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再续前缘(7)
听孙太监一说,吕信等人都若有所悟。
这时,忽然有个女人用责备的口气说:“你怎么又吃这种东西?”
我蓦地回归现实,就见解小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街口,正蹙着眉头,瞪眼看着这边。
扭身一看,二胖和顾海涛正一人拿着一个香葱肉馅儿的烧饼啃着呢。
顾海涛讪然道:“光喝粥我……我吃不饱。”
解小环一脸无奈,“没放辣椒酱吧?”
“没有。”
我心说这顾海涛难道是天生体质特殊,能够吸引像解小环这个年纪的女性?
我问解小环:“你要去哪儿?”
“我就出去转转,我很久没出门了。”
解小环除了对顾海涛有些特别,对其他人一直都显得很腼腆,上次的事过后,更加不敢正眼看我。
我也算‘过来人’,见她目光斜向顾海涛,我哪能不明白她说的‘转转’是什么意思。
“那就跟着吧。”
我没心思跟她多说,让二胖开车,去沈三的铺子。
路上我在意识中对吕信等人说:
杨武刀留下的记述中,有心书换命一说。当时我并不理解那是什么意思,但是刚才吕信提到‘生死衔接’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第二组的壁画。同时豁然知晓其意。
要说我对心书换命印象深刻,还得说以前爷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
话说包拯进京赶考的途中,因为错过了宿头,又逢大雨,只能留宿在一间义庄里。
义庄就是早年间临时安放尸体的场所。
一般人是不敢待的,但包拯为人刚正不阿,不惧鬼神,也就无所谓了。
睡到半夜,包拯被一阵怪响惊醒,睁开眼一看,就见义庄里的一口棺材盖缓缓的打开了!
一个死人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向包拯点了点头,起身迈出棺材向外走去。
包拯觉得事出蹊跷,便起身跟了出去。
到了门口一看,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然而门前原本的一大片荒地,竟变成了喧嚣的市集。
那个死人把包拯引入市集,把他带到一个书摊前,朝着摊主指点。
包拯见那正埋头奋笔疾书的摊主,手里拿的笔很是古怪,于是凑近观看。
一看之下,不由得大惊。
摊主用来书写的,并非是毛笔,而是攥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心!
包拯非是常人,当即仔细观看摊主用人心所写的血书。
待等摊主停下动作,他也已经看清了全部内容,愤然道:
“举头三尺有神明,佛门净地又怎能容得下此等为非作歹的淫人!”
话音刚落,带包拯前来的死尸竟和那摊主合而为一,对着包拯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口中说道:
“恳请文曲天官为我做主,我愿用三世贫贱,换那淫人今生得偿恶报!”
包拯为人虽然正义,但也知果报皆由天定的道理,沉吟片刻,说道:
“常言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而今你既已身死,又怎能向活人索命?”
那人不再言语,只是不住的向包拯磕头。
包拯心下为难,思索间对他说道:
“明日一早,我便去到那还月庵堂。我不敢保证那贼子今生遭报,只以性命担保,必定还你一个清白!”
次日天明,包拯回想起夜间梦境,让随行书童帮助,合力打开梦中所见的棺材,见棺中死尸和梦中所见之人一模一样,才确认那并非是南柯一梦,而是冤魂以轮回心血索命。
离开义庄后,包拯一路寻人打听,来到了血书中所写的还月庵。
那时包拯还未得功名,虽然明察秋毫,看出这尼姑庵非是清净地,却因身份不能有所行为。
思索再三,一咬牙,先将所带的全部盘缠打点给衙门中人,后又三锤敲穿了鸣冤鼓。拼着挨了十棒官杖,硬是使得县官将还月庵里一众尼姑拘传到堂。
县令依照包拯所述,询问尼姑:谁是清月?
七八个尼姑里竟有四个争相说自己就是清月尼。
县官为难起来,难解谜这佛门谜题。
包拯看那一众尼姑,一时间也是一筹莫展。
他在还月庵前徘徊这几日,已经看出,这些尼姑个个眉梢含春,绝不是正经的出家人。
这当中有一尼法名‘清月’,乃是罪魁祸首。
按照血书中所说,清月实乃是男儿身,不但淫—乱佛前,还多次淫-辱进香礼佛的女子。
那以心血鸣冤的洪德芳,本是一个庶户,就是因为撞破了淫事,却被众尼群起反诬陷他以淫行亵渎佛祖,遭民众乱殴而死!
洪德芳甘愿三世贫贱也要换回清白,包拯信他,可在当时,僧尼地位不一般,绝无可能招来婆子,像对平民百姓一样,对这些尼姑验明正身。
那县官本就不清不浑,为免麻烦,便想不了了之。
包拯这会儿可是比本主还冤呢,钱花完了,事儿没办成不说,自己还许给人了性命。
眼见县令要退堂,激愤之下暴起道:“既是苍天无眼,我纵使求得功名又有何用?既如此,我便再下阴曹,不说找阎君理论,也要向那洪德芳当面说声‘吾心明,实无力’!向他磕头赔罪!”
说罢,包拯就朝着公案一角埋头撞去。
衙役未必都是善类,但全都收了他的打点。
其中有个眼疾手快的,见他要寻死,一把拽住了他的后衣襟。
包拯眉心撞到公案一角,却因为这一拽一拉,没能死成。前额血流如注,脑中却骤然清明一片。
回头间,包拯目光如炬,扫视众尼姑,点指其中一个,厉声道:
“婆子前来!替这蛊惑佛门净地的妖人验明正身!”
爷讲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自以为是的想到了结局。
我忍不住显摆的对爷说:“你总算是把包公的故事讲连贯了。他这一撞没死成,撞出个月牙,眼睛更清亮,能够看清是非了对吧?”
爷撇着嘴摇了摇头,“小崽子,别抖机灵,听我说完。”
包拯当时是直接点出,那其中最是眉清目秀的尼姑,就是清月。
可是县官旁侧的师爷,突然就对县官说道:“这包希令(包拯,字希令)实乃是一疯子啊,该当入狱关押,免得为祸世人。”
县官很是听师爷的话,竟当场命人将满脸血污的包拯扣押进了牢狱。
“唉……”
听我说到这里,梁开元长叹一声,还没开口,就被吕信抢白道:“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
第四百二十三章 再续前缘(8)
撇去闲话不说,单说包拯那一撞,虽然没撞死,但也伤得不轻。被拖入监牢,就一直犯迷糊。
陡然间,突闻鸣冤鼓长响不止。
包拯猛然起身,但见自己竟然非是在监牢,而是又到了那一夜梦中的鬼市之中、到了那书摊前!
摊主洪德芳,一见包拯,立时下拜。
包拯羞愧,“我未能实现承诺,为你沉冤昭雪,便来此间以命偿还了。”
洪德芳却是说:“此生我碌碌无为,虽看清不平,却是难平。而今天官为我报得血仇,我便……”
刚说到这里,一旁的棚沿上突然蹿下一只白猫。
洪德芳本想说‘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天恩’,看到那灵巧的白猫,话锋陡然一转,说道:
“我非是天人命,便只做这堂前猫儿,只求替天官肃清阳世间的鼠辈屑小吧!”
只这一句话,便得烟消云散。
包拯,又再回到了监牢中……
这时夜已深了,牢门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白天那位堂前师爷来到跟前,垂眼对包拯说道:“清月已亡。”
“因何亡?”包拯问。
师爷闭目:“他确是男儿身,该死。”
包拯闻言凛然,“既已验明正身,为何不法办?”
师爷睁眼:“还月庵是何等所在?每日都有无数妇人上香鼎礼,若然昭示公办,会有多少人因此而亡?”
包拯闻言细想,才晓得其中利害。
那还月庵每日接纳不下数百香客,世人若是得知,庵堂中有一男扮女装的假尼姑……
那就真是黄泥巴甩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家中闹腾起来,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了。
包拯一点即明,也看出这师爷非是一般人,当即问道:“敢问先生名讳?”
……
“公孙策!”
吕信和梁开元同时叫道。
我点了根烟,边摇下车窗边说:“洪德芳虽然没能真正意义上洗雪沉冤,但也还算是报了仇。因为临走前的‘突发奇想’,再转世,他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而是成了堂前……”
“御猫展昭!”梁开元猛一拍巴掌。
关于包公的故事,除了乌盆记和铡美案,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爷说的这一节。
以至于后来能熟练运用网络时,还专门去搜寻个中情节。但始终没找到爷说的这一部分。而且故事的内容,和现存网络资料中,很有些出入。
爷只是个卖野药的,相比较,我自然是更偏向认为——他当时跟我讲的,是瞎编的。
然而这时回想此事,又是另外一种心境了。
吕信的思路从来都是很清晰的,听我讲完后,先是点头道:
“故事未必就只是故事,毕竟空穴难有风。听你说这么个事,倒算是解释了‘心书换命’四个字。”
接着向我问道:“你是通过杨武刀的记述知道‘心书换命’的,当中也记载了‘生死衔接’?”
我道:“你还是先说说你理解的生死衔接吧。”
吕信用力闭了闭眼,睁开眼后说道:
“我和那个神调门的女子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只是偶然听她提到过。据说是情侣又或仇人之间,一方亡故之日,和另一方的生辰年月相接,那就意味着——双方的纠葛不能够带入轮回,而是必须在当世有彻底的结果。她说的并不详尽,但我印象还是有的。只是,忘了具体的说道。”
吕信忽然转向梁开元,“你女人,那个栗美芝生辰几何?”
梁开元摇头,“这三生三世,她的生日跟我的死亡日期都不沾边。”
“那就怪了……”
“不奇怪。”我对吕信说,“我认为你所说的‘生死衔接’,只是玄学中人,对某种特定现象的一个总结。恩怨情仇、生死果报,不仅仅局限于一种关系。”
吕信一拍手,“这正是我想提醒你的,你所说的故事,很直观的诠释了‘心书换命’,但只是单纯的从字面意义去解释。”
梁开元点头,“‘以心上表’代表着一个人的执念,‘换命’,并不是要命,而是改换命运的意思。这些都可以理解,但我想不通一点——这么做,真的合理吗?”
吕信摇头:“不合理,更不合法。阳世有阳世的律法,阴间有阴间的规矩。阴阳殊途,现世报只是传说故事,是人们的向往。若是执念不灭,以一己之念改换命运,那便是违反天道了。那就真是要遭受惩戒的。”
“那洪德芳怎么说?”梁开元立刻道,“他真是死后,以心血鸣冤,最后报了仇。可他当时是对包拯许下:愿以三世贫贱换这结果。他心愿达成,但是并没有三世贫贱,他……他要是真轮回成了展昭,那他可是四品的带刀护卫!”
“他的执念是什么?”我问。
梁开元马上道:“报仇!”
我和吕信同时摇头,吕信道:“洪德芳是蒙冤受死,要说起来,蒙冤和死,哪个更能让一个死鬼深怀怨愤?”
我说:“他说是报仇,其实是想替自己平反,是想平冤昭雪。”
吕信点头,“祸乱佛门的假尼姑清月死了,但却是被处以私刑。公孙策这么做,是为保全更多人的性命。可结果就是,洪德芳算是报了仇,但并没有真正洗清冤屈。也正因为这样,他本人才没有因为违背阴司律法,以阴鬼之身复仇而遭受惩戒。
包拯虽然一身正气,但在当时还不够火候。真要把清月法办,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因为这个假尼姑而死;有多少家庭因为此案破碎支离。那时,就不单是洪德芳要受罚,恐怕包拯本人都算是犯了罪过。
要不说古代的清官离不开能权衡利弊的幕僚呢。公孙先生走这一步,可算是功德一件了。
总结下来就是:洪德芳心血鸣冤得仇报,公孙策悲天悯人活他人;包希令初出茅庐学衡量,开天目明辨是非才青天!”
说话间,车停在了丧葬铺门口。
见迎接我们的是个‘毛孩子’,顾海涛蹲下身,和善的问:“孩子,你爸妈呢?”
小沈三翻了个白眼,斜睨着我不说话。
“给你带来个大主顾。”
我边说边走到后门观望,蒋宝涵落葬后,那只叫二狗蛋的猴子就没再出现过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再续前缘(9)
“你带来的客户,我宁可不接!”
小沈三横了我一眼,向顾海涛问道:“你是买东西,还是本家有丧在地?”
骆寅生不像顾海涛本人那样只会耍小聪明,察言观色,也不再多问,说:
“我要去拜祭亡妻,要买些元宝纸钱。”
“外加一套纸衣服。”我接口道。
“纸衣服?”小沈三望向我,“你不懂规矩就别乱说,纸衣是烧给素不相识的鬼的。他都说是要给亡妻上坟了,怎么能烧纸衣呢?”
“我是不懂丧葬行的事,可这次要的,还就是纸衣服。”
我随手拿过柜台上的纸笔,快速的画了个草图,递过去道:
“差不多就是这个款式,要大红色的。”
二胖“咦”了一声,“三子,你什么时候学会画画了?”
我闻言一愣。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长处短缺,二胖虽然有时候犯憨,但从小在绘画方面就有所特长。
在这一点上,我一直都是他嘲讽的对象。
现在我随手寥寥几笔,所画的可是比他这小学五年级得过县里绘画比赛一等奖的作品好太多了。
关键一点,小沈三虽然是半文盲,但因为特殊的身份,惯用的还是毛笔。
而我用毛笔画的,我自己细看,都觉得像是一幅特别的时装设计图。
意识中,梁园忽然开口道:“我上学的时候,主攻是水粉和油画。国画也学过一阵子,但是不专业。后来常年喝酒,手抖,就更用不惯毛笔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这家伙说过,他曾经的梦想是做一个画家,而且真正是学过绘画的。
我之所以能画的这么超水平,是因为这‘二手画家’的意识作祟。
“听说过烧纸人纸马纸扎别墅的,就是没听说过给死人烧纸衣服的!”
顾海涛现下的脾气和本来的他截然不同,见我形似儿戏,不由得有些勃然。
但当他看清画的内容后,忽地就愣住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盯着我的眼神中透着极度疑惑,“你不可能见过巧梅,怎么会知道她有这身衣服?”
“这衣服很特别?”我反问。
顾海涛深吸了口气,“这是和巧梅结婚的时候,我跟她一起准备的,是结婚礼服!”
“这就对了。”我下意识点头,对沈三说:“就按这个款式,做这一套,需要多久?”
小沈三看了看图纸,显得有些为难:“现代的衣服款式是好看,可我又不是裁缝。要说扎长袍马褂、扎个别墅大屋还行,做这么复杂的纸衣服……我觉得我是够呛能做出来的。”
顾海涛忽然把我拉到一旁,低声对我说:“别的我不多问了,就问你,是不是有这么一身衣服,巧梅就能回来?”
想起梦中烟头的嘱咐,我咬咬牙说:“应该是。”
顾海涛眼睛一亮,“这身衣服还在!在我家的衣柜里!当时我没舍得烧给巧梅,我想留个念想。我……不怕你笑话,没出车祸前,我差不多每天晚上都会把这衣服拿出来,放到旁边的椅子里,当是……当是巧梅还在陪着我。”
季巧梅死了二十一年,二十一年,每晚都对着一套衣服酩酊大醉。
这骆寅生,和故事里的洪德芳,和壁画中的那个人物相比,何尝不是在以心血上表,乞求上苍让他愿望成真?
顾海涛不自觉的有些紧张,急促道:“要拿到真正的礼服并不难,只要家宝两口子不在家……其实在家也无所谓,我有办法让他们相信我是他们的老子!”
我听明白他的意思,赶忙摇头:“不能烧真衣服,必须得是纸衣。”
见小沈三真是没信心,我心念电转,“曹福瑞!”
曹福瑞是百年老字号裁缝店,说到做衣服,没人比那口臭眼尖的曹新运更在行。我和曹锦绣也算见过几面。让裁缝店做纸衣服虽然怪异,但要是只当打样板来做……
“我觉得这衣服的款式已经过时了。”跟来的解小环忽然说道,继而指了指小沈三手中的图纸,“要是改良一下,我倒是愿意试试用纸打个样板。”
“你能做?”我一下子想起了她的身世。
她是孙景派到我身边的‘卧底’不假,但吕信信誓旦旦的说,她的确是吕信的外孙女。
也是因为这点,我抹不开吕信的面子,上次的事过后,才肯把她留下,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解小环的外婆,曾是老字号曹福瑞的当家大奶奶,做裁缝这一行,会不会也遗传天赋?
顾海涛竟比我决断的多,居然当即向她问道:“你真能做吗?”
解小环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觉得我能行,但我不喜欢这个款式。”
我下意识摇头,按照烟头说的,还就必须得是这种款式……
顾海涛忽然道:“你觉得哪里需要改……那就改吧!我……我急着要用,你尽快做出来,行吗?”
解小环和他对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竟是直接去货架上翻找起来。
顾海涛再次走到我身边,低声说道:“老实说,我现在很紧张。感觉就像……像是那会儿和巧梅结婚时候一样。当时的衣服款式,就是巧梅选的。后来我们搬回南方后,她说过——回头再看那时的嫁衣……真有点傻。”
“婚礼的礼服?你愿意让她……”
我朝解小环努了努嘴,“让她替你爱人……季巧梅做一身新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古怪。
然而,顾海涛的回答更怪。
他转过头,直直的望着已经开始在忙碌的解小环的背影,喃喃道:
“我虽然平时有男人的需求,但我真的不是色鬼。可我一看到她,我就……我就觉得,我跟她,好像比对我儿子、儿媳……比对所有人都还要亲密。”
顾海涛蓦地扭脸瞪着我,咬牙问道:“她会不会就是巧梅?”
我猛然愣住。
解小环转过身,用一种很喜庆,又带些害羞的口吻向着顾海涛问道:
“我说过,我喜欢婚纱。可你也说了,你喜欢古典大红。那……那把两者结合在一起,会不会好点?”
第四百二十五章 再续前缘(10)
顾海涛微笑着点点头:“你喜欢就好。”
我感觉古怪之极,把他拉到一边,“你为什么觉得她是季巧梅?你和她认识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
“我也说不清楚,就只是感觉。”
顾海涛向着解小环的背影看了一眼,涩然道:“应该是我想多了。她不过还是个孩子。又或者,因为我突然变得年轻,所以才会对年龄相近的女孩儿产生亲近感。那只是出于生理本能吧。”
他说的算是相当严谨了,但我心里却开始翻江倒海。
顾海涛和骆寅生互换身体,这虽然古怪,但骆寅生本身是普通人。
他相信二十一年前那个神秘人的预言,相信季巧梅会回来,是出于对妻子的思念。对于一些不能够用科学来解释的事,他未必就能够接受。
然而,在我认识的人当中,至少有三个,有着常人不可思议的经历。
闫冯伟在了结了和戚珍百年的情感纠葛后,拥有了他的前世林勤恩的记忆,成为了鉴宝专家。
小沈三也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他干脆就是自己的曾祖爷本人‘转世’。
还有梁开元,那就更不用说了,不光重拾了三世记忆,还因为曾是宝局少东,成为了赌术高手。
我一直认为,他们是以现代人的身份,得到了前世记忆。
可是,如果把这个概念颠倒过来,他们,算不算是以另一种形式重生了呢?
本来我根本想象不出,假使季巧梅真的会回来,那会一种怎样的情形。
现在,貌似已经有个模糊的想法了。
解小环从见到顾海涛后,表现的极其反常,难道她的前世是季巧梅?
见小沈三无所事事,我先是问他,这些天有没有见过二狗蛋。
得到否定答案后,我小声问他:“阴寿是怎么算的啊?”
小沈三反问:“你指的是哪一种?”
我摇摇头,除了相学,对于阴阳玄学,我主要是通过吕信了解到的。
而吕信是通过一个被他骗过的‘女神棍’学习的这方面的东西。
吕信是真的聪明,很多东西一点就透。
但他毕竟不是神调门里的人,开了阴阳眼,懂得一些术法阵列,却大多一知半解,说白了也还是个半吊子。
小沈三说:“阴寿有三个不同的概念。比如你每次借的阴命,其实是横死的人,这一世还没有用完的福分;
第二种就是,人死后,到下一次投生前的这段时间。那就像人的岁数一样,等同是死鬼的寿命。
最后一种是说,每一年的死忌,对阴灵而言,就是‘生日’。也就是鬼的寿日。”
我点点头,压低声音问:“阴魂投胎,按整岁数算吗?”
小沈三翻了个白眼:“你这个问题太刁钻了吧?我是死过,可没去阴间投胎呀。我哪知道到了下面,是按岁数投胎,还是像摇车牌似的摇号啊?”
我无语。
解小环画线裁纸,进行的井井有条,也的确有几分裁缝的架势。
见她一时半会儿不能完工,我便喊顾海涛到外面抽烟。同时打电话给皮蛋,想问她爷回来没有。
电话接通,没等我开口,皮蛋就少有的咋呼道:
“哎呀老天,爷也太没溜了!”
“怎么了?他回来了?”
“没有!”皮蛋气急败坏道,“不过他来电话了。说是带着三阿婆回你们老家看看,顺便把家里的房子重新再盖起来!我问他现在哪儿,他不说。我听电话那头旁边的人说话,听口音……好像是你们那边的。他和三阿婆可能已经回到老家了!”
“这老头,还真过二人世界去了。”我啼笑皆非。
“你还笑得出来。他跟三阿婆都那么大年纪了,能让人放心吗?你要是抽不开身,我就和妈、猴哥去一趟吧。”
我忙说不用,要是在路上,我还真有点不放心。可一旦回到老家,家乡父老就都会照顾这行医几十年的‘老药罐子’。
刚挂了电话,就见不远处宠物店门口,有个人在向我招手。
“你可算是肯露面了。”
我小声说了一句,匆匆走了过去。
来人是蒋布袋,他仍是那身破衣啰嗦的打扮,不过除了惯常背着的布袋,还拎了一个蛇皮袋。
我感谢他上次送来三足羊。
他却是抱歉道:“三足羊是我千辛万苦找来的不假,但上次我对你是耍了个心眼。”
我笑笑:“过去的就别提了。”
他摇摇头,“还是要说的。上次我算到你爱人将死之日,本应该告诉你的。我故意把卦签交给她,是算到她会去你老家。而你会因为她,见到安欣。
我之前故意对安欣说,你会是她未来的丈夫,会照顾她一生一世,是在说谎。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会照顾她,但和她没有姻缘之份。
我这么做,是想安欣在感情方面有所经历,这样一来,她不光有你照顾,将来也不会轻信别的男人,不会轻易吃亏上当。”
实际上次见到安欣的时候,我就想到这里头可能有猫腻。不然哪有那么巧,正让我遇到安欣。
对于蒋布袋的布袋神算,我也是由衷的佩服,迟疑了一下,问:
“安欣是你女儿,你为什么不自己照顾她?”
蒋布袋苦笑:“我早年为谋生计,替人卜卦太多,注定要犯五弊三缺,孤独终老。和她相认,只会害了她。”
我对五弊三缺一说,不能说不信,但也觉得因为这些虚幻的禁忌,不和女儿相认有些荒唐。
我不能把自己的意愿强加于人,就只能是说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蒋布袋指指诊所大门,“能不能进去说话?”
我开了门,进到屋里,从小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递给他。
蒋布袋喝了两口,喘匀了气,说道:“其实这次来,是要把一件东西交给你。”
我看了看地上的蛇皮袋,“是猫还是狗?”
蒋布袋放下矿泉水,打开了蛇皮袋。
我往里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袋子里头,并不是伤病的猫狗,而是一具干尸!
“你这是干什么?”我急着反锁了大门,拉上帘子,开了灯。
灯光下,蒋布袋盯着我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诡异,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这袋子里的东西,本来就是你的!”
第四百二十六章 再续前缘(11)
蒋布袋之前偶尔会送来生病受伤的野猫野狗,但他从来都不白得人恩惠,每次都会给我起上一卦。
虽然上次没能够利用三足羊,求得皇灵遗骨,但我还是很感激他的。
但这次他送来的,居然是一具死尸!
尸体能够装进蛇皮袋,不光是因为皮肉已经风干萎缩,还因为那是一具小孩儿的干尸!
我压着嗓子问:“什么叫这东西是我的?”
蒋布袋放下蛇皮袋,拿起瓶子又喝了一大口水,“你先看清楚袋子里的东西。”
我见他眼神越发幽异,狐疑的蹲下身,再次将蛇皮袋打开。
仔细一看,才觉出异样。
这像是一具小孩儿的干尸,可哪有人身上长毛的?
我倒是听卢泽林说过,古尸会因为风水异变生出鳞羽,甚至是尸变,可这干尸的模样,实在太古怪了。
我越看越是狐疑,索性把袋子揭开了一半。
这下我终于看出来了,这是干尸不假,但并非是人的尸体,而是一只猕猴!
我看向蒋布袋,见他冲我点头,我心下一动,找了副手套戴上,把猴尸从蛇皮袋里提了出来。
朝着猴子屁股看了一眼,立时又是一惊。
这居然就是从南京带回来的两只猕猴之一,是二狗蛋!
这猢狲头些天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而且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成了干尸!
还有,尸体表面干瘪,可提在手里,怎么像是没骨头似的,软趴趴的?
我把猴尸放回袋子里,问蒋布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布袋却是来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我真有点急眼了,这个时候你跟我玩儿什么玄的啊?
蒋布袋一口气喝干了剩下的水,大喘了几口气,说让我别误会,这猴子可不是他弄死的,而是他算准日子,去到一处,专门将其带回来的。他见到这猴子的时候,已经就是现在的模样了。
“它怎么会这样的?”
作为一个兽医,这么问实在很不专业。可我心里的问号,已经扩大到想不起别的了。
蒋布袋压着嗓子说:“有些话不是我不想说,而是真的不能说!我现在就只能告诉你两个事,第一,这猴子没死!”
“扯淡!”
我就算是庸医,死的跟活的还能分不出来?
蒋布袋却是向我问道:“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我用力挥了挥手,“你还是有话直说吧,说清楚点。我真没耐心了。”
蒋布袋指指地上的蛇皮袋,说:“这猴子,是我在蒋宝涵的墓前凉亭的横梁上找到的。”
听他这一提醒,我倒真想起来,有件事未曾去办。
蒋宝涵以文字的方式,交代了如何处理他的身后事,而且还要求,给他刻一块灵牌。
本着死者为大,我张罗着把他给葬了,可说到灵牌,我他非亲非故,甚至还算是有仇,弄那么块灵牌,我放哪儿啊?
总不能把他当先人供在家里吧?
所以,这件事我当时就装糊涂,糊弄过去了。
蒋布袋说:“我知道蒋宝涵生前罪大恶极,但他交代的事,你还是得去做。不光要刻灵牌,你还得连这猴子一起,供在你家里头。”
“你是想找茬打架?”我半认真道。
蒋宝涵也有点急了,“有些话我真不能说明白啊,不然的话出了这个门,我就得死!我还有女儿,虽然不能跟她见面,但我活着,好歹还能暗地里照顾她啊!”
我长吐了口气,“我不是非要逼你说清楚,可你想想,要我把一个陌生人的灵牌供在自己家。行吧,我就给他在狗窝旁边搭个龛位,把灵牌摆院儿里。可你让我把个死猴子搁在家里?你觉得说得过去吗?”
见蒋宝涵一时抓耳挠腮,一副不知所措的纠结模样,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诶,蒋宝涵活着的时候,你见过他?不然你怎么知道他罪大恶极?”
布袋神卦再神奇,也不能算出死人的过往事迹吧?
蒋布袋像是终于找到了话头,当即说道:“你忘了我也姓蒋了?”
我脑子里的神经一提,“你和蒋宝涵是?”
“我老家是禾前镇。”蒋布袋冲我微微点头,“我知道你去过禾前镇,因为当时我也在老家。你们上蜈蚣山的时候,我就在山下。
我不是跟踪你,而是我自己的家,就离那儿不远。就那么巧,从窗户里一探头,正好看见你们开车经过我家门口,你当时坐的后排座,开窗抽烟。”
“说重点。”
“禾前镇蒋老爷一家,和蒋宝涵是亲戚。蒋宝涵为了达到某个目的,把蒋老爷一家灭门。但他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蒋老爷的小儿子,蒋四少爷自打十五岁从军,就再没回过家。蒋家人都以为他死在战场上了,但他并没有死,而是打仗的时候,被弹片崩了脑子。他被当成重伤员,留在了当地老乡家养伤。伤养好了,但以前的事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失忆?”
蒋布袋点点头,“他在当地成家,直到结婚生子后,忽然就想起来以前的事了。”
“你是……”
“我爷就是蒋家的四少爷。”
“然后呢?”
“想起自己是谁了,那我爷就得回家啊!”蒋布袋又问我要了瓶水,打开后喝了两口,“回到家一看,家里人全死了。”
蒋布袋说,他的祖父蒋四少爷,虽然少年从军,但因为读过私塾,在部队里一直担任类似文书的职位。相比只懂打仗的大兵,算是很精明的。
得知偌大个蒋家短短时日暴毙的暴毙,失踪的失踪,蒋四少就觉得不对头。在向当地村民仔细打听以后,就怀疑蒋家人的死,和蒋宝涵有关。
十多年从军在外,一朝还乡,家人全都不在了。蒋四少能不追究吗?
但是那会儿蒋宝涵已经去北大荒蹲苦窑了。想要找他追查不现实。
灭门之仇怎么能不报?
想报仇,那就只能等,等蒋宝涵被放出来。
蒋四少也不是一味的干等。
在他流落他乡,失忆的那段时间,他曾遇到过一个背着个大口袋,给人算卦的奇人……
第四百二十七章 再续前缘(12)
蒋四少那时已经和当地一名女子结了婚,市集中和一人错身而过。
那人忽然停下来,直直看了他片刻,忽然叹息一声,说道:
“可怜,可怜,可怜。”
蒋四少好奇问道:“先生说谁可怜?”
那人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再叹了口气,“可怜你数年戎马生涯,为国效力,家中人却遭歹人谋害,含冤莫白。”
蒋四少闻言一凛:“你认得我?知道我是谁?”
那人摇头,“我只是个替人算卦的,并不认得你。刚才和你一照面,看出你身披重丧。掐指一算,令高堂双亲,应该不久前刚刚离世。”
蒋四少本是不信这些‘江湖伎俩’的,但一个人如果不知道自己是谁,那绝对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于是蒋四少当即将那算命先生请到了一个僻静的面摊儿,恳请他指点迷津。
那人当时也不多言,只顾埋头吃了三碗素面外加一碟花生拌猪耳丝后,才说:
“我从不白得他人恩惠,既然吃了你的,那就替你卜一卦吧。”
说罢,口中念念有词,片刻间,伸手进布袋里取出一卷卦签。
展开一看,脸色顿时大变。不等蒋四少开口询问,就把签纸给吞了。
他让蒋四少莫要再多说,只道:“他日若执意报仇,便还回到这里找我。”
说完直接就扛着布袋,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蒋四少愣了一会儿后,咧嘴苦笑:“亏我还是读书人,倒是让这江湖骗子糊弄了三碗面。”
他当时只以为自己被骗子故弄玄虚,蒙了一顿吃食。
等到恢复记忆,回到家乡探明情况后,才又想起了当初的‘三碗面’。
面摊儿还在,他也真的在那面摊儿上,再次见到了‘三碗面’。
‘三碗面’又再让他付账,一如当年吃了三碗素面、一碟耳丝后,又只撂给他一句话:
“带妻儿返乡,安置好他们以后,再来此地。”
蒋四少算是被阖家灭门,这仇恨大到足以冲昏理智。
他就带着妻儿回到禾前镇落户下来。
安置好妻儿的生活后,便再次离家。
这一走,竟是数十年没再回来,没再和妻儿相见。
……
蒋布袋对我说:“我第一次见到爷,应该是四岁。他当时的打扮,呵,比我现在还破旧邋遢。可我在见到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我爷爷。
这么说吧,在我奶奶、我爹妈看来,我是在四岁那年,在村头玩耍的时候,被一个背着破口袋的老叫花子给拐走了!这一离开家,就是十年啊。
十年后,‘布袋爷爷’才又带我回了家。我记得才一进院门,正在井边洗衣服的奶奶,愣了一小会儿……接着一下子就跳起来,扑到了‘布袋爷爷’怀里。哭得昏天黑地。
等到我爹妈从田里回来,几下里一说……我那时候才知道,‘布袋爷爷’曾是显赫一时的、蒋家的四少爷、是我的亲爷爷!”
“然后呢?”我听得有些入迷。
皮蛋不止一次说过,我这人有时候就跟脑子长在屁股上似的,脑仁儿跟痔疮一般大,耳朵像猪耳朵,却是长在心上。
皮蛋本来就有点小邪性,这种夹杂南方玩笑内容的‘埋汰话’,我是听不大懂。
大致就是说脑子不够使,好奇心还重的意思吧。
蒋布袋此时坐在长椅里,已经有点沉浸在回忆当中的感觉了。
听我追问,干咳了两声才说道:
“跟着‘布袋爷爷’,呵,就是我亲爷爷回到家的当晚,一家人吃了顿团圆饭。饭桌上,爷爷跟我爹说:‘咱家的仇,不报了。但有一事,你且牢记,我们老两口死后,绝不能并骨合葬。你就只把你娘,出嫁时所戴的那个珠花,给我做陪葬吧。’”
这话过后,一家四口当晚又再说了什么,蒋布袋没有细说。
只说第二天一早,蒋布袋和爹娘起床后,就见蒋四少和发妻并排躺在床上,手牵着手,双双安然而逝。
……
说到这里,蒋布袋长叹了口气,“唉……人活一辈子,有几件事是能照自己事先想象那般顺利的?”
我弹了下烟灰,“没按老爷子说的办啊?”
蒋布袋点点头:“还是并骨合葬了。你应该也想到了,蒋四少最后一次离家出门,是跟着当初那位市井奇人学法去了。我被‘拐走’的那十年,也是得传授去了。
爷说死后不和奶奶并骨合葬,是想牺牲二老的来世福荫,换取我这布袋传承的一世安乐生活。可是,别说我爹妈不想让二老死后分穴。就是我在当时,也竭力主张二老并骨啊!”
“结果就是……”
“结果就是,我成了现在这副德性,并且没有自主改变生活状况的能力。”
我眼皮一跳:“自主?”
“嗯,爷爷不让我们再追查蒋宝涵的事,却单交代给我一件事。这件事我不能说,但是一直在做。”
我听出蒋布袋是在顾左右言它,变相追问:“蒋宝涵恶贯满盈,怎么能活那么久?老天真不开眼啊?”
蒋布袋微微一笑,“十爷,别再套我话了。我是人,我就只想,有朝一日,安欣嫁人、生子……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就想远远的,看着她,看着外孙、外孙女,活的幸福。”
话说到这份上,我是真不能再‘咄咄逼人’了。
“那这二狗蛋……这死猴子……”
问题又回来了。
跟蒋布袋聊这么半天,我是悠然神去了,可到底还是没说清楚,他让我把个死猴子,连同蒋宝涵的灵牌供在家里是怎么个意思啊!
我跟皮蛋结婚那会儿,真是翻修了一下房子,把跟皮蛋她们家原来隔着的院墙打通了,还在中院儿一角新给栓柱盖了间‘上好’的狗窝。
我可以再在旁边搭个‘屋’,地底下埋死猴子,上头摆蒋宝涵的灵牌。
我能忍住膈应,但不能保证栓柱会不会把灵牌当成狗玩具磨牙,更不能保证它会不会把二狗蛋的猴尸刨出来叼着到处晃荡啊!
蒋布袋本来一副很疲惫的模样,这会儿像是歇过来了,脑子也变得清楚起来。
见我盯着他,他想了想,又一次压低声音对我说:
“必须得供!再为难,也得供!十爷,他能帮你啊!”
“你说什么?”
我要是没记错,在他跟我说话期间,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一个称呼了
——十爷!
第四百二十八章 再续前缘(13)
“十爷,我真不能再多说了。”
蒋布袋起身,从布袋里拿出一张签纸递给我,“我该走了,这个您回头看一眼吧。”
说完将两个矿泉水瓶装进破袋里,自顾开门走了出去。
“你是高人不假,却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
我摇摇头,展开签纸,看清内容,不由又是一愣。
……
留下二胖、顾海涛和解小环在丧葬铺继续。我领着小沈三回到家,把皮蛋叫到一起,把蒋布袋的话说给二人听。
皮蛋也是为难:“把个死猴子放在家里,妈不瘆得慌啊?再说了,时间长了,那不得臭啊?”
“按说不应该啊,这猢狲怎么无缘无故就死了呢?”
小沈三自言自语说了一句,打开蛇皮袋察看。
皮蛋本能的躲到了我身后。
小沈三盯着猴尸看了一阵,忽然咦了一声,伸手在猴子后颈的部位捏了捏,神情蓦地一变。
他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电话接通,边说边往外走。
我只听到他说了一句:“云姐,我二哥在吗?”
约莫过了一刻钟,小沈三连蹦带跳进来,急吼吼道:
“你还真得把这东西供起来!”
“供哪儿?单买个冰柜冻起来?”我实在提不起好声气。
小沈三道:“我没跟你玩笑。我刚刚打给二哥,跟他把这事说了。他说这东西非同一般,必须得供在高处。”
“供在高处?”我忽然想起来,“你二哥不是五感俱失吗?怎么能跟你通电话?”
小沈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是还有雅云姐陪着他嘛。他耳朵还能听见,云姐就是他的眼睛和嘴!”
我和皮蛋面面相觑,实在都想不出,该如何安置这猴尸。
小沈三说道:“不用为难,我已经找了专人来帮忙了,他知道该怎么做,而且会把刻好的灵牌一起带过来。”
“专家啊?”
我嘴角抽搐,“什么时候到?”
小沈三说:“最快也得明天下午了。”
我翻着白眼点头,“行,我先买个二手冰柜去。”
这会儿白天已经很热了,不妥善安放,隔天这满院子臭得就不能待人了。
“不用!”小沈三摆手,“我二哥说了,你只要找个水桶或者大盆,用井水把尸体泡起来就成。”
“我信了你的邪!”
事到如今,我也没了主意,只好按他说的办。
这会儿两家连成一家,皮蛋妈、我丈母娘虽然和皮蛋一样泼辣,但胆子小。我是真怕她吓着。
不得已,只能是找了个大号的水桶,按照小沈三说的,用井水浸泡猴尸,临时放置在二楼书房内,并且锁了门。
撇去这没头没尾的破事不说,我单问皮蛋,爷那头到底怎么说的。
皮蛋直翻白眼。
爷那一通电话,是用三阿婆的老人机打回来的。跟我说完这事后,皮蛋还是不放心,再打回去,对方已经不在服务区了。
三阿婆的手机打不通,爷又从来不用手机,这二老目前是正经的失联了。
“我把这事跟猴哥说了,他可没你这么淡定,已经关了诊所,赶去你老家了。”皮蛋斜眼看着我道。
我笑着摇头:“放心吧,爷在老家卖了几十年的野药,算是帮了不少乡亲。他在十里八乡的地位,就相当于神雕大侠。”
“昂,现在是老年版神雕侠侣了。”皮蛋又狠瞪了我一眼,却也忍俊不禁。
不用说,她跟我一样,也想起了某部电影里的包租公和包租婆。
我问小沈三:“卢泽林那边有消息没?”
“前天来过一个电话,说是进山了。”
我心里打了个突,拿出手机,试着打给刘洪。
刘洪和卢泽林,去广西找寻皇灵遗骨已经有段时间了。
这期间我没有直接联系过二人。
我得承认,我很自私。
打从清明开始算,皮蛋的百日寿命,现今只剩下六十二天。
除非有皇灵遗骨的线索,不然我不可能离开她。
那就只能是把刘洪和卢泽林豁出去了。
出乎意料,电话居然接通。
我问刘洪现在在哪儿,他连着‘喂喂喂’了几声,然后对面就传来了卢泽林的声音:
“喂,我是泽林。我们刚刚从山里出来,我们下了个斗,误触了机关,刘哥的助听器被毁了。”
“人怎么样?”我问。
卢泽林说:“有惊无险,可是没咱们要找的东西。白忙活了。”
“没受伤?”
“没……没有。”
听卢泽林说话磕绊,我暗暗叹息。
这丑鬼,真是不会撒谎。
“弟弟,回来吧。”我说。
“不行,我们现在正在去闽南的路上,刘哥托人打听到,那里有座墓……”
我闭着眼睛听卢泽林说完,睁开眼,直接说道:
“你跟刘洪说,最近几天,我要找他爱人帮个忙。告诉他,我会照顾好嫂子,如果嫂子短一根头发,我把命给他。”
“哦。”
片刻,卢泽林回话,“你记一个号码吧。”
挂了电话,我毫不迟疑的又拨出一个号码。
“喂,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好嘞,你说吧。”……
见我消停下来,皮蛋戳了戳我胳膊:“又有什么事儿啊?”
“除了猴尸,蒋布袋还又给了我一个卦签。”
“怎么说?”
“大致是说,要办成某件事,必须要找到几个人。”
皮蛋和我对视片刻,问道:“还是因为我吗?”
我摇头:“为你就是为我自己。但是,这次不算。”
皮蛋一声叹息,“我去弄饭。”
皮蛋前脚出门,小沈三后脚就低声问我:“人瑞、蛊师都找到了?另外两个呢?”
我和他对眼。
小沈三挠了挠头,“闲着也是闲着,那我就跟你凑个热闹去。还有一个呢?”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我反问。
小沈三道:“我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二哥和云姐查了命书。跟我说,你要办一件事。”
“你二哥他们真神。”
我掏出蒋布袋临走前给的签纸递给他。
小沈三看了一眼,随即递还给我,“好几个字都不认识。”
我一窒,只好念给他听:“四九之日莫放单,成事须得四人助。人瑞、蛊师、童子、先人,缺一不可。”
小沈三点头:“跟二哥说的差不多,现在,人瑞是没问题了吧?蛊师……二哥说你能找到。”
我点点头:“算是一个。你,现在还没破童子身吧?”
第四百二十九章 再续前缘(14)
四九之日莫放单,成事须得四人助。人瑞、蛊师、童子、先人,缺一不可。
这是蒋布袋临走前,交给我的签纸内容。
我得承认,我又一次,不知不觉,陷入了一个迷局。
但是……
这次就好比是‘密室脱身’的游戏,是有提示的。
蒋布袋的签纸,就是提示。
我不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但是对蒋布袋,我有着相当程度的信任。
因为,我已经认定,在他不能和安欣直面接触的情况下,他需要有我这么个人,替他照顾女儿。
他没有理由坑我。
“先人?”小沈三眼睛斜向后门。
恰好这时,方玲走了进来。
“祖宗哎!”
我刚喊了一句,方玲就按住我脑门,一把将我推回到椅子里,“不用请安了,我现在马上要出门,要去办一件事。”
“玲姐,我也有件事要你帮忙……”
“没空!”方玲显得很不平静,甚至有些气喘吁吁的对我说道:“一个星期。七天后,如果我没回来,你……”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方玲本身肯定会回来,但我不一定能回来。如果我回不来,你也别再找我了。”
“咱能不能都别打哑谜啊?”
我一个头两个大。
这才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
她怎么就忽然也出状况了?
方玲蓦地虎着脸看向我:“别拦我!你也拦不住我!”
我是第二次见她这种神色。
第一次,是蒋宝涵下葬那天……
“我现在需要帮忙,要先人帮忙。”我赶紧说道。
“没空!”
方玲果断说了一句,随即稍一迟疑,又道:“找你舅!”
只一句话落定,她人已经迈出大门,头也不回的出了大院儿。
当日无话。
翌日天明,听到门铃声响,我不紧不慢穿衣下楼,去到前院打开院门。
“这房子可真够老的啊!”老詹抬眼打量间说道。
童向南跟我对了个眼,眼珠忽地向后一斜。
顺着他眼神看去,才发现来的不只是他和老詹,他身背后还有个人偏着头跟我对视。
高和挠了挠眉角,闪出身来对我说:“我今天休息,本来是想找你喝顿早酒的,街口正巧碰上了。”
他才朝着童向南努了努嘴,后方就又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我是不是来早了?”
高和闪到一旁,回头看。
一个面容秀美恬静的女子,操控着电动轮椅上前,抬眼和我对望:
“刘洪不在家,我觉轻,早起,就先过来了。”
我算是有心理准备,但乍见卫兰独个到来,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关键一点,高和怎么来了?
整一上午,大半天的时间。
家里是真热闹。
童向南是我叫来的。
他是我舅,是——‘先人’。
方玲(童佳雯)突然‘离家出走’,我只能找他。
但我这个舅舅有时候也不靠谱,他带老詹来干嘛?
高和,就只是来窜门。
可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职业嗅觉的缘故,还是伺候老婆孩子烦了……到这儿就撵不走了。
卫兰真就是我联系的。
她被季建军弄伤了脊椎,只能坐轮椅,但她懂蛊术降头。
蒋布袋的卦签说,让我找人瑞、蛊师、童子、先人。
我所认识的人当中,好像就卫兰一个人懂得些蛊术。
先人……童向南来了。
蛊师也算是到了。
可特么今天才四月八号,明天才是四九呢!
皮蛋妈和二胖都是爱热闹的人。
这大半天,俩人算是放飞自我了。
丈母娘和皮蛋在厨房忙活,二胖干脆就在院儿里支起柴锅炖肉。
那老詹也是个吃货,倒是能跟二胖处一块儿。
俩人就蹲在临时用砖搭的地锅前头闻着肉香看锅闲聊。
“叮咚!”
门铃响的时候,我还蒙着呢。
门一开,来的是‘童子’。
小沈三反手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一个瘦高个:“边耀双,来给你弄龛位的。”
我伸手跟边耀双握了握,“先吃饭吧。”
对方摇头:“我先干活。你们,就别管我了。”
他是真的说干就干,得到我的允许后,当时就跟着小沈三上了二楼。
一顿饭吃到半截,高和第n次扭脸看向楼梯:
“得该让小沈三和那小兄弟下来吃了吧?”
“我还真饿了。”
小沈三独自一人迈下楼梯。
见他上桌,我指指楼梯方向,“专家不用吃饭啊?”
“专家都禁饿。”
小沈三抄起筷子,凑到我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甭管他,他根本不是活人!僵尸,不用吃饭也能活!”
“僵尸?什么意思?”
我实在没听懂他的话。
不等他回答,手机传来震动。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接起电话,只听顾海涛颇有些兴奋的说道:
“三七,衣服做好了,很好看……”
我脑海中陡然闪过一副画面,大叫道:“别让解小环出门!”
话音未落,听筒里骤然传来汽车尖锐的刹车声,和一下碰撞的闷响。
我心直往下沉,起身就往外跑。
二胖、高和、皮蛋跟着上了车,赶到双山路的时候,警车已经到了。
丧葬铺门口的马路上,斜剌剌停着一辆白色面包车,前挡和保险杆都已经撞坏了。
距离车头五米开外的所在,顾海涛正坐在地上,抱着双眼紧闭、口角溢血的解小环发愣。
救护车赶来,解小环被送去了医院。
顾海涛恍然想跟着上车,被我拉了下来。
皮蛋跟车去了医院,我走到正接受盘问的面包车司机旁。
年轻的司机是真慌了,“警官,真的不关我事,她忽然冲到马路中间,我已经及时踩刹车了,可她速度实在太快,还是撞上了。真不怨我,不信的话,你们可以看我车上的记录仪!”
警察察看了行车记录仪,画面显示,司机没有说谎。
顾海涛说,他们差不多忙活了一天一夜,终于做好了纸衣服。
解小环说要出去透透气,顾海涛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正看见解小环突然冲上了马路。
“我们还是去医院吧!我担心小环会出事。”顾海涛声音兀自有些发颤。
我看看时间,“今天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明天吧,明天一起去看她。”
第四百三十章 再续前缘(15)
进到铺子里,第一眼便看到了柜台上的纸衣服。
那是一身不是很现代的女装,白色底子镶嵌红色花边和纹饰,款式倒像是婚纱。虽然是纸做的,却比普通的真裙装还要精美。
我把纸衣服收好,带着顾海涛回了家。
童向南得知状况,让老詹和皮蛋妈赶去医院帮忙。
顾海涛总算是缓过来些,却忽然说,要去市场买菜。
“其实每年拜祭巧梅的时候,我都会做她的拿手菜。虽然没什么手艺,但……”
“就是祭奠吧。”
我表示理解,开车带着他去到附近的菜场。
跟着,又去当地一家小有名气的店里买了生煎包。
据说,这是季巧梅生前最爱吃的本地小吃。
回到家的时候,家中已经又多了两人。
一个是久未见面的陈祖道;
另一个是照顾他起居的哑巴焦桐。
陈祖道是我硬着头皮找来的,他年岁过百,是当之无愧的人瑞。
虽然不怎么喜欢他,但有求于人,还是对他礼敬有加。
顾海涛,或者说骆寅生实在不怎么会做饭。
见他摘菜都摘的乱七八糟,我只好上前帮忙。
卫兰操控轮椅来到跟前,看了看我们购买的菜品,说道:
“你们好像是要做我的家乡菜?”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貌似就是川滇一带人士。
来了这一大帮人,晚上也还是要吃饭的,我不认为以顾海涛的手艺,能做出合口的饭菜,便向她讨教厨艺。
焦桐不会说话,但做饭实在是有一套。
在陈祖道的示意下,他也进到厨房帮忙。
就这样,卫兰口授指点,焦桐主厨,顾海涛打下手,反倒是我没什么事了。
高和把我叫到一边,问:“这不年不节的,你聚这一大帮人是怎么个情况?”
我知道他这么问,是因为解小环出车祸,和那件纸衣服引起了他的职业警觉。
更主要的是,今天这些人凑在一起,实在有些奇怪。
我想了想,决定把整件事向他和盘托出。
高和朝厨房看了一眼,不可思议道:
“你说现在的顾海涛不是本人?而是一个叫骆寅生的富商?”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但这是事实。”
我迟疑了一下,“高哥,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请你帮个忙。”
高和挑了挑眉毛:“想到了,不然你才不会这么痛快的跟我说这么多。说吧,想让我干什么?”
我说:“这两天你要没太重要的事,能不能跟我们在一块儿?”
“你是担心顾海涛,还是骆寅生?”高和反应极快。
“我也说不上来担心什么,可骆寅生的身份到底有些特殊。”
我给高和递了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我去疗养院看过骆寅生本人,他现在变成了顾海涛。当时在场的,还有骆寅生的儿媳妇,张雪莉。
骆寅生虽然不能言语,但还是有一定的行动和表达能力的。但是他却用暗示的方法,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而且,看样子,还很着急。”
我又把疗养院的细节说了一遍。
高和听完,思索片刻,说:
“不管他是骆寅生,还是顾海涛。他现在不能说话,但是手能动,还能拨打电话。在你和他会面的过程中,四个6的号码又再打给你。但是他本人并没有拿着手机。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第一次的确是他本人打给你的。但之后被人发现,他曾打过电话。所以拿走了他的手机?要知道现在的手机都设有密码。会不会在那之后,拿了手机的人,去找专业人士破译密码,然后打给你?”
我说很有可能。
第一次接通‘四个6’的时候,骆寅生的儿子季家宝,和儿媳张雪莉的对话,可跟孝敬老爹、公公不沾边。而是只关心财产的处置权。
高和点点头,“我也是头一次听到骆寅生这个名字。本来顾海涛和他互换身份这种事,我不应该参与的。但牵涉到一定金额资产的话,这事我还真不能装不知道了。”
我心说不愧是人民卫士,警觉性也忒高了。
我之前就想过,骆寅生现在变成了顾海涛,也可以说是顾海涛拥有了骆寅生的全部记忆。这当中就包括银行账号和密码。
顾海涛身上是没有骆寅生的银行卡之类,但现在的提款机是可以不用卡的。
如果他真是缺钱,利用提款机或者网络,从骆寅生本人的账号里提款转账。
这在骆寅生看来天经地义,顾海涛可就涉嫌盗取他人资产了。
所以,甭管怎么说,有高和跟着,很多说不清的事,将来可能就没那么难解释了。
晚饭可谓丰盛之极,七碟八碗摆了满满一桌,全都是川滇风味,色香味俱全,引人食指大动。
顾海涛看着桌上的菜发了会儿呆,径自起身要去拿酒。
我一把拽住他,皱眉道:“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还喝?”
顾海涛喃喃道:“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喝醉的。都会靠着墓碑……直到天亮。”
童向南道:“总不能是在饭桌上喝吧?想喝的话,去墓前喝。”
陈祖道拿起筷子,比划了一下,又再放下。
反复几次,显得欲言又止。
我暗暗摇头,还是去拿来两瓶酒。
这百岁巨人见状大喜,非要跟我对饮。
我坚决不肯,也不让二胖喝。
这时就听楼梯上和桌上同时有两个人说:
“完事了,我想喝点酒。”
“我陪老爷子喝两杯吧。”
从楼上下来的,是小沈三带来的,那个叫边耀双的青年。
桌上发话的,居然是卫兰。
卫兰冲我微微点头,说道:“我是能喝点的。”
见她眼中似有深意,我赶忙替她倒了一杯。
边耀双来到跟前,对着我微微一笑:“全都弄好了,你不上去看看?”
说着,拿起酒瓶,竟然一口气吹干了一瓶酒。
我倒是想去‘验收工程’,可貌似现在不太合适。
见他酒量惊人,陈祖道眼睛放光道:“小朋友好酒量!来来来,陪老子喝!”
边耀双笑笑,当即和他对饮。
卫兰居然也是酒到杯干。
我看的胆战心惊,生怕她喝多出毛病,她却是用眼神向我示意,让我不必担心。
高和扫视一圈,忽然凑到我耳边小声说:
“我怎么突然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第四百三十一章 再续前缘(16)
一顿饭吃了整整两个钟头。
陈祖道喝得满面红光,但醉意一点也不明显。
边耀双的酒量……
我现在相信小沈三说的,他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僵尸。
乖乖,不算卫兰,就他和陈祖道,差不多对着干了一整箱高度白酒!
陈祖道倒还罢了,毕竟是巨人级别。
边耀双可是瘦的跟竹竿子似的。
连顾海涛都看得咋舌,说感觉自己几十年的酒都白喝了。
皮蛋给我打了个电话,告诉我,解小环还在icu,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因为头部受伤严重,情况绝不乐观。
我没把这事跟顾海涛说,只在饭后又去小沈三的铺子里拿了一些东西,便和众人一同来到了双山陵园。
边耀双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小沈三的‘怂恿’下,跟我们一起。
也得亏是有他和焦桐在。
边耀双身份特别;
焦桐是陈祖道的义子干儿,得陈祖道传授,一身的硬功夫。
这俩人都力大惊人,一边一个,一人一只手,提着卫兰的轮椅两边,上下台阶如履平地。
“巧梅,我又来看你了……”
供品还没完全摆上,顾海涛已经哭得不能自已。
一堆人谁劝他都止不住,最后还是童向南打开一瓶酒递过来,给他灌了两大口,才令他稍微止住些情绪。
“咦,我看这碑像是要废了啊。”边耀双忽然说道。
“你什么意思?”顾海涛瞪眼看着他。
边耀双笑笑:“如果你妻子活过来了,那这墓碑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顾海涛一怔,有些魔障道:“巧梅真能回来吗?”
边耀双拍了拍随身的小包,“看看吧,如果她能活过来,我就把这碑改改。”
高和借着点燃的蜡烛看了看墓碑上的碑文,小声嘀咕:
“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可能活过来。”
“谁说不能?”
陈祖道大声说道。
他这么说的时候,眼睛是斜向我的,意寓不言而明。
边耀双拿出一条毛巾,边擦拭墓碑边说:
“没死过的人,不会知道死后会是怎样的状况。死人再投生,又会忘记以前的事。所以活人谁都不能肯定,人死后是怎样一种状态,更加不会知晓亡魂的经历。我没死过,同样不能发表意见。但是,我肯定,死人是有可能复活的。”
高和欲言又止,最终看了看顾海涛满眼企盼的样子,只是叹息一声。
边耀双看向他,微微一笑:“其实我也是警察。”
高和一愣:“你是……”
“法医。”边耀双把毛巾递给小沈三,“现在平古县担任法医科主任。”
“平古县?”高和更加诧异,“这我倒是知道,我一个堂哥就在那边。我好像听他说过,你们那儿有个法医,叫徐什么……”
“徐祸!”边耀双微微点头,“他是我的前任领导,也是我老板。”
小沈三小声对我说:“徐祸就是我二哥。”
我立刻明白,边耀双说的‘老板’是什么意思了。
小沈三说过,他二哥掌管着阴阳驿站,是驿站的老板。
这边耀双,居然也是阴阳驿站的人!
我看看时间,夺下顾海涛的酒瓶。让他好好回想一下,季巧梅去世的具体时间。
他倒还清醒,说的时间和上次分毫不差。
说话间,就到了正时辰。
小沈三又指挥众人,再次上了香,然后命顾海涛点起火盆中的烧纸。
我拿出解小环做的纸衣,交给顾海涛,“觉得时间到了,就喊着季巧梅的名字烧给她。”
顾海涛点点头,接过纸衣,盯着火盆发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见他一直没有动作,我以为他是真神游了,刚要提醒他,忽然感觉后脊梁有股阴惨惨的凉气。
“妈嘞个把子的,什么情况?!”
陈祖道一声暴喝,警惕的看向周围。
显然他也感觉到了异样。
边耀双走到顾海涛身旁,低垂着眼帘,像是自言自语般说:
“有人要回来,还有人要带人走。”
卫兰操控轮椅,到了顾海涛后方,调转方向,背对着顾海涛。
焦桐跟在她身边,一只手扶着轮椅,同样警觉的环视四周。
“我怎么觉得,这像是要出事啊?”二胖颤颤嗦嗦的凑到我身边。
他害怕死人,对于墓地这种场所,也有着一定的恐惧,所以从进来陵园就没怎么说话。
童向南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声音柔和道:
“每个人的一生,都要经历不同的阶段。小时候无忧无虑;年轻时精力充沛;中年沉稳;晚年悠哉。什么都经历了,没有了牵挂和奢望,累了,就该躺下来,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下了。”
二胖揉了揉鼻子,“听你这一说,好像死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这个时候,顾海涛突然一声悲号:
“巧梅!回来吧!回来……我想你了,我想你了……”
他哭喊的同时,将纸衣服展开,蓄进了火盆。
也就在这相同时刻,我只觉得背后寒意骤然加剧。本能的一把抓起小沈三,将他提到了我身后。
“我靠!你又拿我当挡箭牌!”
小沈三怒不可遏。
这会儿我已经明显感觉出不对劲,见纸衣燃烧,立即取出烟头给我的那包烟,抽出一支递给顾海涛。
“他这个时候哪有心情抽烟?”高和皱眉道。
我一把掐住顾海涛的后脖颈子,“想要季巧梅回来,就赶紧把烟抽了!”
顾海涛这才慌忙把烟叼在嘴里,凑在火盆上点着。
烟一点着,高和就咦了一声。
那是因为,火光映照下,从顾海涛口鼻中喷出的烟,并不是随风飘散,而是笔直向上升去。
待等升高到一定程度,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
火盆里的火,连同纸钱、纸衣服燃烧后的灰烬,竟然像是受那青烟的引带,打着旋、聚而不散的飞向空中!
“什么人?!”陈祖道压着嗓子低喝一声。
我没有回头,但是听到呼喝声未落,就似有活物以极快的速度向着这边移动。
待到声音接近,焦桐猛然间跃身而起,连着跨越两排墓碑。
跟着就听到一声惨叫。
这叫声十分短促,但我还是听出,那像是大型犬科动物发出的!
第四百三十二章 再续前缘(17)
“是条大狼狗!”二胖叫道。
“不是狗,是狼!”
陈祖道骂道:“妈嘞个巴子的,我是真的老了,人跟畜生都分不出来了!”
“我次!”
高和突然也跟着骂了一声,把手伸到腰间,看样子竟是想掏枪,却是摸了个空。
童向南猫腰拿起了顾海涛喝剩下的白酒,和之前擦拭墓碑的毛巾。
他将毛巾塞进酒瓶,问二胖要打火机。
卫兰说道:“不用点火。它们不敢靠近的。”
这时火盆中的灰烬,已经旋转上升到了近一丈的高度。
我生怕有什么闪失,不敢回头张望,只能是眼望空中,向离我最近的二胖问:
“来的是什么东西?”
“虫子!”
二胖除了死人,别的什么都不怕,“是他娘的一大堆一大堆的飞虫,好像是马蜂,把咱们包围了!”
我心底一阵发毛,但又觉得不对头。
我早先没少捅马蜂窝,蜂群一炸窝,那‘嗡嗡嗡’的,就跟小型战斗机群似的。
这会儿可是没那种蜂类集结攻击的动静!
我没听到声音,但却感受到一种似无形的压力正缓缓接近。
“嘶……嘶……”
顾海涛身后的卫兰,口中忽然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我一时没忍住,侧眼一看,只见她半张着的嘴唇之间,竟然喷出一道极细的银色水线。
我记得她喝了不少酒,但她现在喷出的水线,却没有明显的酒味。
“巧梅!是巧梅!”
顾海涛猛然跳起身,指着一处大叫。
我抓住他的胳膊,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有个人影正在朝这边走过来。
等稍微离近一点,我看出那并不是女人,是个男的,是……
“烟头!”
烟头不紧不慢的走到近前,抬眼看了看还在上升的飞灰。
低下头时,却是对着我身边说道:“九爷,该干活了。”
“昂,我去准备,你把人带到,就发车。”
回应烟头的人,居然是二胖!
我这会儿也顾不上再管那诡异的飞灰了,扭脸一看,正和二胖打了照面。
他像变了个人似的,冲我嘿嘿一笑:
“我先去忙活了,明天咱还去吃焖肉面吧!”
说完便沿着台阶,大踏步往山下走去。
“你回来!”高和想拉他,但没拉住。
这时我也已经看到了身后的情形,我们的确是被成群聚集的飞虫包围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上下山的一面,被黑压压铺天盖地的飞虫给堵截住了!
别说高和了,我都以为二胖吓得失心疯,居然迎着那些鬼雾般的飞虫走了过去。
我想拉住二胖,却被卫兰抢先拉住了手腕。
“他没事的。”
卫兰轻声说道。
她已经不再吐出水线,神色间很是自若。
眼看二胖就要走进虫雾了,那妖异的虫群,突然间像是受到了惊吓,竟蓦地向上升了起来。
足足抬升了两丈多高,像是打开了卷闸门一样,任由二胖走了过去。
二胖才穿过去,卫兰就再次嘬唇发出那种嘶嘶怪响。
这一次,她并没有再吐出水线。
然而,那些飞虫像是瞬间失去了飞行能力,纷纷朝着地面坠落。
只眨眼的工夫,那瘆人的虫雾屏障竟消失殆尽!
一直没有动静的边耀双忽地笑道:
“我怎么都没想到,这趟来,居然还有公干。”
就在他说这话的时候,一个人从山下走了上来。
这切切实实是个人,但走路的姿势十分古怪。
他走的很慢,特别是上下台阶,就好像腿不会打弯儿似的。而且两条胳膊垂在身侧,并不跟着步伐摇摆。
边耀双似是等得不耐烦,偏了偏头,迎面走了过去。
走到那人身前,只一只手在那人面前虚抓了一把,就和对方错身而过。
那人却就此僵立在原地,看上去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不再动弹。
边耀双没有往回走,反而加快了脚步,最后竟飞跑起来,直至脱离了我们的视线。
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胳膊。
拍我的是焦桐,他快速的打了几个手势,然后指向一个方向。
我看懂了他手语的含义,是说他看不清那边有什么,但感觉有个东西正在向这边靠近。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我竟又看到一个身影飘忽过来。
等看清来人的样貌,我震撼之极。
这次来的是个女人,确切说,只是一个半透明的女人身影。
然而,这个女人我却是见过的。
那分明就是我前晚在梦中见到的季巧梅!
陈祖道“喂”了一声,“又是什么东西躲在那儿?”
我被他声音吸引,顺着他目光一看,居然又有一个同样的女人虚影飘忽的向这边过来了!
我下意识放眼扫视别处,才发现四周围有许多个‘季巧梅’,同时向这边聚拢!
我根本来不及数清楚数量,这些相同的虚影已经聚集到了火盆旁。
如妖蟒般一直盘旋的飞灰,骤然像是被强风刮散,不复存在。
而这诸多的虚影,也在同一时刻,合为了一体!
我给顾海涛的烟,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抽完了。
本来两手空空的烟头手上,却是多了一根点燃的烟卷。
“总算是把人找到了。”
他冲我点点头,把烟叼在嘴上,晃晃悠悠的朝着山下走去。
已经不再是虚化的季巧梅,像是没有自主的意识,跟在他身后下了山。
随着两‘人’身影消失,边耀双信步走了回来。
他冲我挑了挑眉毛:“人接回来了?”
“应该是吧……”
我不确定的说。
他走到墓碑旁,在石碑上摸了一下,“鞥,是回来了。”
说完从包里拿出一把凿子,看似随意的在墓碑上划了一下。
那并没有留下多么明显的痕迹,顾海涛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嗷”的一声,向他扑去。
我只好上前拽住顾海涛,低声道:
“你老婆已经找到了,还管墓碑干什么?”
边耀双走到高和面前,笑眯眯道:
“我是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我们高队的亲戚。”
他指了指还僵立在台阶上那人,“这两个家伙,就当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吧。”
此间事了,收拾一番,便即下山。
走到那人跟前,那人还是不动。
仔细看他脸色,铁青;
眼珠子也不转,而且瞳孔扩散,没有丁点聚光。
“死了!”高和惊道,“是个死人?”
陈祖道上前捏了捏那死人的耳根,“不是死人,是才被吓死的。”
边耀双朝山下指了指,“那边还有个活的。”
第四百三十三章 再续前缘(18)
跟随边耀双,来到一排墓碑后。
只见果然有一人,被鞋带儿反绑着两根拇指和尾指,脚上捆着皮带歪在那儿。
这人身材矮小,獐头鼠目,看到我们,既惊慌又颓丧。
再看看不远处,一座坟墓封存骨灰的石板被撬开了。
高和即时反应过来,一把提起那家伙:
“最近几起盗窃骨灰,勒索家属的案子,都是你们干的吧?”
这人应该是惯犯,单是看边耀双捆人的手法,就大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这会儿再听高和的口气,那还不乖乖认罪。
“妈嘞个把子,偷人骨灰,和挖人祖坟有什么区别。老子……”
陈祖道才开骂,焦桐就已经挡在了他身前。
也正因为这样,才能及时阻止他一巴掌把这龌蹉下贱的贼给拍死。
那挖人骨灰的贼,在高和的审问下,交代了自己的名字和绰号,并且承认了最近几起案子,都是他和另一个家伙干的。却又说出一桩才发生的怪事。
就在不久前,这个绰号软皮的贼和那个叫阿邦的同伙,才撬开石板,忽然就听身后有人叹气。
俩人敢干这个,不光是下贱,还是有相当胆量的。
回头不见有人,也没当回事,只以为是听错了。
可等扭过脸,看到对方的反应,才双双意识到不对劲。
一个人听错还说得过去,怎么可能两个人同时听错?
这种事就怕细想,这一想,两个家伙可都真害怕了。
阿邦胆子小些,当即就说今天这‘活’不能干了。
两人说走就走,也不管撬开的石板,就想离开陵园。
哪知道才走回主路上,阿邦突然一转身,朝着山上走去。
软皮本来还想喊他,可是很快就看出不对头。
哪有人直着腿走路的?!
看阿邦这模样,别是被鬼附身了吧!
“阿邦也被你们抓住了?他现在没事了?”软皮哭丧着脸问。
根据他的交代,他之所以没独自逃走,主要是因为,他跟阿邦是连襟,是亲戚。
出了陵园,高和立马给队里打电话。
我怕麻烦,经他同意,和其他人先行离去。
上了车,听童向南提醒我才想起来,二胖哪儿去了?
关键他还开走了一辆车!
给他打电话,提示不在服务区。
我只好先把小沈三和边耀双送到店里,然后带着其他人回了家。
回想这半夜的经历,所有人都无心睡眠。
陈祖道更是吵着要喝酒。
顾海涛一言不发,从厨房端了剩菜,直接跟他喝开了。
我也懒得劝他,问卫兰要不要再喝点?
卫兰轻轻摇头,“我能喝,但平常不喝酒的。”
经过今晚的事,我对她真是刮目相看。
据我以前的了解,她只是出生在川滇,后来因为被拐的经历,才接触蛊降的。
对于蛊术降头,她应该不能算精通。
我找她来,实在是没办法的事,我压根不认识别的懂蛊术的人啊。
没想到她居然真派上了大用场。
卫兰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轻声说道:
“我以前的确不精通蛊术,因此害了你爱人。恰好刘洪家里有许多这方面的古籍。我想要弥补,便开始钻研学习。”
我恍然大悟,“今晚真是谢谢你了。那些虫雾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下山的时候刻意看过,出现虫雾的地方,地面上并没有飞虫之类。
“是一种蛊虫,生而为虫,死后便化为灰土。”
卫兰微微蹙眉,说道:“其实这种蛊虫看起来吓人,但实际接触,对人的伤害并不大。”
“那施放这种蛊虫的人,目的是什么?”童向南除了心理学,对其它新鲜事物也都充满好奇。
“勾魂!”卫兰缓缓道,“这种叫婆涅罗的蛊虫,另一个名字叫孟婆引。能够将一个人的魂魄,从身体里勾出来。”
说到这里,她似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顾海涛。
我和童向南都留意到了她这个眼神。
童向南试着问:“顾海涛和骆寅生身份互换,是因为婆涅罗?”
卫兰抿了抿嘴唇,微微摇头:“我只是在书中看过有这种方法,能够移魂换位。我没实际看到过,不敢断言。但听你们说顾海涛的情形,又不完全像是蛊术使然。应该还掺杂了别的邪术。”
焦桐一直在旁听,这时冲我打手势询问:是谁施放蛊虫?针对的是谁?
童向南和卫兰也都懂得手语。
童向南深思间说:“我记得边耀双说过:有人要回来,还有人要带人走。如果说,对方有着明确的目标,那就可以用排除法来计算。我们这些人都是临时聚集起来的,多数是下午才明确知道要去哪里、做什么。所以,我们即便有仇人,也不太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样的安排。”
见他看着我,我摊摊手,“应该不是针对我。”
焦桐也打手语:义父的仇人早死绝了。
于是,一干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顾海涛的身上。
童向南眼珠缓缓转动,说:
“对方的目标是他的话,到底是针对他本人,还是骆寅生?”
“那还用问嘛。”我对顾海涛还是有着相当程度了解的。
他是欠揍,但不至于有死的罪过。
童向南看向卫兰:“你知不知道婆涅罗勾魂的具体方法?”
卫兰点头:“惊魂、放蛊、收魂。”
“单从字面倒不难理解。”童向南点头道,“最初放那么一匹饿狼出来,任谁看了都要吓一跳,这算是第一个步骤——惊魂。放出婆涅罗,就是第二步。我现在想知道,要怎么才能收魂?”
“阿邦!”卫兰说道:“人一旦被勾魂,魂魄是不能离开肉身太久的。利用婆涅罗勾魂,最重要的一个步骤,就是要为勾出的魂魄再找一个临时的身体。”
“那个叫阿邦的贼,就是这个载体?”
我和童向南对视,同时都想到了一件事。
根据软皮的交代,他和阿邦是在傍晚喝完酒后,临时起意决定再干一票的。
也就是说,阿邦并不是事先选定的‘载体’,而是被临时利用。
还有那匹被焦桐打死的狼。
狼毕竟不是狗,就算经过驯养,也不会像狗一样听从命令,做出潜伏的行为。本性更不会主动攻击聚集在一起的人群。
那就只能是——有人带着狼,在我们之后到达陵园,伺机下手。
童向南直接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卫兰道:“我认为阿邦并不是临时被选定的载体。因为,如果是用婆涅罗勾换男子的魂魄,一个必须的条件是,载体一定也得是男子,并且阳元虚耗的厉害。说白了,就是载体在那之前,必定才跟女子行过房事。”
第四百三十四章 再续前缘(19)
“行房事?”
我眼皮一跳,看向顾海涛,“哎!你先别喝了。我问你,你说你刚醒来的时候,是在旅馆里,身边还有个女的?”
顾海涛红着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双手抱头,崩溃道:
“我没有!我以前虽然找过女人,可那是以前!二十一年了……我不是故意背叛巧梅的!”
“喂!我不是说以前,是说……”
见他又再痛苦落泪,我没有继续再跟他掰扯。
这半夜,他虽然跟我们在一起,但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季巧梅能否回来这件事上。
他不光没留意周围发生了什么,更因为是普通人,看不到我所看到的情形。
在他看来,除了火盆里的纸灰算是怪异,其它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甚至于,我最后告诉他,季巧梅已经回来了。他这会儿也多半只当我是安慰他。
我对卫兰和童向南说,我刚刚见到顾海涛的时候,他确实说过,他是在旅馆的床上,身边还躺着个女人。
卫兰说:“那两人的互换就不是偶然,而是人为。”
童向南摸了摸鼻子,“按照你的说法,载体和被勾魂的目标不能间隔太远距离?”
卫兰点头,对我说:“顾海涛变成骆寅生的时候,骆寅生本人一定就在旅馆附近。”
“这个只要让高哥查查,事发前一晚,骆寅生有没有离开过疗养院就行了。”
整件事越深入,越是迷雾重重。
熬了这半夜,我不光累了,还担心二胖。
我让童向南等人按白天安排的,各自回房间休息,见顾海涛还在喝酒,一边打电话,一边起身过去想要阻止他。
二胖的手机还是打不通。
“喂,别喝了!你现在喝的胃疼,附近可没有打针的地儿。”我不耐烦的对顾海涛说道。
顾海涛还没出声,旁边突然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攥住了我的胳膊。
陈祖道瞪红眼睛,冲我吼道:
“你也太霸道了!不念咱俩旧情,硬是连这破房子的钱都要跟我清算,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现在老子喝口酒,你也要阻拦,真当老子是任你拿捏的软柿子吗?!”
意识中,吕信怒道:“这憨货,真喝多了,又要犯混!”
“还不是你惹的祸!”我也看出来,陈祖道是喝醉了,又再把我当成了吕信。
我想把手抽出来,事实上,也的确一下子就很顺利的抽出来了。
陈祖道像是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
“好啊,你人回来了,功夫竟也跟着转世了!好好好,让我跟你切磋一下,就像当初咱们在太湖之滨那次一样!”
说着居然以掌为刀,横着向我砍了过来。
换了普通人,这算是当胸一掌。
但陈祖道身高两米二往上,这平砍的一掌,变成直接砍向我的喉咙。
真被砍中,我哪还有命在!
无奈两人离得实在太近了,他又是身高臂长,而且真用了功夫。
我根本避无可避。
一旁的焦桐看出不对,再想阻拦也已经来不及了。
情急之下,我只能选择硬碰硬,抬手格挡。
我不知道爷给我‘种’的鬼手,在这种状况下能否发挥作用,可即便是被砸断一条胳膊,也比死强啊!
双臂硬磕在一起,双方都是身体一震。
我的胳膊并没有像预料那样被砸断,甚至没有明显的疼痛感。
陈祖道露出吃惊的表情,随即眼露狂喜之色:
“贤弟,你功夫居然精进如此!竟能硬接我的招了!”
他是真的喜形于色,但此刻也真是完全把我当成了吕信。
“好的很,再接我一招试试!”
“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他的另一只手也慢慢抬了起来。
我知道他这还是留了余地,意在提醒我,他要动用双手,动真格的了。
我心里叫苦不迭,能挡下这一招,是鬼手发挥了作用。
可我一只手哪能架得住他两只手啊?
“看招!”
眼看他另一只手挥拳打过来,我一咬牙,身子向下一缩。
同时原本格挡他的右手向下一缩,反掌变爪,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本来是想,借着抓他胳膊的力量,滑到桌子底下去。
只要钻过桌子,到了焦桐身边,焦桐就能帮我挡住他。
哪想到情急失算,忘了身后是椅子,往下这一缩,正好一屁股坐进了椅子里。
这下我是真急了,见砂锅大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不由的破口大骂:
“你个老混蛋!真是作死!”
这一句脏话骂出口,突然间,我感觉后背传出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弥漫到了全身。
抓住陈祖道手腕的手指本能的一用力,竟把他疼的‘啊’一声怪叫,不光缩回了拳头,还被我硬别的摔进了椅子里。
“老瘪三,我要侬个命!”
吕信怒骂的同时,我右手的力道又增加了几分。
陈祖道疼的五官都扭曲了,再没有了攻击能力,斜看着我的眼神中,渐渐流露出对死亡的恐惧。
“呃啊!”
焦桐担心义父安危,从嗓子眼里喊了一声,跳过来,从另一边抓向我的肩膀。
不知道因为什么,我本来只是恼恨陈祖道酒后乱来,焦桐一到跟前,我心里的怒火竟猛然提升到了难以抑制的程度。
左手一翻,居然准确无误的抓住了焦桐的手腕。
顾海涛还没喝懵,陈祖道才一动手,他就躲到一边去了。
焦桐和陈祖道的下场几乎一模一样,被我别进了原本顾海涛的位置。
这时我开始惊觉不对劲。
我小时候虽然练过三招两式,但从来不用功。
焦桐的能耐我是见识过的,我右手能制住陈祖道,是因为爷替我种了鬼手。
左手又怎么能挡住力大无穷的焦桐呢?
心中的无名之火还在继续漫延。
双手的力气也逐渐增大。
陈祖道脸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艰难道:
“吕弟,你杀了我吧,别伤我的孩子!”
“饶了你我都不会饶他!”
我完全失去了控制,从牙缝里说了一句,骤然起身,就想挥动左手,将焦桐向墙上摔去。
千钧一发间,面前突然传来一声破碎的声音。
一个饭碗摔碎在桌上,飞溅的碎片在我脸上划出一道口子。
我怒不可遏的看向对面,却见童向南指着我大声问:
“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第四百三十五章 再续前缘(20)
听到童向南的大声质问,我身子猛然一震。
“快收手!”
意识中,梁开元和沈芳云同时叫道。
我脑子更加清醒,看向焦桐,就觉得他说不出的讨厌,真是恨不得一把掐死他。
但见他疼的几乎快要昏过去,稍一迟疑,还是松手放开了他。
再看陈祖道,虽然满脸痛苦,但眼中明显有着一丝庆幸。
我深呼吸了两下,问他:“你还敢撒酒疯吗?”
陈祖道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用试探的口气问:
“我要说我不撒酒疯,你肯饶我?”
“你这是清醒了!”我甩开了他的手。
眼尾扫视,他的手腕竟已被我抓成了紫黑色。
陈祖道没有再动手,也没去管被我捏伤的手腕,只是歪在椅子里,怅然若失的看着我。
半晌,他眼神一黯,说道:
“我现在知道,你不是吕弟了!”
“怎么?梦醒了?还是真醉了?”我有点意外。
陈祖道直了直身子,苦笑道:
“你刚刚是动了真火了。你若是他,一旦露出那种眼神,就要杀人了。他要杀的人,一定会死。
其实我心里早就明白,他从来没真的喜欢过我,跟我在一起,只是觉得我蠢,想要利用我。
我若在他面前像刚才那样犯混,他势必是要杀我的。你没有杀我,是你心软。所以,你不可能是他。”
他此刻神态惨然,像是又苍老了许多。
我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刚才吕信的确发火了,也确实是对他动了杀心。
陈祖道以前是做过杀人放火的勾当,可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他在某方面的取向异于常人,也不能算是他的错。
喜欢一个人,明知道对方只是利用自己,还甘愿被当成傻子一样的利用。
这算不算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呢?
我缓了一阵,对他说:
“老前辈,我不是吕信。真正的吕信,早在多年前就死在一座炭窑里了。”
陈祖道颓然的点了点头。
又过片刻,他对我说道:
“孩子,你是个好孩子。可你又是如何得了这一身妖力的呢?”
“妖力?”
陈祖道迟疑了一下,竟又抓起桌上的一个酒瓶。
“你还喝?”
他摇摇头,突然平伸一根食指,朝着瓶身戳去。
他的速度很快,只一探一缩。
仔细再看,玻璃酒瓶上竟被他用指头戳出一个边缘齐整的窟窿。
“这叫功夫,是练出来的!”
陈祖道口中说着,又再伸出拇指,连同食指在酒瓶口捏了一下。
只这一下,加厚的瓶口部位,居然直接被捏成了粉末!
“这叫力气!”
陈祖道放下酒瓶,又再拿起另一个。
我此时看得发愣,以为他还要用实际行动诠释一些概念。
没想到他斜看了我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瓶口凑到嘴上。
“咕嘟咕嘟”,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把剩下的半瓶酒喝干了。
见他眼神躲闪,我哭笑不得,“这叫酒量。”
陈祖道嘿嘿一笑:“喝了一百多年了,戒不掉了。”
他随即又正色对我说:“你现在知道,什么是妖力了吧?”
童向南在我对面坐了下来,说道:
“三七,老先生是想告诉你。通过苦练,足够的速度,加上由内而发的力量,能够穿破坚硬的物体。他捏碎瓶口,更偏重使用天生的力量。
我不懂功夫,但我认为:人自身的力量,和骨骼、肌肉有着不能分割的关联。体重、身高……综合各种因素,力量是有极限的。
可你知不知道,刚才你的表现,在我这个外行人看来,已经不是单纯的功夫和力量了。
你当然可以说,你在这一双手上下过苦功,我也愿意相信。可你的身高、体重是不会改变的。再苦练,力量也不可能达到……达到刚才那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你刚才……貌似已经突破了人的生理结构、突破了人体物理学了!你自己认为,凭你的实力,你能同时应付老先生和他的……他干儿子吗?”
“不能。”
我笃定的说,“我小时候是练过几下把式,可我从来不用功,我嫌累。我常跟二胖,学着射雕英雄传里,蒙古草原上的蒙古人那样练摔跤;用竹篾子做弓箭,拿邵憨子家鸡窝里的鸡练射雕,可最后差不多都是我跟二胖一起跟邵憨子打架,被他爹妈用笤帚疙瘩直接追到家里。”
“我看你练的最扎实的,就是你这张嘴!”卫兰忍俊不禁。
童向南刚要说话,院门打开,二胖背着手,低着头走了进来。
“你上哪儿去了?”我问。
二胖抬起头,对着我眨巴眨巴眼:“三子,我好像病了。”
“怎么了?”我起身过去,“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也说不清楚……我记得我不是跟你在一块儿,在给那女的上坟呢吗?”
二胖揉了揉鼻子,“后来我迷迷糊糊的,像是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成了司机,拉着俩人去了一个地方。对了,就像上回……工厂那回一样。”
我心里一动,“你送谁?”
二胖摇摇头:“想不起来是谁,我都想不起来那俩人的脸了,可是我记得那是一男一女。”
“你把他们送哪儿去了?”
二胖又再摇摇头:“说不上来,反正我清醒的时候,就在车里,就你借的那现代。车就停在一家医院门口。”
“哪个医院?”
“第一人民医院。门口牌子上写着呢!”
“然后?”
“然后我就回来了。”
“呵呵……呵呵呵……”
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笑,还笑得这么二百五。
童向南反手敲了敲桌子,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我。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张照片,内容正是我刚才一对二,制住陈祖道和焦桐两父子的场景。
“我只来得及拍下这一张。”童向南冲我扬了扬下巴,“看出不对劲了吗?”
我盯着照片里的自己看了一阵,把手机还给他,“这肯定不是我。”
童向南点点头:“所以我才问刚才的那个是谁。”
“那就是三子啊!”二胖说道,跟着对我说,“三子,你说我是不是得梦游症了?不然怎么会一觉醒来,就跑到医院去了?梦游会开车吗?能避开人不撞上?”
第四百三十六章 硬怼(1)
比起二胖,童向南显然更关心我这个亲外甥。
他又再敲了敲桌子,让二胖别打岔。
和他眼神相对,我也有些迷糊。
他所拍摄的照片里,被夹在中间的那个,就是我本人。
可我绝对肯定,我活了这么久,就从来没有过那样的表情姿态。
坐的是很稳,但缩着脖子,头和下巴往前伸,呲着牙,神情狰狞的无法用语言形容。
那特么哪像是人啊,简直就像是凶猛无脑的野兽成精了一样!
陈祖道并没有主动要求看照片,却是向我问道:
“你和白晶丫头有没有再联络?”
我摇摇头:“我都快想不起来她长什么样了。”
跟着在心里补了一句,“我还真忘不了她的身材背影。”
陈祖道说:“你知道她的身份。她是胡黄出马堂的弟子。以她的先天体质,再怎么练,力量也不会超过焦桐。
可是,我亲眼看到过她出马。黄仙上身,弟子出马……她那时候能一只手,把一只日久成精的石狮子举起来,另一只手把石狮子的眼珠抠出来!
我后来试着举了举那石狮子,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拖着那东西走了四五米。因为那家伙最少得一千多斤!”
“老先生好功夫!”
童向南心不在焉的说了一句,面向我时,却是满脸认真:“你今天晚上到底在干什么?真是‘招魂’那么简单?”
他这么问没毛病。
作为心理学家、高级知识分子,他善于总结。
我真是对他合盘说了关于顾海涛、骆寅生、季巧梅的全部,可今晚的事,在他看来,更像是一种特殊的仪式。
在所有人看来不可思议的现象,我这头脑清晰的舅舅,都会从科学的角度去思考。
‘狼来了’是人为;
蛊虫聚集成虫雾,是自然现象,毕竟蛊术还是被多数人认可存在的;
火盆里的纸灰出现的异相,他跟牛顿一‘商量’,也不是不能解释。
忘了提一句。
即便是卫兰说了婆涅罗的事以后,他还是从‘科学’的角度解释了一下阿邦的死因。
阿邦和软皮听到身后有人叹息,那时两人或多或少都受到惊吓,已经不能够再坚守自身意念。
阿邦那时候,更可能已经被催眠。
所以,阿邦才会以那种怪异的步伐出现在我们面前。
话说回来,有人在夜里替逝者烧纸,但没听说过午夜还有人替谁上坟。
阿邦本就做贼心虚,那时突然清醒过来,见呼啦抄一堆人围着个坟头烧纸……
大晚上、烧完的纸灰伴着火苗飞那么高。
阿邦被活活吓死不稀奇。
“呼……呼……”
呼噜声传来。
循声一看,原来是顾海涛喝够了劲,趴在桌上睡死了过去。
他此刻的模样,让我想起了梦中那张倾斜的折叠圆桌。
童向南起身:“三七,明天还要做什么?”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作为先人……”
“呸!”
“我是说‘祖宗’要还没回来,舅,你最好还是陪着我。”
“好好想想,刚才那个是谁!”
童向南指了指我,径直步入了原先二胖和爷共同居住的一楼卧房。
陈祖道虽然喝了很多酒,但刚才那‘一战’,似乎令他完全清醒过来了。
他同样起身道:“白晶丫头是正经的出马弟子,被附身后力大无穷。但你肯定和出马不沾边。我看你,多半是被什么精怪给缠上了,不然……你打不过我。”
已经缓过来的焦桐上前扶住他,一只手冲我打手语:
你刚才真想杀了我。因为什么?
我一时茫然,刚想说我也不知道刚才具体是什么情况。
却听意识中,传来孙太监阴柔的声音:
“咱们当中,好像又多了一个。不过,那不是人,而是——狼!”
只这一句话,比我这半个晚上的经历都要让我震撼。
见焦桐扶着陈祖道去了猴子家,我走到卫兰身后,“嫂子,我送你回房间休息吧。”
卫兰回首道:“我想先上趟厕所。”
我一时不知所措。
皮蛋娘俩都在医院,方玲也不在……
卫兰道:“后边的一楼,有坐便器的。你帮忙抱我一把就行了,我自己会脱裤子。”
“嫂子……”
“没事儿,小凡心很细,是个好女孩儿。今天安排房间的时候,她就在马桶两边放了俩板凳,我手臂够力气的。”
尴尬难以避免,可不管怎样,还是把卫兰安置妥当了。
回到吃饭的大厅,顾海涛还在伏案打呼。
二胖一手提着条红烧鱼的尾巴吸溜鱼冻和鱼肉,另一只手捏着个纸捻在搔顾海涛的耳朵。
“三子,我是不是真得梦游症了?”
二胖停下手里的动作,用纸捻挠着自己的耳朵,“咱舅学心理的,能治梦游吗?”
我说:“不如等爷回来,问问他,他这个上一任的封九,职责是什么吧!”
二胖心大,把鱼刺一扔,起身指指顾海涛:“这家伙怎么办?”
他本来是指着顾海涛后脑门的,哪知道话音未落,顾海涛猛地挺直身子坐了起来!
我冲二胖抬抬下巴,“把他架咱舅那屋睡去吧。”
“好……”
“不行!”顾海涛骤然起身,很有些莫名其妙,但又很是急切的对我说道:“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想和巧梅在一起。”
“什么意思?”二胖茫然的问。
我和顾海涛对视了一阵。
我看到他眼中从未有过的……或者是我从未见过的特异神采。
“行吧,那……那特么今天晚上咱几个就都不用睡了。”
“啥情况啊?”二胖问。
“你还当司机!”
我扭脸问顾海涛,“还能自己走吗?”
他点点头,“能,我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么清醒过了。只要能和巧梅在一起,刀山我也能爬到顶!”
“我……我当司机……”
二胖放下才拿起的酒瓶,舔了舔嘴唇:“三子,你……你说话快一点都行。我现在喝了酒了,你们这儿,这个点儿查酒驾吗?”
“那就打车!”
三分中街说是街,但在北方,就算是一条胡同。
不长,也就几十米。
顾海涛说话是硬气,可**凡胎,抵不住酒意,走起来一步三栽歪,以至于我和二胖不得不从两边架着他。
三人正歪歪扭扭往前走,忽然就看见,旁边一户人家的大门打开了。
紧跟着,一个人手里转着钥匙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