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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况疯子     虚妄之证txt下载     虚妄之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前世今生(中)

    “想干什么?站住!”闫冯伟大吼。

    我也已经看出了孟珍的意图,一个箭步迈上露台,拔出桃木短剑拦在她面前。

    孟珍看了一眼短剑,冷冷道:“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

    看她的反应,我有些心惊肉跳。

    吕信说过,她很可能是一个百年前的亡灵。

    眼下看来,闫冯伟找来的这把桃木剑,未必就能对她起作用。

    心念转动,我毅然丢了木剑。

    孟珍也在这时脱去了雨衣,转身朝着露台的另一侧边缘走去。

    “最迟不过八月中秋,我就来接你回去!”我沉声道。

    孟珍身子一震,侧过身,眼中尽是疑惑:“你说什么?”

    我稍稍抬高了声音:“姓林的从来说一不二,不会对我的女人撒谎,这趟回去,我会把你的事一五一十告诉我爹。”

    孟珍喃喃道:“千万别告诉他我是干什么的,不然他一定不会让我进门的。”

    “你想多了,我不会骗老爷子。你是被人拐骗,才在这门子里营生,你和那些小妖精不一样,不然,我也不能看上你。”

    不等她再开口,我走到她面前,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颚:

    “听风瓶是仿的,但仍价值不菲。我把它交给你,既是定情信物,也是要你安心等我回来。”

    孟珍再次浑身剧震,蓦地抬起头问:“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他当初对我说的话?”

    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脑海中突如其来一阵恍惚,瞬间闪现出一些片段。

    这其中的某个细节,让我一时间惊呆了……

    闫冯伟到底还是跑了过来,粗暴的抓住孟珍的胳膊,大声道:

    “你有种冲我来,别搞我老婆!她是好女人,她没害过人!”

    孟珍原本还一脸错愕,这时脸上陡地浮现出浓重的戾气,竟双臂一翻,反抓住了他的两条手臂。

    闫冯伟怕孟珍真会被邪灵迷惑,从楼上跳下去,所以抓的很紧。

    然而,女人爆发出的力量十分惊人,以至于动作的时候,两条前臂硬生生被闫冯伟搓下了一层皮,鲜血淋漓,很是触目惊心。

    “她是好女人,那我是什么?我是贱,可我把一切都给了你!你呢?你对我做了什么?”

    女人凄厉道:“你带走了我最后的希望!带走了我活下去的希望!”

    说着,蓦地甩开闫冯伟,转身向前跑去。

    这次她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以至于我追到跟前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跃出了栏杆。

    万幸我还是抓住了她一只手。

    ‘孟珍’并没有挣扎,仰脸间,被雨水打湿的脸孔露出怨毒的笑意:

    “他也许真的很爱这个女人,但不代表他是个好男人。他就是个骗子,是个混蛋,是恶棍!我不会让他好过,我要让他痛苦一辈子!”

    说着,忽然反握住我的手腕,指甲一点点的嵌入了我的皮肉。

    “快帮忙把她拉上来!”

    刺痛深入,我只能向闫冯伟求助。

    闫冯伟非但没有上前,反而后退了两步,“三七,别管她了,她想干什么,随她吧。”

    闫冯伟忽然笑了,笑声中透着讥讽道:

    “男人有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升官就不必了,钱我现在算是有点。这女人年轻的时候还算过得去,现在,呵,不化妆不能看,化了妆比他妈鬼还难看!她死了正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可以再找个年轻漂亮的。”

    “别废话!快把她拉上来!”

    我气得脑仁疼。他这段话,和皮蛋之前对我说的那段绝对有一拼。是人都能听出假来,‘孟珍’又怎会不明白他的用意?

    果然,‘孟珍’笑意更浓,望着我说道:“既然他这么想这女人死,那你还不成全他?”

    看着她眼中的怨毒,我冷下了脸:“孟珍死了,他固然痛苦,但我敢保证,你会更不好过。来生,他们两个还会在一起。而你,注定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

    “是吗?”女人眼中透着狡黠。

    我说:“你很清楚,你恨得不是他,而是那个没有对你兑现承诺的姓林的。”

    女人道:“他就是林勤恩。”

    “我知道,他是林勤恩,但这一世,他叫闫冯伟。”

    “在我看来没什么不同,前世的债,今生来还,理所当然。”

    “如果我说,他从来都没欠过你什么呢?”

    女人又笑了,笑声中,却已泪流满面。

    “他没骗你。”我截断她道:“你在听风瓶里待了这么久,应该知道,这东西真的很值钱。”

    女人冷笑:“如果你不是也被他骗了,就是在帮着他骗我。”

    我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愕然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这瓶子的价值?”

    闫冯伟也装不下去了,想要上前,被我示意打住。

    他着实不笨,想到问题关键,忙说:“宋代听风瓶在古董行里也大多只是流传,外行人见到,就算能瞧出好来,也未必能想到瓶子的实际价值。完全不懂瓷器的人,就更不会当它是玩意儿了。要不原来的房主,也不能把它当破烂儿留给我不是?”

    听到他的声音,女人又激动的挣扎起来。

    我赶忙说:“先不说东西!我现在只告诉你一句:他当年根本就没有回广州!”

    “你还想骗我?”女人咬牙切齿,“没回家,那他去了哪儿?”

    “是我口误。应该说,他当年确实回到了广州,但被送回家的,就只是一具尸体!”

    我沉声对女人说:“我不知道你在听风瓶里是怎么一种状态,如果你听得到也看得到,应该记得我刚才对我女朋友说过。我所知道的一些事,都是通过一种特殊的相术看出来的。我和闫冯伟认识,不过才三天,没理由帮他骗你。

    如果你还不相信,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知道你现在所做的,并不是你原本的计划。如果我没有出现,你仍然会上孟珍的身,孟珍或许会死,但你最终的目的,就只是想借她的身份,再和闫冯伟,不,应该说是和林勤恩在一起。”

    我没有给女人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你是有理由恨他,但是你还爱着那个男人。你很清楚,就算原来的计划能够成功,最终你们还是都不会有好结果。与其那样,不如相信我!先把当年的事弄清楚,然后你无论做任何决定,我都不会拦着。”

    “真的?”女人盯着我问。

    我心中再次升起先前那种怪异的不祥感,但见她松口,一时间也没多想,说:“你心里有数,如果你一意孤行,我没能耐拦得住你。”

第一百零七章 前世今生(下)

    女人最终被我说服,被我和闫冯伟拉了上来。

    我担心皮蛋,匆匆回到屋里,她还歪在椅子里,气色竟比刚才好了许多。

    “怎么样?解决了?”皮蛋问我。

    “算是解决一半了吧。”我将她揽进怀里。

    见女人和闫冯伟先后走进来,我问闫冯伟:“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你说人有前世,我信。可上辈子的事,我哪记得住?还有,你说的那种下三滥的事,我这辈子干不出来,上辈子也绝对干不出来!”

    我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不禁叹了口气:“我相信你不会骗财骗色,但别的下流事未必干的少。”

    皮蛋问:“我看他也不像好人,他都干什么不要脸的事了?”

    我说:“看热闹不分场合,好色。”

    闫冯伟脖子一梗:“是男人都一个德行,这有死的罪过?”

    “别人我不管,你上辈子就是因为这两样死的!”

    皮蛋更加好奇:“怎么还扯出上辈子了?”

    “咱们之前看到的,根本不是这辈子的事。闫冯伟那时候,还叫林勤恩。”

    我转向女人问:“你是不是叫戚真?”

    “你怎么知道?”女人反问。

    灯光和烛光交织辉映下,她虽然是孟珍的长相,但神情和语气明显像是另一个人。

    我没回应她,低头对皮蛋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接下来说的‘故事’,只有极少一部分,是在露台上和女人正面相对时,通过相语看到的。

    另外还有一部分,却是之前已经深刻的印在我脑海里。

    我怎么都没想到,两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会有牵连。为了避免旁生枝节,在叙说的时候,改换了当中几个关键人物的名字。

    为了尽快解决眼下的事,我说的很快很简洁。

    听我说完,除我之外的三个人,全都露出怪异莫名的表情。

    好一会儿,皮蛋才问我:“你说的都是真的?要真是这样,光头佬上辈子死的可是有点冤。对了,你说那女的后来怎么样了?她真和吕言私奔了?”

    见她眼中满是八卦之火,我笑道:“咱现在只说和林勤恩有交集的,你要想知道那件事的结果,回头我慢慢给你讲。”

    孟珍,不,应该说是戚珍忽然冷笑一声:“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居然编这种谎话骗我?”

    闫冯伟连连摇头:“别说她不信了,我听着都邪性。就因为我……我上辈子往女厕所里多看了两眼,就被人给杀了?这也太扯了吧?”

    我说:“我也觉得这件事很荒谬,可我说的全都是事实。”

    “是吗?”

    戚珍满眼嘲讽的看着我:“你说你懂相术,可我从没听说,可以通过相术看到人的前世。还有,你说林勤恩是在火车上被人掐死的。你说的很清楚,他到死都是个糊涂鬼,而我,从来没上过那列火车。你怎么通过我和他的面相,看到那么多?更可笑的是,你居然还说,是因为我,才在那列火车上知道我俩的名字的。”

    我被她问的一愣,但很快道:“你虽然不在火车上,但当时林勤恩曾对人提起过你。他说:‘这趟回去,我就是要禀告家人,再回来接娶戚珍过门。’而‘勤恩’这个名字,是从对方口中说出来的。

    我会了解这件事,并不单单是因为和你照面,在这之前,我看到过同样的场面,不过那时候的主角是吕……言。当时,我以为林勤恩不过是路人甲,也就没太留意他的长相。重又看见,才认出来,当时被杀的林勤恩,就是现在的闫冯伟。”

    嘴上说着,心里却也充斥着疑问。

    我对相语了解不够全面是一定的,可就像戚珍说的,她当年并不在那列火车上,我为什么在面对她的时候,会看到火车上发生的情形?

    再次看着戚珍的脸,我脑子里蓦地像是划过一道闪电:

    她是没在火车上,难道当时和林勤恩搭乘同一列火车,跟他说话的人是……

    “她好像不行了!”

    闫冯伟忽然指着我怀里惊呼。

    我心猛一沉,低头一看,就见皮蛋闭着眼趴在我怀里,两只手软软的垂在沙发上。

    我颤抖着把手伸到她鼻端,感受不到丁点气息。

    这一瞬间,我只觉天塌地陷。

    想喊她的名字,但是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只是本能的紧紧搂着她,眼泪止不住的滚出眼眶。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稍微清醒了些,在脸上抹了一把,抱起皮蛋就往外走。

    “兄弟……节哀顺变。”闫冯伟涩声道。

    我抬眼看看他,才发现孟珍正依偎在他怀里,面色有些苍白,却已经没了戚珍的痕迹。

    我心念死灰,也不去想发生了什么,就只说:“我该做的都做了,你们之间的恩怨,自己解决吧。”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人风风火火的冲上阁楼。

    来人是猴子。

    他朝我怀中看了一眼,像是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却猛然冲到闫冯伟面前,揪住他,红着眼睛厉声问:

    “是不是你在搞鬼?东西呢?在哪儿?!”

    我不禁愣住了。

    相比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我留意到闫冯伟的反应异常奇怪。

    他本来还是沉痛的表情,这时面对猴子,竟似笑非笑反问:“你要找什么东西啊?”

    话才一出口,他突然推开猴子,同时将孟珍推搡在地,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按下点灯的开关。

    猴子像是发了狂,不等他跑出屋,就扑了上去,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跳起来将两条腿紧紧缠在他腰上。

    我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像是中了算计。

    当即箭步上前,侧身用力,将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斜撞到墙边,随即腾出一只手,揪住闫冯伟的一只耳朵,将他的脑袋狠狠怼在墙上。

    闫冯伟只顾想摆脱猴子,我这一下也是不分轻重,只听“嘭”一声闷响,竟直接将他给撞得晕死了过去。

    我抬脚蹬上房门,问猴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猴子拃着双臂,挡在我和皮蛋前面,气喘吁吁道:

    “不光瓶子有问题,这栋房子里,还有别的脏东西!”

第一百零八章 续命

    “你们干什么?!”

    孟珍哭喊着拦在闫冯伟身前,架势就像是一头护犊子的母狮子。

    她是孟珍本人。

    闫冯伟又是怎么回事?

    是戚珍改附到了闫冯伟身上,还是像猴子说的,宅子里还有其它邪祟?

    我让猴子把话说清楚。

    猴子说:“刚才在外面,有人给我打电话,他说他是孙景!还说他利用相语……从皮蛋的视角,看到了这里发生的所有事。”

    猴子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说,忽然抓起我一只手,贴在了他自己脸上。

    因为他的动作,皮蛋半边身子脱离我的怀抱,垂到了地上。

    我没有阻止他。

    因为,当我的手掌贴上他的脸时,眼前骤然出现了一副画面。

    猴子正在房子外面打电话。

    而我,就站在他面前。

    两人相隔两米,但我却能听到电话里对方的声音,并且格外的清晰。

    “我是孙景,你可能忘了我是谁,但一定不会忘记医院天台的那条狗。”

    “我已经和三七通过电话,告诉他,我会帮他救裴小凡。”

    “你告诉他,十二点以前,他和裴小凡无论如何都要留在阁楼。我不能直接和他通话,具体该做些什么,你替我转达……”

    猴子一直专注记着,直到听他说‘立刻按我说的去做’,转身就要往回跑。

    然而,这时孙景忽然在电话里大声道:“等等!有点不对劲!”

    接下来,他像是自言自语般快速的念叨:“对方的目的是要鸠占鹊巢,一旦成功,鬼物会彻底占据孟珍的身体。光头和她在一起久了,一定会没命。可为什么光头的霉运消失了?”

    猴子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孙景停顿了一下,忽地说道:“你不要多问,现在就去告诉三七,这房子里很可能还有另一件邪物!你们三个都没问题,如果说还有一个邪祟,那有问题的只能是光头!告诉三七,一定要让那夫妻俩把另一件邪物交出来!同时利用两件邪物,才能帮皮蛋借到阴命!”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猴子急问。

    “原话转告三七!他肯定知道该怎么做!快去!”孙景更急,“如果你说不清楚,就让他用手摸你的脸!他虽然入门不久,可只要不是蠢蛋,起码能凭借摸骨感应到一些东西!”

    猴子不敢耽搁,捧着手机就往回跑。

    他转身的瞬间,我忽然瞥见,不远处的雨中,还矗立着一个人的身影。

    我来不及看清那人的模样,已经不由自主的跟随猴子跑回了屋里。

    我看到猴子一路奔上阁楼,看着他质问闫冯伟……

    最终,虚幻的景象和现实重合。

    猴子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我一手怀抱皮蛋,另一只手还按在他的脸上。

    见我缩回手,猴子急着问:“管用吗?你有感应吗?”

    “他说的,我都知道了。”

    我把皮蛋交到猴子怀里,上前一步,推开孟珍,狠狠一脚踢在闫冯伟头上。

    “你干嘛?!”

    孟珍哭喊着想要推开我。

    我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怼在墙上的同时,又重重的在闫冯伟的光头上补了两脚,然后一只脚踩住了闫冯伟的脖子。

    “三七,你疯了?”猴子急道。

    “可能吧。”

    我死死的盯着孟珍,一字一顿道:“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

    继而沉声道:“我喜欢的人不在了,其他人、其它事,对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不管你是人是鬼,回答我两个问题:一,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二,除了听风瓶,还有一样东西,那是什么、在哪里?”

    孟珍哭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帮忙啊……”

    “很好。”

    我放开她,后退一步,抬起踩着闫冯伟的脚,用鞋尖狠狠踢在他嘴上。

    见他满口鲜血,牙都飞出来了,孟珍彻底疯了,哭嚎着要跟我拼命。

    我轻易再一次甩脱她,又是一脚踹在了闫冯伟的小肚子上。

    “三七,别乱来!你这样真会打死人的!”猴子是真急了。

    “那就让他死。”

    我冷冷说了一句。

    刚要再踢向闫冯伟,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别再打他了!”

    我身子猛地一震,缓缓转过身。

    除了一脸错愕不知所措的猴子,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幽怨的注视着我。

    这个女人,赫然是之前已经没了生息的皮蛋!

    “你别打他了,再打会打死他的……”

    对方一开口,我立时惊觉,她有着皮蛋的模样,但绝非皮蛋本人!

    我牙都快咬出血了:“你敢害她,我要你永世不得超生!”

    “我没害她,她已经死了,我只不过是借用她的身子……”

    “滚!”

    皮蛋‘死而复生’,但显然已被戚珍操控。

    我嘴上发狠,心却已经沉到了谷底。

    孙景最终说明,是要我利用他教的方法,替皮蛋借阴寿续阳命。

    他的方法可以说相当的简单粗暴,而且十分狠辣。

    但是,想要给皮蛋续命,前提有两点,一是需要邪祟常年寄附的物品;二是,借阴命的对象,可以附到任何人身上,但绝对不能附在皮蛋身上。

    我不是老白爷,也不是孙景。

    这个时候,除了无处宣泄的愤怒,我委实不知道该怎么做。

    戚珍虽然只是个做皮肉生意的女人,但却以另一种方式‘活’了近百年,可说是另类的‘人老成精’。

    她附身皮蛋,原本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可是和我对峙了一阵,居然嘴角缓缓扬起,露出了怨毒且充斥嘲讽的笑容。

    我轻易读懂了她笑容的含义,怒火冲顶间,反倒是有了决定。

    我缓步走到她面前,静静地注视了她一会儿,缓缓说道:

    “待在一个瓶子里将近一百年,真是一件很残酷的事,但那不代表你可以祸害别人。”

    戚珍笑得更加灿烂:

    “那的确很残忍,所以我不会放过这次重活的机会。你也别犯傻了,你女朋友已经死了。我现在占用她的身子,也算是替她又活了一次,这对她、对你,难道不算是好事?”

    她忽然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眼波流转,轻佻道:“你应该忘记一些事,就把我当成是你女朋友吧,她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我就是她,不是吗?”

第一百零九章 码头

    我也笑了。

    同样把手抚上她的面颊,笑道:“皮蛋活着的时候,还说要我帮你,你现在算不算恩将仇杀?我本来也觉得你很可怜,现在看来,老话说的没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皮蛋是我第一个、也是最爱的女人。她是死了。可是,你活着的时候,生活在那种地方,你的身子是脏的。死了,你还是很脏,而且更脏。你想借皮蛋的身子重活?”

    我慢慢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道:“你~不~配!”

    话音落定,我已经死死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想干什么……咳咳……”

    女人终于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我不会允许你玷污我的女人,死都不会。”

    猴子终于看出了我的意图:

    “别乱来!你如果杀了她……警察只会认定你杀人!”

    “无所谓。”我转向猴子,手指加重了力道:“猴哥,替我照顾我爷,我下辈子报答你。”

    猴子还想说什么,神色突然一变。

    与此同时,我听到孟珍发出一声惊呼。

    下一秒钟,我只觉后脑勺像是被烙铁烙了一下。

    猴子扑了过来。

    我也转过了头。

    偷袭我的是闫冯伟。

    他满脸是血,狰狞的如同是地狱里的恶鬼。

    然而,真正让我震惊的,是他用来攻击我的那样东西。

    那竟然是我第一次到他家,通过相语,看到16号的诡异景象时,发出惨淡绿光的其中一个烛台!

    此刻的闫冯伟,似乎又进入了‘梦游’状态,一脸凶悍,眼珠却一错不错,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一击即中,他再次扬起烛台,狠狠朝着我砸了下来。

    猴子想抢下烛台,但闫冯伟的动作却不像上次那样单一僵硬。

    猴子还没冲到跟前,就被他一脚蹬了出去。

    眼见猴子根本不会打架,我终究是发了狠。

    不等烛台落下,扬手一拳直击闫冯伟鼓凸的喉结。

    烛台到底还是落在了我头顶,却已经失去了力道。

    闫冯伟眼珠凸出,看着我,眼睛里满是迷惘和不可置信。

    时间仿佛静止了。

    直到戚珍发出一声尖叫,闫冯伟才在叫声中软向地面。

    这一刻,我才意识到

    ——我杀人了。

    又一声尖叫传来。

    抬眼间,只见孟珍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骨骼,同样软瘫在了地上。

    我已经起了杀心,眼见闫冯伟死了,更不再有顾忌。

    我本来想不顾一切,扭断皮蛋的脖子,让她的身体再没有存活的可能。

    然而,当我看清孟珍此刻绝望的表情,眼前居然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这次突如其来的暗黑似乎持续了很久。

    我还没有恢复视线,却先听到了一阵水涛声。

    接着,就听有人问道:“咦?我怎么会在这儿?”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猛一激灵。

    转头间,顿时看到一抹倩影。

    “皮蛋!”

    皮蛋看向我,眼神复杂的难以形容。

    我确定她是皮蛋本人,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蓦地看到,皮蛋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穿着一身非是现代的素服,盘着妇人的发髻,眼神迷惘的看着我。

    “是你!”

    我赶忙将皮蛋拉到身后。

    对于面前的女人,我已经不再陌生。

    她就是戚珍。

    此刻她身上穿的衣服,和上吊时的穿着一模一样。

    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可以想象,应该和戚珍差不多。

    我意识到,时间和空间的转移,又是因为相语的缘故,却无法想象,为什么戚珍会从皮蛋身体里分离出来,而皮蛋……

    皮蛋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都看见了。”

    皮蛋忽然在我身后说道。

    “什么?”

    我侧眼看向她。

    “我死了以后,还在阁楼里。”皮蛋从后面紧紧搂住了我的腰,喃喃道:“你做了什么,我都看到了,都看到了……”

    “然后呢?”我实在无法问出更具实质的问题。

    “然后我们不就来了这儿了?”

    皮蛋抬起脸,又露出惯有的好奇表情:“我们又再进到第五度空间了?”

    我只能是点点头。

    “这是哪儿?码头?”

    我四下看了看,又点了点头。

    我们的确像是在一个小码头上,而且是海边的码头。

    只不过从设施看来,这里绝不像是现代的行船码头。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次问话的是戚珍。

    “我说过,我懂相术。”

    我本来已经十分的憎恶这女人,可再见到皮蛋,心里的恨意也在一时间难以落实到她身上。

    皮蛋挨到我身边,看了戚珍一眼,仰着脸问我:

    “你说相术是针对人的,我们来到这里,是因为她?”

    戚珍摇头道:“我知道凤城离海不远,可我到死也没来过海边。”

    皮蛋奇道:“你没到过海边?那我们为什么会来这儿?”

    “那就不是因为她的缘故。”

    我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那是一个像是茶肆般半开放型建筑,此刻码头上没有停靠的船只,那建筑里是唯一有人聚集的地方。

    这会儿我已经想到了大概,对皮蛋说:“那家店里,应该有我们的‘熟人’。”

    “是谁啊?”

    皮蛋问了一声,忽然看着另一个方向,瞪圆了眼睛:“我好像看到那个熟人了。”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戚珍率先发出一声低呼。

    来人有两个,同样穿着长衫,各自提着一个老式的皮箱。

    其中穿着灰色长衫的,其貌不扬,身材却是高大厚实。

    皮蛋说看到‘熟人’,是因为,这人像极了闫冯伟,只不过看上去比闫冯伟年轻了至少十岁,而且有头发。

    皮蛋看了看呆滞的戚珍,对我说道:“咱们这是穿越了,又见到长头发的光头佬了。”

    “是林勤恩。”

    见那两人没有过来,而是直接去了茶肆,我心里莫名一动,拉着皮蛋跟了上去,同时不忘对戚珍说:

    “我可以让你知道,林勤恩离开凤城后发生了什么,可前提是,你不能对这里的人和事物做出任何举动。”

    “好!”

    戚珍果断说道,却又疑问:“你说他当年死在了火车上,为什么我们会来码头?”

    “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我信心十足道。

第一百一十章 刘一耳(上)

    那的确是一间茶肆。

    临近当午,里面有着不少人。

    皮蛋完全沉浸于新奇中。

    因为,这约莫二三十号人中,有的和林勤恩打扮差不多,更多的是普通百姓、贩夫走卒。

    然而,他们的共同点是——都不是现代人。

    林勤恩和同行的人走进茶肆,找了张靠窗的桌子相对落座。

    我下意识拉了戚珍一把,“别进去了。”

    我是怕她因为看到某些场面,不能自控的做出举动,从而导致我们脱离眼前的景象。

    可是话说出口,才发现我竟然真的碰触到了她。

    “你能碰到她?”皮蛋也留意到了这一点。

    我收回手,想了想,说:“现在我们三个都是一种意识形态,并不是在现实中,所以……我们才能跟她接触吧。”

    我拉着皮蛋,和戚珍一起来到窗外。

    眼看着熟悉的面孔,戚珍的身子明显在不停的震颤。

    我和皮蛋都感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皮蛋叹了口气:

    “她是真喜欢有头发的光头佬啊。”

    林勤恩也不经同伴同意,直接让伙计有什么都端上来。

    这茶肆就只是供乘船的人临时歇脚,虽然也卖饭,但只简单几样。

    一屉包子,两盘大拌菜,再就是一盘大肥的卤肉,和一壶闻上去就不怎么样的烧酒。

    皮蛋看的直咽唾沫,小声说:

    “我就顾上赶着跟你来了,都没吃晚饭。”

    戚珍忽然蹙眉道:“勤恩不吃芫荽(香菜)的。”

    果然,她才说了一句,就见林勤恩已然皱起了眉头。

    和他对面而坐的人笑道:“我看你是真的被勾了魂了,都忘了叮嘱人家别放香菜了。得了,伙计……”

    “别,别喊!”

    林勤恩一摆手,抄起筷子,胡乱夹了一筷子凉菜,塞进了嘴里。

    那人一愕:“怎么回事?改口了?”

    林勤恩吧嗒着嘴,端起酒杯和他碰了碰:

    “这趟回去,使得是你的钱,花别人钱的时候,我从来不挑。”

    那人嗤笑一声,随即正了正面色道:

    “兄弟,咱俩虽然是这趟来关外才认识的,但做哥哥的虚长你几岁,咱又是同行,有句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说出来,你可别不爱听。”

    “你说呗。”林勤恩大咧咧道。

    那人道:“你是真迷上那小珍珠了?真把钱全撒在门子里了?我说兄弟,老话说的好——色字头上一把刀啊!还有句老话——裱子无情戏子无义!你散点财不要紧,可要是真对那小珍珠动了情,呵呵,那做哥哥的真得劝你一句——你若执迷不悟,那就等着倾家荡产吧!”

    林勤恩板下脸,直视对方道:“她以前是叫小珍珠,但从今往后,那勾栏院里已经除了这个花名了。她原来的名字、也是现在的名字,叫戚珍。”

    那人皱眉:“你来真的?”

    “当然!离开之前,我已经跟张妈妈说好,八月中秋再来,我不光替她赎身,还会额外给那老鸨子一笔钱,只要她这段时间,不让戚珍再接客。”

    那人眉头皱得更紧:“小珍珠……戚珍到底是个窑姐……”

    不等他继续说,林勤恩就截断他道:“看上眼了,她就只是我的女人。”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在那人眼前抖楞了两下,“刘大哥,我还有钱。你知道为什么这趟回去,我有钱不使,非得找你借吗?”

    刘大哥显然有些意外,耳朵动了一下,却是说道:“六块大洋,还有金器。”

    “只听响就知道里头有什么、有多少……刘一耳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林勤恩收起布袋,朝着他拱了拱手。

    “就只用听的,就知道袋子里有什么?”皮蛋惊奇不已。

    我同样对这姓刘的刮目相看,但也留意到,戚珍的面色有些不寻常。

    只听林勤恩说道:“刘大哥,你我一见如故,无话不谈,我也就实话对你说吧。这袋子里的银钱虽然不多,但只要不像往常那般挥霍,足够我舒舒服服回到广州了。可是,我若使了这些钱,终此一生,都会心中难安啊。”

    刘一耳一提眉毛:“只六块大洋,还不是好来路?”

    “玩笑了。”林勤恩笑道:“这六块钱,连同金银饰物,都是我女人给我的路费。这是她两年间私藏下来的,她把全副身家给了我,就等同是把自己的命托付给了我。刘大哥,你说,如果我花了这钱,那我还是人吗?”

    “什么都别说了!我敬你!”刘一耳道。

    皮蛋看了我一眼,转眼看向戚珍,原本想说什么,却见戚珍已然泪流满面,哭的不能自已。

    窗户里面的两个男人是交浅言深,同样是畅快人,说的话在我听来,也很是入耳。

    对此,我最直接的反应就是——肚子一阵咕噜噜响。

    见皮蛋斜睨向我,我脸一热:“我也没吃晚饭。”

    “咕噜噜……”皮蛋用‘腹语’回应了我。

    我们俩都很‘激动’,那是因为,这时茶肆的伙计正把两碗面端上桌。

    “先生,您的黄鱼面!”

    “大爷,这是您的烂肉面!”

    眼见烂肉面摆在林勤恩面前,戚珍忽然笑了:“就只这点起子,不能吃点好的?”

    话音才落,斜旁边突然横蹿出一个身影。

    这人弓着身,像是一条夺食的狗,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模样,就见她把手伸进窗户里,抢过那碗烂肉面,边跑向一旁,边用手蒯着面往嘴里塞。

    乍看身形,我以为那是个孩子。

    等她跑到一边,才发现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女孩儿。

    女孩儿蓬头垢面,只顾把面往嘴里扒拉。

    旁边横插过来一个壮硕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年约五六十岁的老婆子,冲到跟前,对她拳脚相加。

    “住手!”

    “住手!”

    林勤恩和刘一耳双双起身,同时冲这二人喊道。

    林勤恩更是抄起酒壶,甩在了男人的后肩上。

    “谁他妈多管闲事?”男人猛地回过头,一脸凶相的吼道。

    “是你爷爷我!”

    林勤恩仗着身高腿长,直接一撩长衫下摆,踩上长凳,从窗口迈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刘一耳(中)

    “是他们!”

    戚珍忽然说道。

    我见她紧咬嘴唇,眼中满是恨意,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那一男一女,问:“你认识他们?”

    戚珍恨恨道:“当初我就是被这两人卖到凤城的!”

    皮蛋愕然:“这俩是人拐子?”

    见戚珍点头,我心里莫名一动,转眼又看向那个抢吃烂肉面的女孩儿。

    女孩儿真是饿狠了,全然不顾被暴打,林勤恩走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把那一大碗才出锅的面条吃了个底朝天。

    皮蛋偏着头看了一会儿,说:“我怎么觉得这女孩儿有点眼熟啊?”

    “我们都见过她的。”

    我斜眼看向戚珍,她的注意力还停留在那一男一女身上。

    我让皮蛋先别多问,继续看下去再说。

    中年男人瞪着眼睛问林勤恩:“酒壶是你扔的?”

    林勤恩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侧着头,目光长时间停留在蓬头垢面的女孩儿身上。

    中年男人很是浑浊闷楞,没得到回应,当即一拳向林勤恩打去。

    林勤恩像是失了魂,拳头快到脸上了,都还没有反应。

    猛然间,横下里插进一只手,一下攥住了中年男人的手腕。

    这人用的是巧劲,抓住对方,顺势往下一带,借着对方的势头,直接把那恶男摔了个狗啃屎。

    林勤恩这才像是还魂了似的,转过头愕然看了看地上那人,嗤笑一声:“刘大哥,你还有这一手呢?”

    “江湖水深,不会两下防身的把式,哪敢出来铲地皮?”

    刘一耳边卷袖子边斜了他一眼:“你这是在门子里厮混久了,身子骨淘空了吧?我要不拦这一下子,你可就挨上了。”

    林勤恩讪笑:“我这不是担心那小丫头烫着嘛。”

    两人说话的工夫,中年男人已经爬了起来。

    我正想看两人怎么对付他,戚珍忽然叫道:“快拦住那个婆子!”

    我一惊,转眼一看,那老太婆正将女孩儿的脑袋夹在腋下,背对着这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糟了!”我看不到她的动作,但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也就立时想到她在做什么。

    皮蛋拉了我一把,急道:“那女孩儿八成也是被拐的,你快想法帮帮她啊!”

    我摇摇头:“这件事早在几十年前已经发生过了,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你干什么?!”

    刘一耳显然比林勤恩警觉性高,发现老太婆的动作,两个箭步就到了跟前,一把将女孩儿从她肋下拉了出来。

    女孩儿满脸痛苦,不断抓挠着喉咙,发出“呃呃”的声音。

    刘一耳见状勃然大怒,一脚将老太婆蹬在地上,大声道:“勤恩!快拿醋来!”

    皮蛋问我:“那女的怎么了?”

    “应该是被喂了火碱了。她应该也是被拐卖的,这婆子是老手,狡猾的很。一旦有人管闲事,怕事情败露,立马就先下手把被拐的人毒哑。”

    我揽着皮蛋,拉着戚珍向后退了两步。

    表面上是担心戚珍回想起自己的经历而暴走,实际是怕我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冲上去。

    人拐子的手段,我没少听爷说过,更是亲眼见过爷替一个被毒哑了嗓子的小孩儿医治。

    我本就对这天杀的行当深恶痛绝,前不久得知自己是被同村的丁神婆拐卖,就更见不得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了。

    老太婆笨手笨脚的从地上爬起来,先是招呼中年男人别莽撞,然后脸上堆着笑对刘一耳说:

    “真是对不住两位大爷了,我这闺女是个傻孩子,抢了您二位的吃食,倒把自己给烫着了。”

    刘一耳只是冷眼看着她,等到林勤恩拿来醋,立刻捏着女孩儿的嘴灌了下去。

    林勤恩显然不如他精通世故,见女孩儿哀呼不止,问道:

    “这丫头怎么就烫成这样了呢?要不咱赶紧带她去瞧郎中吧?”

    刘一耳摆摆手,将女孩儿交到他怀里,上前一步对老太婆说:

    “都是翻过山蹚过水的,就不用把话说太明了。一句话,这孩子我要了,开个价吧。”

    “开啥价啊?这可是俺亲妹子!你说要就要?你当俺是啥人啊?”中年男人恶狠狠道。

    见老太婆不开口,只是眼珠子打转,刘一耳忽然把手伸进长衫后襟,再掏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然多了一把德国造的镜面匣子。

    他将那匣子炮在指端打了个旋,枪柄朝外递到中年男人眼前:“这东西够不够换你妹子的?”

    中年男人绝不是真傻,看他这架势立马就怂了。

    老太婆赶忙上前说:“大爷,咱有话好说,老婆子知道好歹了,您赶紧把这宝货收起来吧。”

    刘一耳收起匣子炮,眼珠一转,转向林勤恩说:

    “勤恩,你既然打算成亲,新媳妇进门,就该有个贴己的使唤丫头。我看这孩子就不错,你把她买下吧。”

    林勤恩也算走过南闯过北的,这时再怎么也看出端倪了,当即道:“那就买下。”

    刘一耳一提眉毛:“这话可是你说的。既然要买,那就给钱吧!”

    不等林勤恩开口,他就抢先道:“人是你要的,这钱我可不出!”

    林勤恩看了看女孩儿,一咬牙,从怀里掏出先前那个布袋,迟疑了一下,丢到了老太婆怀里。

    “多少啊?”中年男人凑过去问。

    老太婆用手肘捣了他一下:“咱穷人命贱,二丫头能被两位大爷瞧上,那是天大的福分。咱不倒贴给人家就不错了,你还白话个啥?”

    她又陪着笑脸,对刘一耳和林勤恩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然后就拽着男人匆匆离开了茶肆。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皮蛋恨恨道:“就这么让两个王八蛋走了?也太没天理了吧?”

    我看了一眼刘一耳,对她说:“这个姓刘的可不像一般人,要我看,那俩王八蛋但凡聪明点,最好就别往人少的地方去。”

    话音才落,就听刘一耳说:“勤恩,你先带这孩子进去,用香油和着生鸡蛋清喂给她。我要去办一件事,顺利的话,半个时辰就能回来。”

    说完也不等林勤恩开腔,径自不紧不慢的走了。

    林勤恩按他的交代,给女孩儿喂了蛋清,见女孩儿伤痛缓和,又要伙计拧了手巾替女孩儿擦去脸上的污垢。

    我看向戚珍,“你认出她是谁了吗?”

    戚珍睫毛颤动,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窗边的两人良久,长叹了一声。

    皮蛋盯着女孩儿看了一阵,忽然“呀”的一声:

    “她是光头佬的老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刘一耳(下)

    我冲皮蛋点点头,也忍不住短叹了一声。

    女孩儿本来蓬头垢面,被喂了火碱后五官更是扭曲。

    这时神色缓和下来,擦去污垢,才真正看清她本来的模样。

    她并不十分的漂亮,但比起曾混迹风尘的戚珍,另有一番清纯的感觉。

    这时已经不难看出,她的五官样貌,和闫冯伟的老婆孟珍有着七分的相似!

    皮蛋这会儿也恍悟,说:“原来这一辈子,光头佬和他老婆也认识?还是英雄救美?那就难怪他俩是两口子了。哎,小三,你说咱俩上辈子是不是也认识?真要那样,我觉得吧,咱一定也是英雄救美,不过得是我救你。”

    我一时无语。

    不光是因为她另类的脑洞,更有点深入灵魂般的拷问。

    这次的经历,让我不得不相信人有前世今生。

    上辈子我是谁?

    是干什么的?

    看着还在喋喋不休的皮蛋,我心又有些发沉。

    如果这辈子我和她不能在一起,那我们会不会有来生……

    刘一耳说是去半个时辰,实际也就半个钟头的工夫就回来了。

    他走的时候是空着手,回来却背着个包袱。

    皮蛋眼尖,立时道:“这包袱皮不是那两个人拐子的吗?”

    我点点头:“看来那老太婆还不够聪明。”

    刘一耳先是掰着女孩儿的嘴看了看,说声‘没大碍了’,随即将包袱放在桌上,坐下来抓起酒壶,嘴对嘴长流水的灌了一气。

    林勤恩显然也认出了包袱皮,小声问:“刘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刘一耳左右看看,放下酒壶,冲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林勤恩倒吸一口气:“你把他们给……”

    刘一耳嘿嘿一笑,指了指他旁边的女孩儿:“那一男一女是人拐子,这孩子,十成十是他们拐来的。”

    林勤恩沉下了脸:“那他们就真该死。”

    刘一耳说:“俩人都是老手了,不给这孩子吃饭,是怕她有力气逃走。把孩子饿狠了,才会抢咱的吃食。那男的可不是真的愣头青,见有人‘管闲事’,就想到怕是要被人撞破他们的勾当,立马就上来装傻充愣。

    那婆子就借这个机会,给这孩子喂了火碱。那未必能把人彻底毒哑,却能让这孩子一时半会儿不能开口说话。这一来,就算被人识穿,也空口无凭,无法对质。唉……可怜这孩子,遭了老罪了。”

    林勤恩沉默了一会儿,对女孩儿说:“我知道你现在不能说话,问你什么,你只要点头摇头就行了。”

    女孩儿倒是乖巧,闻言立刻点了点头。

    林勤恩问:“你识字吗?”

    女孩儿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倒了一点酒在桌上,用手指蘸着酒水,在桌面上写划。

    我探头看了看,差点没乐出声。

    她写的是个歪歪斜斜的‘女’字。

    刘一耳摇了摇头:“看她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哪能上得起学堂?何况还是个女娃娃。”

    林勤恩微微皱眉,又向女孩儿问道:“你知道自己家在哪儿吗?”

    女孩儿点点头。

    “你家中还有什么人?”刘一耳问。

    女孩儿神色一黯,垂首摇了摇头。

    林勤恩眉头皱得更紧,思索片刻,对刘一耳说:“刘大哥,我急于往返,不方便安置她。你好人做到底……”

    不等他说完,刘一耳就摆手道:“不必说了,我孤身一人惯了。”

    随即道:“勤恩,你莫要忘了,是你花钱将她买下的。”

    林勤恩道:“我是见不得女人受欺负,可要我安置她……唉,我就实话实说吧,你也知道小珍是干什么的。我是非娶她不可,但这趟回去,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口水才能说服我家老爷子。我要是再带这么个野丫头回去,那不更给老头子上眼药嘛。”

    刘一耳叹息一声:“有些话听不听在你,该我说的,我还是要说。戚珍把全副身家都给你做路费,的确难能可贵,但我不认为她是真的对你有情。

    单说凤城的勾栏院,头一天可是咱俩一起去的。那时,戚珍可是把全部心思都下在了我身上。最后,是我见你对她有意思,才选了别的窑姐。

    你在她那里待了小一个月,虽然说难免日久生情,可在我看来,你对她而言,更像是脱离苦海的救命稻草。

    兄弟,说句难听的话:这根稻草不是非你不可啊,而是换了任何出得起钱、又有心的‘恩客’——都行!”

    林勤恩脸色越发阴沉,最后却洒然一笑,举杯道:

    “大哥深悉世故人情,兄弟我自愧不如。你确实点醒了我,但是,即便小珍只是想利用我,可身为爷们儿,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她或许对我无情,我却是认定她了。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话再也别提了,免得伤了咱的和气。”

    见他心意已决,刘一耳只能是再度叹息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到他面前,那正是林勤恩之前交给人拐子的布袋。

    林勤恩眼睛一亮,小声问:“你真把那俩王八蛋给宰了?”

    刘一耳笑笑:“这种人丧尽天良,一刀宰了他们,实在是便宜了。”

    “那你是怎么处置他们的?”

    “自古拍花子、人拐子掠人的目的不过有两种。一是将人贩卖谋利;再就是采生折割。姓刘的从来都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你看那俩人,哪个像是会有人出钱买他们的?”

    刘一耳抻了个懒腰:“所以啊,我也是没办法,就只能选后者咯。”

    皮蛋小声问我:“什么是采生折割啊?”

    我说:“把人拐了去,或是砍断手脚,或是用火烧……总归是把好好一个人,硬生生变成不能自理的残疾人,然后驱使他们去乞讨。”

    “妈叉的!真是连狗都不如!”皮蛋咬牙切齿骂道。

    林勤恩或许想刻意岔开话题,低声向刘一耳问道:

    “你到底怎么处置他们的?说出来让兄弟我过过瘾呗?”

    刘一耳嘿嘿一笑:“那男的倒还罢了,那婆子却狡猾的很,一路上就只拣人多的地方走。等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所在,那婆子居然提出折返回这里,等我们上了船再行离去。

    我心说这婆子真行啊,如此奸猾,也不知道害过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既如此,那就别怪刘爷我让你们提早报应了。

    两人刚要往回走,我就现身出来,直接打晕了那老婆子,然后用匣子炮逼迫那男的,背上她进了树林。我对那男的说,他若想活命,就如此这般这般……

    好家伙,这狗日的当真心狠手辣,我才把话说完,他就掏出刀,直接把那婆子的两根脚筋给挑了。那婆子疼醒过来,当场就哭得没人腔了。

    你猜怎么着?原来那男的真是她亲儿子!眼看对自己下黑手的,是自己的亲儿,老家伙哭着哭着就笑了——她疯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唯一

    见自己一手拉巴大的亲骨肉,为了保命对自己下黑手,老太婆当场就疯了。

    刘一耳当然不会就此放过她的儿子,至于具体怎么处置那男的,刘一耳没有继续往下说。

    因为,他说到老太婆被自己的儿子割去一对耳朵的时候,林勤恩已经忍不住快要吐了。

    那才被解救的女孩儿,更是钻到林勤恩怀里哆嗦的如同筛糠。

    船停靠在码头。

    刘一耳、林勤恩,连同女孩儿,随其他人一起上了船。

    我和皮蛋、戚珍没有跟上去。

    但在船驶离码头以后,我只觉眼前一花。

    等视线恢复,发现那船竟然又开了‘回来’。

    听周围人声嘈杂,左右一看,才发现我们仍在码头不假,却已经不是船只驶离的那个码头了。

    林勤恩一行三人上了岸,进了一家饭馆。

    眼见三人吃喝,我和皮蛋不得不又经受了一次折磨。

    吃饱喝足,刘一耳剔着牙含糊道:

    “勤恩,这趟在关外,我没得着什么好东西。这河北一带,流落着不少晚清的八旗子弟,我还是得去碰碰运气的。咱们兄弟就此别过吧。”

    他把得自人拐子母子的包袱推到林勤恩面前:

    “那娘俩身边,也就只有这点值钱的物件,我就借花献佛,权当是送给你和弟妹的贺礼了。”

    话一出口,竟站起身,拎起皮箱就走。

    林勤恩才起身,他已经没影了。

    林勤恩也算吃透了他的脾性,苦笑摇头,重又落座。

    连喝了三杯酒,才想起打开那包袱察看。

    包袱皮揭开的瞬间,我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气。

    包袱里面,居然是一对约莫一尺高的铜制烛台!

    除了烛台,还有一个钱袋,那显然是刘一耳刻意放进去,给林勤恩的路费……

    接下来,我和皮蛋、戚珍,以林勤恩和那女孩儿的行动轨迹为中心,经历了多次时间和地点的转移。

    直到出现在一列火车上,原本癞兮兮的女孩儿,已经变得清清爽爽,虽然说话还不顺畅,但已然能间断的接话茬了。

    火车行驶当中,眼见一个满面涨红的洋人从旁经过,皮蛋惊诧的瞪圆了眼睛:“洋鬼子?小三,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我唯有干笑。

    别说她了,有些事在我亲口叙说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荒诞不经。

    可是,事实一次又一次被印证,由不得怀疑。

    厕所门被撞开的时候,包括林勤恩在内,许多人都看了过去。

    但没过多久,大多人的目光就都转向了匆匆而来的一道白影。

    我终于直观清楚的看到了某人的脸。

    然而,他在经过我身旁的时候,森冷的目光却只在林勤恩脸上一扫而过。

    接下来的事,就和我在看守所,跟童向南会面时眼前浮现的场景一模一样……

    眨眼间,车外天色已暗。

    随着夜幕的降临,看着还兴致勃勃跟女孩儿说话的林勤恩,我实在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丫头,记住哈,从今天起,你就跟我姓林,至于叫什么名字……这得回去以后,让老爷子给你起。总归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妹妹,是我林家的人了!对了,我之前教给你说的话,还记得不?说一遍我听听?”

    女孩儿舔了舔嘴唇,忽闪着大眼睛,结结巴巴的说:“珍姐和我是……同乡,她和我……都是被人拐子拐卖的。我是穷人家的孩子,气……珍姐是大户人家,七香门第……”

    “笨啊!是书香门第,不是七香!还有,是戚珍,不是气针!”

    林勤恩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再问你一句!我叫什么?是你什么人?”

    女孩儿仰脸看着他,眼中满是异样的神采:“你是林勤恩……”

    话音才落,车厢顶灯忽然闪了几下,灭了。

    或许是因为离得太近,虽然乍变黑暗,我仍隐约能看到林勤恩和女孩儿的身影。

    我依稀听到林勤恩低声说:“我怎么忽然觉得心里头不踏实呢?丫头,你快钻到桌子底下去。”

    这之后相当一段时间内,我就像变成了瞎子,什么都看不见了。

    直到‘咣当’一声轻响,才又渐渐恢复视线。

    然而,这时我所看到的,就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原本林勤恩座位前,地板上的一个铜制烛台。

    林勤恩本人,已经不见了……

    昏暗中,戚珍颤声问我:“他死了?”

    “嗯。”

    “他真想娶我?”

    “是,不然他为什么教女孩儿说谎?他不会骗他老子,但还是担心你不被接纳,所以说你本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他刚才拿烛台做什么?”皮蛋问。

    我深吸了口气:“很多人在遇到危险之前,都会有第六感。他应该就是预感到了,所以才让女孩儿躲到桌子底下。长头发的光头佬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他拿烛台,多半是为了防身吧。”

    等我们再见到光亮的时候,已然不在火车上了。

    身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正屋里悬黑戴白,当门停着棺材,俨然是一座灵堂。

    棺材里躺着的是林勤恩。

    一群人披麻戴孝,可除了少数几个人守在棺材旁痛哭,更多的人是在院子里,对着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儿指手画脚的叫骂。

    这个女孩儿说话很不利索,但还是一边哭,一边把在火车上,林勤恩教给她的‘谎言’,一遍遍、一字不漏的重复着。

    女孩儿最终也没有自己的名字。

    她终于还是承受不住林家人发泄式的指责谩骂,寻了短见。

    在她一头碰死在棺材上的前一刻,她只喊了一句:

    “只有你对我好……”

    ……

    在女孩儿撞死的那一刹那,我终于脱离了相语,回归了现实。

    我不顾后脑疼痛,第一时间看向皮蛋。

    我仍然掐着她的脖子。

    她的眼神,全然无法用语言形容。

    但可以肯定,她绝不是皮蛋本人。

    “皮蛋呢?皮蛋呢?!”

    我声嘶力竭的吼着,却再也下不去狠手。

    “咳咳咳咳……呕……呸……呸……”

    原本躺在地上的闫冯伟突然弹了起来,两手按着喉咙,连着吐出几口带血丝的唾沫。

    “王八蛋……王八蛋,你没死啊?”孟珍急忙手脚并用爬过来扶住他。

    “得亏是先给了这小子一家伙,要不然……我这条命还真让他给收了。”

    闫冯伟眼皮上翻看着我,在孟珍的搀扶下踉跄站了起来。

    他盯着皮蛋看了一会儿,咳嗽两声,问道:“小珍,跟我说句实话,你,有没有爱过我?”

    皮蛋笑了。

    不,应该说是戚珍笑了。

    她笑着摇头,推开了我的手,缓步走到闫冯伟面前,“刘一耳说的对,你不是我的唯一。”

    她转向孟珍,眼中突然滑落两行清泪,喃喃道:“她才是值得你爱的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改写命运

    房间里蜡烛的火苗,同时骤然缩小,刹那间,竟全都变成了绿色。

    皮蛋身子摇晃了两下,忽然向后仰倒。

    我把她搂进怀里,转眼间,就见幽绿烛光中间的黄米路,从供桌下开始,一下一下的显现出印记。

    那印记很小,像是动物的脚印,又像是人掂着脚尖留下的。

    印记延续到门口,停顿了一下。

    大约过了一分钟,屋里的烛光同时恢复了正常。

    这一时刻,我依稀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耳边说:

    “谢谢你,让我找到了今生最爱的人;你想要的,我给你……”

    雨停了。

    阁楼里的电灯重新亮了起来。

    猴子站在开关旁,憋了好一会儿,才指了指墙角:“这四根全灭了。”

    我疲惫的点点头:“四角灯灭,这房子就只属于活着的人了。”

    “咕噜噜……”

    皮蛋猛地一挺,拨楞着脑袋直起了身,“饿死我了……”

    猴子惊喜万分:“她没事了!”

    我笑了,笑的很欢畅。

    戚珍走了。

    她走的时候,黄米路上不再是血红的脚印。

    那是因为,一个人死后了无牵挂,魂魄就只三钱重。

    她最终舍弃了仇怨,或者就像她自己说的:终此一生近百年,她终于找到了真爱。

    她走之前,留给我了我想要的。

    那就是——皮蛋的命!

    ……

    “嗡……嗡……嗡……”

    “喂!”

    “你这么淡定,那就是成功了?”

    “谢谢。”

    “不用。我并不是帮你,而是想要通过你,证明一些事是可以改变的。证明——命运不是一成不变,而是可以改写的!现在这个结局,我很满意。”

    “你为什么会跟踪皮蛋?”

    “哈哈,就知道你会问这个。第一,我也很喜欢这个女孩儿。第二,我更好奇,你和她会是怎样的结果。好了,这件事算是圆满了,我也该继续我的旅行了。小师弟,我知道你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高队长,所以挂了电话,我就换号码了。拜拜。”

    电话挂断,高和摘下耳麦丢在一旁,对着我瞪眼:

    “怎么就不能拖足一分钟?故意的?因为他帮了裴小凡,你对他感恩戴德?”

    我干笑:“你都听到了,他根本没给我多说的余地。”

    高和冷冷道:“如果不是招文强通过我叫救护车,你是不是就打算隐瞒孙景的行踪?”

    我摇头:“是我主动提到孙景的,这点猴哥可没告诉你。我没你想的那么差劲,不会感情用事包庇一个罪犯。”

    “那最好!”

    高和横了我一眼,撩开隔断的帘子,探头问道:“闫冯伟,你确定不告他打掉你的牙?”

    闫冯伟倚在病床上,冲他咧咧嘴,露出好几个‘黑洞’,“警官,我告他打掉我牙,他肯定要告我砸他脑袋。那不如就当是两清吧,谁也不告谁,也替咱人民卫士省心省力!”

    高和转过头面向我,用两根指头点了点自己的喉结,又狠劲指了指我:“手底下悠着点吧,下回你未必有这么走运!”

    高和等人带着通讯跟踪设备离开,猴子、皮蛋和孟珍跟着就走了进来。

    猴子显得有些讪然,一进病房就对我说:

    “我当时打给高队,就是想由他叫救护车,医护会全力以赴。我没想到孙景会打给咱们。”

    “没事儿,你不打给高和,过后我也会告诉他。孙景确实犯了法。就算欠他人情,等他被抓了,我帮他料理后事。”

    见孟珍挨着闫冯伟冲我瞪眼,我笑道:“你还没把话跟嫂子说明白啊?”

    闫冯伟一翻白眼:“说啥?咋说?我他妈让你踹掉六颗牙,排骨都啃不动,哪有空跟这傻婆娘废话?”

    说到后来,他自己也笑了,半晌,脸转向窗外,感慨的说道:

    “前生来世都是虚的,咱哥们儿就只活当下吧。”

    我打闫冯伟那一拳,万幸没有真的打碎他的喉结,但他被我踢掉六颗牙,伤得着实不轻。

    我后脑勺挨那一下也挺重。

    所以,我们俩在一间病房里同住了五天。

    我出院当天,和猴子、皮蛋一块儿,又去了家附近的那家小饭馆。

    直到这时,因为照顾到我的伤势,憋了几天的猴子,才把心存的疑问一股脑的问了出来。

    我和他算是经历过生死,有什么就说什么。

    当然,信与不信,就是他的事了。

    听我把那晚的经历大致说完,猴子的表情变得十分怪异。

    这在我意料中。

    不等他发问,我就假借对皮蛋解释,说:“林勤恩死的是有点冤,到了都是糊涂鬼。我爷和老白爷都说过,横死的人,往往会留有执念。如果是被杀害,就会存有怨念。无论执念还是怨念,都有可能寄附在死者生前最后贴近的东西里。

    戚珍的怨念深重,是因为她那时就真只是想利用林勤恩脱离火坑。她把所有积蓄给了林勤恩,其实是一场命运的豪赌。她以为自己赌输了,最终选择了自杀。怨毒至深,死后冤魂不散,附着在了听风瓶里。

    林勤恩虽然到死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但是一来他事先已经有了警觉;二是,再豁达的人,也很难从容面对死亡。所以,在他死亡的那一刻,魂魄转世,残留的怨念却附着在了他最后用来防卫的武器——那个烛台上面。”

    皮蛋问我:“你跟光头佬两败俱伤,我也不敢当着孟珍的面问他什么。你问了没?那烛台是怎么回事?”

    “女孩儿是孟珍的前世,那时候,她就认定,全世界就只有林勤恩真正对她好。她死后,林家人终于觉悟,把她和林勤恩并骨埋在了一起。上辈子死后同穴,这辈子一见钟情。”

    我再次感慨的摇头:“我确实问过闫冯伟,问他烛台是哪里来的。你猜怎么着?那居然是孟珍嫁给他时,唯一的陪嫁!上辈子林勤恩死后,女孩儿把烛台带回了林家;这辈子,那对烛台成了见证两人感情的事物……谁说这不是冥冥中注定的呢?”

    “那老闫是怎么回事?”猴子终于忍不住问道:“那天过后,我再见他,怎么就觉得他和先前有点不一样了?”

    皮蛋点头:“对,我也觉得他有点装文化人的意思。”

    我看着她的眼睛,片刻,低声说道:“那天晚上,和咱们一起进入第五度空间的,还有第四个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接手生存

    猴子已经得知‘五度空间’的事,半是好奇,半是疑惑的问我:“第四个‘穿越’的人是谁?”

    皮蛋鄙视他道:“这还用问吗?除了光头佬,还能有谁?”

    “准确的说,那不是闫冯伟,而是林勤恩。”

    我对皮蛋和猴子细说了,我最初在地下室里,通过相语看到的情景。

    林勤恩死的糊里糊涂,死前一直念念不忘的是——娶戚珍过门。

    在他死后,这份执念,连同被害生出的怨念,糅合在一起,附着在了烛台里。

    孟珍说过,闫冯伟一直都有梦游症,但只是偶尔犯病,并不算严重。

    假设所谓的‘梦游’,是受前世意识的影响。

    那么,在历经近一个世纪后,意外所得的听风瓶,就意味着戚珍和林勤恩这对恋人的再次重逢。

    这就如同是导火索,不光激发了戚珍发酵几十年的怨恨,更引发林勤恩残留的意识对她旧情复燃。

    戚珍死了以后,被禁锢在听风瓶里几十年,那无疑是堪比地狱般的折磨。

    她虽然恨林勤恩不守信诺,但更加渴望‘脱离火坑’,过上希冀的幸福生活。

    作为一份感情的绝对主导,她决然选择和林勤恩‘再续前缘’。

    因此,我才通过相语,看到她得偿所愿,在十六号当晚和某人共结连理。

    那时,她的想法还很‘单纯’,就只是她自身和林勤恩,分别以孟珍和闫冯伟的身份,开启一段另类的人生。

    然而,我这个兽医,以及皮蛋的介入,让她有了更完美的计划。

    “这个娘们儿,倒是知道好赖,懂得随机应变。”猴子吐槽,“要站在她的角度,如果计划成功,那还真挺美滋滋的。不过有个技术性的问题——林勤恩早就转世了,如果他留下的意识到了闫冯伟脑子里,那他究竟是林勤恩,还是闫冯伟?”

    我潜意识中,似乎就在等待这个问题,立刻道:

    “那就看谁更强悍!”

    “我不懂你的意思。”猴子很有些疑惑。

    “我说过,还有第四个人进入五度空间。那个人,就是林勤恩!”

    我冲猴子点着头:“他和戚珍本来就是恋人,再度相逢,就如同天雷撞地火。他对戚珍是真爱,即便只是一缕意识,看到戚珍受伤害,还是本能的想保护自己的爱人。他能够控制闫冯伟的时候,我伤戚珍,他用烛台砸我;我打晕了闫冯伟,但林勤恩的意识并没有受到重创,仍旧仇视我、一门心思想要阻止我,甚至是想杀了我!”

    皮蛋眼珠一转,说道:“我和戚珍能进入五度空间,是因为戚珍当时占据了我的身体,而你又掐着我的脖子。林勤恩能进去,是因为光头佬被你打晕后,他的意识还在侵犯你。换句话说,在你发功……也就是运用相语的时候,和你有接触的人,就能跟你一起进到异度空间里。”

    她抬脸看着我:“是不是这么个意思?”

    猴子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指着饭馆外路过的一个半大老头,兴奋道:“看他!快看他!”

    “他怎么了?”我一头雾水。

    皮蛋连翻白眼:“刘大爷是开彩票站的。”

    ……

    猴子的‘五百万春秋大梦’破碎后,抓耳挠腮了一阵,问我:

    “照你这么说,孙景之前在电话里说的法子都没用上。戚珍和林勤恩的意识只是跟着你去了一趟异度空间,然后这件事就了了?”

    我问皮蛋:“记不记得刘一耳说过什么?”

    “当然记得,他说戚珍只是把林勤恩当成救命稻草,不是真的爱他嘛。”

    我点点头:“对。戚珍怨气不散,就只是因为林勤恩令她希望破灭。在了解真相后,她才知道,林勤恩对她的感情有多深。那一刻,她才真正爱上了林勤恩。怨念被真爱取代,她也就再没有执着的理由了。

    林勤恩留存的意识,就只是一部分,主要是对戚珍的爱、和对意外死亡的疑惑与不甘。这种残留的意识,应该是十分混沌的。当他接收到现实传递的讯息,由混沌变得清明……”

    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这时,猴子接口道:“就像是个重度精神病人,有一天突然清醒过来,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是谁、意识到犯病期间做过什么……是现实的打击也好、对过往的悔恨也罢。总之是,混沌和清醒之间的强烈冲击,带给他一种超脱的醒悟。”

    猴子比划着:“意识的醒悟就是灵魂的升华;肉身的‘大彻大悟’,现实中好像叫做——回光返照,那貌似就意味着死亡。”

    我对他刮目相看,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并且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表述了出来。

    “林勤恩的意识跟着我们‘穿越’回过去,第二次听到刘一耳的忠言相劝——这一次,他真正听明白、听进去了。他终于明白,自己对戚珍的爱是单方面、是错误的,所以放弃了。爱比恨深重,不爱了,恨也无所谓了。执念消逝,意识也就不再坚持独存。”

    我握住皮蛋的手。

    皮蛋左右偷瞄了两眼,反握住我的手,挪到了桌子下面。

    看着她泛红的脸,我忍不住笑。

    但为了不令她在街坊面前过于尴尬,还是假装正色对猴子说:

    “戚珍长达几十年的存在,就当是我们不能理解的另一种生命模式吧。她不光和林勤恩一样‘大彻大悟’,更加寻求到了生存的意义。”

    我使劲捏了捏皮蛋的手,“对她而言,那种我们无法认知的生命模式,应该还有余额。她选择了终结,‘余额’就转给了别人,而且有了转变。”

    “听你这么说,我好像明白孙景所说的‘借阴命’,是怎么个概念了。”

    猴子点着头,忽然抬眼面对我:“戚珍走了,那林勤恩残留的意识呢?就此消失了?”

    “这么深奥的问题,你自己慢慢琢磨吧。”

    我拉着皮蛋起身,在猴子‘重色轻友’的‘污蔑’声中离开了饭馆。

    然后,两人手拉手,同时加快脚步,乃至飞跑起来。

    远远的,依稀就听猴子咆哮:“你俩吃的最多,凭什么我结账?”

第一百一十六章 老猫(上)

    听风瓶一事,不光令我得知世间真的有轮回,更主要的是,这件事最终,皮蛋才是真正的‘受益人’。

    因此,我开始真正沉浸于相学,以及其它和玄学相关的事物。

    但是,这个世界上虽然有太多人类未知的存在,可生活还是需要经济维持的。

    所以,还是得老老实实上班啊……

    “玲姐,你有喜欢的人没?”

    我和方玲已经很熟了,问这样的问题并不唐突。

    方玲因为脑炎后遗症,反应比正常人迟钝一些,但智力上并没有明显的缺陷。

    在我看来,她更像是一个自闭症患者。

    关键她的样貌绝对算得上美女,三十六岁还没结婚,也没听她提过有男朋友,我难免会有所好奇。

    方玲很认真的想了想,(其实当她面对问题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样,需要一定时间才能理解问题的重点含义),点了点头,“有啊。”

    “谁啊?”我八卦之火更被燃了起来。

    方玲笑着指指我:“你啊,我挺喜欢你的啊。”

    我忍不住翻白眼:“姐姐,我说的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是纯异性间的吸引,就是想要跟对方结婚,想替他生孩子那种。”

    方玲摇头:“那真……真没有。”

    “嗯,那可能是缘分还没到吧。”

    我顿时又无趣起来。

    和这姐姐聊猫狗还成,谈到别的话题,无论我怎么拐弯引导她,最终都会变成尬聊。

    “汪!”

    栓柱忽然叫了一声。

    看到它在笼子里站起来,狗眼隔着玻璃盯着外边,又转过头看向我,我下意识看向门外。

    外边淅沥沥下着小雨,一辆蓝色出租车停在路边,后门打开,一个女人正从车里迈下来。

    “来……来客人了。”方玲伸长脖子往外看着。

    我点点头,小声叨咕:“你俩反应这么同步,那就是真来生意了。”

    闫冯伟的事过后,我隔三差五就会把栓柱带到店里。

    不得不说,某些方面,动物的感知能力比人类要敏锐的多。

    有那么两回,附近几个闲散二流子,隔着玻璃门往里偷瞧方玲。这狗东西叫的那个凶啊,蹿来蹿去,撞得笼子‘哐哐’响,隔着门就把对方吓走了。

    它现在这种反应,那就是嗅到了别的动物的气味了。

    方玲虽然迟钝,但针对动物,就貌似有特异功能一样,也有着先天的感应能力。

    一人一狗都有反应,那我真就要开启工作模式了。

    我取下挂在墙上的白大褂,边往身上套,边瞅着门外。

    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女人,年纪和方玲差不多,穿着普通,样貌倒似不错。

    她下车后,打开后备箱,拎出一个东西,径直走了过来。

    我不禁愣了愣,问方玲:“姐,诚叔什么时候回来?”

    我这么问,是因为来人拎的那东西。

    那东西近似竖长方体,上头有挂钩,外边罩着一层黑布。

    但凡见过这东西的,都认得,那就是个鸟笼子。

    我是学的动物医学,可我从来没给鸟看过病啊。

    “哐哐哐……”

    “汪!汪汪汪……”

    栓柱突然莫名其妙狂躁起来,狂吠的同时,不停的在笼子里蹿来蹿去。

    “柱子!老实点!”

    我觉得栓柱的反应有点奇怪,可还是第一时间打开笼门,伸手进去捏住了狗嘴。

    这宠物诊所,就是诚叔给方玲开的营生,说白了更像是一个父亲为孩子单开了一间托儿所。

    我和父女俩再熟,也是个打工的。整天在店里干瞪眼,不干活,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好容易等来一个客户,能不能接这笔生意单说,要是狗把人吓跑了,那就是我对不住东家了。

    来人貌似很有素养,虽然已经隔着玻璃和方玲对上了眼,还是抬手在门上敲了敲,然后才推门进来。

    “乖,吃饱就睡,别再叫了。”

    我松开栓柱,在狗头上使劲撸了两把,关上笼门站起身。

    栓柱算是给我面子了,可是,虽然不再那样狂躁,却是前腿弓后腿绷,面朝向来人,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开始对来人产生了好奇。

    一个女人,乍一看到这么条大狗,最正常的反应都会吓一跳。

    可是,来人只是朝笼子里看了一眼,又再看了我一眼,就朝向方玲,微蹙着眉头说:

    “你好,我想请你们帮我看看我的猫。”

    “猫?”

    我一愣。

    方玲显然也很意外,看了看她手里拎着的鸟笼,“是……是猫?”

    女人左右看了看,竟直接把鸟笼放在了栓柱的笼子上头。

    “诶,您好,您把它给我吧。”

    我赶忙上前,想提开鸟笼,可是话才出口,忽然发现,本来还凶相外露的栓柱,竟像是见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物,鸟笼放上去后,居然第一时间就缩到了笼子角落,不但缩成一团,而且还不住的发抖。

    “唉……”

    女人叹了口气。

    方玲指了指我,还没开口,女人就转向我说:“您是大夫吧?”

    “是。您好。您怎么称呼?”

    “我姓江。”

    “您好,江女士,这是……”我目光再次转向鸟笼。

    “我叫江半夏。”

    女人说了一句,又蹙了蹙眉,直接伸手掀开了黑布。

    黑布下的确是鸟笼。

    整体竹木结构,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

    然而,鸟笼里的不是画眉、不是鹦鹉,而是一只猫。

    我虽然觉得奇怪,可是看到这猫,就暗暗松了口气。

    这就是一只普通的三花,个头总共也就两个成年人的巴掌拼起来那么大。

    猫趴在鸟笼子里,在睡觉,而且睡的很沉、很香。

    具体表现在——它闭着眼,嘴巴半张,鲜红潮湿的小舌头半拉都吐在嘴边。

    我弯下腰,朝着猫嘴里看了看,一时间又有些吃惊。

    我问江半夏:“这猫咪都掉牙了,得多大了?十二三?”

    “它叫臭蛋,应该十九岁了。”

    “卧槽!”

    我实在没忍住,“这么老了?”

    江半夏的眉头一直就没展开过,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只说:

    “是很老了,但吃喝都很正常。它也没得什么病,就是……”

    江半夏话音一顿,和我对视了一阵,忽然问:“你很年轻,专科毕业吗?”

    “是,不过我成绩一直不错,对于猫咪……”

    我话虽然说的有些违心,但却理直气壮。

    因为,我的毕业证虽然是高和给弄的,但我自认‘医术’还是很精的。

    江半夏貌似很有点强势,不等我说完,就打断我道:

    “全市的宠物医院我全都去过了,最终的结果是——所有人都觉得是我有病。”

    “诶,江女士,我没听懂,你……你怎么个意思?”

    我是真有些迷糊。

    宠物诊所自然是给动物看病的,怎么着最后会认定宠物的主人有病?

    这完全不合逻辑啊。

    江半夏又再直勾勾盯着我看了一阵,才抿了抿没有涂口红的嘴唇,说道:

    “如果我说,猫会杀人,你会不会觉得我是神经病?”

第一百一十七章 老猫(中)

    我冲江半夏摊了摊双手:“这里是宠物诊所。”

    江半夏叹息一声:“你果然和其他人一样。”

    “别误会,我相信你说的。”

    我觉得这个女人很是古怪,但还是想要尽量留住这客户。

    “实际上,前段时间,我才见过有人利用一只狗杀人。”

    “噢?那是怎样的?方便说说吗?”

    江半夏明显提起了兴趣。

    等我大致将栓柱‘杀人’的事说了说,她却连连摇头: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猫本身想要杀人,而不是作为被利用的工具。”

    “你就说,想让我们为你做些什么吧。”

    我真的开始觉得,这女人的精神有点问题。

    猫科动物天生是狩猎能手,可猫毕竟不是老虎豹子,怎么可能伤人?

    猫在正常情况下,寿命在十二到十五年之间,能活到十九岁,那就相当于人活百岁开外。

    这样一只老猫,我估摸着连抓老鼠都不成,说它会杀人,估计连弱智都不信。

    见江半夏像是没听到我的话,方玲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把猫咪关在鸟笼里?”

    江半夏似才从失神中清醒过来,“哦,其实臭蛋不是我养的,它是我一个闺蜜家的猫。据说在它很小的时候,有一次趁主人不在家,咬死了这笼子里的画眉鸟。

    那画眉十分名贵,主人回来以后,生气狠揍了臭蛋一顿,还把它在这鸟笼里关禁闭。奇怪的是,从那以后,臭蛋居然就把这鸟笼当成了自己的窝。除了这鸟笼,它在哪儿都睡不踏实。”

    “这倒真有点意思。”我忍不住微笑,再次询问江半夏,能为她做些什么。

    她道:“我等下就要出差,所以只能把臭蛋寄养在你们这儿。三天后,我会来接它。在这期间,你们必须保证,它绝对不能出任何状况,更加不能死亡。”

    我立刻摇头道:“对不起,我想我们帮不了你。你应该也是从事医护工作的吧?那就该知道,这只猫的年龄意味着什么。”

    人活百年,就算看起来还很健康,但也难免油尽灯枯,寿终正寝。

    虽然说是只寄养三天,可谁敢保证,这只老猫在这期间不会自然死亡?

    江半夏好奇的问我:“你怎么知道我是做医疗工作的?”

    “你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

    “你很细心。”江半夏点点头,“好吧,你们就尽力照顾好它吧。”

    说着,打开了皮包。在她拿出钱夹的时候,一本证件连带掉了出来。

    我不禁一愣:“你是警察?“

    江半夏捡起警官证,说:“法医。”

    我顿时有种怪异莫名的感觉。

    一个女人,送来一只养在鸟笼里的老猫,而且说:这猫会杀人。

    正常人绝对会以为,猫没毛病,有问题的是人。

    可是,这番让人觉得荒诞的话,从一个法医嘴里说出来,那就未免更让人匪夷所思了。

    我正奇怪以江半夏的身份,为什么会说出那样古怪的话,忽然间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循着这种感觉望去,就见鸟笼里的老猫,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而且正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不由的一哆嗦,瞬时间竟觉得,江半夏先前并没有胡说。

    因为,老猫看我的眼神虽然显得有些麻木,可就是这种看似麻木不仁的眼神,居然让我在第一时间冒出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

    ——我,被当成了猎物!

    这个时候,江半夏已经交付了押金,并且和方玲说了猫的饮食起居等需要注意的事项。

    她走到我身边,同样盯着老猫看了一阵,忽然低声说:“你也感觉到了?”

    我下意识点了点头,才有些缓过神来,还没开口,她又小声快速的说道:“看来高队没介绍错。”

    我怔了怔:“高和?”

    江半夏微微点头:“他同样认为这只猫有问题,但我们不可能针对一只猫进行任何实质性的工作。所以,他让我来找你。他只是让我把猫送来给你,并没有说因为什么。现在看来,你至少有着其他动物医生没有的敏锐直觉。”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自打听到高和的名字,我就有种被人下了套的感觉。

    江半夏低声道:“每一句都是真话。这猫的确是我闺蜜家的,只不过,它不是想要杀人,而是真的已经杀了人。”

    我一时间只觉毛骨悚然:“它杀了人?杀了谁?”

    “我闺蜜。”

    江半夏转向我,声音压的更低:“好在它没有得逞。被害人,也就是我那个闺蜜,现在还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她曾有过一段时间的清醒,那时她对我和在场的同事说,是臭蛋想杀她。但是,她又提出个很奇怪的要求——她要我帮她照顾这只猫,一定不能让猫死。”

    不等我开口,江半夏就说:“在这之前,我收养了这只猫三天,我不可能一直把它关在笼子里。可是,头一次把它放出来,我就出了意外。”

    她撩起额角的头发给我看。

    那是一个很浅的伤口,看样子是新造成不久,不过不至于包扎。

    我仔细看了看,心里越发有种极度不安的怪异感,“这是撞到尖角了?”

    “桌角。”江半夏此刻的表情也是难以形容,“我才从浴室到客厅,这只猫一下扯掉了我的浴巾。”

    “它倒是干了我想干的事。”我下意识往江半夏身上瞄了一眼。

    江半夏无动于衷,继续说道:“被猫抓扯浴巾,这符合猫的习性。可当我本能的想要拉住浴巾的时候,脚下忽然踩到一样东西。我被那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后倒。那个时候,臭蛋忽然蹿起来,朝着我的脸抓过来。我第一反应当然是想躲,就那么一侧身,脑门就被身背后的桌角给磕了一下。”

    我脑补了一下画面,有些细思极恐,脱口而出道:

    “它在警告你!”

    “警告?”江半夏看着我:“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你说你往后摔的时候,猫想抓你的脸……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是为了躲它,最终结果会怎样?”

    江半夏身子明显一颤。

    作为一个法医,她当然能想象到我说的结果。

    如果她没有侧身,撞到桌角的就不是额角,而是后脑勺。

    江半夏露出后怕的神色。

    然而,此刻我心中的恐惧,实在比她要强烈十倍、百倍。

    因为,我脑补画面的同时,真的看到了一些场景。

    我看到,这只叫臭蛋的老猫,真正像是一个职业杀手,在极短的时间内,精心策划了一场‘意外死亡’!

第一百一十八章 老猫(下)

    江半夏说:“我出差这几天,臭蛋就交给你了。提醒你一句,你最好不要让它和方玲单独接触,以免发生意外。”

    “我能拒绝你吗?”

    我是打心里抗拒这种麻烦找上门的生活。

    江半夏淡淡的说:“高和没告诉你,你的毕业证书是我帮着弄的吗?”

    “你赢了。”我苦笑摇头,“对了,你胸口的抓伤虽然看上去不算严重,但最好还是尽快去打防疫针,免得感染。”

    “有空再说吧。”

    江半夏本来已经拉开了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过了身。

    她先是低头看了看,随即盯着我问:“你怎么知道我身上还有别的伤?”

    她有这种反应很正常。

    因为,另一处伤口的位置,实在过于**。

    相同的部位,我都还没哄皮蛋给我看呢。

    我当然不会告诉她,几分钟前,我已经对她的‘身体构造’一清二楚。

    只能是插科打诨,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你信不信我有透视眼?”

    “那你最好小心,别被臭蛋抓瞎了眼睛。”

    江半夏冷冷说了一句,上了等待的出租车扬长离去。

    方玲从柜台后走出来,偏着头看了看那只老猫,伸手就要打开鸟笼。

    我连忙阻止:“别碰它!”

    “为什么?”方玲愕然。

    “它和你平常接触的猫不一样。如果它真的十九岁,按人的年龄算,至少超过一百一十岁。没有老人喜欢被年轻人逗弄,猫狗也是一样。不然你以为栓柱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还有半截话,我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直面江半夏的那一刻,我看到的景象实在有些恐怖。

    那已然让我开始相信,世上或许真有成精一说。

    ……

    “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不自禁的低声读了出来。

    我并不知道这段话原始的出处,只是觉得这段文字的含义极其深远。而且,记录这段文字的书册,令我感到相当程度的好奇。

    准确的说,现下摆在我面前的,并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本手写的笔记。

    这本笔记,是在杨武刀书房的书架上偶然发现的。

    只一打开,扉页上就写着这段话。

    字是毛笔字,行书体,字迹端正,让人能够想象,写字的人当时的态度十分严谨庄重。

    然而,这并不像是杨武刀的笔迹。

    我大致翻了几页,更觉得奇怪。

    粉红色塑料封皮的笔记本,貌似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才流行的。

    以杨武刀的年纪,拥有这样一个笔记本似乎很正常。

    可是,不光扉页上的字迹不像是属于他本人,我才只看了几页,竟发现了至少七种不同的笔迹。

    记录的内容,多是文言,而且都是毛笔书写。

    我是大多都不明其意,可是越往后看,就越觉得,我最初认为的笔记,更像是一个留言簿。

    “什么情况?一人一句名言哲理?”

    我越看越头大,干脆又翻回了第一页。

    整个本子,有三分之二的内容,三分之一空白,最容易理解的,反倒是最初的两句了。

    “我之所以得大病,是因为我有身体;我要是没身体,又怎么会得病?”

    轻易通过字面翻译出文字的意思,我忍不住微微摇头。

    乍一解读,觉得这话毫无意义。

    仔细一品,又觉得十分怪诞。

    人得各种病,基础就是身体。就算是精神疾病,那也是大脑神经病变错乱。

    没有身体,那当然就谈不上得病。

    可如果人没有身体,那算是什么?

    我瞬时就想到了一个月前,闫冯伟的新家发生的那件怪事。

    戚珍,一个近百年前的青楼女子,不但在现代出现,而且还闹出那样大的动静。

    她几十年寄附在一个瓷制的瓶子里,最终也没有身体,可是,能说她就没有病吗?

    不,她有病。

    我认定她有病,是因为她在最初面临和林勤恩的感情时,出发点就是自私。

    虽然上吊自尽,然而死亡以后,她仍然有着强烈的怨恨和奢求。

    这在医学上,绝对可以归纳于精神疾病,但她既然没有实体,那么,说她是得了‘心病’,就不能够成立。

    “得嘞!我看你是真要神经病了!”

    我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一手合上了台面上的笔记本。

    夜已经很深了。

    雨后潮湿阴冷的气流卷进开着的窗户,拂在面上,让我多少清醒了些。

    听风瓶的事过后,我惯常在书房待到深夜。

    但是,书房中的罗汉床不是我能坐卧的,所以困倦了,还是要下楼去睡。

    经过楼梯口,我习惯性朝着皮蛋家看了一眼,早熄灯了,她应该睡了。

    我舔了舔嘴唇,摸索到楼梯扶手,开始往下走。

    这栋房子并没有停电。

    但是二楼的窗户,和皮蛋的房间是对着的。在皮蛋房间里,透过窗户,就能看到我所借住的这一整栋楼。

    但凡到点儿,她要是看见这楼里还有亮光,一定会发微信过来问我:为什么还没睡?

    我在学校的时候,就时不时和蒙超通宵,可皮蛋的身体不允许她熬夜。

    所以,为让她好好休息,到点我就关灯,完事还得把书房的门关严。

    这会儿已经快凌晨1点了,按说拿手机照亮也没什么,但也保不齐那小婆娘还没睡,这会儿正斜靠在床头,掀开一角窗帘,朝着这边窥探呢。

    “叮铃铃铃铃……”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我靠,怎么就被发现了?”

    我急着掏手机。

    而且,认定绝对是皮蛋打来的。

    因为,类似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我怀疑这小婆娘有特异功能,就算我再小心行事,她也会感应到我在干什么……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标注,的确是皮蛋。

    我赶忙接起,同时急着往下走,“喂!”

    听筒中传来的回应,就只是一阵似有似无的鼾声。

    我吐了口气:“呼……亲爱的,我刚才……”

    我并没有想要撒谎,就只想说我刚才在看书,一时沉迷,忘记了时间。

    但是,没等我说完,电话里突然传来“喵呜”一声猫叫!

    一听到这声音,我一下就乱了。

    边加紧脚步往楼下跑,边冲着话筒喊道:“皮蛋……”

    才一出口,脚下忽然踩到了一个圆咕噜的东西。

    我本来就急,这一下更是立时失去了平衡,双手同时去扶墙和抓栏杆,可还是没能稳住身子。

    最终,还是以一个标准的狗啃屎的姿势,向前摔去。

    整个人扑向下方台阶,本能回手支撑,“啪”一声破碎声响的同时,右手陡然剧痛无比。

    “完犊子了!”

    我虽然学的是兽医,可常识还是有的。

    只痛楚传导,立时就想到:右手摔骨折了。

    我狼狈不堪,头下脚上斜趴着连吸了几口冷气,左手翻过手机。

    屏幕已然破碎。

    然而,借着屏幕光亮,所看到的情形,令我彻底的惊呆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奇玉

    我看到的,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物,就只是一个脏兮兮的塑料药瓶,和一张皱巴巴的硬卡纸。

    我应该是踩到药瓶才摔倒的,而那张卡纸,呈一个锥形模样,尖角朝上,就在我眼前不到一尺的地方。

    即便我摔下来,压到卡纸,也不会造成重创。

    我吃惊,是因为想到,如果那不是卡纸,而是换成碎玻璃之类,再往前移上一尺的距离,我很可能就会被贯穿喉咙!

    关键是,我肯定,这两样东西,都不属于这栋房子。

    我倒吸凉气,刚支撑着爬起来。

    突然就听见,“喵”的一声。

    下一秒钟,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只见一个小黑影从后门走了进来。

    正是那只叫臭蛋的老猫!

    “我想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不过……嘶……在那之前,我要先去治伤。”

    是的,我在对一只猫说话。

    然而,我并不觉得荒诞。

    因为,我已经认定,我搞成现在这副模样,都是这老猫造成的。

    它,是在向我发出警告。

    就如同它对江半夏所做的一样。

    急促的脚步声从后院传来。

    “小三!你怎么了?”

    皮蛋跑了进来。

    我开了灯,她一脸紧张上下打量着我,陡地竖起了眉毛:“你这是摸黑下楼,摔着了吧?”

    “你怎么来了?”我打开了灯。

    “翻墙进来的!”皮蛋见我外表无恙,狠狠瞪了我一眼,“还好意思说呢,大半夜给我打电话,把我吵醒了,又不说话,稀里哗啦一阵,又说什么完犊子了,我就知道你准有事。”

    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无奈的说:“回去换件衣服,陪我去医院吧。”

    “哪儿摔伤了?”

    “右手,应该是骨裂了。”

    我抬起右手,又一次怔住了。

    一直戴在这只手上的银链,居然断了。

    我更加觉得不安,低头找到了链子,随手塞进口袋。

    “还换什么衣服,把你外套给我一件,赶紧走吧!”

    皮蛋拿了外套,刚要出门,我想起一件事,稍一迟疑,过去单手把猫抱了起来。

    皮蛋皱眉:“去医院带猫干什么?这猫哪儿来的?”

    “这是一个客户寄养在店里的,我想,还是带上它比较省心。”

    在这之前,我从来没觉得猫可怕,可眼下这个臭蛋,简直就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我把它带回家,是因为江半夏的提醒。

    我不知道它是怎么知道并利用皮蛋的,为避免再生事端,还是把它带在身边比较靠谱。

    皮蛋给猴子打了电话,碰头后,猴子看了看我的手,说:“掌骨边缘骨折了,去中医院。”

    上了车,猴子也问我带猫干什么。

    我没立刻回答他,而是低头对着怀里的猫说:

    “臭蛋前辈,我现在知道你的厉害了。你不会说话,但我猜,你不是真想害我,而是想向我传递某些信息。你已经达到目的了,不过,我必须要先治好伤,才能帮你。”

    老猫一直抬头看着我,直到我说完,它才慢吞吞的,抓扯着我衣服的前襟,爬上我的肩膀,蹲在上面,把头转向窗外,再没了别的动作。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发癔症了?你跟一只猫瞎白话什么呢?”

    猴子连着从倒后镜里看了我两眼。

    见皮蛋也奇怪的看着我,我深吸了口气,“你们相不相信,猫会打电话?”

    猴子“切”一声:“信,不过那得是马戏团的猫。”

    我只能是干笑:“这件事回头再说吧,总之你们最好暂时和臭蛋保持一定距离。”

    到了医院,拍片子、打石膏,一番折腾下来,已是凌晨四点。

    回程的路上,我才对皮蛋说,其实不是我给她打电话,而是臭蛋用她的手机打给我。

    猴子“哈哈”假笑两声:“这个笑话实在是太好笑了。“

    皮蛋看了看重又爬到我肩上的老猫,说:“我倒是相信,你说的是真话。”

    “诶,我说二位,别人是夫妻相,你们是情侣疯啊?“猴子忍不住吐槽,“猫要是真会打电话,那不是成精了?”

    “光头佬家那次,你也在场,有过那样的经历,你觉得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皮蛋说了一句,再次看向老猫:“刚才我只顾担心小三,再回到车上,我就有种特奇怪的感觉。我总觉得这猫咪……”

    她顿了顿,看着我,朝着自己颈间指了指:“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反正就是这里有点虚的慌。”

    “哪里虚?我看看?”

    我小声说了一句,伸手扒拉她领子。

    “滚蛋!”

    “别动!”

    我到底是手快,大致看到了我原本想看的。

    然而,注意力却已然不在上头。

    我没再做出格的动作,拉住她脖子里的红绳,将半块阴阳鱼的玉佩拉了出来。

    “怎么变颜色了?”皮蛋愕然。

    “是啊,怎么变色了……”我喃喃道。

    之前阴阳鱼一分为二,三阿婆把黑色的一半给了皮蛋。

    然而,这会儿再看,黑鱼竟然通体透出红光。

    虽然光彩很淡,但车里黑,所以才更明显。

    我问皮蛋:“三阿婆有没有跟你说过,这玉会放光?”

    “没有啊,她就只让我把这东西戴在身上,任何时候都不能摘。”

    看着异样变化的玉佩,我忽然生出一个念头,缓缓侧过身子,示意皮蛋靠近些。

    我手捏着黑鱼玉佩,随着皮蛋挨近,将玉佩一点点靠近肩上的老猫。

    “红光变强了!”皮蛋惊讶道:“是因为这只猫!”

    “喵呜……”

    老猫原本是脸朝着车窗外的,这时突然之间,蓦地转过身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

    “停车!”皮蛋大声道。

    猴子本来就有点分心,乍一听她喊,差点没把面包车开到树上去。

    “怎么回事?”猴子拉上手刹,回过头问。

    皮蛋显得有些惊魂未定,胸口起伏了好一阵,才道:“是猫,它要我们停车!”

    猴子看看玉佩,又看看已经从我肩上站起身的老猫,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低声道:

    “这猫该不会真的成精了吧?”

    我也不自觉的压低了嗓子,问皮蛋:“你能感觉到它在想什么?”

    皮蛋点点头,跟着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是……我看着它眼睛的时候,就觉得它是想让我们停车。”

第一百二十章 老猫引路

    皮蛋一脸惊疑,我却稍稍松了口气。

    得亏皮蛋说的是感觉。

    她要是说,能听懂老猫叫那一嗓子,是喊‘停车’,我觉得那得比闹鬼还让人瘆得慌。

    我把玉佩交到皮蛋手里,让她试试看能不能感应到别的。

    皮蛋盯着猫眼看了一阵,最终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了。奇怪,难道刚才是我出现幻觉了?”

    “是不是幻觉,试试就知道了!”

    猴子边说边挂上档位。

    刹那间我就明白他想干什么了,急忙说:“别……”

    才说了一个字,手刹一松,车就往前冲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老猫猛然从我肩上蹿了出去,飞扑向了猴子!

    面包车直接憋的熄了火。

    车里,三个人面面相觑。

    猴子哭丧着脸说:“表达意愿的方法有很多嘛,干嘛一定要用武力呢?”

    看着他脸上被猫抓的血道,我想了想,试着将车门拉开了一道缝。

    车门才一打开,老猫就跳了出去。

    “它想干嘛?尿急?”猴子看向我。

    “猴哥,你就少说两句吧。”

    三人下了车,见老猫朝着巷子里走去,猴子又想说话。

    不等他开口,我就把他下巴向上一磕,“就当我拜托你,别再乱说话了。臭蛋这名字是很萌,可它要是人,那都上百岁了。咱们仨加起来,也就勉强给它当重孙子,胡乱说话,那不是擎找挨教训嘛。”

    我之所以这么正经劝他,是知道他再开口,说的话绝对不只没边了。

    老猫最初几步一回头,明显是让我们跟它走。

    这条小巷我虽然不怎么熟,但来回经过几次,也早知道这是‘粉灯一条街’。

    就猴子那张欠嘴,能有什么好话嘛。

    “诶,三花猫好像都是母的吧?”猴子到底还是没忍住,小声叨咕了一句。

    我狠瞪了他一眼:“我现在告诉你,臭蛋是一个法医寄养的,在那之前,它对原本的女主人谋杀未遂!”

    猴子一激灵:“谋杀?真的假的?”

    我把吊在胸前的右手给他看:“我这只手,也是它弄伤的。”

    见老猫走的慢,我索性把摔下楼的原因说了一遍。

    这次,猴子连同皮蛋都露出了骇然的神情。

    半晌,猴子忍不住小声问:“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可它是怎么知道利用皮蛋的?它见过皮蛋?”

    我摇摇头,往皮蛋脖子里扫了一眼,“它没见过皮蛋,但我带它回家的路上,给皮蛋打过电话。也有可能……和皮蛋的玉佩有点关系。”

    这个钟点,洗头美容是不会开门的。

    所以,虽然两旁都是店面,反倒冷清寂静的让人有些瘆得慌。

    就这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我对这只古怪的老猫已经有了相当的认识。

    它就真像是个年迈的老人,脾气大得不行。虽然已经很老了,但却老而弥坚。平时行动缓慢,一旦发飙,还是相当迅猛的。

    猴子脸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猫不像一部分狗,会无缘无故袭击人。

    我有理由相信,臭蛋对我所做的,不单是警告示威,更多的是,想要利用它自己的方式,和我进行沟通。

    猴子是不敢瞎说了,但嘴还是闲不住,不时的小声做出各种不靠谱的推论。

    我说,这种事越说越乱,不如就跟到底,看看臭蛋到底有什么目的。

    几十米的巷子,再怎么也有尽头。

    然而,老猫仍然没停下来,而是继续走进了一道墙缝。

    “这还怎么跟?”猴子傻眼道。

    我左右看看,抬高声音说:“这墙缝太窄,我们从旁边绕过去!”

    拐进旁边的小路,猴子长出了口气:

    “我的个祖宗哎,我这辈子头一回觉得猫吓人。”

    皮蛋也明显松懈了些,问我:“你说它要带咱干嘛去?”

    “老马识途,猫虽然认路不如马,但对经常活动的地方很熟悉。咱们去医院的时候它就一直看着车外头,带咱们来这儿……应该是认得这个地方。”

    “你没问那个法医,猫主人家在哪儿?”猴子的记性倒是挺好。

    “我当时就只想着,替她养个几天,根本就没想管闲事。”

    我心道,到底还是又让高和给‘坑了’。我早该想到,猫不会无缘无故对江半夏做出那样的警告。

    江半夏当时没能领会到‘警告’背后的含义,我却是不知不觉,又开启了另一件‘非正常事件’。

    南方的胡同大多像蜘蛛网一样,我和皮蛋、猴子,认准方向,不大会儿的工夫,就绕到了前头。

    “那猫太爷……不,是猫太奶去哪儿了?”猴子左右观望。

    “喵呜……”

    听到猫叫,三人同时抬头,就见老猫正蹲在一面院墙上头。

    见我们看到了它,随即一挥猫爪,将一样东西从墙头拨了下来。

    猴子想要去捡,老猫突然又冲他弓起了身子。

    猴子吓得赶紧向后躲,“它老人家好像还在怪我,那好像是串钥匙,你们俩谁去捡?”

    我直接过去将钥匙捡了起来,再次看向老猫,就见它倒退着下了墙头,进到了院子里。

    一串钥匙总共四把,我看了看院门挂锁,找出一把插进钥匙孔。

    试着转动了一下,发现老式的锁头已经生了锈。

    皮蛋见状,左右寻摸了一下,捡起一块砖头。

    猴子后退一步,夸张道:“用钥匙开锁,最多算是私入民宅;要是把锁砸了,那就罪过大了!”

    皮蛋“哼”了一声,用砖头在锁上轻轻磕了几下,震掉些铁锈,再一拧钥匙,锁头自然就弹开了。

    我冲她竖起大拇指:“真爷们儿!”

    当地的老房子大致都差不多,进到院里,面前同样是一栋小二楼,只比皮蛋家稍微宽敞点。

    猴子回头关上院门,凑到我跟前小声说:“这里好像很久没人来过了。我在想,如果猫太奶是这家人养的,那它算不算本家主人?咱们进屋的话,算不算被邀请?哎?猫呢?怎么不见了?”

    的确,从进到院里,就没再看到那只老猫。

    我倒是没刻意寻找,只大致看了看院子里的景象,就问皮蛋要过钥匙,走到了楼门口。

    拣出和门锁对应的钥匙,插进去只一拧,门就开了。

    然而,这时我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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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怪老头,一个奇巧的数字,一个诡秘的相框,令一个倒霉的人,开启了诡异的人生旅程虚妄之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虚妄之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虚妄之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