下了车,回头想说什么。
不等他开口,我就淡淡道:“那三千我收了,以后不用联系了。”
蒙超推开门想下车,我一把拽住他:“一起吃早饭去。”
“削完人再吃,吃的多!”
“行了,别多事了。你也想跟我一样,不上学了?”
死活拉住蒙超,连同白晶来到一家面馆。
蒙超气鼓鼓的点了一碗烂肉面,让老板给单加了一块红烧大排。
点完吃的,我又劝了他几句,让他回去别再跟顾海涛扯皮。
想起高和之前交给我的东西,拿出来拆开了牛皮纸袋,只往里看了一眼,心就猛一蹦。
第五十九章 民国列车(上)
我本来对高和颇有怨愤,但看到牛皮袋里的东西,愤恨顷刻间烟消云散,转变成了感激。
牛皮袋里装的,居然是我梦寐以求的毕业证书。
白晶笑着说:“只是普通的院校,这对高和来说,不算是难事。难得的是,他肯为了你‘徇私’。”
“这算什么,二十一为了帮他们,可都破相了!”
蒙超嘴上这么说,语气却有些幽怨,“唉,你小子就好了,可以坐享其成,可怜哥们儿我,还得再对着学校那些方片老k脸一整年。”
白晶侧着头看了看我嘴上的伤疤,“其实男人脸上有伤疤不算什么,我不觉得难看。就是不知道这疤痕的位置,会不会影响到运势。对了,我认识一个懂看相的朋友,有机会可以让他替你看看。不过话说头里,那家伙是出了名的张嘴就得罪人,要是说得难听,你可别怪我。”
蒙超一脸不屑:“切,那算什么,你是不知道,我们二十一可是……”
“咳!”
我赶紧暗示他闭嘴。
我是真服了白晶。
一个美女,职业是律师,竟然像当地很多老头一样,有喝早酒的习惯。
我跟蒙超一碗面没吃完,她一斤花雕都快干光了。
我对这种习惯是真不怎么感冒,总觉得年纪轻轻养成这毛病,有点虚度光******键一点,记得刚来这城市不久,同样是在面馆,一个拼桌的中年懒汉,就着一小碗素三丝浇头,喝得红头胀脸,一会儿大声打电话,一会儿跟我搭讪吹牛皮,吐沫星子满天飞……
当时我就想把碗扣他脑袋上!
蒙超忍不住对白晶说:“白律师,你们黄家的弟子,都这么好酒量吗?你这会儿喝酒,还怎么开车啊?”
“车留这儿,我打车。”
白晶干脆的说了一句,目光转向我:“你不是应该有很多问题要问我吗?怎么不问?”
“方便现在说吗?”
白晶点点头:“我刻意找体质属阴的人,是为了方便控制一个人,嗯……就当那是一个人吧。只是我没想到,顾海涛事先没有跟你们说明。”
蒙超一拍桌子:“那孙子,可别再犯到我手上,不然我扒丫一层皮!”
“我没听懂你的意思。”我望着白晶。
她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想该怎么说。
片刻,一转话锋道:“如果你们没别的事,可以先听我讲一个故事。”
我一下就想起了当年喷我一脸唾沫的那个大叔,不过就算是单纯的侃大山,也得分对象。
白晶是美女,和抠脚大汉自不能相提并论。
一听说有故事听,蒙超也来了精神,挤眉弄眼的问我,要不要也来点黄酒。
我摇头,只是望着白晶,等她开口。
白晶喝了一大口酒,抿了抿淡红的嘴唇,忽然问我和蒙超:
“你们相信,活人能够去阴间吗?”
我和蒙超面面相觑,我一挥手,“你还是直入正题吧。”
实际每个人都有猎奇心理,但我不认为白晶是个好的说故事的人。我实在是怕她像打官司一样,条条框框,平铺直叙的叙说一件事。当中要是再时不时卖关子……那就太尴尬了。
事实是——我的担忧很快被证实了。
白晶的确不适合说故事,好在她所讲的故事,本身很有些悬念,这才不至于让我哈欠连天。
她的开场白很简单——故事发生在民国年间、在一列火车上。
早年间,可不是像现在影视剧里演的一样,人人都能搭乘火车的。想想也知道,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在当时很难乘坐那样高端的交通工具。
那列火车是经早期的粤汉铁路,从湖北开往广州的。
时间接近中午,一些人陆续到餐车吃饭。
但凡进到餐车的人,目光第一时间都被两个人吸引。
这是两个相对而坐的男人,看年纪,约莫都在二十五六。
之所以赚人眼球,实在是因为,两人的形象都过于特别。
两人都穿着长衫,一青一白。
穿青衫的,方面大耳,眼似铜铃,身材尤其高大。坐在位置上,竟是比许多经过的人还要高些。
(按照白晶的说法,这人的身高近两米,虽然是中国人,但须发茂盛,看上去威风凛凛,犹如天神下凡。这样的人,自然是比一些黄头发蓝眼珠的洋鬼子还要引人瞩目的。)
和他对坐的人,身着月白长衫,身高大约不到一米八,实在也不能算矮了,但和青衫人一比,那就论不上大个儿了。
惹人注目的,并不是两个人身高的反差。
恰恰相反,比起青衫人,反倒是那‘月白长衫’,更集聚人的目光。
因为,这人不光举止间气度不俗,五官样貌,竟是比一般的女子还要精致好看。
(白晶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头皮筋儿没来由的蹦了一下,似乎是想到点什么,但一时间精神无法具体集中到一个点上。)
那时候,就算是有些家底的,也不是经常搭乘火车的。
有一部分人来餐车是单纯为了吃饭,另有一大部分,是为了增长见识。
所以,才开饭没多久,餐车里已经坐满了人。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又有两个人进入了餐车。
这两人一进来,竟是瞬间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之前大多人都会时不时朝两个形貌特别的长衫人瞄上两眼,后来的两人一进来,有超过三分之二的人,目光竟是变得直勾勾的,锁定在了这两人的身上。
这两人是一男一女。
男的约莫三十岁上下,身高最多也就一米七五左右。
但是,他的体型在常人看来,绝对算得上特别。
中等个头,却是横生一般,肩膀的宽度,竟近乎普通人的两倍。
虽然也穿着时下流行的长衫,可乍一看,就知道这人不能够是斯文人,不光天生异相,而且还是练过功夫的。
这人身旁的女子,和他反差相当大。
女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身高并不低,怎么也得有近一米七。但和身旁的男伴比起来,就真如依人的小鸟一般。
女子盘着头,显然已为人妇。这就不难让人猜测,两人是一对夫妻。
比起身旁的男人,女人吸聚了更多的目光。
那实在是因为,她太美了。
虽然穿着普通,但难掩华贵的气质,五官精致如细瓷塑造,皮肤比上等白玉还要通透耀眼。
正是这种美好绝伦的模样,令许多人惊艳过后,开始交头接耳。
“这女的是哪个?演电影的?我怎么没见过啊?”
“这是哪个角儿?唱粤剧的?”
“不能够!要是上妆多了,怎么会有如此吹弹可破的肌肤?”
……
议论声中,一个如响雷般的声音突然响起。
“伯清兄!这边!”
众人转头观望,却是那高大威猛的青衫人,正笑遂颜开的朝着后来的两人招手。
第六十章 民国列车(中)
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可是惊到了不少人。
有个正埋头吃饭的小孩儿,直接身子一震,跟着就哇的哭了出来。
新进来的男人,闻声也是一怔,抬眼之间,顿时也是露出笑容,牵住身畔女子的手,大步走了过去。
不等两人走到跟前,青衫人和月白长衫就双双站了起来。
青衫人笑着向男人抱拳拱手,月白长衫却是一旋身,微笑着站到了他身边。
(白晶说到这里,刻意解释说:后来的男人叫赵伯清,那美女是他新娶的妻子。)
(蒙超忍不住问:那美女叫什么啊?)
(我连翻白眼,觉得这个时候细说这些,有些让人出戏。白晶本来就够直公直令了,这一来,就更让人觉得没劲了。)
但是,听蒙超发问,白晶的神情竟很有些让人费解。
她像是有什么问题想不通,蹙着眉头默然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是人都有名字,但生神仙一直都不肯说,那女的姓谁名谁。”
蒙超挠头:“生神仙?哪个?”
白晶道:“就是青衫人。他和赵伯清都是练武的,按当时的说法,就是绿林中人。赵伯清是南少林的俗家弟子,一身横练功夫,绰号‘赵铁钟’。赵伯清是广东人,在老家世家都是‘坐池子’。”
蒙超更是发懵:“坐池子是干嘛的?家里祖传开澡堂子的?”
我实在忍不住道:“就是早年保镖的达官!到了民国的时候,押镖走镖的已经不多了,镖局的人,就跟现在那些明星富豪的保镖有点相似。但那时候,还是护卫私宅、保护商家不受地痞贼盗欺负为主。这项业务,就叫坐池子!”
白晶诧异:“你好像很了解这方面的东西?”
蒙超哈哈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二十一的爷,是走村串乡的郎中,早年间叫‘铃医’,也就是现在说的‘蒙古大夫’!他爷今年七十三了,要是再早个二三十年……那也得算是绿林道吧?
嘿,我跟你说个事儿,二十一他爷可不一般。咱就说二十一,你别看他懒懒散散的,小时候就没跟他爷好好学能耐。可就他手底下那功夫,一般人,三五个挨不着他的边,就得让他揍趴下!
你想想,他爷得多牛?我就这么跟你说吧,要说神啦鬼啊的,我未必尽信。可要说有世外高人,那他娘的,这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诶,你就看我,我一米八,二十一比我矮、比我瘦吧?我们俩要单练,我不是他对手!你就想吧,他爷得多大本事!吓人呐!”
白晶饶有兴致道:“铃医我知道,就是早先摇着铃铛,穿街过巷给人瞧病的野郎中呗。我师父早年间还被一个铃医救过一回呢!对了,三七,你爷叫什么啊?你说出名字,指不定我师父还认识呢!”
我摇头:“我爷就是个卖野药的,他不喜欢旁人提他的名字。”
白晶和蒙超双双还要开口,我赶紧拍了拍手:“咱是不是该接着说正题?”
我并不是没疑问,也不是欠缺好奇。
实际,当白晶提到她师父的时候,我也忍不住想要发问。
因为,我小时候听爷和老白爷说了太多奇闻异事。
白晶是出马弟子,也就是胡黄出马堂的香童。
她口中的师父,绝非是人,而是出马行当中,所谓的坐肩师父!
弟子出马,师父坐肩。
她是黄家弟子,那坐肩师父,必定是一只有道行的黄皮子!
我要说我不好奇,那纯属放屁。
可是,白晶讲述的那个故事虽然不算吸引人,却让我隐隐感觉到,她所讲述的事,十有**和我背上突兀出现的狼头印记脱不了关系。
由白晶的口,讲述出来的事,实在不能够达到引人入胜的效果。
但,正是因为如此,因为她措辞太细致严谨,才让人觉得她所说的可信度极高,几乎毫不怀疑她会撒谎。
基于这个前提,我怎还能不关注她所说的——狼头的诅咒?
我直接了当道:
“后来的‘横生男’叫赵伯清,身边的美女是他老婆,姓名你不知道;身高近两米的青衫人,外号生神仙,你知道他真名吗?另外,和生神仙在一起的‘月白长衫’,又是什么身份?”
“生神仙的名字叫陈祖道。”
白晶说了一句,忽然又问我:“知道外八行吗?”
我点点头:“三百六十行之外还有八个行当。盗、蛊、千、机关、兰花、神调、索命和红手绢,因为都是偏门,所以被称作外八行。”
事后我简单粗暴的给蒙超解释:
盗门就是贼;蛊就是巫蛊降头;千门是骗子;机关门供鲁班为祖师爷,但多以在陵墓中布设机璜为谋生手段;兰花等同沦落风尘女子的代称(当中也有男性);索命一门杀手云集;红手绢是指传统戏法幻术一脉。
至于八行中的神调门,则多指江湖术士、阴倌神婆之类。
按说起来,相师、卜算,以及我爷那样的卖野药的,也都是位列其中的。
白晶说:“生神仙本名陈祖道,属于外八行中的盗门。”
她忽然笑了,在我看来,她笑得很有点莫名其妙。
“你要是见了陈祖道,一定会大跌眼镜的。”
我见她神色间竟透着五分顽皮,也不禁失笑:“你是不是有点损了?”
我这么说是因为,她事先已经说的很清楚,生神仙陈祖道是民国生人。而且话语间,几乎指明,陈祖道是民国早中期人士。
那个年代,距离现在无疑太过久远。
我怎么可能见到陈祖道?
那不等于是咒我死啊?
白晶竟是控制不住的、自顾轻笑了将近一分钟,终于勉强收敛笑声,才仍是眉梢含俏的望着我说:
“我现在只能告诉你,故事里,其中三个主角的名字。青衫人,就是陈祖道,绰号生神仙;赵伯清,就像你说的,是保镖的达官,绰号‘铁钟’,可见他横练功夫有多霸道了?”
白晶一口喝干了杯中酒,靠进椅背里,牛仔裤紧裹的长腿交叠在一起:
“第三个,是那个穿着月白长衫的男人。他的名字叫——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