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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况疯子     虚妄之证txt下载     虚妄之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十七章 画皮(17)

    “障眼法?”

    高和朝着一侧的古董钟看了一眼,跟着看向我,“还是真的见鬼了?”

    这个时候,没有人比我更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因为那将近一人高的大摆钟,正是背景的一部分。

    怪就怪在,如果说合影当中,是真正的三个人,不超过一人高的摆钟是会被遮挡住的。

    然而,事实是,我能通过照片,清楚的看到钟表显示的时间。

    这是因为,照片里,站在童向南右侧的那个人,就只有下半身。

    没错,就是胯部以下两条腿。

    那应该是一双女人的腿,穿着裙子、高跟鞋,小腿线条十分的优美流畅。

    但是她没有上半身,所以我才能够看到作为背影的大摆钟的上半部分。

    在童向南的左侧,同样只有半个人。

    不同的是,那是个男人,年龄比我大,比童向南小。人不丑也不帅,笑容十分灿烂,而且透着得意洋洋。

    可是,这个人,就只有上半身。腰部以下是空的,没有任何遮挡,能够直接让人看到后方的情形。

    我问:“舅,看照片里钟表显示的时间,外加开着灯,应该是凌晨五点一刻?”

    童向南点点头:“嗯。”

    “就是你和老k同-居的第三个夜里?凌晨拍的?”

    “嗯。”

    高和又再盯着合影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这个魔术师在国内应该不出名。”

    跟着朝向童向南说:“如果照片不是合成的,那你就是托儿。”

    这照片乍一看觉得诡异,可如果放在魔术的舞台上,新奇度就会大大降低,还会让人想当然的认为——就该是这样。

    这貌似是个思维怪圈儿。

    现代人在观赏魔术的时候,可能会觉得新奇,但是即便完全不明白魔术师是怎么做到那种神奇的效果,也还是会想当然觉得——就是那么回事。

    怎么回事?

    谁也说不清,但就肯定那是人为造成的幻像、假象。

    实际高和说了我想说的,我也认定,照片里那张陌生的面孔,应该是一个魔术师。

    “他就是老k。”

    童向南搓了搓手,重又坐进沙发,“继续故事的下半部分吧。”

    童向南这时亲口承认了老k的身份,说老k就是个魔术师。

    不过他非但在国内不出名,在国外也是无名之辈。这主要是因为——老k患有先天性神经紧张,面对不熟悉的人和环境,不光说话不利索,身体行动更会僵硬迟钝。

    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做演员的。更不可能做台前的魔术师。

    所以,老k真正的职业是——魔术道具制作。

    “说是制作道具,但在我个人看来,他才是真正的大魔术师!”

    童向南用这么一句话,作为故事下半截的正式开场白。

    “承接上文。老k第一晚经历怪事,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个密闭的箱子里。他很快就弄清楚了自己的所在,但却更加陷入恐惧。那是因为,他太熟悉经他的手做出的道具了。而他当时所在的,正是他亲手制作的道具之一,一个大变活人的箱子。”

    高和想要插口,童向南抬手阻止:“听我说完。在老k的叙述中,他清醒过来以后,就是在自己制作的道具箱里。而这个道具箱,当时是在本市xx剧院的后台储物室里。这个剧院,和他居所之间相距17.8公里。”

    高和再次看向我。

    他的意思很明显——这和你昨晚的经历更有相似之处了。

    我示意童向南继续。

    童向南点点头,“老k对于我来说,既是客户,更是患者。我要对他负责。听他说完自己的经历,我初步判断他是职业病导致精神出了问题,甚至于……如果他说的是真实的,那他很可能已经严重到了日有所思,夜里梦游的程度。

    于是,我很快给他制定了一套医治方案。只说具体实施,就是和他共同生活那三天三夜。、

    头一天白天我跟他去了演出的后台,当天晚上住在他家里。夜里,我被怪声吵醒,跟他一起到客厅察看。我真的看到挂钟倒转。声音的确是从镜子后面,不,应该说是从镜子里传出来的。

    时钟逆转的同时,我和他在镜子里的映像,开始倒放。镜子里的我和老k出门后,我头很晕。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和老k一起,回到了白天他的剧场后台。

    最最令人感觉魔幻的是,我留意了时间。我的手表、手机,显示的时间,居然真的回到了晚间7点。”

    童向南跟着说出了第二晚的经历,白天做了不同的事,夜里改换到一家宾馆的双人标间居住。

    同样是半夜,被怪声吵醒,看着房间镜子里的两人出门;头晕目眩;等清醒过来,时间又再倒退,却是倒退到了下午四点多钟。而童向南和老k,则是回到了下午刚去喝过下午茶的一家港式茶餐厅里。

    说到这里,童向南闭口不语,又再似笑非笑的盯着我。

    我迟疑片刻,冲他点了点头:“我懂你的意思,如果否定这个世界上有魔法的存在,那么我昨晚的经历,就和你差不多。不单单是被人为耍了,还见证了一场很炫酷的魔术。”

    童向南笑了:“不想问点别的?”

    我指了指桌上的相册:“合影里头,你笑得多少有点牵强。那时你应该已经清楚前两天经历了什么,并且在第三个晚上,成功‘反杀’,扳回了一局。”

    童向南点点头,“没错。老k找我的真实原因,是出于对生活状况的不满,想要寻求自我肯定。这是心理上的。换一种说法,他是想向他认为足够权威的人,展现并证明他的能耐。

    他做到了,前两天,我被他用各种道具和重复性细微动作,成功的……被他成功的催眠了。

    当我意识到了这一点,就开始布局反抗。我表面上配合他,但在他正式开始表演的时候,戳穿了他。

    我由衷的赞赏了他、肯定了他在魔术方面,和对心理学研究的成绩。

    所以,魔术虽然被拆穿,但是双方都很愉快。”

    童向南指了指桌上的相册,露出一丝顽皮笑意:“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即兴发挥,跟我留下了这张合照。”

第四百六十八章 画皮(18)

    高和点点头,却又忍不住问:“当时在你家的,还有一个女人?”

    见童向南笑得更加灿烂,我对高和说:

    “如果当时这里还有一个女的,我就该怀疑我老舅的作风问题了。两男一女……”

    “滚蛋!”童向南很长辈式的让我闭嘴。

    高和又再翻开相册,喃喃道:“要是没第三个人,那这照片是怎么拍出来的呢?”

    童向南突然爆笑起来:“哈哈哈哈,这照片就是ps 的!那女人的腿,是从网上摘的,是xx的!”(他说的xx,是一个当红的女明星。)

    话说回来,怪不得我一看到那双美腿,就觉得有点眼熟呢。

    诶,我平常上网都在关注什么来着?

    ……

    童向南在讲完了这个相当另类的故事后,虽然口口声声说揭秘魔术是砸人饭碗,这种行为很可耻。但同样身而为人,他也有着向人卖弄的‘劣根性’。

    就我本人而言,他能说的,我不能说明。

    因为,他和老k后来成了朋友,我和老k素不相识,不能干拆台不讨好的事。

    但有些话必须还是要说明的。

    老k是一个魔术道具制作师,因为自身局限,不能站在台前表演,否则的话,一定会成为大卫科波菲尔那样的顶尖魔术师。

    他不光擅长制作使用魔术道具,更有一项特殊的能力,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利用现实中所有能够利用的事物,通过摆放位置、角度的不同,给人造成一种时间和空间错位的假象。

    还有,先天的神经性疾病,在剥夺他台前辉煌的同时,给了他更多的思考时间、空间。

    童向南的原话是:“他真的是个天才。单就心理学一项,如果他能接受系统的教授,成就肯定在我之上。”

    说这话的时候,童向南神情很是惋惜,更有几分落寞。

    由此判断,他那次跟老k的‘pk’,虽然最后勉强胜利,但胜的很艰难,以至于对他的自信心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打压。

    他替老k惋惜是真的,但多少也有点嫉妒上天赋予老k的天赋。

    “舅,老k微信多少?”我问。

    童向南斜眼瞅着我不吭声。

    我说:“我现在精神分裂越来越严重了,我是想等你翘辫子了,就去找老k,让他继续帮我治疗。”

    “滚蛋!”

    “诶诶诶,故事讲完了,咱是不是该安排正事了?”高和打断我俩。

    童向南哈哈一笑:“想必在听我说完这个故事后,三七昨晚的经历,就没那么古怪了。一句话,他经历了一场大型魔术。

    我本来应该佩服对方魔术师的本领,但是,对方好像违背了魔术师的基本原则。

    他,或者他们,即便没有对三七下药,但却在将三七催眠后,给三七灌了酒。

    和观众互动是必然,但损害观众的身体,那就是混蛋车子!”

    童向南蓦地脸色变冷:“娘的,敢动我外甥,反了他了!削他!”

    接下来的时间,我一直也没联系上二胖、赵奇和梁园其中的任何一个。

    我倒是趁童向南跟高和窃窃私语的工夫,又再和吕信做了一番交流。

    还是那句话,作为一个骗子,被耍成这样,吕信很不忿。

    他同样听了童向南另类的‘教学’,立刻就认定了许多事。

    譬如——昨晚下车的时候,我们并没有真的淋雨。或许在某种特殊情况下被灌了酒,但以他和我的酒量,除非他娘的喝工业酒精,不然不会当时就迷糊的任人摆布。

    结合童向南的说法,我们最初被雨淋,多半是在被催眠后,被人往头顶身上浇凉水。

    后来在旅馆,我们只看了曹新运的鞋底。

    如果细心一点,看看我和闫冯伟的鞋底子,十有**也是干的。

    因为,从上头浇水,不可能浇到鞋底子。

    “三七!”

    童向南穿戴一新,从房间里走出来,冲我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联络闫冯伟和曹新运,等下碰头,一起今晚的行动。”

    “确定有这个必要?”我边翻号码边问。

    “必须的!”童向南笃定的说,“你还没想到赵奇为什么找这两个人?一个眼睛可以代替尺子的人,比普通的女人都要细致;另一个就是古董鉴定的行家。赵奇要的,就是这两双‘慧眼’!”

    高和诧异的看了一眼他的穿戴,又跟他低语了几句,转身跟我打了个招呼,径自离去。

    大门刚一合拢,童向南忽然像是紧张起来,上前抓住我一只手,低声问我:

    “你开的那面包车,发动机保养的还行吗?”

    我愣了一下,说:“平常就拉猫粮狗粮什么的……车况还成,就是不能翻山越岭。”

    “啪啪啪!”

    童向南边拍手边快步往门口走,“钥匙给我,我开!”

    “舅,你抽风啊?”

    “算是吧!”童向南抢过钥匙,拉开门,回头道:“我本来就是保外就医,在外面等死。既然时日无多,为什么不做一些平常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

    又再下起了雨。

    我看了看仪表盘显示的时间——21点07。

    顺带看了一眼码表,默默的缩回副驾驶,绑上了安全带。

    宠物诊所的面包车,不能说是破车,也就五成新不到。

    现如今,童向南开到了一百一的时速。

    他很兴奋。

    我心里就百感交集。

    总得算起来,我跟童向南真正接触,或者说认亲后,相处的时间绝不算长。

    可是当爷认了三阿婆这个‘姘头’,认了猴子这个亲外孙后,想起自己的身世,我多少有些落寞。

    直到和童向南、童佳雯认亲,这种失落的感觉才有所挽回。

    现在我身边超速驾驶的家伙,是我的亲人。

    他很放飞自我,也许,他是自觉活不长了,所以尽情的释放着身而为人的最后疯狂。

    我得说,他留给我的遗产虽然不多,但也算丰厚了。

    可我怎么就觉得,我特舍不得他被烧成灰、被立碑呢?

    “开慢点吧。”

    我有点受不住了。

    国道不是高速,这条路多少年都没大修过,破面包开到这样的高速,那个颠簸……

    我又怀疑我自己喝酒了。而且喝多了。

    “嘿嘿嘿嘿……”

    童向南并没有减速,但却突然发出一阵怪笑,“外甥,我已经找到医治你的有效方法了。不过,那需要一点点时间。”

    他根本没给我反应的时间,猛地扭头看向我,神情间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听说你想见老k?嘿嘿,现在,你见到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画皮(19)

    见童向南突然变得异样,我心里不自主的毛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拍了拍驾驶台,“别玩了,好好开车。”

    童向南咧嘴一笑,把脸转向前方的时候,却是叹了口气,小声念叨说:

    “还是不行,还差一点点,就只差一点点……”

    “舅,你不是真受刺激了吧?”

    我是真有点担心。我这个舅舅,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心眼有点窄。

    老k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但他现在病入膏肓,很难说不会胡思乱想。真要是因为回想往事,钻了牛角尖……

    我之前貌似听他说过一句话:

    普通人精神出了问题,视不同程度,都有一定治愈的概率;可一旦学心理学的人,得了精神病,就几乎没有痊愈的可能!

    童向南并不回答我,真就像个精神病似的,边开车边喃喃自语。

    一开始就只是重复说‘差一点’,到了后来,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含糊,我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了。

    又开了约莫十来分钟,童向南忽然问我:

    “那两个酒鬼长什么样?”

    话音刚落,车已经在路边停了下来。

    这会儿不用他说,我也明白他为什么回突然问这么一句了。

    停车的所在,旁边一条小路上,正有两个男人,摇摇晃晃的往这边走。

    两人都没打伞,所以我轻易就看清了他们的样貌。个头都不高,一胖一瘦,共同点是都有一个酒糟鼻子。

    这不就是昨天夜里,半途上车的两个酒晕子嘛!

    “就是他俩。”我肯定的说。

    俩人上车买票的时候,车里是开了灯的。所以我记得他们和那个中山装售票员的模样。

    童向南示意我摇下车窗。

    两人来到跟前,未曾说话先闻到一股酒气。

    胖的那个问:“师傅,你这车是去三合的吗?”

    童向南说是。

    胖子粗着嗓子说:“能捎上我们吗?我兄弟家里出了点急事,这个点儿没旁的车。”

    我和童向南对了个眼色,转头让两人上车。

    胖子道了声谢,打开中门,招呼瘦子上了车。

    胖子给我们递烟,童向南没接,我接过来看了看,牌子是红梅。

    我又跟他客气了两句,跟着问他是干哪一行的,大晚上的去三合干什么。

    胖子估摸着平常就话多,又喝了酒,我只问这一句,他就自己叭叭的说个不停。

    他和瘦子都是刚才那个村里的人,同在三合县城一家工厂做保安。平常都是住在宿舍,只有休班的时候才回家住。

    正好这两天休息,哥俩寻思凑在一块儿喝点。才喝了一阵,瘦子就接到县里一亲戚家的电话,说是一个长辈在医院,快不行了,让他过去见最后一面。所以才由胖子陪着,风风火火赶去县城。

    瘦子从刚才就一直没说话,这会儿居然抽抽搭搭的低声哭了起来。

    我是看出来了,这俩人真是喝了不少。

    胖子是喝了酒话多,瘦子就是属于醉了以后‘情感丰富’那种。

    胖子兄弟长兄弟短的安慰了瘦子几句,就又问我是哪里人,去三合干嘛?

    我胡编说,也是一个三合的亲戚家出了点事,我们赶去帮忙料理的。

    胖子说这也太巧了,他问我那亲戚姓什么叫什么,别我跟瘦子也是远亲,要见的是同一家人吧?

    我索性瞎话编到底,说亲戚家姓孙,在赖家铺子开了家小旅馆。

    胖子忽然不说话了。

    我虽然有点奇怪,但也没心思再跟他搭茬。

    这两人就是普通人,是大老粗,并且好酒贪杯。我认定自己昨晚是被耍了,但不认为两个酒鬼真正参与了骗局。

    童向南又再加快了车速,眼看就快要到三合县了,胖子忽然粗声问道:

    “哥们儿,你们该不会真要把我哥俩扔在赖家铺子吧?”

    被他和瘦子的酒臭熏了一路,再听他语气这么冲,我也有点来脾气,不冷不热的说:

    “我刚才说了,就是去赖家铺子给亲戚帮忙的。到了地方,你们搭别的车吧。”

    胖子扯着嗓门道:“小兄弟,你要不愿意帮忙就直说,编这种瞎话就没意思了。我又没说不给你车钱。再说了,你这么说,自己不觉得晦气吗?”

    我被他震得耳朵嗡嗡的,正要还口,童向南拍了我一下,和气的向胖子问道:

    “你在三合上班,对三合应该很熟悉了?”

    “不熟我特么还不来气呢!”

    胖子喷着酒气,对着童向南说:“小伙子还是年轻,我不跟他一般见识。这位兄弟,我一看你穿戴,就知道你是有文化的人。

    我就跟你说。你肯拉我们这一程,我谢谢你。车钱什么都就别提了,大家交个朋友,回头我请你们喝酒!

    可侬这个小朋友,说话也太不着边了吧?是,你们可能真有急事,可也不好让我们在赖家铺子下车吧?

    那是啥地方?坟地!侬要我在坟地下车啊?这大晚上的,那地方哪里有车子啦?”

    “坟地?”童向南斜了我一眼。

    “可不是嘛!”胖子瞪着我,悻然的说:“我憋了这一路了,就说我们不认得,可我年纪在这里摆着,不敢说算是长辈,侬喊声大哥总要的吧?小伙子,说话不要太不牢靠噢。还说亲戚在赖家铺子开旅馆,侬会在坟地旁边开旅馆啊?”

    他说话的时候,我已经打开手机在搜索赖家铺子这个地方。

    胖子扒着前排靠背,往我手机上瞥了两眼,扑哧一乐,“不要查了,我跟你说,查不到的!我刚开始听你口音就听出来了,你不是本地人吧?根本就不熟悉这里。

    就这么跟你讲,八几年的时候,赖家铺子是兴旺了一阵子的。那是因为,一个姓赖的华侨,回来认祖归宗,并且说落叶归根,回来定居的。你要说那个时候,你们家在赖家铺子开旅馆,我信的!

    可是后来,赖家铺子着了一场大火,不光屋子全烧坏了,还烧死了好多人。那个叫赖常彬的华侨,一家人都被烧死了!

    唉,说实在话,听我的长辈讲,赖家真都是好人啊。可是死了那么多人,zf也不好再在那里发展什么了呀。最后干脆,直接改成了坟地……哦,就是陵园哦。”

第四百七十章 画皮(20)

    胖子又开始喋喋不休,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从半道就开始睡觉的瘦子醒过来,掏出了手机。

    他对着电话含糊的说了几句,挂断后骂了句脏话。

    胖子问怎么了?

    估摸着瘦子这会儿酒醒了不少,和刚才判若两人,骂骂咧咧说:

    “老不死的抢救过来了!又送去监护室了!”

    “妈的,这不是玩人吗?”胖子骂道。

    两人又抱怨了一阵子,胖子问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回去也没车子了呀。”

    瘦子用力拍了一下童向南的椅背,“兄弟,帮个忙,送我们去xx路吧。”

    跟着自顾对胖子说:“买点凉菜,回宿舍接着喝。”

    胖子连声说好,又说自己是食肉动物,光有凉菜不行,至少得买半只酱鸭。

    他忽然一拍我肩膀,指着窗外说:

    “小朋友,你看好了,这里就是赖家铺子了!你给我说说,你家的旅馆开在什么地方啦?”

    这时的确是经过一片墓地,方圆没有住人的建筑,就只有一座作为入口的牌坊。

    而且我也看到了路边的牌子——赖家铺子。

    胖子还在揶揄我,童向南忽然笑着说:

    “三合的酱鸭可是一绝,听这大哥一说,我肚里的馋虫也被勾起来了。不如这样,我请客,咱们一起找家饭店吃宵夜?”

    胖子和瘦子都是好酒贪杯之徒,一听有人请客,都乐得合不拢嘴,你一言我一语的净说漂亮话,就差点没当场跟童向南拜把子了。

    来到一家小饭馆,童向南直接点了四个硬菜,还点了一整只酱鸭,一瓶档次不低的白酒。

    酱鸭上来,他便夹了个鸭大腿,边啃边向我递眼色。

    两杯黄汤下肚,胖子更忘乎所以,充大辈数落了我一阵,端起酒杯要跟我喝一个。

    瘦子立刻豪气的说:“我陪一个!”

    我板着脸,拿起杯子一口气喝干。原地坐了一会儿,腮帮子一鼓,起身就往外跑。

    身后传来胖瘦二人的调笑:“小伙子酒量不行就不要装啊。”

    我出门就把酒吐了,也就前后脚,童向南就跟了出来。

    “不能喝就别喝,现在舒服点没?”

    童向南大声嚷嚷的时候,我往店里看了一眼,见胖子和瘦子又再举杯对饮,扭脸就往车上跑。

    童向南跟着上车,一脚油门,两人扬长而去。

    “两个瘪三,真以为自己是人物呢!”童向南哈哈大笑。

    想到两个家伙苦着脸买单的模样,我心中恶气尽消。

    折回赖家铺子,童向南把车靠边,对我说:“你来开。”

    我对着手心哈了口气,“不知道这条路会不会查酒驾。”

    童向南执意让我开,我只好和他换了位置。

    见我用手机导航,童向南摇头:“你对这周围一点也不熟悉?”

    我看看外边,说我肯定昨晚来的不是这里。

    “换回来吧!还是我开。”

    “舅,光是想确定我来没来过,你直接问不就行了。这么折腾,都来不及跟闫哥他们碰头了。”

    童向南坐回驾驶座,边慢悠悠起步边说:“傻小子,手里攥着方向盘,你还怕赶不上车?”

    往回开的路上,雨又急骤起来。

    我忍不住问童向南:“依你看,二胖、赵奇,还有梁园,他们仨究竟遭遇了什么?”

    “有没有玩过迷宫游戏?”童向南答非所问。

    他说:“首先你要清楚一点,迷宫越大,能够困住的人就越多。”

    “你是拿迷宫打比方?”

    “算是吧。”童向南说,“想要不被迷失,最好的方法不是探索,而是从一开始就在外面,以俯视的角度,纵览全局。”

    我说:“舅,这个时候你就别弯弯绕了。”

    童向南笑笑,没再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起,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就觉得,车上好像多了一个看不见的人……

    闫冯伟打来电话,说他和曹新运已经到了,问我到没到。

    我刚要回答,童向南抢先说:“告……告诉他们,去昨天的小饭馆等。”

    挂了电话,刚才那种怪异感觉更强烈,“舅,你……你怎么结巴了?”

    童向南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向我伸出一只手:

    “你……你好,我叫老k,是……是你舅舅的朋友。”

    这回我是真惊到了。

    因为他不光说话结巴,连嗓音都变了。

    看他的侧脸,样子还是原来的样子,但给我的感觉,这就不是童向南,而是另一个陌生人。

    “老k?”

    我试探的问:“你真名叫什么?”

    他笑笑:“你就叫……叫我老k好了。其实,这……是你舅舅教给我的。我有病,在陌生人面前会……会紧张,说话结巴,哆嗦。你舅舅说,跟陌生人打交道,只报外号,会……缓解这种症状。”

    “你是什么时候在的?”我问。

    “一直都在,你的经历,我全……都听到了。”

    我心中一凛。

    现在吕信是清醒的,我的鬼手也没有反应。

    童向南不可能是被鬼附身。

    他说自己是老k,难道说……

    我猛然想起,之前童向南说过,已经想到‘医治’我的方法了。

    他还说过,想要彻底治好精神疾病患者,就要深入对方的精神世界。

    难道他所说的治疗方案,是他本人尝试精神分裂?!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我冷汗就下来了。

    来时童向南一直在念叨‘差一点点’,现在是差的那一点逾越了,他成功了!

    成功的将自己分裂出另一个人格——老k!

    为了进一步印证这一点,我试探的问:

    “我舅舅说,你是魔术师?”

    “是……道具师。”

    “那你应该也会变魔术了?”

    “会一点。”

    “那你能不能变一个给我看看?”

    话音刚落,他就把一个皮夹子递到了我眼前。

    我愣了一下,才接过来,他手一翻,竟又亮出个皮夹子。

    我心里莫名的咯噔一下,打开其中一个,掏出夹层的身份证,一看更傻眼了。

    急着从另一个里头拿出身份证,彻底懵逼了。

    这俩皮夹子,就是那两个酒鬼的!

    “你偷东西了!”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精神分裂,可皮夹子肯定不能是胖子和瘦子送给他的。

    他笑笑,神色忽然一凝,盯着斜前方说:“那辆车……”

第四百七十一章 画皮(21)

    我心里一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见一辆车跟我们相错而过。

    是红色轿车不假,但不是梁园开的甲壳虫。

    我问老k……暂且就称呼他为老k。

    我问他,刚才怎么了?

    他又笑了,“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数数钱包里有多少钱?”

    我低头一看,手里还拿着两个钱包,但已经不是刚才的两个。

    其中一个我认识,是童向南的。另一个我更熟,我自己的。

    “你这手也太快了吧?”

    “呵,手法是魔术师的基本功。”老k又再说道:“你数数钱吧。”

    我先打开自己的钱包,空的。

    再打开另一个。我当然不清楚童向南钱包里有多少现金,但是才把钱抽出来,就觉出了蹊跷。

    钱包里的钱,不是按大小张的顺序放的。

    “我的钱也在这个钱包里?”

    “嗯嗯。开个小玩笑。把……把你的钱拿回去吧。总共五百七十六块,不要多拿。”

    我彻底服了,又忍不住问他,刚才那两个钱包呢?他该不会真偷了两个酒鬼的钱包吧?

    见他笑而不语,我也只好先分钱。

    当然,以我和童向南的关系……他给了我那么多,不会在乎三百五百。

    可是,我怎么觉得,面前的老k,正憋着要放大招呢?

    我打定主意,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样,于是数的特别仔细。

    车内并没有打灯,想看得特别清楚,只能借助外面的灯光。

    见我对着前挡数钱,老k似乎很得意,居然吹起了口哨。

    我认定他想扰乱我,于是更加认真。乃至于,意识中的吕信也开始跟着我一起数。

    连数了两遍,我不光分出了自己的钱,还数清童向南钱包里是八百七十四。

    我把两沓钱紧紧捏在两只手里,问:“接下来要怎么做?”

    才一抬眼,我就再次惊呆了。

    开车的哪是老k,也不是童向南,而是那个胖子!

    胖子扭过脸,冲我呲牙一笑。张口间,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我正惊疑不定,胖子忽地撅起嘴,朝着我脸上吹了口气。

    这一下酒臭非但没增加,反倒像是被吹散了。

    我被吹的本能的一眯眼,等睁大眼的时候,开车的又变成了老k。

    他嘴角带着明显的笑意,说话居然也利索了些:

    “对于这个表演,你……还满意吧?”

    “这也太神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老k笑着说:“是幻术,用你舅舅的话说,就是我催眠了你。

    最初让你看车,是分散你的注意力。你心里想着你朋友的甲壳虫,对着窗外数钱的时候,就不可能不留意过往车辆。

    刚才那一段路,是有路灯的。对面的车头灯、上方的路灯,不同频率、强弱的闪耀,会造成视觉幻像。

    再加上我的口哨。

    当你自以为最集中精神的时候,反倒是精神最分散的。

    这当中,你仅存的集中点,还是在钱的数额上。

    钱的顺序是我刻意排列的。

    数字,就是催眠的暗号。”

    如果我不是听童向南说过催眠的原理,一定对他这番话觉得云山雾罩。

    可即便听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我为什么会把你看成胖子?”

    “你看看你的左手。”

    低头看时,我左手里还捏着分出来的钱,不过最上面多了一张身份证。

    是胖子的身份证!

    老k说:“我很讨厌那两个家伙,不过没偷他们的钱,只在进饭店前,他们和我勾肩搭背的时候,拿了他们的身份证。

    最开始给你看身份证,也是想分散你的精力。

    还有,你左手上拿的钱、自己嘴里的酒味,都是造成幻像的因素。”

    我摇头:“酒味我可以理解,钱……左手和右手……”

    老k又再笑了,“那才是关键。八百七十四——874。”

    意识中,吕信叹息一声:“是那辆中巴的车牌。这家伙,是真正的高手。”

    老k还在继续说:“你这两天,对这个数字的印象很深的。不知不觉,被这个数字分散了最后的注意力。这个时候,我把胖子的身份证塞在你手里。精神恍惚下,借着还没有适应的灯光,你眼前就会出现身份证上,胖子的样子。”

    “服了!”我由衷道。

    狭小的车厢里,简单几样道具,借助外界的光影效果……

    道理全都懂了,可让我重复做一遍?压根不可能。

    这才是真正的魔术。

    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什么时候把钱整理排列的?”

    话一出口,我就一拍脑袋。

    多余问了,之前他说让我开车,证实我对这条路不熟,我当时就觉得没必要那么麻烦。

    殊不知,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替这场奇幻魔术做准备。

    魔术师手快,他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顺走两个酒鬼的身份证,在我搜索导航的那段时间里,做一些小动作,我是不可能发觉的。

    老k又给了我一张身份证,是瘦子的,“到地方了,扔出去吧。”

    外边正是两个酒鬼上车的地方。

    我隔窗把身份证扔了,回头再看他的侧脸,一时间五味杂陈。

    我相信童向南真的精神分裂了。

    但是,分裂的原因,却不全是为了我。

    除非他以前做过贼,不然手哪有那么快?

    想来他和老k之间的那场pk,对他造成的打击,比我想象的要大。

    他心眼的确很窄,好胜心强。或许那以后,就已经钻了牛角尖。

    他应该也做过自我治疗,但是,对于我这个‘重度精神分裂患者’外甥的研究,使得他前功尽弃,终于分裂出了老k。

    我当时是这样想的,后来童向南‘回来’后,我才知道,自己又想错了。

    原来他第一次和老k交谈,就发现老k患上了抑郁症。

    和老k的pk是好胜,但同时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老k做治疗。

    跟老k拍下合影的那天,他以为治疗达到了成效,后续只要心理辅导和药物跟的上,老k就会康复。

    可是没想到,再见到老k的时候,是在停尸房。

    一个外表光鲜的魔术师,窃取了老k新创的魔术。

    老k得知这一结果,和对方理论不过,又知道自己永远无法用实际行动向观众展现自己的魔术,受不了打击,跳楼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画皮(22)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童向南满是愧疚,说如果不是之前才给过老k自信,老k的心理承受力或许还没那么差。

    病情刚有好转,再受打击,情绪大起大落,才导致他最终的崩溃。

    ……

    回到汽车站,雨已经下的像是瓢泼一样。

    小饭馆居然没营业。

    我给闫冯伟打电话,提示不在服务区,打给曹新运也是一样。

    “怎么会这样?”我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看看时间,12:03。难道两人先上车了?不可能,昨晚一夜惊魂,两人绝对不会再擅自行动。

    老k说:“你觉不觉得,问题其实不一定出在车上?”

    我看向小饭馆,下意识点点头。

    白天见到的老板娘,不但不是昨晚见过的,还说原来的店家的确是个胖女人,不过撞车死了。

    还有小红,我清醒过来后,手机里根本没她的微信,照片里也没有她的身影。

    未必就确定这小饭馆本身有问题,但昨夜的一系列诡异事件,是以这里作为起点的。

    先是栗美芝,接着是二胖、赵奇、梁园,现在又轮到闫冯伟和曹新运了。无论如何都要尽快查清楚这件事,不然的话,他们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我提出去饭馆里察看一番,老k说一起去。

    我担心童向南的身体,提醒他,我舅舅有脑瘤。

    老k苦笑:“既是生死有命,也不差淋这点雨。”

    我没再坚持,把车上唯一的雨伞给了他。

    两人下车来到饭馆门口,大门反锁,里头也没灯光。

    现在回想起来,更觉得不对劲。

    这个钟点,加上公交站,总共也没几辆车运营。就是不像今儿这么下大雨,小店也不应该营业到那么晚。做谁的生意?没人坐车,难道做鬼的生意?

    老k忽然说:“我记得你说过,你昨天在这里,听到剁馅儿的声音。”

    我刚想点头,蓦地意识到了他这话的意思。

    现在大的饺子馆、包子铺都用绞肉机了,这么一家小脏店,怎么可能还手工剁馅儿?

    我说:“走,去后边看看。”

    两人沿一旁来到屋后,果然有扇小门,但是也锁着。

    “你在外边等着,我翻墙进去。”

    不等老k回话,我就助跑几步,爬上了墙头。

    低头观望,小院里堆了不少杂物,前后屋都黑灯瞎火。

    仗着雨声掩盖,我没有迟疑,直接翻身进到院子里。

    脚才一落地,角落里突然传来“汪”的一声犬吠。

    我神经猛地绷紧,暗骂自己粗心。

    也就是在听到犬吠的刹那间,我感觉后背上骤然扩散出一股难用语言形容的东西。

    那并非是力量,更像是一种暴戾乖张的强烈气势。

    要按我的想法,立马就得原路翻墙出去。

    可是,在这种气势的冲击下,我实际的第一反应是猛然扭头,瞪眼看向叫声传来的方向。

    这可真不怪我,那狗窝就在前屋和院墙的夹缝中间,别说大半夜还下着大雨了,就是白天扒在墙头上看,也多半以为那是一堆破烂儿石棉瓦。

    这时一只大狗,已经从窝里探出了大半截身子,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我。

    这狗看着像是狼狗和土狗的串儿,或许是饭店养的,体型居然比栓柱还大一圈,跟头小号的豹子似的,呲牙瞪眼,看着就瘆得慌。

    说也奇怪,这狗只叫了那么一声就不叫了。雨中和我对着瞪视,狗眼中竟透着疑惑。

    很快,疑惑变成了恐惧,居然夹起尾巴,倒退着回到狗窝里,趴在那儿不动了。

    “作死的狗东西!”

    我仿佛听到有人在我耳边骂了一句。

    这声音沙哑的像破锣,虽然不大,但震得我耳鼓发疼。

    我一愣之下,急着左右观望,猛不丁一回身,赫然见到身后站着一个人。

    “我次……”

    我忍不住小声骂了一句。

    眼前这人穿着偏正式的衣服,手里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除了童向南,不,是老k,除了他还有谁?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小声问。

    顺着他的目光,就见小门居然打开了。

    老k低声笑道:“你知道魔术师最擅长却不能够实际运用的是什么吗?”

    我这才醒悟。身为一个魔术师,不光手巧,而且耳聪目明。什么水下逃生之类的节目,虽然说暗藏机关,但是在紧急情况下,极短的时间内打开锁是关键。

    有这份能耐,想要打开普通的老式民用锁,那还真就不叫事。

    “你性子太急了。”老k微笑着摇了摇头,偏过头看向狗窝,“它好像很怕你。”

    我瘪着嘴摇摇头,心说它能怕我什么?难道知道我是兽医,怕我给它打针?之所以这副怂样,恐怕是另有所惧吧。

    刚才那种特殊的感觉已然消失,大狗已经不再构成威胁。

    我冲老k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把风,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前屋窗下。

    前边是饭馆子,后窗没窗帘。

    我将白鱼玉佩中蕴藏的水鬼阴力运集到双眼,透过窗户往里观望。

    就是间普通的饭店后厨,虽然不大,用具陈旧,收拾的倒也整洁利落。可见老板两口子是勤快人。

    这个时间,又下这么大雨,店家两口子应该睡实在了。

    我心里想着,又对老k打了个手势,穿过院子,来到后屋窗下。

    估摸着因为窗户是朝着院儿里的,所以窗帘只是随意的拉上,并没全都挡严实。

    我这时阴力加深,不光视觉敏锐,听觉也很灵敏。才到窗前,就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鼾声。

    透过窗户缝隙往里看,正看见对着窗户的一张双人床。

    虽然时下是春夏交集,可是一下雨,夜里到底还是凉。

    从我的角度,就只看见床上的被子,下头依稀是两个人,但我看不到床上人的模样。

    不过我对昨晚那个胖女人的体型记忆犹新,看薄被鼓起的程度,床上的人应该不是她。

    我横下错开两步,让出窗户,扭脸看向老k。

    却见老k撑着伞,站在小门口,朝着一个方向指点。

    他指的那边,还有两间屋子。小屋看面积和大小,就知道是茅房。

    大的那间……

    我又再想起了小红,没有丝毫犹豫,踮着脚尖来到了这间屋的房檐底下。

    这间屋子有点奇怪,朝着院里,本来也是有一扇窗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窗户被用砖头砌死了。

    我朝后屋看了看,沿着墙根来到这屋子门口。

    看到门上的老式铆链搭扣和挂锁,不禁心道:“门是从外头锁的,屋里肯定没人。这屋子也是够年头了,现在城市里哪还能见到这样的老木门、老的锁扣。”

    转头之间,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老k做了个动作。

    我没看清,也不觉得要紧。这种情形下,真要有状况,他肯定得出声示警,而不是隔着院子打手势。

    老式锁扣的木门有个特点,就是从里头插上,勉强能把门插严实。从外头锁,因为链条的长度,怎么都会留有缝隙。

    我伸手在门上轻轻一推,耳闻一声轻响,就露出了一寸宽的门缝。

    顺着门缝往里瞅,只看了一眼,我就觉得肾上腺素瞬间有些飙升……

第四百七十三章 画皮(23)

    透过门缝,就见这间屋子里头,别无他物,就只用两张条凳,架着一口红漆棺材!

    “我次……”我提着心小声骂了一句。

    与其说我是被吓到了……实际真也是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心说这真是吊死鬼照镜子——自己吓自己。

    记得小时候,村里好多人家里都预备下棺材。那都是上年纪的人,给自己准备的‘老房’。

    有些老人到了一定年岁,就找棺材匠替自己打造棺材预备着。家里地方大的,单腾出一间房摆放,地方小的,就搭个棚,搁在棚里。

    老人每多活一年,就让人替棺材上一遍漆。而那年代老人的子女,也都当这是好事。

    有老人说:自己给自己操办,心里踏实,不然若是儿女不孝,不给好好置办装椁,到了下头还要住那漏风漏雨的两寸板子,实在对不起自己辛辛苦苦这一辈子。

    也有人说的邪乎,说提前给自己准备棺材摆在家里,时日到了,勾魂的小鬼前来,看到家中有棺椁,以为要勾拿的人已经死了,亡魂不知去处,于是就急着去找魂儿了。而本来该死的人,就因此逃过一劫,能多活一些时日。

    偶尔有那愣头愣脑一辈子的老爷子、老太太,就说:

    俺还活着,他们这帮兔崽子就整天念叨分家,俺就不分!等俺两腿一蹬,他们爱咋分咋分,分分分,总不能把俺的棺材砸了,一人扛块棺材板回家当床板!

    说奇怪也不奇怪,还就是最后这种老头老太,不招人待见。你想啊,邻里看了都烦,儿女那就更是糟心了。

    总之活着的老人替自己准备寿材,是早先部分地区的一种习俗,就是现在,有些农村老人也还会这么做。

    家中准备的寿材老房上了红漆,那本家老人已经得是**十岁的寿星了!人一倒头,丧事得当喜事办!

    “里头是什么?”一个声音在我肩后低声问道。

    我哆嗦了一下,回过头瞪着老k。

    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房檐底下。不知道是我分心还是雨太大,都没听到身背后有动静。

    他现在一身板直的衣服都是深色的,还打了这么一把黑雨伞,乍一看就跟日本电影里的‘死神’一个造型!

    我前后被他惊到两回了,心里多少有点来气,于是闪出门缝,让他自己看。

    他扶了扶眼镜,牵动嘴角,露出一丝发涩的笑容,低声道:“我视力越来越差了。”

    想起他真正的身份,我心下一阵黯然,一阵自责。

    童向南是我亲舅舅,他身患绝症,是为了帮我才导致分裂出一个老k。

    我还这么小性子……

    “对不起……”

    老k微微摇头,朝房门努努嘴:“里边是什么?”

    我实话直说,但是说到一半,就意识到自己貌似犯了个逻辑性的错误。

    有些地方的老人,是还保留着替自己准备寿材的习俗。可即便是在乡下,也都是半偷摸,不敢声张的。

    这院子房屋是破旧,却是在市里。而且,白天跟老板娘套话的时候也听她说过,这店面是盘的,房是租的。她说她们就只两口子在这里讨生活,又怎么会在租赁的房子里停这么一口棺材呢?

    我再次确认,童向南是真的精神分裂了。站在我面前的,是老k。

    因为和童向南接触久了,我很清楚他的一些习惯。

    他思考的时候,眼珠会以很缓慢的速度来回转动,主意拿定,他的目光便会凝聚到带给其疑惑的人身上,而且是直视对方双眼。

    眼前的老k,恰恰和他相反。

    同样是面对疑问,老k在思索的时候,眼珠子是一动不动的,甚至像是不能聚焦,透着空洞。一旦想到问题关键,眼中便会闪耀异样兴奋的光彩。

    “呵呵!”

    和我想的一样,老k从‘呆滞’中觉醒过来,不光是眼神闪烁,还发出一声蔑视的轻笑。

    我低声问他想到了什么?

    他却是摇摇头,“还没完全想通,不过更近了一步。我想,我们应该看看这屋里的棺材里面有什么。”

    我得承认,不管是童向南还是老k,都有掌控并主导局势的气质。

    或许,这和他们对人的心理活动研究透彻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听老k这样说,我下意识看向门锁,同时伸手去摸自己的钥匙串。

    “喜欢看魔术表演吗?”

    老k笑盈盈问了一句,只一扬手,跟着手掌一翻,再看时,他的手心里已经多了一把打开的挂锁。

    我看着已经被摘掉锁的锁扣,喃喃道:“你这不是魔术,是魔法……”

    老k又再露出惋惜的表情,轻声说:“本来有些东西我可以教你的,可惜你手指头太短,很难学会。”

    我赶紧摇头。心说你要是教我点小戏法,我还能跟熟悉或者不熟悉的貌美女性显摆显摆。这一挥手就能开锁的能耐,还是别教了。

    我没那么自律,就说时光倒退回到去年夏末,那时我穷得叮当响,若是有这种绝技,我怕是已经成了夜行百家的梁上君子了。

    我小心翼翼的伸手推门,看着古老陈旧的木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声响居然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

    我看向老k:“这扇门肯定不是一年才开一回。”

    印象中小时候老家村里类似的门户多得是,除非是过的特细致的人,隔个半年仨月,就往门轴槽子里撒滑石粉,不然这种门开合的动静就跟头回发春的猫儿叫声差不多刺耳。

    老k默然点头,示意我进屋。

    我回头掩上门,插了门闩。

    这时才发现,这屋子不光朝院里的窗户被封死,外墙也没窗户,除了门,就是一间……

    “这特么怎么跟坟似的!”我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除非是地下室,旁的活人居所,哪有没窗户的?

    何况从外边看,这屋子本来是有窗户的,却又用砖头砌死了。

    门一插死,四面不透风,六面不透光的屋子,中间还摆着口红漆棺材,可不就他娘的跟墓室一样嘛!

    我对我老舅算是很照顾了,仗着自己在雨天目力强,把车上的手电给了他。

    这时老k放下雨伞,拿出手电打亮。

    电光照在棺材上,棺材朱红色的漆面,反射电光,给人造成一种忽明忽暗的视觉效果,显得更加诡异森然。

    我咽了口唾沫,仔细观察后,说:“没上棺材钉。”

    老k微微点头,“那就更得看看,这棺材里究竟有什么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画皮(24)

    老k紧跟着对我说了一句:“你说你昨晚住的那个三人间,其实是停着三口棺材,照你看,那棺材是空的吗?”

    “应该不是。”我清楚的记得,闫冯伟踢那一脚,棺材里传来一下声响。就像是棺材里有什么东西受到震荡一样。

    老k叹了口气,“你们当时真应该打开那棺材看一看的。”

    我神经被他这话狠狠挑拨了一下。如果那三口棺材是真实存在的,里面究竟有什么?

    如果里头是人,那么是死人还是活人?是活人的话,那会是谁……

    我顾不上再多想,把脸贴在棺材上,仔细倾听,没听到里面有动静。

    我把手在衣服上使劲蹭了蹭,走到棺材头的一端,双手扳住棺材盖,用力向上抬。

    卯足了劲才把棺材抬起一条缝,老k忽然向我打了个手势,示意我停下来别动。

    一公分的缝隙,不足以看清棺材中的状况。但老k还是定着眼珠,盯着棺材,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我不敢打扰他,好在棺材盖也不是太厚重,就只保持托举棺盖的姿势不动。

    老k眼珠忽然急转,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仔细一看,却是一把看似平常的卷尺。

    单看外表,这卷尺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露在外边的一头,不是九十度的铁片,而是改成了两个鱼钩大小的金属小钩子。而这两个钩子,方向还是相反的。

    老k又再向我打了个手势,这时他的表情竟变得格外凝重。

    他将手电对准自己的胸口,凑到棺材打开的缝隙前,眯着眼睛看了看,跟着将卷尺的前端,对准了缝隙。

    接下来,我就又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众所周知,一般木匠常用的卷尺,可以自动收缩,却要人为拉伸。

    老k现在是一只手拿手电,一只手拿着卷尺。

    他将卷尺对准棺材缝,也看不出他手上有什么明显的动作,就眼看着卷尺从尺匣子里无声的冒了出来。

    除此之外,我还发现,尺身上并没有刻度,而且像是经过特殊处理,在相对昏暗的环境下,不仔细看,是看不到尺子的存在的。

    随着卷尺的拉伸,前端的钩子已经探入了棺材里。

    老k的眼神不好,但手是真的稳,只见他侧着脸朝向我,面无表情像是只凭耳朵在聆听。

    尺子应该还在继续拉伸,这时我也已经能够看到,他拿尺子的右手尾指不断的在重复一个细微的动作。

    忽然,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下一秒钟,冲我干张嘴不出声:“开棺。”

    我赶忙用力将棺材盖又顶起一些,朝着尾部的方向推去。

    沉闷的声响中,棺材被推开了一尺多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老k极其快速的做了一个动作。

    我们的目的是要看棺材里有什么,现在已经能够达到目的了。

    见老k冲我点头,我拿出手机,没开闪光,只是打亮屏幕,踩着长凳的一端,上去向棺材里照看。

    这一看不要紧,我只觉得霎时间,头皮都要炸裂了。

    棺材里有人,而且不只一个。

    里边并排躺着一男一女,看样貌,竟然是白天见过的,饭馆老板夫妇!

    俩人都穿着寿衣,脸也化了妆,当然不是正常的妆容,而是各自涂了一张大白脸,单单抹了红嘴唇,还擦了鲜艳的腮红。完全就是两张死人的面孔!

    白天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呢?

    不对,店里就只他们两口子,就算是暴毙猝死,又怎么会换了寿衣,化了死人妆,还躺在棺材里呢?

    我又点开了屏幕,壮着胆子把手机伸进棺材里,仔细看了看。

    两人的胸口都还有规律的起伏,他们并没有死。

    我跳下板凳,迈步就向外走。

    老板和老板娘在棺材里,那后屋里床上的又是谁?

    老k也不发问,跟着来到后屋,再次施展快手,打开了门锁。

    我索性打亮了闪光灯,走到床边照看。

    看清床上两人的样子,我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底板直冲顶门心,牙关忍不住‘嘚嘚嘚’响个不停。

    床上躺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居然是联系不上的曹新运,另一个却不是闫冯伟。

    准确的说,那不算是人,至少不是活人,而像是一个和常人一样大小的蜡人像。

    心念急转间,我当即做出一个至关紧要的决定。

    我直接拔掉湿透的外套,轻手轻脚的爬上床,抽冷子一下将外套罩在曹新运头上。

    他的确是睡死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惊醒,立刻挣扎反抗。

    我也顾不上管旁的了,一只手收紧外套并勒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穿插到他肋下,硬是将他拖了起来。

    他本来是睡在床里头的,我一使劲,直接将他从‘蜡人’身上拽过。脚下被被子绊了一下,两人双双从床上摔到地上,滚做一团。

    曹新运摔的闷哼一声,却是低声切齿道:“谁也不能把小凤抢走,天王老子也不行!”

    我目的达到,也不再顾忌,同样低声骂道:“孙子哎,是你三七爷爷驾到。快把钱和底裤交出来,不然杀你全家!”

    曹新运猛一滞,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我先他一步起身,和见证了全程的老k一起并排拦在他和床之间。

    曹新运扯掉头上的外套,瞪眼看着我俩,“你们怎么在这儿?”

    老k拦了我一下,反问:“你以为这是哪儿?”

    “我家啊!”

    曹新运只说了一句,身子就明显震动了一下。

    那自然是因为,他也已经看出,这里并非是他想象中的环境。

    “又他娘的中招了!”他爬起身,偏着头想向我身后看。

    “你有个心理准备,床上的人,不好看。”我给他打预防针,同时也是给自己打强心针。

    曹新运也知道自己多半又中了别人算计,但一张嘴就没好话,“瞧你这模样,是才从化粪池里爬出来啊?再不好看的人,还能比你难看……”

    他突然住口不言,双眼瞪圆,露出了恐怖至极的表情,边往后退边指着我身后:“小……小心!”

    我也已经觉出不妙,本能的抓住老k向前一甩。自己刚要往前跑,就觉一只手从身后搭上了我的头顶……

第四百七十五章 画皮(25)

    感觉头顶被手掌覆盖,情急之下我赶忙蹲下身,两手撑住地面的同时,双腿向后倒腾倒退钻进了木板床底下。跟着后背一顶,直接把床板顶起。

    短暂的混乱过后,房间里无人言语,只有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我定下神一看,曹新运和老k各自占据一个方向,均是低着头满眼恐慌。

    两人面前,是被我掀翻的床板,床板底下,还压着一个人!

    曹新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这特么是什么东西?是真人?”

    被压在床板下的‘人’,此刻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

    我抻了一下脊背,绕过床板走到前头。

    曹新运又向我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是真人还是……”

    “蜡像会动吗?”

    我嘴里说着,蹲下身,再度观察那人的模样,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受到了相当程度的震撼。

    这个人,就是原先躺在曹新运旁边,和他同盖一床被的那个。

    这是一个女人,长发及肩,‘苗条’至极。

    但这种苗条,我想十个男人有十个都不会接受。

    可以肯定,这是一个成年女性,但是她的体重,绝对不会超过六十斤。

    不能说是皮包骨,更像是一具特殊环境下身体失去大部分水分的干尸。

    但是,说她是干尸,她的皮肤偏偏很紧致,而且很白皙,像是长时间进行很好的保养似的。

    不单如此,她的脸上甚至还化了妆,不是特别浓,但看上去十分的诡异。

    我一开始不敢肯定她是不是人,不光是因为她与众不同的外貌,更主要是,在她赤着的身体表面,全身上下,像是被一层油蜡包裹着,静止不动的时候,给人的感觉,这就是一尊蜡像。

    然而,即便曹新运不说,我大致也想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在我把曹新运拖下床以后,这‘蜡像’居然有所行动。她从床上爬了起来,并且伸手搭上了我的头顶。

    此刻,‘蜡像’被压在床板底下,不再动弹。但露在外面的身体表面,蜡壳并没有碎裂的痕迹。

    老k在我身旁蹲下来,扶了扶眼镜,眯着眼睛看了看,低声说:

    “她身体表面并不是涂了蜡,而像是自身分泌出的油脂。”

    话才出口,原本一动不动的‘蜡人’,猛然抬起了头,半张着嘴,从喉咙里发出“呃……”一声低沉嘶哑的声音。

    魔术师只是一份职业,老k到底也是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撑脚蹬的慌乱后退,同时不忘提醒我:“三七,退后!”

    他被吓成这样,实在情有可原。

    眼前这个‘怪物’,即便真是蜡像,外表也已经够令人毛骨悚然了。

    此时此刻,‘蜡人’不光再次有所动作,而且还发出了声音。最吓人的是,她是睁着眼睛的。

    那双眼睛,有眼底、眼珠,但表面也像是涂了一层猪油似的白蜡。眼睛瞪大到了极限,蜡壳后的眼珠灰扑扑的,一动不动,表现不出任何情感。

    再加上她瘦得不成样的脸上,那妖异的妆容……

    我的反应没有老k那么强烈,是因为,刚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借着闪光灯的照射,看清了‘蜡人’的样貌。

    精神已经受过一次强烈冲击,第二次再看,自然不会像最初那样震撼。

    关键一点,即便面前的是怪物,不到六十斤的体重,还被将近三十斤的床板压着,这种距离,我不认为她有能力对我造成伤害。

    曹新运在我身边蹲了下来,盯着‘蜡人’的脸看了一会儿,呼吸急促道:

    “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她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这副模样?”

    “孙子,别急着提问。先把衣服穿好再说。”

    曹新运应该自己都还没有留意到,他现在全身上下就一条四角裤。

    经我提醒,他才发觉了这点,窘迫下仓惶的找到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胡乱套在身上。

    等勉强穿戴好,他转过脸面向我时,脸色已经变得灰白。

    我低声说:“什么都别问了。”

    我跟他一见面就斗嘴,这次却格外认真。

    进来的时候,他和‘蜡人’躺在床上,盖一床被,甚至一条胳膊垫在‘蜡人’脖子底下,两者显得十分亲昵。

    ‘蜡人’的模样,大白天都能把人吓个半死,更何况,两人躺在一起的时候,他在打呼噜,‘蜡人’却是睁着眼,而且是侧身面朝着他!

    我不知道在曹新运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他和‘蜡人’之间有没有做过‘超友谊’的行为。

    我就只知道一点,他清醒过来,睁开眼,第一眼看到枕边有这样一张恐怖的脸,他不被吓死也得吓成神经病!

    就是因为第一时间想到了这种可能的后果,我才第一时间包住他的头脸,将他从床上弄下来。

    曹新运非但不傻,清醒的时候,脑子还比很多人灵活的多。

    正因为这样,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嘴唇哆嗦了几下,把脸转向一边,没说话,但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老k缓过劲来,没再上前,却是在后方低声说:

    “她脸上画的,应该不是现代的妆容。”

    我勉强点了点头。

    ‘蜡人’还仰着头,却又再静止不动。

    这个距离,我看的更清楚。那的确不像是现代人的妆容,可是这样一张脸,无论如何化妆,都跟鬼脸没什么区别。

    “她是谁?”我下意识喃喃问道。

    “我不知道……”曹新运声音有些发颤。

    老k忽然向他问道:“你有没有做过男人对女人做的那种事?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曹新运果断摇头:“没……肯定没有!绝对没有!”

    老k‘嗯’了一声:“魔术师会欺骗人的视觉、听觉,甚至是全部的五感,但只要观众个人利益和身体不受损害,那还就只是一场魔术,而已。”

    曹新运脸色稍许缓和了些,又再摇头,“我对小凤是真心的,有……有想法,但……但不会真对她做什么。”

    跟着又结结巴巴的补充了一句:“至少现在不会。”

    见他明显还有些走神,我就想趁机问他谁是小凤。

    老k却先一步说道:“这女的,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第四百七十六章 画皮(26)

    “什么?”我和曹新运同时问道。

    回望老k,他镜片后眼神闪烁,眼珠徐徐转动。这说明,他已经想通了某些疑问。

    他指着‘蜡人’说:“仔细看她的双手,她只是撑着想把头抬起来,并没有想要从床板下爬出来;再看她的喉结……抱歉,女人是没有喉结的,就看她咽喉部位不同肌肉的扭曲和伸展,还有她两侧嘴角到耳根肌肉的牵动……

    以她的身体状况,被床板砸这一下,肯定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在痛楚……我是说如果她能感受到痛苦,她的第一反应应该是逃离痛苦,也就是奋力从床板下爬出来。但她不是。

    她清醒过来的第一反应是想说话。

    我想,她想要说的,一定很重要!”

    我仔细观察老k说的细节,果然如此。不由得心中感叹,童向南说的没错,老k就算不是天才,但在某些方面也有超乎常人的智慧。

    他只用三言两语,就大大缓解了曹新运的心理阴影。现在对‘蜡人’的分析,更是涉及了人类行为学。

    掌握观众心理、诱导观众行为,固然是一个好的魔术师必备的。

    而细致如老k……

    我又想起了童向南对他的评论:如果他能受到良好的系统教育,在心理学领域,他很可能是巅峰人物!

    “她想说什么?”曹新运走了回来。

    “不知道。”老k摇摇头,扭脸对我说:“我个人的看法是——这是一场,不,是两场特殊的谋杀。”

    我默然不语,只是盯着‘蜡人’仰着的面孔。

    曹新运又再蹲到我身旁,却是涩声对我说道:“谢了。”

    以他脑筋的灵活,已然想到了老k所说的其中一场‘特殊谋杀’里,他自身就是主角。

    无论是幻术还是利用药物,把一个正常人和一个‘怪物’摆在同一个被窝里。

    只要正常人醒来,近距离看到怪物可怕的样子……

    那可不就等同是谋杀吗?

    我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口的白鱼玉佩,对他说:“别只嘴把式,我外套刚才被你弄脏了,你得陪我。”

    曹新运斜眼白楞着我不吭声。

    我妥协道:“得得得,我也不让你赔了。你就帮忙做一件事,就当是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了。”

    曹新运还是不说话,黑眼珠都快全藏到眼角下头去了。

    “刚才这女的为什么会动?”老k在后方问道。

    我暗叹了口气,心说你真是老k,如果换做是我亲舅,肯定会看破不说破。

    曹新运嘴角撇的像裤衩,片刻,问道:“这家伙死不死活不活的……她能动,是因为活人说话时泄露出的阳气?”

    “聪明!”我朝他竖大拇哥。

    老k眼神不好,第一次仔细观察‘蜡人’的时候,凑得实在很近,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蜡人’忽然有所动作。

    老k瞬间躲避退后,‘蜡人’便不再动弹了。

    曹新运又再白眼斜视我:“她为什么对你没反应?”

    我直说:“我淋了雨,浑身湿透,就等同是水鬼。这种情况下,我没有阳气可供她吸取。”

    曹新运望望童向南,再看看‘蜡人’,“吸收了活人阳气就能动……你就非要知道她想说什么吗?”

    我摇摇头,“她是一具死尸,我们在现场,谁都别想脱得了干系。她想说什么,我没兴趣。可是,如果知道她的身份,甚至是死因,面对高和,我们会减少很多麻烦。”

    我说的是事实。‘蜡人’不是真正的蜡像,如果真像老k说的,她身体表面的‘蜡’,其实是自身分泌的油脂……

    活人不可能有这种情况,那她就只能是一具蜡化的死尸!

    蜡尸为什么能动,我不想深究。可是,无论是出于刚才的理由,还是出于好奇,我都觉得,有必要先弄清楚这蜡尸的来历。

    利用相语,是可以达到相当程度目的。

    但是,相语针对的不只是面相,更主要是针对人当时的面部表情。

    活动的表情。

    “我不喜欢欠别人!”曹新运终于肯正视我。

    他瞪眼看着我说了一句,蓦地一扭脸,双手撑地,上半身伏低,张开嘴对着蜡尸的脸长长哈了一口气。

    “……呃!”

    蜡尸果然又再动了起来,仰着的头又再抬高些许,口唇间发出两个音节:“回……家……”

    只是短短瞬间,就又再不动了。

    曹新运身子一塌,跟着急匆匆后退,“不行了……她真的会吸阳气!我觉得身子虚!真虚!”

    “已经够了。”

    我站起身,环视屋中一切,一时间胸口像是塞满了杂草杨絮,堵得我难以呼吸。

    “你看到了什么?”老k问。

    “我知道她是谁了。”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沉闷的像是整个脑瓜子共鸣所发出的,“她叫王希,本来是环郊9路车的售票员。两年前跟夜班车出了车祸,中巴车栽进了护城河。包括司机在内,所有人都幸免于难,就只有她,始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的确利用相语,在蜡尸开口的短暂瞬间,得到了许多讯息。

    这些讯息很杂乱,很怪异。

    但是,我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总结说出了,我自认为最关键的一点。

    面前的蜡尸……

    我在赵奇那里看过她本人的资料。

    她的房东和栗美芝一样,是朱允炆。后来经由朱允炆介绍,她以临时工的身份,在公交公司做售票员,主要跟9路环郊巴士。

    赵奇提供的资料中,连栗美芝在内,总共是从古至今十六名失踪女子。

    相同的生日……王希,比栗美芝小了一轮,是倒数第二个失踪人员。

    老k(童向南)听我说过‘非正常失踪案’的事,迟疑了一下,扶了扶眼镜,说:

    “不谈鬼神,就只说眼前。首先,她,王希,肯定是死了。我个人认为,她死了没多久,不然不会发音那样‘清楚’。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她的死因,只能是专业的法医给出结论。

    同样是个人想法,我觉得,现如今、就在我们眼前,她只是一个道具。一个被人为利用,想要谋杀和陷害别人的道具!”

第四百七十七章 画皮(27)

    “谋杀……”曹新运看看他,再看看我,“杀我?想吓死我?陷害?陷害谁?”

    老k沉声说:“那就看今晚有谁来这儿了。”

    曹新运转向我,“你魂儿让狗吃了?怎么不说话?”

    我猛地转头面对他,低声道:“有些人的魂儿,狗都不吃!”

    “我靠!”

    曹新运吓得向后一蹦。

    老k和我正脸相向,也不自主的倒退了两步,“三七,你……不对,你不是三七,你是谁?”

    “我?我现在还是三七!”

    我嘴角牵扯,冷笑一声,转头间,俯瞰着地上的蜡尸哑声道:“你想回家?好,老子成全你!”

    说话间,我猫腰的同时,右手五指张开,猛地按在蜡尸头顶。

    手腕转动间,只听‘咔嚓’一下骨骼碎裂的声音,跟着就见蜡尸的头耷拉了下去。

    “你干什么?!”

    “你疯了!”

    老k和曹新运同时上前想拉开我。

    “别碰老子!”

    我轻易甩开二人,低眼看着右手手心,“嘿嘿嘿嘿,你说你要回家,老子答应你。可是你也要付出代价啊。代价是什么?嘿嘿嘿嘿,老子回头再告诉你……”

    “你没那资格!”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却仍是发自我的口中。

    同一时刻,我只觉身子剧震,本来一直前倾的像是有些佝偻的腰背,猛然挺得标枪一般直挺。

    “这个时候你发什么疯啊?”曹新运急着问道,却不敢上前。

    转眼间,就见老k一言不发,眼珠又再变得直直的对着我。

    意识中,吕信声音发颤,但怒意凛然:“册那娘!侬已经害过老子一次了,还想害老子的兄弟?册那娘!侬白日做梦!”

    “它终于肯现身了?”我干咽了口唾沫,暗暗问道。

    “侬没感觉啊?侬看看,侬自个做了啥么子事体!(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吕信气急败坏的说,竟是全程只说方言。

    “消消气。”我深深的闭了会儿眼,睁开眼后,意识中对他说道:“我都看到了,但是,它这么做,也未尝不是行善积德。”

    “册那,侬脑子瓦特了?侬以为伊是啥睨?伊拉会做好事?(你脑子坏了?你以为他是什么人?他会做好事?)”

    “至少,它做了我想做而做不到的。”

    我笑着说了一句,就此中断了和吕信的思想交流。

    老k脸色很有些阴沉,扶了扶眼镜,嘴唇翕动两下,却没说话,只是朝着地上的蜡尸努了努嘴。

    曹新运道:“三七,你发什么疯?发什么疯啊?!人本来不是你杀的,现在脖子被你拗断了,黄泥巴甩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你狗脑子啊?!”

    我舔了舔嘴唇,“知不知道狼和狗是近亲?下次别再拿狗说事儿了哈。不然老子把你脖子也拧断!”

    我人生中最大的转变,是两次近乎相连的诡奇遭遇。

    一次是遇到杨武刀。

    另一次,是在那不久后,跟随白晶下了连窑。

    第一次诡遇,我接触到了相语。因为这个,我拥有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还娶到了我一见钟情的女人。

    第二次,从连窑中出来后,我背上多了一个狼头印记。

    白晶告诉我,那是一个邪灵的标志。等到印记完全显露,成为一整只饿狼。就意味着我会被邪灵掌控,成为傀儡。

    最初我对她的说法存在相当程度的怀疑,可是,随着与吕信接触日久,怀疑逐渐消逝。

    双手同时敌对巨人陈祖道和哑巴焦桐;恶狗看到我不敢出声……

    还有,双山陵园骆寅生‘寻妻’那回,焦桐杀了一匹狼,我在和他、和陈祖道交手的时候,对焦桐的恨意大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我现在知道这都是为什么了。

    或者说,是可以认定,那个一直不敢面对的想法了。

    连窑中,附身在我身上的邪灵,貌似是不知道多少年以前,被镇压在昆仑墟下的一匹恶狼。

    好像是……昆仑,银四。

    按白晶的说法,银四是和胡黄出马堂里,黄三太爷、胡家太爷太奶同级别的存在。

    因为恶修,被二十八星宿集结天罡地煞之气,封印在昆仑山下。

    白晶并没有说,银四是怎么离开昆仑墟的。

    只是说:“它罪孽深重,虽然摆脱了封印,但仍不能现身于天光之下。想要真正回归人世,唯一的途径,就是寻找适合的人作为宿主,取而代之。

    我知道你不喜欢陈祖道,但是我必须让你跟他接触。因为,他最了解吕信。而吕信,就是你在连窑里见过的那具死尸。他是银四的上一个宿主!”

    我是凡人,也是蠢人。

    脑子不够用,我就只在做一件事的时候,只专注于所做的事。

    但是,我记忆力还算好,并没有忘记这件事。

    我逃避过。

    逃避的同时,还是认为,皮蛋的生命,比所有所有所有都重要。

    可是,现在,我好像再也不能够逃避了。

    现实中遭遇的诡奇事件,在此刻,好像微不足道。

    就像吕信所认定的:“它来了!”

    是,昆仑银四,终于来了!

    它可不是单单只把院子里的那条恶狗吓得不敢吱声,前一刻,它直接取代我、主宰我的身体、利用我的鬼手,做了一件大事。

    蜡尸……

    就是那个售票员王希。

    在场的人都看到,我单手拧断了她的脖子。

    蜡尸会动对常人而言是天方夜谭。

    可是老k、曹新运,都见证了那一幕。

    死人的躯体,就是尸体。

    ‘我’把死人的脖子拧断了……

    我的目光转到老k身上。

    他很冷静的对我说:“法医的专业会给出最终答案。”

    跟着向我一招手,“不用管这女尸了,跟我回去那边屋子,做一些必须要做的事。”

    三人一起来到那间停放棺材的偏房。

    曹新运此刻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无力的抬手朝着棺材指了指,虽然欲言又止,但意思很明确:这他妈又是怎么个状况?

    老k看向我:“我刚才是不是说,这是两场谋杀?”

    我点点头。

    他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我面前。

    那是一个扎了口的小保鲜袋,就是普通家用放冰箱保存食物的那种。

    保鲜袋扎了口,下面就一小坨、指甲盖大小的鼓包。

    “是什么?”我问。

    “解药!”

    老k把保鲜袋放在我手心,面对棺材扶了扶眼镜,“试想一下,打开棺材的时候,被药物迷倒的人,因为解药洒落而清醒。本来生活的好好的一对夫妻,彼此看到对方的脸和双方所在的环境,他们会怎么样?”

    曹新运微微低头,闭上了眼睛,很是无力道:“他们会被吓死……”

第四百七十八章 画皮(28)

    老k说,现在我们看到的保鲜袋,是他拿到解药后才套上去的。那之前,解药被一层类似奶糖内包装的透明糖纸包着。

    打开棺盖的动作稍大,解药就会脱落掉到棺材里的人身上。

    活人的体温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将特制的‘糖纸’快速融化,解药挥发起作用,被迷倒的人多半会瞬时间醒过来。

    饭馆老板夫妇都换了死人穿的寿衣,还各自画了死人妆。突然醒来,看到对方的样貌,貌似被吓出神经病已经算是万幸了。

    我仔细端详保鲜袋,那是一小堆半毫米左右长短,类似自动铅笔铅芯粗细的灰白色颗粒。外层有一些不规则的白色絮状物,想来那应该就是受老k体温影响,融化了的‘糖纸’。

    我问老k:“这是你用那把卷尺从棺材里拿出来的?”

    “你不能否认,发明卷尺的人很聪明。前人播种后人收,稍加改造,作为魔术道具,很好用。”

    老k说着,又将卷尺拿了出来,抽出稍许给我看。

    我这才发现,不光卷尺前端改成了‘鱼钩’,尺身经过特殊处理不能够反光,钢制的尺身一侧还经过打磨,和刀片的刀刃一样锋利,足可以在瞬间切割一些硬度不高的东西。

    包括……人的皮肉。

    我不禁想象,幻彩交织的舞台上,魔术师利用这样一把特制的卷尺,勾抓各种其它机关、利用如刀般的利刃,切断可能暴露真相的线索,向观众展现魔幻般境界的画面。

    “牛掰!”

    我点着头,转向曹新运:“别愣着了,搭把手!”

    既然预料到后果,那么这个时候首要的就不是解答疑问,而是先处理潜在的危机。

    实际就算是先问,一时半会儿多半也得不到准确答案。

    道理很简单——即使魔术师亲口为你解释魔术的机关,你也不能够实际操作。

    我和曹新运合力将棺盖抬到一边,把老板夫妇从棺材里抬了出来。找来抹布,替他们擦干净脸上的死人妆;又从卧房找来两人惯常穿的衣服帮他们换上。

    “接下来怎么办?”曹新运抹了把脑门上的汗。

    “送他们回屋睡觉。”

    我示意曹新运帮忙抬人,才托起饭馆老板的肩膀,就见门口多了一个人影。

    “什么情况?”高和撸了把脸上的雨水,低声问道。

    老k一闭眼,“你真不该参与这个环节的!”

    “我已经来了!”

    高和快步走到近前,先是看了看昏迷的老板夫妇,随即抬眼直盯着我。

    我不假思索道:“相信我的话,就先别问。”

    高和不再多说,帮我和曹新运一起把老板夫妇抬回了后屋卧房,重新整理好床铺,将两人抬回床上。

    一阵忙活过后,高和指指那具仍趴在地上的女尸,问我:“这又是怎么回事?”

    “先帮我把她抬到棺材里去。”

    “扯蛋!”高和到底还是忍不住爆发了,刻意压低嗓音,却是急切道:“无论多怪异的事,现实中调查起来,还是要以法医、法证的认定作为基本参考的!我不知道这死尸为什么会是这样,可是擅自挪动尸体……你已经踩线了!”

    “高哥,谢谢。我知道轻重。”

    我对他说了一句,径自招呼曹新运帮我把蜡尸抬进偏房,放到棺材里。

    “有必要这样做吗?”

    听我说要盖上棺盖,曹新运也忍不住提出疑问。

    我沉默片刻,单单对高和说:

    “高队长,这件事的怪异程度我不想多说。我只保证,只要按我说的做,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相对满意的答案。”

    “行!”

    高和只说了一个字,就上前帮忙一起抬棺材盖。

    我踩上架着棺材的长凳一端,盯着棺材里的蜡尸看了一会儿,无奈暗叹:“人死如灯灭,一具皮囊……我尽力给你操办了。”

    说罢一咬牙,跳下来跟高和、曹新运一起,将棺盖抬上去,严丝合缝的盖上。

    狭促的偏房里又再陷入沉默。

    半晌,还是高和先开口问我:“接下来你想怎么样?”

    我愣了一下,转向他,后退一步,双臂垂在身侧,冲他深深鞠了一躬。

    高和拧眉道:“你搞什么鬼?”

    我缓缓直起身,凝望他片刻,开口说道:“警官,您姓高?高警官,我,想回家。”

    话一出口,高和登时瞪圆了眼睛:“你……三七!别开玩笑!”

    “我不是三七。”我幽怨道。

    从刚才开始,自打我口中发出的,已然不是自己的声音、不是男人的声音,而是一个略微有些沙哑的女子声线。

    “我叫王希,xx年x月x日出生,我来这个城市打工,我最后一份工作,是环郊9路的售票员,外聘的。”我口中发出的,依然是女子的声音,而且有些呜咽哽泣。

    高和眼珠急转:“王希?两年前夜班9路车车祸,失踪的售票员,王希?”

    我点点头。

    “你真是王希?”高和偏过脸,目光中不止透着怀疑,还有些许警惕。

    我又再点了点头:“我其实没有死。我被他囚禁起来,他替我化了妆,非得说,我是另一个人。”

    高和瞪眼和我对视:“他说你是谁?他,是谁?”

    我恍然摇头:“我不能说的。”

    “你他妈就是三七!别跟我装神弄鬼!”高和怒道,“我知道你会口技!”

    我又再摇头:“高警官……”

    才只说出这三个字,我身子陡然猛地一震。

    一股无比悲哀的情绪迅速升腾弥漫至全心脑海。

    ‘我’泫然欲泣,含泪看着高和:“高警官,说再多也没用。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尽快赶去谭家桥弄二十三号吧。”

    高和眼珠转动,显然已经陷入极度的疑惑。

    我身体再次剧震的同时,声线已经恢复如常。

    “高哥,故事可以慢慢说,人命关天,不容闪失。”

    我边对高和说,边疾步向外走。

    高和欲言又止,只紧随其后。

    曹新运边躲在老k撑开的雨伞下跟着出来,边絮叨念道:“我就知道……知道会是这样,得亏是换了胶鞋……”

    高和上了他自己的大吉普。

    我和老k、曹新运上了面包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夜奔谭家桥弄。

第四百七十九章 画皮(29)

    手机震动,是高和打来的。

    我接起电话:“喂,高哥。”

    对方沉默片刻,说道:“我们算不算朋友?”

    “是朋友。”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高和语气颇有些恼火。

    我叹了口气,“我承认,刚开始是我利用口技,装女人声音,那是因为我怕你过度参与一些特殊事件,过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写报告。”

    “后来呢?”高和加重了语气,“谭家桥二十三号,究竟有什么秘密?”

    “我不知道。”我揉着发疼的太阳穴,“被我们放进棺材里的那个,真就是两年前因为车祸失踪的王希。她当时没有死,但是这两年间,她一直被迫在做另一个人。”

    我是真的头疼,高和是我朋友,是老大哥,欺骗亲近的人,即便是出于善意,也还是欺骗。而所谓的善意,更是一厢情愿。骗和被骗的双方,都不会好受,所以高和才会忍不住在车上打给我。

    “谁在强迫她?她这两年,又在做谁?”高和沉声问。

    “我真不知道是谁在强迫她。她在做谁……”

    我心突然一动,“高哥,你应该看过聊斋,知道画皮的故事。”

    高和不语。我一咬牙,索性说道:“王希死了,因为某些原因,直到死,她的魂魄也都被困囚在身体里,不能去转世轮回。她已经被消耗迫害的很虚弱了,原本等待她的,就只有魂飞魄散。

    但是,机缘巧合,我把她的残魂,转移到了我身上。正因为这样,我通过她,了解了一些事。可她真就只是一缕虚弱的残魂,她的执念是回家,回去看一眼自己的爹妈。对于其它,她自己意识中留存的,也只是一些不能拼接的碎片。”

    高和缓缓说:“画皮是记忆碎片之一?”

    我对着电话点头:“对!害她的人,这两年一直都未曾间断的替她化妆,把她化妆成另一个人的样子。她很害怕这个替她化妆的人,所以‘碎片’中,没有对这个人的完整印象。”

    “她这两年,是在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下生存?”高和问。

    我想都没想,“锦衣玉食,过的已经不能说是阔太太的生活了,除了活动范围有限,简直就像是皇妃一样被人照料。”

    曹新运忍不住插口:“被软禁的皇妃?”

    我猛一摆手,让他住嘴。我已经够乱了,实在容不得再被打断思路。

    “锦衣玉食的皇妃,会瘦成那副鬼样?”高和一针见血。

    我立刻道:“但她的皮肤真的很好!”

    想起那‘蜡尸’白皙的肌肤,我竟是有些止不住的心跳。

    ‘蜡尸’和曹新运躺在一个被窝里的时候,身上是光着的。在把它移进棺材里前,我将饭馆老板娘身上的寿衣扒下来,替‘蜡尸’换上。

    这算是受翟雨田的影响,总不能让死人光着身子入殓对不对?

    也就是因为这样,我对‘蜡尸’和体型反差巨大的光洁紧致肌肤,印象更加的深刻。

    电话那头,高和又再沉默。这次他很久都没出声,以至于我好几回以为通话中断了。

    “谭家桥弄23号,有什么?”高和终于再度开口,“我刚才让人查过,那是一栋私人住宅,户主名叫朱允文。”

    “那就对了!”我深吸了一口气,“你应该也了解到,栗美芝开的幼儿园,也在谭家桥弄,她的房东,就是朱允文!”

    高和沉声道:“还有什么是你能主动跟我说的?”

    “这次的事,到了现在,我什么都愿意跟你说,可我真的说不清楚。”我再度咬牙,“王希的魂魄现在和我在一起,她转达给我一个最重要的讯息——她死了,势必要有另一个女人接替她。接替她的人,一旦被化了妆、‘画了皮’,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只有死路一条。”

    “接替王希的人,是栗美芝?”

    “我……王希的残魂很混沌,她只一心想要回家,她记忆中的碎片,非但她自己不能够融合,我也没能力组合。”

    说到这里,我和高和在电话两头同时长吁了口气。

    “明白了。”

    “走一步算一步。”

    我和高和同时说道,几乎是同时挂了电话。

    “哟,我还真不知道你会口技呢。”曹新运算是缓过来了,又固态萌发,阴阳怪气道,“学声狗叫,让我听听像不像……”

    “我有没有问你问题?”我冷眼斜向他,“由始至终,你不想说,我就不问。没问你和闫哥经历了什么、没问小凤是谁,是不是?”

    曹新运被我怼的呆愣片刻,抿了抿嘴唇,说:“我嘴臭,我道歉。闫哥……我只记得,他被我打晕了。后来他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你把他打晕了?”我回头瞪着曹新运。

    没等再开口,老k就在我肩上拍了一下,“听他说,完整的说。”

    我闭嘴,昏暗的车厢中,凝视着曹新运。

    曹新运木然片刻,却是摇了摇头,“我私人的事不方便说。就只能是说,我和闫哥一起进了那家饭馆,老板娘还是白天见到的那个,不是昨晚的胖女人。我们点了锅贴,老板娘说卖没了,于是我们就让她随便弄俩现成的熟食凉菜……”

    说到这里,曹新运的语速明显变得缓慢,“我看着老板娘进去后厨,就和闫哥小声谈论昨晚的事。说着说着,后厨的门帘子掀开,有人把菜端了出来。

    我不知道闫哥眼中看到的是怎样一副情景,我看到的是……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我好像回到了古代的一家小酒馆。差不多的房屋格局,挑开门帘端菜出来的,是一个古装女子。

    我当时看呆了,因为那女子是……那时候,闫哥不知道怎么,像是发了疯一样,从座位上跳起来,拽住我就往门外跑。

    我不肯走、不想走!于是我挣扎,挣扎的幅度太大,胳膊肘不小心砸在了他后脖颈子里。他当场就晕过去了。

    再后来……再后来……再后来……”

    曹新运忽然向前探身,扒着我的座椅后背,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促声问:“画皮……画皮这个故事,是不是真有其事?死了几百年的人……不,死了几百年,那当然是鬼。鬼,会不会真能借活人的皮,回来?”

第四百八十章 画皮(30)

    又是画皮,现在听到这个词,我浑身就起鸡皮疙瘩。

    我没对高和撒谎,我的确拿到了售票员王希的魂魄。

    本来以我的能力,是无法做到这点的,因为王希的残魂实在太虚弱了,一旦和肉身分离,立刻就会魂飞魄散。

    谁曾想那个时候,一直潜伏在我身体里的银四,不知道抽什么风,竟然现身出来,轻易就将王希的残魂抓了出来。

    现在,售票员王希的残魂,就在白鱼玉佩里。

    我能感应到她的存在,但残魂就像是受重伤的人,神智意识很是不清楚。

    除了我对高和说的那些,王希最强烈的执念的就是——回家。

    而在我所掌握的,王希的经历中,最恐怖的,就是在她失踪以后,从昏迷中醒来。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看到几个男女,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

    具体的过程她记不清了,只记得后来有个十分貌美的女子,缓慢的向她走来。

    女子是真的美,高盘发髻,雍容华贵。

    女人没穿衣服,是以羊脂白玉般细嫩的肌肤显露无遗,那皮肤细致的,简直让王希暂时忘记了恐惧,心生嫉妒。

    女人走到王希面前,停了下来,嘴角渐渐上扬,露出了看似十分满意的笑容。

    王希当时是站在那里的,并没有被捆束,也没被人为的控制行动,但就是一动也不能动。

    眼睁睁看着美女走到跟前,看着对方露出有些诡异的笑容,王希忽然动了。

    然而下一秒钟,王希就看到了最为恐怖的一幕。

    面前的美女,笑容冻结在了脸上,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变得一动不动,连眼睛里的光彩都像是被冻住了。

    接着,那美女整个身体,像是被针扎破的皮球,快速的瘪了下去,在极短的时间内,瘦了整整三分之二。

    与此同时,美女的身体表面,快速的分泌出一层蜡一样的物质。就连眼睛也不例外,被分泌出的‘蜡’覆盖了一层,变成了朦胧的灰白色。

    王希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活色生香的美女,短瞬间变成了一个‘怪物’。

    然而她很快又再陷入了另一层恐惧的深渊。

    她能动了,但是身体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举手投足,身子都在被一股妖异的力量主宰,而她本人,就像是个第一视角的观众。

    她感受到了身体虽然能动,但动作很僵硬。

    同时也发觉,自己也是一丝不挂。

    这时,一个打扮很奇怪的人,微微弓着腰,低着头走了过来。

    王希极度恐慌,因为这人穿着打扮虽怪,但明显是个男人。

    即便是从事‘特殊职业’的女性,光着身子面对陌生男人,也是会慌张的,何况周围还有其他人。

    当时男人走到王希身边,离她近到不能再近了,但王希的记忆中,偏偏想不起他的脸是什么样。

    和童向南待一起久了,我受他影响,想到王希当时是看到了那人的长相的,但是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恐怖到了极限。以至于出于自我保护,王希的大脑选择遗忘了那个魔鬼的模样。

    那人直到王希近前,才抬起头来,上上下下,绕着圈仔细打量着她的身体。

    然后,那人用一支毛笔,在王希身上缓慢的画了起来。

    笔端的颜色是红的,王希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那人画的很仔细,很认真。

    王希由始至终没低头,也不能自主的低头查看,所以不知道对方在自己身上画了什么。

    她就只知道,随着那人笔锋的游走,自己的动作越来越流畅。

    这个时候,王希忽然意识到了一点——自己不能自主行动,并不是被下了药,而是被鬼附身了!

    她以前在老家听人说过,鬼附身就是她现在这种样子。能够看到、听见、闻到气味,就是身体不受控制!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王希彻底被吓坏了。

    她想哭,嘴角却在这个时候,不自主的向上扬起。

    她甚至听到自己口中发出一阵轻笑。

    当那人不再用笔在她身上画的时候,她身体的行动,已经和正常人完全一样了。

    她就那么光着走到一面镜子前,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身体,时而点头微笑,像是很得意,时而又微微蹙眉,像是对某些细节不怎么满意。

    接下来,仍是那个在她身上写画的人,和另一个年纪比她还小一些的女子,捧来了衣服鞋袜。

    她根本不用怎么动,就只配合,让两人替自己穿戴整齐。

    然后,写画那人居然又拿来了一些胭脂水粉等化妆用的事物。

    王希坐在一把十分软绵舒服的椅子里,开始对镜描画自己的脸。

    她仍是‘观众’,行动不能自控,就只看到,随着自身的动作,自己的脸变了,变得很美,但却让王希又再一次感受到无边的恐惧。

    因为,她看到自己的脸,竟然变得和那‘蜡人’收缩前的脸一模一样!

    写画的人和年轻女子替自己穿戴的,是一身华贵之极的古装。配上略显怪异的妆容,镜子里的王希,完全变成了一副古代美人的模样。

    她变得不再是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人衣食住行都有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吃喝穿戴都是最好的,生活的就像是豪门阔太,不,准确的说,更像是古代的皇妃。

    而王希本人,则在以后两年的时间里,一直都是第一视角的旁观者。

    ……

    皮蛋很少化妆,但也有例外的时候。

    记得有一次她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从网上买了一套化妆品,不会化妆的她,愣是把自己的脸画的跟猴儿屁股一样。

    我当时突发奇想,就跟她讲了《画皮》的故事。

    当然,多数人都听过的故事,原封不动讲出来,那就没意思了。

    我给皮蛋讲的故事,开头和原著差不离,但才讲了开头没多会儿,故事就结束了。

    事先点明了,故事就是《画皮》,浪荡书生路遇一女子,女子对他卖弄风情,然后,书生就死了。

    女子是鬼,穿了新剥的人皮,描画了眉眼。

    女鬼会剥皮,但不会化妆,把自己画的比鬼还难看。

    书生初见她便胆战心惊,看到她冲自己呲牙咧嘴,直接被吓死了。

    故事是胡诌的。

    现实中,我被皮蛋狠削了一顿。才到手的化妆品,也被她送给我丈母娘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消失的23号

    我跟皮蛋是逗着玩,可话说回来,作为华夏三大‘诡术’之一的化妆,那不也是在人的脸上‘作画’嘛。

    在皮肤上描画,那就等同是——画皮。

    这还算是玩笑,可是王希在被‘画皮’后,除了每天锦衣玉食,万事皆有人照顾的无微不至,但是每天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保养皮肤和化妆。

    她本人对这些记得最清楚,因为这种行为,一直持续了两年,每天都要重复。

    自己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不光眼睁睁看着身体被操控,还看到自己变成了别人。

    这种‘化妆’的后果,可是比本来的《画皮》还要恐怖。

    正因为这样,听曹新运提到‘画皮’,我神经不由自主的又再绷紧。

    我终于忍不住问曹新运,他究竟因为什么要搭乘去三合县的夜班车?还有,小凤是谁?

    这个货,居然又再沉默。

    我正想抽丫,开车的老k说了一句:“谭家桥弄到了。”

    高和从车上下来,也没打伞,快步走到我们车外,隔着车窗看着我。

    在饭馆子的时候,我身上就早淋透了,仍是把伞给老k,只拿了背包下了车。

    曹新运一下车就骂街:“姥姥的,早知道穿拖鞋了!”

    其实打从昨晚我就发现了,他虽然是百年老字号曹福瑞的少掌柜,但平时穿戴非但不讲究,甚至有点邋遢。昨晚在小饭馆见到他的时候,他虽然穿的是中式服装,但做工十分讲究,不但衣着光鲜,还穿了一双新的千层底。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他是要去相亲一样。那身穿戴,的确符合他的身份。

    今天他穿得也还是昨天那一身,只不过换了双胶鞋。

    这会儿雨稍微小了点,但他没打伞,不光衣服被淋湿了,胶鞋里头进了水更不好受。

    我一下车就快步往弄堂里走。

    高和紧跟在我身边,又问了一句废话:“23号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抹了也白抹。

    “别问了!”我有些急躁。

    我对一些情况的掌握,并不是单纯听王希的残魂诉说,而是通过相语,似闻非闻,间或眼前出现画面……总之是半听到、半看到。

    王希提供的,只是不能组合的碎片。

    也就是这种不连贯却又充满危险恐怖的半‘实体’讯息,才更让人有紧迫感,更让人烦躁不安。

    栗美芝跟我算不上是朋友,但梁开元,还有现如今现实中的梁园,跟我关系非是一般。

    现如今,两者一个还在我身体里沉睡,另一个不知所踪,共同点是——栗美芝真要出了意外,他俩都得疯!

    谭家桥弄比我居住的三分中街要窄,但是更幽深。

    才走进去没多远,就看到了旁边的幼儿园。

    童话主题的外墙和卡通的标牌都还是新的,是栗美芝开的幼儿园。

    我刻意看了一眼门牌——谭家桥弄8号。

    意念中,我向吕信问道:“梁开元呢?”

    “一直没见到!”吕信补充道,“其他人也是。”

    除了回老家那次,再就是童向南对我催眠的情况下,我是极少直面意念中那些‘小伙伴’的。

    直至现如今,除了昆仑银四是个‘未知数’,其余‘人’只要不主动开口,我都感受不到他们处于怎样的状态。

    吕信是其中一员,但实际也和我差不多。

    这时听吕信说梁开元‘不知所踪’,我倒有些庆幸。

    梁开元对沈芳云是愧疚,对栗美芝却仍是深爱之极。有着敏锐的商业触觉和头脑,未必就代表他不会因为心系爱人的安危而混乱。

    与其出来添乱,不如就让他继续‘酒乡不知身何在’。

    7号、9号……17、19、21、25……

    25?

    23号呢?

    我扭脸看向高和。

    门牌号从来都是一边单一边双,我一路数单数,绝对没遗漏。

    可是,21过了,直接就是25号,根本没有23号。

    关键一点,21号和25号之间不光没有间隔的门户,而且根本没有多出的房子!

    高和一言不发的站到25号门口的房檐下,从怀里掏出手机打电话。

    挂了电话,不到两分钟,就收到一条讯息。

    见他对着手机,眉心逐渐拧成疙瘩,我一把抢过手机,仔细看屏幕,也只有皱眉的份。

    屏幕上是一张平面图,标注的就是谭家桥弄,两边的房屋都有标记。

    21过后就是23,然后是25。

    可事实是,现实中根本就没有23号!

    高和走到弄堂中间,顶着大雨,又再看了看两边的门牌,“23呢?!”

    老k和曹新运也都看清了平面图,曹新运跟高和的反应一样,站在雨里抬头四下张望,“怎么就没有23号呢?”

    他脑子本来也不慢,连着折腾两晚,再加上暗怀心事,估摸这会儿也是心烦,索性直接抬手去按25号的门铃。

    谭家桥弄听名字就知道是老弄堂,就说南方不习惯圈大院子,下这么大雨,又是这个钟点,人本家能给开门吗?

    要是换了我,雨夜被从沉睡中吵醒,估计就得先砸门铃。

    意料之外,第一轮门铃音乐刚停,曹新运正想再按第二下,院门就打开了。

    门里头,三个高矮不同、穿着不一的男人都盯着门外。

    当先一个男的眯着眼向外扫了一眼,抬手打开了门檐下的灯。

    “你们是干嘛的?”

    “这儿是几号?”曹新运愣头愣脑问道,“是23吗?”

    话音没落,门里个子最矮那个,就扒拉开问我们话的男人,含混的骂着脏话,同时抬脚朝着曹新运肚子上踹了过来。

    “我次!”

    曹新运哪是好惹的,同样抬起腿,后发先至蹬在对方胯骨上。

    也就是脚后跟才蹬到对方身上,我就伸手把他拽了回来。

    门内的矮个儿没被踹倒,却是恼羞成怒,“我次你娘……”

    “肉皮!”最先向我们问话的男人拉了他一把,“别乱来!”

    跟着皱着眉向我们问道:“啥事体?(什么事)”

    “没事,敲错门了。”我冲他微微一点头。

    对方眉头拧的更紧,舌头一卷一伸,啐了一口,就想关门。

    我一把撑住门扇,盯着他问道:“今天没上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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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妄之证介绍:
一个怪老头,一个奇巧的数字,一个诡秘的相框,令一个倒霉的人,开启了诡异的人生旅程虚妄之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虚妄之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虚妄之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