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画皮(2)
看到短信内容,我吃了一惊。
意识中,梁开元惊呼:“美芝出事了!”
我让赵奇放开梁园,告诉她发求救短信的人是我们的朋友。
“我知道,是栗美芝。她是我的客户。”
赵奇松开梁园,说:“我找你就是因为她。她现在肯定是出了状况,可单凭你们,绝对找不到她人。”
“找不到是什么意思?”我听出他话里的蹊跷。
“总之她现在还不会有生命危险。”赵奇拍了拍梁园的肩膀,“去我那儿再说吧。”
赵奇所说的事务所,位于一家老旧写字楼的七楼。
门口挂的招牌是——赵大可法律咨询。
一进门,前台后一个女人头也不抬的问:“是朋友还是客户?”
“是客户的朋友。”赵奇回过头对我们说:“这是我事务所的前台、财务,兼私人助理。”
跟着一挑眉毛:“她还是我老婆!”
二胖“哦”了一声,“嫂子好,赵奇刚才在车上说你丑。”
我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
“没关系,我是长得不好看。他是想让你们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免得被我吓到。”
女人说着把头抬了起来。
我和二胖、梁园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赵奇真没说瞎话,这女人是真的丑。
可以肯定,她没被毁容,但长得比毁容还惨。
虽然不礼貌,可我还是在心里说了一句:这副长相,夜里千万不能出门,不然是会吓死人的。
“你们好,我叫萧雨。”
“你好。”
“呃……你好。”二胖扭过脸小声对我说:“我忽然觉得,死人没那么吓人了。”
“你闭嘴!”
“行了,去我办公室聊吧。”赵奇笑道,“萧助理,帮忙沏壶绿茶吧。刚去了高和那儿,他那茉莉花沫子是真难喝。”
从刚才开始,梁园就一直给栗美芝打电话。
我也打了一个,但都无法接通。
进到办公室,梁园急着问赵奇,栗美芝究竟怎么了?
赵奇坐到办公桌后,两条腿撬到桌上,反问:“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认识她吗?”
我示意梁园稍安勿躁,对赵奇说:“她找你查什么?”
“你,和他。”
赵奇指指我,转而又指向梁园,跟着搓手道:“这件事实在很有点意思,她让我查你们两个,是因为怀疑……呵,怀疑你们两个是她死去的老公。”
“她是什么时候找到你的?”我问。
“准确的说,是我找的她。”
赵奇对端茶进来的萧雨说声‘谢谢’,接过新沏的茶喝了一大口。
二胖有样学样,却烫的哇呀呀怪叫,差点把茶杯扔了。
赵奇嘿嘿一笑:“这算是小惩大诫。兄弟,以后说话还是注意点好。”
“你不怕烫啊?”二胖吐舌头瞪眼道。
赵奇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被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两种火烧过两次,所以能够承受一般人承受不了的温度。”
说着,掏出打火机,打着后将火苗对着手心烧了足有一分钟。
他将手心给我们看,除了熏黑了一小片,竟没有明显被灼伤的痕迹。
“看来栗美芝是真遇上大麻烦了。”我说。
“没错,但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赵奇边擦手边对我说,“你现在知道我不是普通人了,应该能想到,栗美芝遇到的状况也不一般。”
“我觉得你还是从头说吧。”
赵奇点点头:“先说岳蓉的事。我受张雪莉和季家宝的委托,查到遗嘱由她的律师所保管。出于职业道德,我告诉了委托人结果。你们应该也听说了,我以前是警察。所以在那之后,我就一直暗中保护岳蓉。”
二胖忍不住说:“可她还是被人绑了,还被打的像猪头一样。”
赵奇笑笑:“如果不是那样,高和怎么能将两个绑匪绳之于法?张雪莉两口子,应该是猜到,他们老子不会将财产……至少不会将全部的财产留给他们。
他们的最终目的,是逼岳蓉在将遗嘱公布前修改遗嘱的内容。所以,那时岳蓉不会有生命危险。我唯一没想到的,是会发生那场车祸。
如果不是撞上了你们,当晚只要绑匪把岳蓉交给季家宝和张雪莉,那会儿我就通知警方,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我摇摇头:“警队开除你是对的。”
以赵奇现在的身份,这么做自然算不上钓鱼执法,但如果是高和那样的警务人员,是绝不会为了抓人,把无辜人的生命作为‘赌注’的。
赵奇摊摊手,“我之所以认识栗美芝,是为了调查另一件案子。她在得知我的身份后,要我帮她调查你和梁园。我答应了,但所收酬劳,并不是钱,而是要她帮我做一件事。”
我沉下脸道:“你别告诉我,她现在出状况是因为替你做事!”
“不好意思,真就是这样。我要她做我的线人,也就是所谓的卧底。”
“去你吗的!”
梁园猛然起身,狠狠一拳打在他脸上。
赵奇没有躲闪,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
梁园还想动手,我拉住他:“先想法救人!”
我问赵奇:“你让她帮你查的是什么人?”
“思元幼儿园的房产所有人,也就是她的房东。”赵奇错了错下颚,“对方的名字叫朱允文,文明的‘文’。”
梁园这时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阴着脸问:“我见过他,他怎么了?”
赵奇冲梁园挑起一边的眉毛,“看来我答应栗美芝的事,可以交差了。你才是她的死鬼老公。”
“我在问你,朱允文究竟做了什么?”梁园抬高了声音。
我的意念中,梁开元叹了口气。
他并没有说话,但我立时就明白了他叹息的原因。
作为回报,他把作为商人的意识留给了我,其中必然包括了精明和理性。
现如今的梁园,在这两者上,必定就有所欠缺。
见梁园咄咄逼人,赵奇忍不住皱眉:“如果不是你开车够凶,我真不愿意找你!”
我冷冷道:“换了你爱人出事,你敢保证你不会冲动?”
赵奇吐了口气,说:“我也不想用无辜人的命做筹码,但朱允文不是一般人。”
意识中,孙太监忽然尖声说道:“如果是在当年,他几次三番直呼这个名字,恐怕死一百次都不够啊!”
第四百五十三章 画皮(3)
我对孙太监的话嗤之以鼻。
我当然知道,他这话的意思。
他是太监,是明朝的太监。
大明王朝历经两百七十六年,总共有十六个皇帝。
广为人熟知的,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
开国皇帝朱元璋;
打着‘清君侧’名义夺位的明成祖朱棣;
因为游龙戏凤,而被人熟知的流氓皇帝朱厚照;
再就是煤山自缢的崇祯帝,这位末代皇上的本名恐怕都少有人知。
还有一位,只当了四年皇帝,但在后世的名头,可是不小。
那就是被叔叔夺了皇位的建文帝。
这位明惠宗的本名,就叫——朱允炆!
历朝历代,太监都不能干政。当然,赵高、刘瑾、魏忠贤等奇葩除外。
而多数太监,都是不大识字的。
孙太监也不例外。估计能认得的字,比小沈三还少一些。
所以,虽然赵奇刻意解释了朱允文的‘文’,是文明的‘文’,但孙太监可能还是没听明白。
退一步说,即便他听明白了,如果在当朝敢和皇帝同名同姓,哪怕音同字不同,也是死罪。
我问赵奇:“朱允文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调查他?”
“这就问到点子上了。”
赵奇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我,“你先看下这个。”
我接过文件夹,翻开后,只看了一眼,就生出一种怪异感。
那不是电脑打字,而是拍摄的照片,被放大打印出来的。
内容本身,是用毛笔书写,最上方,竟还有一幅毛笔画像。
画的是一名女子,看头饰发型,绝非这个年代。
“这是啥?通缉令?”二胖憨声道。
“是寻人启事。”赵奇又再把腿翘到台面上,“杨素蓉,一六三零年生人,一六四四年四月二十五号失踪。
如果是普通人,私人张贴的寻人告示,不会被保留下来。
杨素蓉的父亲曾是当朝三品,退休后做了财主。所以找寻掌上明珠的告示,不但在当时传播广泛,还被当地县志载录了下来。”
我看了他一眼,翻过一页,竟同样是一份翻拍打印的照片资料,而且内容和前一张类似。
赵奇点了根烟,抽了一口,说道:
“兰招弟,一七零五年生人,一七二二年失踪。听名字就知道她家境一般了。这份东西能够保留至今,是因为她先订未娶、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在中了科举以后,得知她失踪,得了失心疯,就整天拿着这个到处找老婆。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却为一个女人变成了疯子……这要是放到现在,也算奇闻轶事。所以,你们才能看到这份东西。”
再翻一页,仍是类似。
但时间又再跨越了将近四十年。
继续往下翻……
我终于忍不住,抬眼问:“这些失踪的女人不光时间跨度大,甚至还有跨越朝代的,她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先看完吧。”赵奇把烟掐灭,“往后看,你们就能看出哪里不对了。”
因为事情可能和栗美芝有关,所以我和梁园都看的很专注。
二胖本来心不在焉,后来也出于好奇,认真了许多。
又再翻过一页,看到第二行,我意念中的梁开元,和身边的梁园,先后发出一声低呼:
“这个唐菲菲,和美芝的生日一样!”
“美芝也是这一天出生的!”
我快速浏览了一遍这份民国时期的寻人启事,急着翻到下一页……
等看到最后一页,我再次看向赵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奇挑起了一边的眉毛:“现在还认为,是我害了栗美芝吗?”
梁园摇了摇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所有失踪的人,都和美芝是同一天出生的?”
他这么说,是因为打从那份民国版的寻人启事往后,所有失踪人员的生日,都一样。
赵奇摇了摇食指:“准确的说,只是相同的月份日子出生。前面那几个没有记录生辰,但是……”
见他看向我,我毫不犹豫道:“年龄不同,画像粗糙,但是按照画像中突出的特点看,性格相似,很可能也是相同的生辰。”
“这就对了!”
赵奇一拍巴掌,放下腿,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快速的操控鼠标,跟着将电脑屏幕朝向我们:
“这是我调查,我老婆整理出来的。”
我先看了看屏幕的右下角,显示只有一页文档。
内容很简洁,而且编了号。
我一目十行的看完,带着震撼问:“这些都是真的?你都是从哪儿查到的?”
“找人查当然不行,我可以找另一个世界的人调查嘛。”赵奇咧咧嘴:“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双山路丧葬铺的沈三爷,算是我干师叔。你去问他,他会告诉你,我有这能力。我可以保证,这些资料的准确性超过百分之九十五。”
二胖看电脑的速度比我慢,这时说道:
“所有人都姓朱。和那些失踪的女人,还都认识……猪(朱)八戒背媳妇儿?”
我才喝了一口茶,听他最后一句,直接喷了出来。
确实,电脑里的文档,和赵奇给我们看的文件资料,是能对得上号的。
就譬如:
第一页的杨素蓉,家里的大管家,名字叫朱家乐。
第二个兰招弟,其未婚夫有个伴读书童,叫朱开河。
第三个……
第四个……
资料的最后一张,失踪的是栗美芝。
同样和姓朱的人相关——她租赁场地开办幼儿园,房东是朱允文。
我思索片刻,对赵奇说:
“你不说明,我们很难想象,这些失踪的人有什么关联。能够想到的,失踪人员的共同点,就只有三点。
一,出生日期;二,身边、周围,都有一个姓朱的人,或者说是人家;三,失踪人员从十四岁到三十九岁不等,全都是女人。”
赵奇揉了揉鼻子,“如果你对历史有一定了解,应该会想到更多。”
我摇摇头,刚要说,我对历史的了解仅仅是初中水平,更多是从古装电视剧里‘学习’的。
意念中,沈芳云忽然说道:
“第一个,杨素蓉,是一六四四年,四月二十五号失踪的。同年同月同日,发生过一件大事。”
“什么事?”我和梁开元、吕信同时问道。
“李闯王入京,明崇祯帝朱由检,披发遮面,自缢于煤山!”
第四百五十四章 画皮(4)
听沈芳云一说,我心里莫名的打了个突。
沈芳云跟着说道:“兰招弟一七二二年失踪,当时是清朝。也曾发生过一件大事——九子夺嫡,康熙驾崩,雍正继位!”
“一七六一年……”
听沈芳云如数家珍似的一口气说下来,我听得有些发懵。
梁开元也是连吸了几口大气,“芳云是书香世家,当年……当年是当地最名声在外的才女。”
赵奇一挑眉毛:“你想到了?”
我说:“我有个朋友,对历史很了解。我记得她说过,前几个失踪者的年份……当年都发生过一件大事。”
赵奇呵呵一笑:“你朋友很了解历史,你的记忆力也不错。”
见梁园坐立不安,我不想再绕弯子,说:
“杨素蓉失踪当日,恰好是崇祯自缢,明朝灭亡;而兰招弟失踪的时候,正好是雍正帝登基……如果说这些失踪者是皇亲国戚、当朝权贵,在某个特殊的时间段‘人间蒸发’,那不稀奇。可这些女人身份都还算是普通人,她们的失踪,怎么都和改朝换代、时局动荡搭不上关系吧?”
赵奇点点头:“你能想到这些,就已经够了。其余的疑问,就只能是用行动去追寻答案了。”
梁园用力捶着桌子:“我只想知道美芝现在在哪里!”
赵奇没有理他,而是又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我。
我翻开第一页,还没来得及看内容,就听孙太监一声惊呼:
“怎么是他?!”
“你认识这个人?”我下意识问出了声。
赵奇露出奇怪的表情。
梁园扫了一眼上面的照片:“认识,他就是朱允文!”
与此同时,孙太监也尖声说:“他是建文皇帝!”
我一怔,快速扫了一眼内容后,又再看那张照片。
照片中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有些清瘦,长相普通,戴着一副金属框的变色眼镜,显得很斯文。
我暗中问孙太监:“他是建文帝?你怎么确定?”
孙太监在宫里当差那会儿,已经是明成祖之后了。而建文帝因为身份特殊,我不认为当时的大明王朝会明目张胆的保留他的真实画像。
孙太监说:“我是没见过建文帝,可是咱家看过马皇后和懿文太子的遗像啊!这个人,实在是太像……太像……”
沈芳云解释说:“懿文太子是朱标死后的谥号。他是朱元璋和马皇后所生的长子。而建文帝朱允炆,是朱标的次子。”
我恍然大悟。
孙太监虽然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但是在宫里当差,首要的就是眼力劲和机巧的心思。
刚才赵奇和梁园不止一次提到朱允文,这名字已经让孙太监先入为主。
眼下看到照片中人的长相,竟让他结合马皇后和朱标的长相,判定照片里的人是朱元璋的孙子、朱标的儿子——建文帝朱允炆!
我只觉荒诞不经。
关于历史上的建文帝,的确有些特别。
野史传说,当初朱元璋决定让他继承皇位的时候,就想到‘这孙子’可能不是当皇帝的料,于是给了他一个铁盒。说是哪天皇位保不住了,打开铁盒,见机行事,便能化险为夷。
不得不说,老朱的‘第六感’还真准。朱允炆才当皇帝没几年,他叔朱棣就带兵杀到了京城。
入城前,叔侄双方交战,朱允炆自觉打不赢,于是打开了铁盒。
铁盒里总共有六样东西:一套袈裟、一串佛珠、一份度牒、一把剃刀,还有一张地图和一套火镰。
朱允炆看了地图以后,便明白了爷爷的意思,是要他危难时刻,假扮和尚,利用南京皇宫的地下密道逃命。
眼看大局已定,朱允炆只好剃了头,换上袈裟做僧侣打扮,利用火镰在皇宫放了把火,然后顺着密道逃出了南京城。
也有说法,说那铁盒,是刘伯温给朱元璋的。
坊间传说,难以考证。
但是,建文帝朱允炆最终的生死命运,的确是历史上一大不解之谜。
我对历史的了解,也就初中水平,但大概也能算出,从燕王夺位至今已经差不多超过六百年了。
建文帝的最终结果再是成谜,说现在有法子能见到他的鬼魂,我倒是还能接受。
可要说他本人现在还活着,那不是扯淡吗?
忽略孙太监的反应不计,我还是将问题拉回到我所认为的重点。
我问赵奇:“你就直说,我们要做什么、怎么做,才能找到栗美芝?”
“很庆幸,你没说要去她家、西点房,或者她新开不久的幼儿园去找人。”
赵奇搓了搓手,“还是那句话,疑问只能用行动去寻找答案。我们的交流暂时告一段落,现在只说我的计划。
你看过资料了,朱允文并不是单纯的吃瓦片儿(靠出租房屋收租为生)。他从很早就买了两条中巴线路,一条是环郊,另一条,是本地和三合县区间往来。
现在不是早先,中巴线路可以通过关系购买,但不能承包,也就是不能垄断。朱允文也不过是个小土豪,总共有三辆中巴。两辆环郊,另一辆走三合。”
“有意思的是,他的三辆车,都是夜班车。”赵奇挑眉道。
意念中,梁开元说:“单从这点来看,这个朱允文要么是不缺钱,纯粹只是不想闲着。不然的话,他购买这两条线路,就应该另有目的。”
“这话怎么说?”吕信问。
梁开元说:“很简单。私人开中巴,作为公共交通设施的辅助,在我们这儿还是有必要的。但既然是做生意,就一定是为盈利。
没错,夜班车是有政策补贴。可要说两条环郊班车还能赚点,那去三合县的夜班车,不光会把另外两辆赚的赔进去,还要亏更多。
所以,为了能盈利,中巴车主哪怕多塞红包,都会选择好的线路和时间段。再不济,也会两者搭配,少赚点也无所谓啦。有谁会全都选不赚钱的线路,而且还都是夜间发车?”
“那就真是钱多烧的了。”
我抬眼问赵奇:“所以你的计划是?”
“我的计划是,三辆中巴,今天夜里,我们每人跟一辆。”
二胖憨声道:“我们现在有四个人啊。我跟三七一起好了。”
“不行,你、我、三七,一人选一辆。”赵奇目光灼灼的看向梁园,“你的任务最重要。”
“你根本就是神经!”梁园已经忍不住快要爆发了。
“如果栗美芝会在其中一辆中巴上,被送去再也回不来的地方!你猜,她会在哪辆车上?”
赵奇抬高声音说了一句,长身而起,将一把车钥匙丢给梁园,正色道:“你现在也知道,即便我不找栗美芝,她也还是会成为第十六个失踪者!我希望你能配合我,或者是建议为了你爱人的安危,保持冷静。做你应该做的事。”
这当口,二胖拿起我刚放下的资料翻了翻,“咦”了一声,“三子,这9路车,咱是不是之前坐过啊?”
第四百五十五章 画皮(5)
刚才我只是粗略的看了一遍朱允文的资料,听二胖一说,才蓦然想起。朱允文的两条中巴线路中,环郊线路,就是9路公交的附属线路!
对于9路公交,我虽然没坐过,但印象很深。
那是因为,二胖曾经在一种特殊的情形下,充当过9路车的司机。
而在几天前,我才又见过和那一次经历有所交集的另一个家伙——烟头。
“这么巧,又是9路车。”
“怎么?你坐过环郊9路?”赵奇问。
跟着又说:“这次的事,我心里也没底。所以咱们公平起见,不自选,三辆车,用抓阄来决定谁搭那一辆。”
我看了看二胖和梁园,对赵奇说:“最后问你三个问题。”
“问吧。”
“你怎么确定栗美芝会在其中一辆车上?”
“我不确定,但你看过我的调查报告了。两年前失踪的,那个和栗美芝生日一样的女孩儿,好像不但是朱允文的租客,后来还成了他车上的售票员。”
“嗯,资料很清楚。夜班环郊9路,出了车祸,栽进了护城河。那个叫王希的女孩儿,之后下落不明。”
“所以,你的第二个问题是?”
“全都是你的计划,如果有人死了,谁负责?”
赵奇摇头,眉宇间显现冷漠:“你既然知道我没有刻意利用栗美芝,那么,即便她死伤,无论作为她的朋友还是爱人,都无权向我追责。”
“你这是人话?”梁园怒道。
“那现在计划取消,你自己去找她吧。”赵奇冷冷道。
我拽住又想要冲上前揍人的梁园,对着赵奇道:
“第三个问题,你找他,是看中他的车技。有三辆中巴,你想让他跟踪哪一辆?”
“问的好!”
赵奇拍了拍手,随即双手一摊,“但是没答案!”
不等梁园爆发,就又快速的说道:“我找梁园,的确是因为他开车够猛。实际我虽然早就被吊销了驾照,但我开车技术也还过得去。我曾经连着三天,试着追踪不同的三辆车。结果是,每一辆都跟丢了。”
“所以,没有固定目标。”我说。
赵奇点点头:“他和梁开元、和栗美芝是什么关系,我就不多问了。我希望这一次,他能帮上忙。”
梁园看了看手中的车钥匙,突然间冷静的难以置信,一字一顿的问道:
“这辆车,没问题?”
赵奇呲牙一笑:“年前才买给我老婆的,全新2.0t,完全no problem!不过你看到我老婆的长相了?为了不吓到人,全车贴膜。那不会影响到你的操作吧?”
“如果美芝有什么,我不会放过你。”
梁园冲他点点头,转向我说:“我去熟悉一下车,先走了。电话联络,晚上见。”
见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赵奇多少有些错愕,“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
随即转向我问:“你猜他是喜欢车多一点,还是更喜欢他老婆?”
我反问:“我有没有权力让其他人参与这件事?”
“我觉得没必要。嘿嘿,不过不瞒你说,除了你们三个,我还邀请了两位大能。如果咱们六个人,还不能办成这件事。那么,栗美芝的死,真就是天注定了。”
说话间,他像变魔术似的,反手将三个纸团丢在桌面正中。
我随手抄起两个,将其中一个丢给二胖,转身就往外走。
“喂,抽到哪个是哪个,不许作弊哈!”赵奇在背后笑道。
来到停车场,之前停在旁边的一辆近乎全新的甲壳虫,已经不在了。
上了车,二胖把展开的纸团给我看,上面是一个手写的车牌。
“你说,这个赵奇是不是神经病?”二胖问。
我摇摇头。
“我就觉得他是。”二胖跟我一向直来直去。
我再次摇头:“刚进办公室,他老婆端茶上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放下翘起的脚,站起来去抢着端茶杯。
他怕他老婆被烫到。
能有这份细心的人,如果真是神经病,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应付的。
反过来,如果他正常,那就有着相当的自信,才会跟咱们做后边那些……不清不楚的部署。”
“那咱们现在应该咋办?”
“我说他不是神经病,是受某人的影响来判定的。但我也没自信啊兄弟。”
二胖点点头:“懂了,所以现在咱还是得去找你舅。”
……
面包车缓缓停靠在路边的车位上。
看看仪表盘显示的时间,晚间10点20分。
二胖半开玩笑的问我:“确定不换了?下了车我就真不跟你换了!”
“别闹了,自己小心点儿!”
“哎呀,放心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二胖掀开上衣,从侧腰抽出根擀面杖在我眼前晃了晃,“都没用过,还是新的,看来咱舅从来都不自己包馅儿,买这东西就是摆设。”
二胖重又把擀面杖别回腰里,下了车,朝着车头方向的公交总站走去。
我又再看了看时间,点了根烟,划亮手机,翻出一条微信盯着看了一阵。
“啪啪!”
凝神间,忽然有人拍了拍车头的引擎盖。
抬眼一看,见一人绕到了驾驶座一侧,我放下车窗,看清这人样貌,多少有些意外:
“闫哥,这大半夜的,你怎么在这儿?”
闫冯伟嘬了嘬牙花子,朝着车尾的方向指了指,“我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你,正烦着呢,有空没?去那边喝两杯?”
我探出头往他指的位置看了看,是一家招牌简陋的小饭馆儿。
我吸了口烟,借着烟头的火光,瞥了一眼他的面孔,打开他扒着车窗的手,摇上车窗,下车锁门。
停车的位置,冲车头往前走不到一百米,是公交总站。
往车尾方向走,接近五百米,就是长途汽车站。
我跟二胖、赵奇抓阄,我抓到的,是来往三合县的长途区间。
属于朱允文的这一辆车,发车时间是夜里十二点十分。
一般公交枢纽附近的饭馆子,都特别‘王八蛋’。
跟着闫冯伟来的这家,看表面算是良心了。起码还干干净净,有着普通夜排档的‘档次’。
闫冯伟情绪很是不高,站在门口,扫了一眼门上的贴字儿,心不在焉的问我:“想吃锅贴儿吗?”
“来都来了,就吃点儿吧。酒就别喝了,不然容易跟人打起来。”
我一边说,一边隔着玻璃门,看着饭馆里,某个背朝门外家伙的背影。
赵奇是不是神经病,童向南没有定论。
可我现在倒是知道,他说的另外两位‘大能’是谁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画皮(6)
走进饭馆,我在坐着那人胳膊上拍了一下。
对方反应有些迟钝,小声说了句什么,才有些僵硬的扭过脸。
我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但见他眼中明显透着一丝失望。
“怎么是你小子?”闫冯伟也认出了这人。
这的确是个熟人,是曹福瑞裁缝铺的少掌柜,曹新运。
闫冯伟朝着后厨嚷嚷:“来人啦!”
布帘掀开,一个胖女人探出头:“吃点啥?”
“先来二斤锅贴。这会儿还炒菜吗?”
“炒啊!”
“那就炒俩硬菜,再拌俩凉菜。”
胖女人‘哦’了一声,把头缩了回去。
闫冯伟自顾过去柜台上拿了瓶白酒,回到桌上,边倒酒边说:
“真没想到这会儿还能在这里碰见熟人,我说哥俩,你们这都是要干嘛去啊?”
“去三合。”曹新运闷声道。
“这么巧,我也去三合!”闫冯伟看向我。
“一样。”
我有点画魂儿,难道这两人不是赵奇找来的?
我问闫冯伟去三合县干嘛。
“别提了,正糟心呢。”
闫冯伟嘴上说着,从包里掏出个精巧的小木盒。
打开后,里头是一个前端带着俩小钩的窄长铜片儿。
我倒是认得,那是把钥匙,只不过不是现代的。
闫冯伟说:“我这几天,都快让这破玩意儿给闹心死了。”
除了生意经,其它方面他一向直来直去。凉菜和锅贴一上来,他便说起了此行的目的。
三天前,一个女人带着这把钥匙去到他店里。
他只上手看了一眼,二话没说,就按对方开的价把东西收了。
曹新运插口问他多少钱收的?
他说了个价。
曹新运扑哧乐了。
闫冯伟咧了咧嘴,“先别笑,听我说完啊。就这东西,世面上的价格得比我出的少两个零。可既然我看到了,就是再多翻一倍,也非得收。因为这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东西!”
他拿起钥匙,翻了个个儿给我看。
另一面,依稀有个模糊的印记。
闫冯伟说:“要说东西是我的,也有点说不过去。兄弟,你是知道我底子的。这上面的标记,就是林家专属的印记。”
我恍然醒悟。
他的前世林勤恩,家里也是做古董生意的。
在当时,特别是南方一带,大户人家所用的家什上,多数会有家族专门标志。
闫冯伟说,他一见到这钥匙,就想起了前世林家发生过的一件糟心事。
就说某天早上起来,林勤恩陪着林家老太爷去库房盘点。
打开大门二门,林老太爷扭脸看向了林勤恩。
林勤恩明白他的意思。那时是老太爷当家,(实际林勤恩没等当家就死球了)。
库房重地,钥匙不会只交给一人保管。
林老太爷最疼这个孙子,大门二门的钥匙自己揣着,第三道铁门的钥匙就交给了林勤恩。
也就是说,非得是爷俩一块儿,才能进到库房。
林勤恩晓得轻重,钥匙一直用牛皮绳拴了挂在脖子里,睡觉也不离身。
见老太爷看向自己,赶紧把钥匙摘了下来。
但等钥匙递到老太爷手里,就见老太爷的脸色蓦地就变了。
钥匙是钥匙,但上面没有林家的标记!
说到这里,闫冯伟一脸郁闷,“我记得真真的,头天夜里刮台风,门和窗户都从里面插了,天亮也还那样。我就想不明白,那狗日的贼是怎么把钥匙给换走的?关键牛皮绳还是原来的绳,绑得是死扣,还专门用米胶封了、砸了印花。我次……”
曹新运也来了兴致:“你确定绳还是原来的绳?没被换?”
闫冯伟从脖子里摘下一个穿着平安扣的绳圈,说:
“从我想起上辈子的事,就一直琢磨这事儿。这绳是我后来仿制的,跟那会儿那条一模一样。”
不等曹新运开口,就又说道:“别说是插门之前换的。我每天晚上摸着这钥匙睡不着觉,我肯定头天夜里钥匙还是原来那把。”
曹新运接过绳圈扥了扥,“皮绳要是断过,就算再黏上,事后也能检查出断口。”
“没断过。”
曹新运捏了捏绳结:“这种米胶很特别,不一定比得上502,也差不到哪儿去。”
绳结的部位,明显是打得死结,外面包裹了一层半透明的硬胶质物。上面倒真还砸了印花。
关键一点,这皮绳不宽松。也就是总长比头围要短了一截。
无论是戴还是摘,都要拉伸皮绳。
这样一来,只要人不是昏迷或烂醉,旁个若要摘皮绳,就一定会把戴皮绳的人惊醒。
“这倒是真有点意思啊。”曹新运索性把皮绳戴在自己脖子上,尝试用各种方法取下平安扣。
但很显然,这又不是魔术师的道具,不可能在不解开或弄断绳子的情况下把平安扣取下来。
闫冯伟拉长着脸说:“我肯定当时皮绳还是原来那根,毕竟戴了七八年的物件,真要换了我不可能不认得。就特么那一回,库里丢了好几样东西。老太爷当天就气病了,不出一个月就‘过去了’!”
这时,吕信忽然轻笑一声。
我问他笑什么。
他说:“你问这光头,当晚他是一个人睡得吗?”
吕信这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问闫冯伟,当时他是跟谁一起睡的?
闫冯伟愣了一下,有些讪然的说:“我是家里的独子,大人都宠我。从小没断过奶妈子,再大点儿就有陪房丫鬟了。”
意念中,吕信哼了一声:“那晚跟他一起的,应该是新欢吧。”
没等我问,闫冯伟自己就招了。说那天跟他一起睡的丫鬟,买来不算久,但也有小半年了。
曹新运早反应了过来,这时跟着问道:“你那天夜里喝没喝酒?”
闫冯伟反应也不慢:“我早琢磨一万回了。要是喝了酒或是被下了药,第二天能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吕信笑着对我说:“别想旁的了。你若是愿意,只需要准备三样东西,我就能教你怎么变这戏法!”
我这时也被勾起了好奇,看了看时间还早,就问他需要哪三样东西,又该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从人身上偷梁换柱……
第四百五十七章 画皮(7)
“需要准备什么?”我跃跃欲试。
吕信哈哈一笑:“还是算了。我可以告诉你方法,但那是需要有真功夫的。以你的才智,恐怕最快也要一年半载才能办到。”
实际他只用三言五语,就破解了钥匙被换的迷局。
然而我听了以后,却完全丧失了尝试以行动解谜的想法。
“用舌头解绳结?”我有些不大相信他所说的这一步骤。
吕信又笑了,笑得有些促狭:“这听起来像是不太可能,可实际上,有些窑姐都会类似的花活,以此来取悦恩客。
不过,以窑姐那点能耐,最多只能解男人的裤腰带,不可能单凭舌头完成整个过程。能办到这一点的,据我所知,就只有外八行中的红手绢了。”
我释然:“那就说得过去了。”
红手绢是外八行里最奇幻的一门,最精通幻术。
通俗的说法,就是戏法。
传统的戏法和现代魔术的区别在于——后者的重点在于道具,前者则更注重于自身的功夫技巧。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人们最熟知的戏法三仙归洞,网上就有人用透明的玻璃碗,并且用慢动作演示了当中的玄机。看过的人都能明白,可没有一双下过苦工的巧手,还是只有惊叹的份。
更多的传统戏法并不是单一的只用身体的某个部分,真正的高手,利用身体的各个部位配合,所展现出来的表演,才更令人惊绝。
我突发奇想,问吕信:“你懂口技,是不是因为勾搭过红手绢一门的女子?还是说,你拥有前前世做窑姐的记忆,与生俱来……”
“册那,哪能又提这档事体啦?”吕信气得直接不搭理我了。
见闫冯伟和曹新运两人还在讨论,我让他们别研究了,钥匙就是被那陪房丫鬟调换的。
曹新运斜眼看向我:“旁的不说,你就只说,怎么把钥匙取下来?”
我问闫冯伟:“你知不知道怎么才能把米胶溶化?”
闫冯伟想都没想,说:“用火烧!当然,也可以用滚水泡,但那起码得泡个两三天。”
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刚才忘了说一个细节,就是绳结是老太爷亲自封口的。米胶上面不光有林家的印记,还有他的指纹。过后老爷子比对过,米胶没有被调换的可能。那就证明,绳结根本没解开过!”
我说:“那时候就懂得比对指纹,老太爷还真是见经识经。可是他当时未必就发现,封口的米胶小了一圈。”
闫冯伟一怔:“什么叫小了一圈?”
“这么说吧,除了用火烧和用开水烫,还有很多种法子可以令凝固的米胶溶化,只是需要的时间、溶化的程度不同。有一种最简单的方法,可以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不利用温度和腐蚀液,将米胶溶解。”
“你还是没抓住重点。”
曹新运想要打断我,却又被我挥手打断:“你先听我说完。”
我想了想,从旁边拿过一个空杯子,示意他把皮绳给我。
“假设这杯子里装的是热水,把封了米胶的绳头泡在里面,最先溶化的是哪一部分?”
曹新运眼里带着鄙夷,索性不吭声了。
闫冯伟应该也觉得我现在很白痴,但怕我下不来台,还是‘捧哏’说:“肯定是表面先溶化。”
我一手揪住封口的米胶,将皮绳拉长,“这么着……”
才刚一开口,啪嗒一下,皮绳居然脱出右手,弹在了我左手背上。
我疼的一呲牙,跟着和闫冯伟、曹新运对着发愣。
仔细一看,皮绳竟是从封口的米胶里给扥出来了!
我哭笑不得,把皮绳和成了空壳的米胶往闫冯伟手里一塞:“还用我解释吗?”
闫冯伟还有些愣怔,讪讪地说:“这是我弄来研究的,没那么结实。当时那根,不可能就这么被扥出来。”
“我懂了。”
倒是曹新运先反应了过来,“三七说溶化表面,不是外面,而是和绳子接触的内面。就算当初那根皮绳封的再紧固,因为皮绳本身的柔韧性,只要拉伸开,溶解液就能从细小的缝隙里渗进去。只要内面溶化到一定程度,就能像现在这样,把绳结从米胶里扥出来!”
闫冯伟是真迷在这上头了,木讷的问:“那怎么解死结呢?”
话音未落,曹新运已经解开了绳结,将平安扣取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本来就是裁缝,最擅长穿针挑线,只用了一根牙签,不到五秒就破解了老林家失窃案又一个‘不解之谜’。
曹新运重又将平安扣穿好,打了个更紧的结还给闫冯伟,做总结似的说:
“怎么把钥匙给外面的同伙,就不用说了。能想出这法子偷换钥匙的人,一定对米胶的特性更熟悉。再把生扥下来的米胶套回去,那就不叫事了。”
闫冯伟又呆了半天,忽然一拍桌子,“还是不对!”
他把皮绳往脖子里一套,“你们也看见了,以这皮绳的长度,玉佩就到我锁骨下面。我特么又不是死人,被人那么扥绳子,还能没感觉?”
“啪啪啪啪……”
我拍这几下手掌,是为吕信点赞,更是发自内心的佩服那贼偷的高明手段。
我揽住闫冯伟的肩膀,放低声音说:
“想在较短时间内使米胶表面溶化,有个最简单的办法,把薄荷叶的汁和口水混合,就能达到效果。
你试想一下,一个白白嫩嫩的小丫鬟,睡觉的时候,嘴里含着你的‘项链’。就算被你发现了,你好像也只会觉得她可爱吧?”
“我次!”
闫冯伟一拍大腿,“我特么好像还真记得,当时迷迷糊糊醒过来,觉得后脖颈子湿乎乎的!那小妮子在旁边睡得那叫一个香,那叫一个好看,我实在忍不住,就又……”
“打住!”我靠,再说下去可就是限制级了。
按闫冯伟说的,那时候的林勤恩还很年轻,精力旺盛,陪房丫鬟又是新的。
头几晚贪新鲜,能不折腾个精疲力尽吗?
这一来,对方就更容易得逞了。
不得不说,那窃贼对细节的拿捏,真是妙到了极致。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低声向闫冯伟问:
“闫哥,当时林家失窃,丢的东西很贵重?”
第四百五十八章 画皮(8)
闫冯伟点点头,低声说:“被盗的几样东西,在当时差不多值林家三分之二的家当了。不然林老太爷也不能被活活气死。
哥俩儿,我跟你们不瞒着。
库里的东西,搁到现在,都是不可能在明面交易的。所以我对那些兴趣不大。违法的事我不敢干,我感兴趣的是……”
他把之前那枚钥匙晃了晃,放回盒子里,说:
“你们知道那伙贼有多精、多气人吗?钥匙被换了对吧?可老太爷当时用那假钥匙,居然打开了库房的第三道门!”
“嘿,这伙贼还挺‘懂事’,怕你们费事,临走给换了把新锁?”曹新运调侃道。
闫冯伟嗤之以鼻,声音却压得更低:“我为什么说贼精?他们是真识货啊!你们想没想过,大门二门他们不用钥匙就能打开,为什么非得偷第三道门的钥匙?那特么是因为,单单是第三道门的门锁,比库房里所有的‘玩意儿’加起来都值钱!”
我终于弄清了他的意图:“所以,你看到钥匙,想到的是锁。这趟出门,目的也是锁。”
闫冯伟点头:“钥匙是后配的,真不值钱。那锁虽然是老货,但也不至于让人蹲苦窑。你虽然不大了解古董,可你见过‘毛藏金’。那锁,就跟你那鸟笼差不多是一个意思,是难得的‘机巧活儿’。出手的话,价格至少比那鸟笼翻一倍。谁不喜欢钱?有了线索,我能不惦记吗?”
“你确定卖钥匙给你的那个女人,手上有锁?”
“我收了钥匙,又跟她聊了快俩钟头,你以为我图什么啊?不就是为捡舌漏嘛。结果你猜怎么着?来来回回这么一套话,敢情那锁就在那娘们儿手里呢!”
闫冯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连打了两个哈欠,“那娘们儿是个寡妇,说实话是挺不容易的,一个人拉把孩子,为了生活,女人家家的学着爷们儿跑运输。
我这回都想好了,东西要是真的,她肯卖,我肯定不能太亏了她,怎么都得给她把一对龙凤胎供到大学毕业的学费给她让出来。我是真心实意,可我特么怎么也没想到,一番好心,反倒把这事整出妖蛾子了!”
“什么情况?”曹新运八卦的问。
闫冯伟抖楞手道:“她当天就答应我,第二天把东西带过来。结果,转过天,直到半夜才给我打电话,说东西带来了,白天临时接了一搬家的活。没能给我送来。
我寻思说那就改明儿呗,结果她跟我说,她正准备开车回三合,车忽然坏了!咱不是拿她当主顾嘛,一个女人单个儿开大货,车坏了,跟咱说了,咱能不赶过去吗?
嘿!结果巴巴的赶过去了,还没到地方,人又来电话,说原来是电瓶线松了。这会儿弄好了,她急着回家照顾俩孩子,先走了!”
“哥哥哎,说到底,你还是个好人啊。”
我说这话的时候,是把脸偏向一旁的。
他前世是什么样的人,我不评论。
这一世,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貌似正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呢。
刚才还说了,那女的是一寡妇……谁知道他大半夜过去,是不是想趁机跟人家‘增进感情’呢。
闫冯伟兀自抱怨说:“等到了第二天,白天打给她,她不接。又是夜里打过来,说因为收货方卸货的原因,给耽搁了。又让我赶过去跟她见面,结果……又他娘的错过了!”
闫冯伟揽着我的肩膀,喷着酒气对我和曹新运说:
“哥俩都是聪明人,也都知道,这里头有什么岔子了吧?嘿哟,怪就怪我,那天在店里,对她太热情了!我这个年纪,她那个岁数,她多半以为我对她有意思呢!这来来回回的折腾,是跟我耍花枪呢!”
“噗!”
我和曹新运同时笑出了声。
曹新运一向嘴毒,当即毫不留情的指着他说:“你现在站椅子上,对着墙呲泡尿,然后下来,对着墙站三分钟!你要再敢说人家主动勾搭你,我把你这辈子的衣裳从里到外都包了!免费!而且绝对是精品中的精品!”
闫冯伟是真有点喝多了,没反应过来,问:“你什么意思啊?”
我憋住笑说:“哥,他是让你撒泡尿照照……得得得,饭桌上甭提屎尿屁。要我说,那女的真要对你有意思,肯定也是看上你是买卖人,有家底儿。旁的不说,你可不能对不起我嫂子啊!”
闫冯伟啐了一口:“说的这叫什么话!哥哥我以前是有前科,可凭良心说,哪个男人不喜欢漂亮娘们儿、不贪新鲜?可我跟你们说,对这女的……除非把我俩眼珠子抠了,让我单个儿过个十年八年,不然打死我都不会跟她有什么!”
曹新运端起酒杯跟他碰了碰:“这么纯洁的人,实在比熊猫还稀罕,我得敬你!”
“屁啊!”
闫冯伟瞪着俩发红的眼珠子,压着嗓子说:“从你们嫂子怀孕,到现在我憋了几个月了?我能不想那事吗?我也知道我丑,对方要真只是贪钱,给俩钱就给俩,我也乐意那什么。
可关键一点儿,那娘们儿太丑了!就这么跟你们说吧,平底锅里油烧热了,连着打仨荷包蛋。任凭蛋清蛋黄自由发展,最后凝固成什么样,那就是那娘们儿的写真,还得是美颜过的!”
曹新运又再乐了,指着闫冯伟对我说:
“要论嘴损,咱俩是旗鼓相当,他可是胜咱一筹啊!”
我起初也被闫冯伟的形容弄的啼笑皆非,可忽然间,根据他的形容,我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一张脸!
“靠!”
我拿起手机,打给某人,对方不接。
闫冯伟醉醺醺的问我打给谁?
我迟疑了一下,问他:“是那丑寡妇让你去三合见面?夜里十二点十分那班车?”
“昂,要不说她是真对我有意思呢!你也知道,我晚上好喝两口。她每回打电话来都是半夜,我喝了酒不能开车。只能打的。
可她约我见面的地方,‘的’愿意去,可回来拦不着‘的’啊!弄的我每回都得坐那什么……9路,对,坐9路车回来。我他娘的都忘了自己多久没坐过公交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画皮(9)
听闫冯伟说到这儿,我已经心知肚明。
那哪是什么开货车的寡妇啊,十有**是赵奇的丑鬼老婆!
这两口子,愣是给闫冯伟下了个套,用一把钥匙,钓着他来回在夜班车上倒腾啊!
闫冯伟是商人,古玩行当和别的买卖还不一样,更讲究入手先得。
不用说,他今晚连夜赶去三合县,也是为了那把锁。
我又问曹新运,为什么这么晚去三合。
他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了两个字:“私事。”
他不肯说,我也不再问。
看看时间,也才刚十一点半。
刚才只顾说话,我这会儿真有点饿了,拿起筷子夹了个锅贴,囫囵个塞进嘴里。
只嚼了两下,就被咯了一下,像是咬到了一截硬邦邦的肉筋,而且还是没熟那种。
我一阵恶心,暗骂晦气。
车站边的小馆子,做的是流水生意,东西能干净嘛。
这锅贴的馅儿,指不定是用什么肉做的呢。
“噗!”
我再没了胃口,用手遮着嘴,把嘴里的东西吐在桌上。
心想也不差这一顿,实在不行,等会儿去小超市买几根火腿肠垫吧垫吧。
抬头间,搭眼看清吐出的东西,我瞬间头皮就炸开了。
吐出来的哪是什么肉筋,居然是一截连着指甲的手指头!
那像是女人的小拇指,指甲盖上还染着红色的指甲油呢!
“我次!”
我猛然起身,才冲出门口,就哇哇吐了起来,直到把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了,才勉强止住。
闫冯伟摇摇晃晃走出来,问:“怎么回事?喝多了?”
我哪还顾得上跟他多说,快步走回店里,直奔后厨。
伸手刚要撩帘子,里面却先走出来一人。
我差点和对方撞了个正着,听到这人一声低呼,止住脚步定神一看。走出来的不是原先的胖女人,而是一个扎着马尾辫,二十岁左右的女人。
“你干嘛呀?”女人像是被吓到了,边后退边把两只手擎在身前做出阻拦的模样。
看清她的模样,我不由的一愣。
她的长相只能说是一般,鼻子周围有着几粒雀斑,却还算清汤挂面。
让我发愣的,是她挡在身前的手。
她右手的小拇指,赫然少了一截。
而她其余的手指上,都涂了红色的指甲油!
“怎么回事儿?”胖女人走了出来。
见她将马尾辫拉到身后,冲我拧眉瞪眼,我又是一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后厨传来一阵“笃笃笃……笃笃笃……”的声音。
因为双方在这种情形下相对,饭馆里一时变得很安静。
这突然响起的声音也就格外的清晰。
时快时慢,像是菜刀剁在案板上……好像是有人在剁馅儿。
我本来是想冲进后厨,揪出胖女人,质问她开的是否黑店,不然锅贴里怎么会有手指头。
可这会儿反应过来,看看躲在胖女人身后的马尾辫,想到她缺失的手指,又觉得不可思议。
这又不是大树十字坡,怎么可能用人肉做包子馅儿?
兴许是刚才吐得身子虚了,面对胖女人的瞪视,我一时间无所适从。
后厨剁馅儿的声音,更搅扰的人心烦意乱。
大脑混沌间,我都怀疑自己是否喝了酒,还喝醉了。
最后还是闫冯伟过来替我解围,把我拉回了桌上。
我使劲甩了甩头,向我刚才吐在桌上的锅贴看去。
皮已经被咬开了,馅儿暴露在外头,却哪有什么涂了指甲油的手指头。
曹新运抬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哟嘿,结了婚,身体就虚成这样了?这才喝了多少,就开始撒酒疯了?”
“我又没喝酒!”
闫冯伟的确是自作主张,把一瓶酒分了三杯,他自己把剩下的全给干了。
我心里存着事,也不想闫冯伟刹不住喝多,没拒绝他倒酒,但从头到尾滴酒没沾。
可是我话才一出口,曹新运和闫冯伟就都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见两人同时看向桌面,我随着看去,不禁一呆。
原来摆在我面前的酒杯,怎么变成空的了?
我明明没有喝酒,可是桌上的情况明摆着。
闫冯伟是喝干了,曹新运杯里还有一半。
原先我面前摆着俩杯,一个是酒杯,另一个是我刚才拿来做演示用的。
现在两个杯子全都是空的。
胖女人拉着马尾辫走了过来,横了我一眼,说:
“不能喝就别喝。”
跟着对马尾辫说:“你别墨迹了,这都十二点了,再耽搁就赶不上车了。”
马尾辫应了一声,匆匆走了出去。
我和曹新运、闫冯伟对望了一眼。同时看表的看表,看手机的看手机。
闫冯伟一拍大腿:“嗨!净顾着聊了,忘了点儿了!”
说完,急急忙忙付了账,拉着我就往外走。
我被他拽着走出去老远,脑子里还一片浆糊。
就感觉,饭馆后厨那“笃笃笃”剁馅儿的声音,兀自还围绕着耳边回荡。
我迷迷糊糊想,这不对啊,我明明没喝酒,怎么就这么晕呢?
还有,我记得好像吐之前才看过时间,那时候才刚十一点半,怎么一下子就……
那个马尾辫就走在我们前头。
看到她还算姣好的背影,我又想起了锅贴里的半拉手指头。
不对不对不对,我肯定没喝酒,更不会出现幻觉。
我得弄清楚,那半截手指头是不是她的……
越是内心挣扎,脑子就糊涂的越厉害,眼睛还有些发花。
依稀看到一辆中巴车横下开出来,停在跟前,马尾辫先上了车,闫冯伟和曹新运随即把我给架了上去。
直到被架进座椅里,我才感觉晕眩缓和了些。
汽车开动后,约莫又过了十多分钟,我总算清醒了过来。
我率先看向身旁的闫冯伟。
算今天,他是连着折腾了三个晚上了。白天还要开店,又喝了酒,这会儿随着车辆的颠簸,已经睡着了。
曹新运跟我们隔着过道,正对着窗外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12:47.
再看看窗外倒退的街景……
我长吐了口气。
或许是在说林家失窃案的时候,太过于专注。不知不觉间,陪着闫冯伟把一杯酒都喝光了。
这几天,我心里是真有事儿。
不光是栗美芝的失踪,更主要的是,时间流逝的太快。
皮蛋的百日寿命,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半了。
也许正因为心事太重,我才会轻易就醉了……
第四百六十章 画皮(10)
因为是夜班车,搭车的人不多,除了我和闫冯伟、曹新运,连司机就只有四个人。
一个是小饭馆的马尾辫,一个是******的中年人,还有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婆。
开车的是个秃顶男人,从我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脸。
我倒是还没忘了这次的目的,往窗外看了看,拿出手机,给二胖、赵奇和梁园发微信。
为方便联络,我们几个临时建了个微信群。
我说:我已经在车上了,刚出城,上国道了。
最先回复的是赵奇:知道了。
我看着就来气,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大忽悠。
梁园离开事务所后,第一时间去找栗美芝。果不其然,栗美芝失踪了。
对这件事,赵奇肯定知道更多的内情,就是不跟我们说明。现在还特么这种事不关己的口气。
过了一会儿,二胖在群里说: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我早上车了,都坐了十几站了吧。
我说:你可别再睡了,留心车上的状况。
二胖回:一直在留意。就刚上车那会儿,有一个女的。
我说:有没有拍照片?
这是我们事先约定好的,但凡车上有女的,先拍照。
这也是赵奇提出的,他说对方肯定不能明目张胆的带栗美芝上车,十有**会把她装扮成别的模样。
要不说赵奇不靠谱呢,这都什么年代了,又不是拍电影,还易容?
我虽然很有点不以为然,但事关重大,也还是赞同这么做。
二胖发来了照片,跟着发了一句:她应该不是栗美芝化妆的。
我翻了个白眼:胖啊,你是不是忘了给智商充值了?
那特么就是个被大人领着的,**岁的小女孩儿。
二胖回:我也知道我脑子慢,所以不管旁的,是女的就拍下来,麻烦是麻烦点,但肯定不会出纰漏。哎呀,刚才我睡着的时候,该不会有女的上来吧?
很快就又说:没事没事,我还以为睡了很久呢,原来才眯瞪了五分钟。刚刚又上来一伙人,全是男的,好像是一工地的农民工刚下夜班。对了,你们说,绑匪会不会把栗美芝假扮成男的啊?
我说:留意一下就好了。
其实我这会儿很有些惭愧,二胖并不笨,只是憨厚,而且一直待在老家,过着简单的日子。
就算照他自己说的,他脑子慢,但老天爷从来都不会亏待认真的人。
反过来说我,明知道事关重大,还喝酒。要不是跟他们联络,我都忘了拍照这事儿了。
梁园一直都没回信,我知道他开车,也没去管,又叮嘱二胖注意安全,跟着打开了相机,对着斜前方的马尾辫拍了两张。
坐在前头的老太婆很瘦小,肯定不能是栗美芝。
因为二胖‘言传身授’,我还是把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她的后脑勺。
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点下拍照的那一刻,老太婆突然把头转了过来。
“我次!”
我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老太婆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才转头往后看。
但是,她并不是单纯的扭脸,而是肩膀明显没动,脑袋突然向后转了一百八十度!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闫冯伟惊醒过来。
这会儿我已经放下了手机,喘着粗气和那老太婆对视。
老太婆看我的眼神透着奇怪,又朝我身边看了看,把头转了回去。
闫冯伟使劲搓了把脸,问我刚才怎么了?
我摇摇头,说没什么。
想到刚才屏幕里看到的惊悚一幕,我的心兀自扑腾。
我让闫冯伟跟我换个座位,我换到外头,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向前走去。
我直接走到前面,问司机:“师傅,我头一回去三合,咱还得多久能到啊?”
司机看了我一眼:“还得一个来钟头吧。”
我也看清了他的模样,虽然是秃顶,但也就四十多不到五十的样子。
见他说话时牙齿焦黄,我掏出烟,给他递了一根。
这种私人承包的中巴没那么正规,何况是夜班车。
司机直接接过烟叼在嘴上,伸手从旁边拿过打火机点着了火。
这个当口,我回头看向那个老太婆。
嗨!什么跟什么啊!
估计是老年人怕夜里坐车冷,外边套了件大衣。老款的旧大衣衬肩支棱着……
虽然不合适,但还是得形容一下——老太太的身材比从后边看更瘦小,拢着大衣左右扭头,就跟乌龟转脑袋似的。脖子转动,那大衣就跟硬壳似的不动。
她扭脸往后看,可不就跟没颈椎似的嘛。
“诶,兄弟,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肯定也不是三合的。这大半夜的,去三合干嘛?”司机叼着烟问。
我随口说:“哦,陪我哥去要账。白天堵不着那老赖。”
司机看了我一眼,眼神满是诧异:“老赖?赖常彬?”
“啊?”
我被他问愣了。
司机透过倒后镜往后看了一眼,嗤一声笑:“那光头不是你亲哥吧?”
“怎么个说法?”我是真被他弄糊涂了。
司机往窗外弹了弹烟灰,又把烟叼在嘴上,含糊的说:
“三合就一家姓赖的,就是赖常彬他们家。那可是三合村的大财主,他能欠你们的账?”
嗨,敢情原来两人说岔了!
我忙解释说,老赖不是姓赖的,是近年网上流传的名词,专指欠账不还的人。
看这司机年纪也不算老,就是不会上网,还不看新闻吗?
“网上?什么网?”司机奇怪的问,同时又通过后视镜向后看了一眼。
看到他眼中露出的警惕,我终于彻底明白他的想法了。
闫冯伟长相凶狠,还留了个光头;跟我们一起的曹新运,从上车就没说话,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善茬。
照司机说的,那什么赖常彬是三合县的财主。我估摸着,他还以为我们仨不是好人,大半夜的去赖家欲行不轨呢。所以他才插科打诨,装傻充愣。
我懒得再多说,却听司机忽然“咦”了一声,把快抽完的烟凑到眼前看了看:
“这是什么牌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我心说你这可就装过头了,在南方还有烟民不知道利群这个牌子的?
“还挺好抽的。”
司机重又把烟头叼在嘴上,拿起自己的烟盒抖出一根递到我眼前,“你来根我的。”
看清楚他的烟盒,我再次愣住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画皮(11)
司机递过来的是红牡丹,这烟我早先倒是见过,可是这烟出过不带顾虑嘴的吗?
“抽不惯不带嘴儿的?”
司机说了一句,把烟盒丢回驾驶台上,自顾抽出一支,就着烟屁对着了火。
车子打了两下远光,停在了路边。
车门打开,就听有人含糊的说道:
“大哥,你先上,这是规矩。”
“不不不,兄弟你先上。”
人还没上车,酒气先飘了进来。
“又特么碰上这俩酒腻子了。”
司机小声骂了一句,扭脸喊道:“不要票俩人四毛了哈!”
才一喊完,那两人就扑扑腾腾上了车。
我和司机相视一笑,心说这老哥还挺幽默。也没再多说,转身向后走。
这时我才发现,之前靠车门坐着的那个中年男人,身前挎着个军绿色的包,他居然是售票员。
让我奇怪的是他的打扮,这年头,怎么还有人穿中山装的?
上来那俩人,都是干瘦干瘦的中年人,一个年龄稍大点的,掏出一张票子递给了中山装。
中山装接过钱看了看,从包里拿出一叠用夹子夹着的钞票,从上面抽出一张递还回去。
这一幕可是把我看傻眼了。
我看的分明,那醉鬼递过去的,居然是一张五毛的票子。
而售票员找给他的,竟是一毛的!
现在还流通这样小面额的纸钞?
不对啊!五毛的纸币偶尔还能看见,哪还有一毛的啊?
再说现在公交最低都一块了,哪还有几毛钱坐长途车的?
感觉气氛有点异样,才发现刚上车的两人,连同售票员都在看着我。
三人的眼神都有点古怪,售票员更是捂紧了挎包。看着就跟生怕我抢他似的。
我越发觉得奇怪,忍不住想要询问,后方忽然传来‘噗嘶噗嘶’两下声响。
抬眼一看,那个跟我们前后脚上车的马尾辫,正冲我又是使眼色,又是摆手。
我忍着好奇走了过去,她示意我坐下。
刚上车那两个酒鬼,挨着我身边走到了最后一排。
马尾辫没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翻出微信二维码,用眼神示意我加她微信。
扫码以后,显示对方的名字是叫小红。
我很快就收到了小红发来的微信:你刚才看什么呢?
我回:看那俩刚上来的呢。你看没看见,他们给售票员的是一张五毛的?
我本来还想说,司机找给了他们一毛。
可是前一句才发过去,小红的脸色就变得惊悚起来。
我莫名其妙,过了一会儿,她又再发来微信:刚才哪有人上车啊?
车开动的时候,车里是不开灯的,昏暗中,我跟她近距离对视,更清晰的看到她眼中的惊疑不定。
这种眼神让我越发觉得不对头,她应该不是在开玩笑,要是有这样的演技,不去做演员实在是可惜了。
我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还是给她发了条微信:刚才停车的时候,你没看到有人上车?
小红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很快回道:跟车的售票员下去了,没人上来啊!
我心说这就扯淡了,那售票员不就在……
下意识一抬脸,我后脖颈猛一发寒,头发根都立起来了。
刚才那个穿中山装的售票员,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前面就只有司机一个人在开车,再就是侧面坐着的那个老太婆,低着头,像是睡着了。
我急着想往后看,小红拉了我一把,示意我看她的手机屏幕。
她打开相机,调成自拍模式,举起手机,表面是用前置摄像头对着我俩,实际是通过摄像,察看后方的景象。
车厢中虽然昏暗,但还是能看清,曹新运还在原处坐着,还在对着窗外发呆。
然而,最后一排却压根没人!
我次!还真是活见鬼了!
不对,俩酒鬼和售票员不见了,我勉强还能够‘接受’,闫冯伟呢?
他怎么也不见了?
我和小红的肩膀贴在一起,感觉出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我也顾不上管旁的了,闫冯伟肯定没在刚才下车,中巴车就这么大的地方,他能去哪儿……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找人,猛然间,就见自拍模式的手机屏幕上,我和小红中间,蓦地多出一颗大脑袋!
“啊!”
小红吓得一声尖叫,手一抖,手机落在了我腿上。
我也吓得一哆嗦,但是很快反应过来,扭过脸,狠狠瞪了挪到后排的闫冯伟一眼。
“怎么回事?”司机大声问道。
“没事……没事牛叔!”小红抬着脖子回了一句,接过手机,也朝着闫冯伟瞪了一眼。
“妹妹,这么晚也是去三合啊?”闫冯伟眼神多少有点促狭。
那是因为,车才开了不到半截,我就和小红‘勾搭’上了。
我借扭头的机会,仔细看了看后方的状况。
小红的叫声同样吸引了曹新运的留意,但是后边除了他和闫冯伟,真就再没有旁人,更不见那两个酒鬼的身影。
我犹豫再三,没跟闫冯伟说刚才的怪事。
夜路走多了,总会见鬼,没必要在这个当口再吓唬旁人。
我也没刻意再挪座位,小红虽然挨着我,但一路上也都没再说话和发信息。
车停了下来,司机喊道:“终点到了,都下车了!”
闫冯伟向外看了看,问:“师傅,不进站啊?”
“不进!”
“那劳驾问您一下,赖家铺子离这儿有多远?”
“以前没来过?这儿不就是赖家铺子嘛!”
司机回过头,“小红,还是老样子,我捎你过去吧。”
看到司机的模样,我彻底傻眼了。
这司机是秃顶不假,可是跟刚才我让他烟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这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啊!
见司机看我们的眼神又再露出警惕,小红也没下车的意思,我只好冲她点点头,跟闫冯伟、曹新运一起下了车。
眼见中巴车开走,我心说这叫什么事儿。栗美芝没找到,屁大点的车,这一点路程,却整得这么惊心动魄的。
“诶,小伙子。”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
回过头,是那个跟我们一趟过来,先我们前脚下车的老太婆。
“老人家,这么晚了,您怎么一个人坐车啊?”
闫冯伟显然也早在留意她了。
老太婆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小伙子,你之前在车上,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我干笑着摇摇头。
貌似我真是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可这大半夜的说出来,万一把老太太吓出个好歹,那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老太太又盯了我半晌,也摇了摇头,“没看到最好,就算看到了,也得装看不见啊。”
曹新运终于忍不住问道:“老人家,您难道看到什么了?”
“呸呸呸!大吉大利!”
老太婆瞪了他一眼,指向我说:“我什么都没看见,就见他给司机让完烟以后,回到位置上,一个人在那儿神神叨叨的瞎比划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画皮(12)
老太婆说完,就扭过脸蹒蹒跚珊的向前走去。
我忍不住追上去,问她,刚才车上有几个人?
老太婆惊悚的看了我一眼,“还有什么人?不就你们三个,还有头先下车那个男的嘛!”
闫冯伟看看我,“不是还有个女孩儿吗?就扎马尾巴那个。”
“呸呸呸!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老太婆这回就真像是见了鬼,嘴里念着佛,急急慌慌的跑了。
我和闫冯伟、曹新运,半天相视无语。
我们是从车站的小饭馆,跟在马尾辫后边上的车。
当间儿我不光和她用微信交流过,闫冯伟也跟她照过面,下车前,司机更是证实,有这么个人,而且她现实中就叫小红。
听老太婆的口风,居然说没有什么女孩儿……
曹新运忽然问我:“你之前是不是给车上的人拍照片了?”
我经他提醒,赶忙拿出手机,打开了相册。
因为算是偷拍,我不可能打闪光灯。
即便这样,超高像素的手机,也还是清晰的拍到了小红的侧脸。
看到照片,我和闫冯伟同时吐了口气。
可是,翻到下一页,两人连同曹新运,就都不由自主的连着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这张照片拍的是那个老太婆,我拍照的时候,她正好往后扭头。我当时被她扭头的动作吓了一跳,刻意跑去车头往后瞄,才发现是虚惊一场。
这时再看照片,却是比拍照的时候,还要让人惊悚十倍百倍。
照片里的老太婆,依然是我们见到的面孔。只是本来盘起的头发,在照片当中是披散着的。
而且,她灰扑扑的旧大衣,在照片里明显是大红色!
她还对着镜头,露出一副诡异的笑脸!
“大吉大利……”
闫冯伟和曹新运的脸色都难看的不行。
我这会儿也不用顾忌了,把之前看到俩酒鬼上车,用毛票付车钱的事说了出来。
两人的神情更加匪夷所思,都说当间停车那会儿,的确有个男的下了车。不过那男的穿的是车站的工作服,应该是搭单位的车下班的。
那之后,车上除了司机,就只有我们三个,和一老一少两个女的,再没有上过人。
我原地懵了一会儿,蓦地想起来,我来的目的就是跟车,现在下了车,我干嘛去啊?
闫冯伟说,他虽然没打算坐长途车回去,但还是问了,同一辆中巴,回程是在当天上午8点一刻。
我又问曹新运来干嘛,他还是支支吾吾不肯说。
我索性不再搭理他,来都来了,那就跟闫冯伟走一趟。等天亮到了钟点,还搭那辆中巴回去就是。
闫冯伟自顾打开导航,搜索那丑女客户给她的地址,查到以后说了句万幸,那地方离这儿倒是不远,不然大半夜的,还真不知道哪儿找车去。
三人沿着马路牙子走夜路,我心里还惦记着中巴车上的事。
为了证实一些事,我又翻出微信,查看和小红的聊天记录。之后试着给她发了条信息,没话找话的问她知不知道赖家铺子在哪儿,但并没有得到回复。
再给群里发信息,竟也没人回应。
我最喜欢的就是南方的雨,特别是夜里,听着雨声睡得格外安稳。
最讨厌的也是南方的雨,说来就来,没半点征兆,差不多每回都是天气预报赶在后头播报。
三合县离市里很近,三人都没做准备,周围又没避雨的地方。
雨一浇下来,很快就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我都忍不住想骂娘,更别说闫冯伟和曹新运了。
好容易看到一间屋子,三人急急慌慌跑了过去。
“妈的,那丑老娘们儿诚心耍我呢?”闫冯伟狼狈的骂道,“说好了等老子来,现在连个鬼影子都不见!”
话音刚落,就听后方传来吱呀一声。
我们本来是在屋檐下避雨,一扭脸,就见这户人家的门打开了一条缝,门后头露出一张皱得像橘子皮一样的老脸。
我不由的想起了车上的老太婆,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你们是干什么的?”门后那人一开腔,才分辨出那是个老头。
闫冯伟最先反应过来,说:“老人家,我们是市里来的,跟这儿不熟悉。这不下雨了嘛,就只能借您一方宝地避避雨。”
他是正经的老江湖,话说出口的同时,把一包没拆封的烟顺着门缝递了进去。
老头也不接,直接开了门,“都进来吧,什么烟不烟的,谁出门在外还没个不方便的时候。”
我们连声道谢,进去以后,才看出这是一间杂货铺。
玻璃柜台里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烟。
“怎么又是你们?”里屋门口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
出来的是一个女孩儿,看上去才换了居家的衣服,却算是认识的。
居然就是跟我们搭一辆车来的小红!
“娘的,那秃头司机真是该死。”闫冯伟小声骂了一句,却忘了自己更是头上没一根毛。
那司机和小红明显很熟,惯常跑三合这条线,明明知道下车的地方没个落脚的地方,还硬把我们丢在那儿。虽然说与人为善是人情,不伸援手也是常理,可我们被大雨浇灌这一通,心里肯定是不宣忿的。
我们跟小红说明了难处,捎带问她,附近有没有旅馆。
得到的回复多少有点意外,这里前面卖烟酒杂货,后头就是开旅店的。
那还有什么说的,直接给钱住店就是。
闫冯伟还心心念念惦记着锁的事,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他那主顾,气得又再小声骂骂咧咧。
关于丑女客户的身份,我只作猜测,不便明说,就只劝他为了不久即将出生的孩子多积口德。
私人旅店虽然不大,但房间还有富裕。不知道因为什么,曹新运却一力主张,三人开一个房间。
按照他的意思,开了个三人间。他却又说肚子饿,让那自称姓孙的老头店家,帮忙给泡三碗方便面。
这倒正合我意。
见小红没回避的意思,借泡面的当口,我就有一茬没一茬的跟她攀谈。
我们彼此都没再提车上的事,就只了解到,这是她姥爷家。她之所以大半夜的赶过来,是因为这天是她故去姥姥的三周年忌日。她父母还要忙生意,又不准备大办,所以就她一个人先过来帮忙……
第四百六十三章 画皮(13)
狼吞虎咽的将香辣牛肉面连汤带水吃个干净,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这会儿小红多半已经睡了,见孙老头坐在柜台后直冲盹儿,我们也不好再耽搁,跟他打声招呼回了后边的房间。
进屋后,闫冯伟随手反锁了房门,立刻就有些贼兮兮的说,那个丑八怪娘们儿多半脑子有病,这趟来虽然是被她耍了,但却有意外收获。
我问他发现什么了?
他声音压的更低:“你们留没留意,前面店里的地砖?”
我说地砖有什么稀罕的?
他‘啧’了一声,“我说你是不是酒还没醒呢?忘了哥哥我是干什么的了?要是寻常的物件,能入得了我的眼?我跟你说,前面屋子,打从正门进来,一直到后门的那一溜,可不是普通的地砖,而是金砖!”
“你确定?”我打了个激灵。
我对古物虽然不在行,却也知道,他说的金砖并非是用金子锻造,而是古代皇家御窑烧制,专门用来建造宫殿的砖。
闫冯伟小声说:“干我们这行有个规矩,但凡看入眼的东西,当时绝不能露相多看,不然被本主看出门道,多半会坐地起价。不过我看得真真的,总共九块,都没有明显残缺。这九块金砖要是能顺利入手,倒手卖给行家,起码得这个数!”
我看了看他比出的数目,没继续接茬。
所谓的铲地皮,就是恨不得用白菜价收金子,有时候说不得要用些坑蒙的手段。
我是外行人,又和闫冯伟交好,这种事还是不评价不参与的好,免得到时候真看不惯,伤了兄弟感情。
曹新运忽然凑过来说:“我说你们二位,就没觉出不对劲吗?”
我说:“这大半夜就没消停,只要不是傻子,就都觉的蹊跷。”
“我不说之前,是说现在!”
曹新运呲了呲牙,“我是问你俩,现在就没觉出点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我和闫冯伟对望一样,都摇头。
曹新运点点头:“你们两个猴精猴精的都没觉出来,那就真是邪门了。”
我让他有话直说,我不说神经绷不住,这会儿也是齁累了。
曹新运一屁股坐在床上,把两条腿翘了起来。
闫冯伟一拍光头:“哎呀,看不出你还有这嗜好。怪不得非要三个人开一间房呢。不过你找错对象了,我和三七都只对女人有兴趣!”
“别开玩笑了!”
我起初也觉得曹新运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就看出了不对劲。
之前那一真骤雨可是不小,不说浑身湿透,也都被浇的狼狈不堪。
我穿的是旅游鞋,闫冯伟穿的是皮鞋,而曹新运这个裁缝店的少掌柜,脚上穿的是一双千层底的布鞋。
这会儿我鞋里头湿乎乎的,袜子黏鞋底子,甭提多难受了。
曹新运翘着的脚底板上,怎么没有湿泥呢?
我摸了一下他的鞋底,真就是干的。不过鞋面倒是潮乎乎的。
再摸摸自己身上,确实还湿漉漉的。
闫冯伟弄明白状况,直接问曹新运什么时候换的鞋?
曹新运没搭理他,而是问:“你们有没有看见孙老头穿的衣服?”
闫冯伟说还真没仔细看,打从发现那九块铺地的金砖,他就再没留意旁的。
不知道是不是淋了雨的缘故,我这会儿又有点晕乎,努力回想,也想不出孙老头的穿戴有什么特别。
曹新运的脸色从刚才就很不好看,现在表情更是凝重之极。
他说:“你们没留心很正常,但我是专门给人做衣服的,头一眼看到孙老头,就觉得别扭。总觉得他穿的衣服不像是他自己的。后来我仔细一看,终于看出了门道。他不是只穿了一身衣服,而是上下都穿了好几层!”
闫冯伟说:“年岁大了怕冷,多穿几件也很正常。”
“多穿个两三件都算正常,可我仔细看了,也偷摸的算了,他上衣套了七件,穿了五条裤子!”曹新运瞪眼道,“你们还觉得这正常吗?”
闫冯伟摇头,“上七下五,那特么不是给死人穿衣服嘛……”
一句话没说完,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定在当场,你看看我,我看看,一时间房间里安静的只剩喘气声。
我听小沈三白话过,给死人穿衣服和活人不一样。死人穿的寿衣都是奇数,上下相差二。一般是上七下五或是上九下七。最多是上十一下九,也就是十一层上衣,九层裤子。那已经是最隆重的发送了。
这种穿法不单只是习俗,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尸体停放久了,会发臭腐烂,上半身肚腹又比下半截腐烂的快。衣服层数多,能让死尸在下葬前,显得没那么难看。
曹新运说:“都说二八乱穿衣,可孙老头活那么大年纪,不可能不懂这个!而且……而且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他走路没声音!”
“我次,这他娘的还真是邪门妈给邪门开门——邪门到家了!”
闫冯伟说着,在另一张单人床上踢了一脚。
“咚!”
那床被他踢的一声响,却又紧跟着发出又一下怪声。
听上去就像是床底下有什么,被连带着震动了一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和他就眼看着,曹新运屁股底下的床帮,像是塌了一样。
曹新运也听到了刚才那两下响动,一时愣怔没反应过来,顺着下陷的床帮‘刺溜’滑到了地上。
再看他刚才坐着的床,床面已经恢复了平整,并没有坍塌下陷的痕迹。
我本来还有些头脑昏沉,这时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脑门上瞬间就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我先把曹新运拉了起来,让他和闫冯伟站到一边。跟着一脚向他刚才坐的那张床的床垫蹬去。
我其实没用多大力气,可这一脚蹬出去,床垫还是轻易的出溜到了一边,并且以一种慢动作般的,自己滑到了床下。
床板子一露出来,就听见三个人对着骂街了。
闫冯伟一边骂,一边揭开了另外两张单人床的垫子。
这特么所谓的三人间,摆的哪是床啊,根本就是三口并排的棺材!
第四百六十四章 画皮(14)
“我弄死那老狗日的去!”
闫冯伟又惊又怒,拔脚就往外冲。
我拉不住他,就赶紧招呼曹新运跟出去。
来到前头的铺子里一看,三人再度傻眼了。
原先的杂货铺竟然变成了一间灵堂。
白纱黑幔子下面,灵桌上居然摆着三个黑白相框。
闫冯伟本来还暴跳如雷,见此情形,也像是被兜头泼了一桶冰水,猛地打了激灵,退回到了我和曹新运身边。
他也不是没经历过事,可是这一晚上的怪事实在太多了,胆子再大也难免心里七上八下。
灵堂里没亮灯,看不清照片里人的模样。
我屏住一口气,壮着胆子走进去,走到灵桌前,眯着眼睛只一看,一股寒意直从脚底板蹿到了顶门心。
当中的照片,就是之前让我们进来,还给我们泡了方便面的孙老头。
而另外两个相框里,一个是来时中巴车上的老太太,另一个竟然是跟我们一起从饭馆来到这里的小红!
“娘皮的!!!”
闫冯伟这一次真是破口大骂了,不是恼火,而是彻底被吓到了。
然而,恐怖的事还没有结束。
就在他颤声大骂的同时,灵桌上的两根白蜡烛突然闪亮起来。
摇曳的烛光照耀下,三人同时看到,相框里的照片刹那间发生了变化。
孙老头、老太婆和小红的容貌纷纷变得扭曲,等到再次稳定成人的模样,居然变成了我、闫冯伟和曹新运的模样!
“去你吗的!”
闫冯伟最先崩溃,一脚踢翻了灵桌,拉开大门,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
我本来还想再看看状况,可就在闫冯伟冲出去以后,外面骤然响起一下急促的刹车声。
我担心他出状况,急忙和曹新运追了出去。
跑出门外,正见闫冯伟跳上一辆中巴车,回头冲我们大声嚷嚷:“快上车!快上车!”
我想叫他下来,可这时又像是宿醉醒来一样,头痛欲裂。
曹新运见势不妙,不由分说,拽着我就上了车。
这一次头疼来袭,比上一次要厉害的多,我只依稀看到,开车的司机好像还是那个秃头,之后就丧失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睁开眼一看,我居然是站着的,闫冯伟和曹新运正一边一个架着我。
这时天已经大亮,却又下起了雨。
三人站在雨里,闫冯伟示意我向一边看,就见一辆半新不旧的中巴,正驶入车站。
车牌号l874,正是我抓阄要跟的那辆。
闫冯伟说,我们就是坐这辆车回来的,路上倒是没什么,只是我一上车就昏睡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
他话没说完,我就觉得胸口翻腾的难以忍受,一猫腰,哇哇的吐了起来。
这一回,我不得不承认,头昏脑涨,是因为喝醉了。
吐出来的方便面和火腿肠,都散发着浓重的酒臭气。
胃里清空,大脑也清明了许多。
我朝不远处小饭馆的门头看了一眼,转身踉踉跄跄跑进了车站。
看到从l874中巴车上下来的司机,不光是我,闫冯伟和曹新运也都第n次呆住了。
这司机是个中年人,黑眼圈深重,一看就经常熬夜,但却不是秃顶,而是一副生面孔。
闫冯伟和曹新运却都说,拉我们回来的司机,不是这一个。
我上前拦住那司机,司机皱着眉头退了一步,问我要干嘛?
曹新运让闫冯伟把我架到一边,跟司机说了一阵,回来后说,司机姓张。因为是受雇于私人老板,除非特殊情况会临时找人替班,平常就都是一个人开这辆车。
而他所认识的同行中,就没有姓牛的。
又再来到那家小饭馆,招呼客人的,却不是昨晚的那个胖女人,而是一对操着苏北口音的中年夫妇。
闫冯伟跟老板搭讪,问店里还有没有别人。
老板似乎不怎么爱说话,就只回了句没有。
他又改向老板娘套词,得到的回复是,这小店是他们年初才盘下的,店小,就只两口子操持。
见老板娘还算好说话,闫冯伟索性让她炒几个菜打包。跟着直接问:“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胖女人帮工?”
老板娘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但菜已经在锅里了,也不好对我们冷眼相待。
老板娘犹豫再三,还是小声对我们说:
“这小店真是我们年后才盘下来的,我也是后来听来吃饭的司机说过,这里原先开店的,也是一对夫妻,还有一个上职高的闺女。那老板娘好像就挺胖的。不过年前一家三口开车回三合,出了车祸,三人都……”
到底是开小买卖的,有所忌讳,老板娘也只说到这儿,就借口忙活去了后厨。
一夜惊魂,我和闫冯伟、曹新运都疲惫不堪,出了饭店便各自回了家。
昏昏沉沉睡到傍晚,才想起二胖好像一直没回来。
我在群里发信息,没人回。打给赵奇、二胖和梁园,竟然都打不通。
准备退出微信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昨天夜里,在车上不光和小红互相发过微信,还给她和老太婆拍了照片。
然而,这时手机里并没有和小红的微信记录,更没有这么个联系人。
如果不是皮蛋证明我一夜未归,我或许会以为,昨晚的经历是酒后的一场梦。
可是点开相册,多出的三张照片,却证实一切都真实发生过。
照片的背影有些虚化,但可以看出,是在汽车上。
但其中两张照片上,都没有人物。
我记得,那是我偷拍的小红和老太婆。
第三张照片对我来说是个意外,也是一个提醒。
照片上的两个人,我都很熟悉,一个是我,另一个凑在我肩后的光头,是闫冯伟。
看布局,拍照时我的左侧,应该还有一个人,但在照片里,那只是一团模糊的虚影。
回想起来,那时候我跟小红正通过手机屏幕观察后方,闫冯伟突然冒出脑袋。应该是小红受惊之余,不小心按到了拍摄键。
可那时候用的是小红的手机,照片怎么会在我手机里?
“嗡嗡!”
屏幕上方闪出微信图标,我以为是赵奇等人的回复,点开了,却见发信息来的是童向南。
我直接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童向南用近乎有点耍赖的语气说:
“外甥,有空不?下雨天,过来陪我吃点喝点?要不,我过去?”
“我过去吧。”
昨晚和中午狂吐两回,我胃里还有点不舒服,可我怎么觉得,我现在最需要的,是看心理医生呢……
第四百六十五章 画皮(15)
经过梁园家门口,我又给他打了个电话,依然无人接听。
刚出街口,一辆吉普车就停在了面前。
高和探出头:“上车!”
在去童向南家的路上,高和照例问我约他来,是不是有话要对他说?
我实在懒得打太极,就说见了童向南的面,我对他说的,你都可以听。
我没忽悠他,来到童向南家,摆好了带来的饭菜,吃了没几口,我就开始向童向南诉说这两天的经历。
高和很有原则,从头到尾就如同是形同虚设,只是聆听。
童向南更具有职业精神,也一言不发,静静的听着我自白式的‘流水账’。
直到我说到最后,亮出了手机里的照片,高和凑上前观看,童向南却是看也不看一眼。
他微笑着对我说:“你找我说这些,是因为你想到了一个最大的疑问。”
我点点头。
他也点点头,“我很开心,因为你并没有将一切的不合理都归咎于鬼神,而是更偏向理性。说白了,就是你更着重于动脑子。”
“舅,别夸了,我都快让人玩儿死了。”
童向南耸耸肩,“最让我欣慰的一点,就是你已经认定,你是被人玩儿了,而不是被鬼玩儿了。”
高和反手在桌上敲了两下:“两位,我能插一句吗?”
童向南笑笑:“你从三七开始述说,就没有插一句嘴,这不是你的风格。但是我留意到你今天好像多了两个小动作,一是时不时看手机,再就是,还不断的看表。这说明你其实很紧张某件事,或者是,紧张某个人。”
“厉害!”
高和拿过自己的手机,划了两下,递给我。
屏幕上是一条短信,发信人是赵奇,内容是
——如果三七主动找你,就说明我出了状况,甚至有性命之忧。我是人,生死安危和你这大队长有直接关系。所以,如果他真的找你,那么恭喜你,你又有的忙了。
高和冲我抬了抬下巴,默默的看着我。
我苦笑摇头。
直到这会儿,我还觉得耍我耍得最狠的是赵奇。
我想了想,对高和直说:“如果要问问题,我好像应该先向你问赵奇的底细。”
“你有机会向赵奇本人问的,可你没有。”说话的是童向南。
他放下筷子,拍了拍手,将两只手十指交叠,反手撑了撑手掌,“外甥,我相信你的语言能力和记忆力,刚才你应该已经说出了,你所留意到的所有细节。
但是,我认为你还是有所遗漏。你不用再费力气想了,我个人认为你也想不出更多。不如这样,难得我有心情出门,那就干脆一点。我们再去重复一次你昨晚的经历。”
“你身体行吗?”我问。
童向南嗤之以鼻,“我不是圣人,但也不想平庸的死去。如果能……”
我赶忙接口说:“你要是被横刀分尸,大卸八块,我还得给翟雨田额外塞红包,让她帮忙缝你!”
“我用你抖机灵?”
童向南瞪了我一眼,看了看那座古董大摆钟,“时间还早,不如先听我讲一个故事。”
高和点了根烟,吐着烟圈说:“在你开讲前,我想先问一句,我该做什么准备?”
童向南将一只手比作手枪模样,另一只手‘拉下枪栓’,对着我‘叭叭’两下,继而捂着心口靠在椅子里,惨淡道:
“呜哇呜哇呜哇……听到没,警察来了,我跑不掉,你也跑不掉的。”
“我靠,你以前没这么没正形啊!”高和啼笑皆非。
话音没落,我也将双手比作枪状,对准他,张口间“砰砰”两下。
高和本来还在笑,听声身子骤然一震,看样子差点没直接蹿起来。
‘警笛声’响起,他和童向南看我的眼神都变得十分怪异。
“口技?这么牛掰?”高和拿起根筷子,作势要来撬我的嘴。
我笑着挪到童向南身边,对两人说:
“被人耍了,我心里是不宣忿。可有人比我脾气还大。”
高和一挑眉毛:“谁?”
我耸耸肩:“有什么比被同行骗了更气人的?”
高和跟童向南都没再问什么。
他们已经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
回想起来,直到如今,现实中,好像只有他俩,以一种另类的方法,‘直接’和吕信交流过。
昨晚的经历是很恐怖,但正是因为太过恐怖,太匪夷所思,让我有种云山雾罩……甚至是看了一场结合惊悚元素的魔术的感觉。
所以,惊吓过后,我更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为的耍了。
在这方面,吕信比我更敏感。
他身为一个骗子,被人耍了一整个晚上,比我更气愤。
最最重要的一点,我认定昨晚是被人耍了,是因为,今天傍晚醒来时,他跟我的一番对话……
“我难受!”
“怎么个难受法?”我讶然问。
“从昨晚的某个时刻开始,我发现你的意志开始变得薄弱,我不是想替代你,而是忍不住想做一次主导。那时,我试图暂时代替你,可是,我应该经历了跟你相同的经历。”
“我没听懂你的意思。”
“我没喝酒!”吕信笃定的说,“别问我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说:“嗯,身为一个骗子,肯定要先保证自己是清醒的。”
吕信道:“但在某个时段,我都以为我……或者说是你受了酒精麻醉,再不就是药物的迷惑。”
我说:“我也在怀疑这点,但现在去化验,不一定能验出来不说,还很可能会自找麻烦。”
“那就只认定一点,我们真的没喝过酒。就算有,也是后来被灌入的。而在那期间,我们不知道因为什么,进入了一种半迷糊的状态。甚至有那么几段时间,是几乎完全丧失意识的。”
对话进行到这里,我终于问出了另一个我认为相当重要的问题。
问题的对象并不是吕信,而是梁开元:“梁开元,你干嘛去了?怎么一直不出声?”
回答我的是吕信:“我从昨晚就已经感应不到他的存在了。如果他还在,那一定还没‘醒酒’,在呼呼大睡吧。”
我找童向南述说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这段对话。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细节需要补充。
这个细节是由吕信提供的。
他说:“开元兄、梁园、沈芳云等……咱们一伙的,除了你我,可能都中了别人设的局。但有一点,我敢肯定,咱们这一伙人当中,除了我,昨晚还有一个是清醒的。可是,我之前应该没见过这家伙。”
“谁?”我莫名的心跳加速。
吕信答:“我应该对他很熟悉,但是一直没看到过他的样子。他,或许根本不是人。”
第四百六十六章 画皮(16)
“打住!”我阻止吕信继续往下说。
上次我一个人双手敌对陈祖道和焦桐,那时我就觉出不对。
陈祖道是武学大家,清醒后直说,我所使用的是妖力。
听他一说,我不由的想起了背后的印记。过后对着镜子一看,原本的狼头竟然已经显出了大半个身子!
白晶没有说谎,附在我身上的恶灵,已经开始显露形迹了。
除非特别情况,我是不能够看到吕信、梁开元等人的。
但即便吕信不说,我也能够感觉出,从某天开始,我的意识中多出了一个陌生‘人’。
它不言不语,只是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
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乱上加乱,于是终结了和吕信的交流。
旁人看来,我和童向南的这几句对话像是闹着玩。高和却是听出了意思,严肃的说,现实不是电影,警察不会只在事后出来收拾残局。
我赶忙道歉。
再好的朋友,彼此也有不能逾越的底线。高和的底线,就是他的工作绝不能够被亵渎。
童向南笑笑,说:“你知道我没有侮辱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过分参与一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可能会影响你以后对于工作的判断。”
高和点点头,“明白。对了,你不是要讲故事吗?”
童向南耸耸肩:“我不喜欢长篇大论。我要说的故事很简单,也就几句话的事。”
童向南是心理医生,他讲的故事,是发生在一个叫老k的病人身上。
老k见到童向南,第一句话便很突兀:“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鬼?”
童向南先是利用自己的专业,通过交谈,令他尽量舒缓紧张的情绪。跟着,循序诱导他把自己的‘病征’说了出来。
就说某天半夜,老k在自己的家里,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他下床巡视房间,并没有找到怪声的来源。
然而,正当他以为声音是从外边传来的,打算继续回卧房睡觉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一副极其怪异的景象。
客厅墙上的挂钟,指针居然是逆着转的!
他盯着挂钟看了足足五分钟,确定不光是秒针逆转,而是表整个都在倒着走。
这时,方才那种怪声,又再响起。
他这次听得更清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立时惊得呆住了。
他所居住的房子面积很小,为了视觉上显得宽敞,客厅一侧的墙上,镶嵌了一面很大的镜子。
他发现那古怪的声音,竟然像是从镜子后头传来的!
他越听越觉奇怪,正想上前仔细观察,蓦地看到,镜子里面,对映的卧室里头,走出来一个人!
老k是独居,家里不可能有别人。
而那人的的确确是从他卧室里出来的,而且,走出来的方式十分特别。
就像录影倒放一样,那人是面朝着门,倒着走的!
由始至终,那人都没有回头,但在狭小的客厅中,行为都没有磕绊。
他看着那人倒退着进了卫生间,不久后又倒着走出来。
不同的是,那人是穿着睡衣进去,出来的时候换了便装。
这时,他早已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那不是旁人,而是他自己!
或者说,是另一个老k!
老k告诉童向南,他当时也认为自己是在做梦,实际当镜子里的老k,以‘倒放’的形式走出家门的时候,他本人也的确有些恍惚。
但是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才真正感到了惊恐。
他发现自己并不是睡在家里的床上,而是躺在一个封闭的箱子里!
故事讲到这里,童向南习惯性的打了个响指,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
“老k找我的原因,是因为他那种诡异的经历,不只一次。据他自己说,他找到我的时候,相似的经历,已经是第七次了。”
高和微微皱眉:“你好像不太适合讲故事。除去前面的铺垫,无外乎是一个人睡着的时候在一个地方,醒来后发现到了另一个地方。这种三流的鬼故事……呵呵。”
童向南面无表情:“如果我说真有老k这么个人,并且为了向我证实他所说的真实性,他邀请我和他共同居住了三天。而我,也的确经历了他的经历。你还会不会觉得这故事三流?”
高和摇头:“这要是真的,那就真是见鬼了。”
童向南转向我,微微一笑,却不言语,像是在等我说出自己的看法。
我说:“舅,你这故事说的实在太简洁了,根本不像故事。如果真要说有疑问,我就只想知道两点:一是老k的职业是什么?二是你真跟他一起住了三天?睡一张床?”
“哈哈哈……”
童向南笑着笑着,忽然脸一板,“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
我耸耸肩,“好吧,那就把第二个问题换一种说法。你确保在经历他的经历时,自身是清醒的吗?”
童向南点点头:“我百分百是清醒的。对于你的第一个疑问,我不想自己说出答案。”
他指了指那台古董钟,“那三天,我一直跟老k在一起,白天做的事情相似但不相同;每晚过夜的地点,都不相同。第三个晚上,我邀请他来咱家里。然而,那三个晚上,我每晚都在不同程度的,经历他所说的那种诡异情形。”
这时,高和也大致猜到了他的用意,迟疑了一下,说:
“照你这么说,你那次的经历,倒是和三七昨个有点像。”
“不是有点像,而是非常像。你们等我一会儿。”
童向南站起身,走进书房。
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本相册。
他翻开其中一页,递给我。
那是一张放大的合影,第一眼给人的感觉,便极其的怪异。
因为,那根本无法让人认定,合影中总共有几个人。
这么说连我自己都觉得不通,就算是几十上百人的合影,数数还不会?多花费一点时间,总能数清楚人数的。
然而,我看了足足有两分钟,都不敢断言,照片里究竟是几个人。
照片的背景,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间客厅。也就是在童向南家里。
中间的一个人,就是童向南。
我之所以说不能确定合影的人数,是因为,在童向南的两边,各自只有半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