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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况疯子     虚妄之证txt下载     虚妄之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特殊职业(上)

    高和跟我对视一阵,叹了口气:“我和诚叔是几十年的邻居,我是他看着长大的,我理解你的心情……”

    我打断他:“看吧,是你要我说的,我说了,你不信!”

    我没再多说,径直回了病房。

    刘洪抬头对我说:“你现在情绪不稳定,一方面是因为长辈去世,还因为担心你朋友。不管今晚会不会有事发生,我都留下陪你吧。”

    “谢谢。”

    不大会儿,高和走了进来:“我让人撤了。”

    见我不说话,他径直躺在另一张病床上,“我理解你,真的。是我太自私了,一次次找你帮忙,没在意你的感受。”

    “嘘!”

    刘洪忽然直起了身子。

    因为屋里安静下来,所以很清晰的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应该是女人穿着高跟鞋经过走廊的声音。

    刘洪突然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

    一个正好经过的女人被吓了一跳。

    看到这个女人,我心猛一颤。

    昨晚在梦里,我看不清女受害人的样子,可我记得很清楚,她穿的衣服和这女人一样!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刘洪冲对方点头道。

    “没关系。”女人也是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刘洪仍站在门口,像是在发愣,一边的耳朵却像是拴了根无形的线绳,被牵扯着一动一动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关上门,回过头对我说:“看来今天晚上真的会有事发生。”

    我点点头。

    高和才张了张嘴,刘洪就道:“警官,您应该知道,唯物主义和玄学是两条平行线。当你崇信玄学的时候,就意味着失职。另外有必要提醒你一件事,许多玄学方面的东西,都是有禁忌的。多说,或者多做,都可能会遭天谴。你希望你的朋友受五弊三缺?还是不把三七当朋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本来靠在床头犯迷糊,忽然被一种不安的感觉惊醒。

    病房里还亮着灯,高和躺在另一张床上,像是睡着了。

    陪床椅摊开,刘洪却不在。

    看时间,刚过十二点。

    我翻身下床,高和也醒了过来,坐起身问:

    “你干嘛去?刘洪呢?”

    “不知道,穿鞋,一起出去溜达溜达吧。”

    我才一出门,就见不远处,一个女人从另一间病房里走出来。

    看侧脸和衣着,正是刘洪开门时,经过的那个女人。

    那女人像是没听到动静,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直接转过身,迈着缓慢的步伐,朝着走廊的尽头处走去。

    我心一紧,示意高和别出声,等女人走出一段距离,才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

    女人经过一个地方,停下了脚步。

    我和高和同时停下来。

    看着她头顶上方的标识牌,心里越发紧张。

    难道梦里的情形终究还是要发生了?

    不对啊,她只是一个人,梦里那个螳螂脸男人又是什么人?现在在哪里?

    女人只是停顿了一下,就继续向前走去。

    我跟上去,见女人快要走到楼梯间,忙拉着高和闪到了一侧。

    高和这会儿索性也不问什么了,只是看着面前一扇门,略微有些尴尬。

    因为,我们现在隐藏的是厕所的位置,对面就是女厕所。

    我刚才之所以紧张,是因为,在梦里看到的凶案现场就是厕所里。

    偷眼看到女人走进楼梯间,我忙示意高和跟上去。

    才到楼梯间门口,隔着半扇敞开的门,正见女人走到上层的拐角处。

    稍停一阵,跟着上了楼。

    我倾听了一下脚步声,悄声探出上层的安全门,立时看到了怪异的一幕。

    那个女人还在缓步向前走,而在她前方约莫二十米的地方,居然多了一个穿着病号服,同样长头发的女人。

    这个穿病号服的女人,和我们一直跟踪的女子,看背影身材差不多,却是光着脚,还踮着脚尖,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

    然而,此刻再看我们跟踪前来的那名女子,背影却似乎和先前有点不大一样了。

    见两个女人一前一后,渐渐走远,我正要跟上去。

    忽然,后方的女人一只手向后摆了摆。

    我留意到这个手势,下意识缩回了脚步。

    下一秒钟,就见那女的抬手将一侧的头发捋到耳后,手指在耳廓上按了按。

    我顿时反应过来。

    高和同样看见了这一幕,却不明就里,等两人又走远了些,终于忍不住小声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嘘!”

    我示意他先别问,等后方的女人再度冲我打手势,才又跟了上去。

    女人第三次打手势的时候,我和高和恰好走到楼层中间护士台的位置。

    我心领神会,拉着高和闪躲起来。

    得亏是这个时间段,除了一楼总台,值班护士都在专门的值班休息室。

    偷眼观瞧,走在前头的病号女已经走进了这一侧的厕所间。

    这时不用后者打手势,我就又再跟了过去。

    穿着便装的女人到了厕所间门口,忽然回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就进了洗手间。

    到了这会儿,我心里已经算是吃了半颗定心丸。

    跟高和来到厕所外,不到几秒钟,就听女厕所里猛然传来一声喊叫。

    叫声并不尖锐,但却透着极度的恐惧。

    我和高和都听出,这竟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但凡有过经验的人都应该有体会,坐云霄飞车之类的时候,发出尖叫的多数是女性。男人也会叫,但多数那么夸张。

    我就记得,头一回在游乐园坐跳楼机,高空坠落的瞬间,我就只倒抽着气说了声:我次……

    女厕所内再次传出声音,这次可以肯定,那是个男人。

    “小娴!是你吗?小娴!你回来了!”

    无人回应。

    男人再次颤声道:“我知道是你,小娴,你还在怪我对不对?”

    仍无人回应。

    “你别怪我,我没撒谎,我真是给人化妆的!只是我没有告诉你,我是给死人化妆的!我没对你说,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不能没有你!”

    “呵呵,你最后还是知道了,你还是不要我了……”

    “我想你,每天都在想你。上班、下班、吃饭,甚至做梦,梦里都是你的样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这只是一份职业啊!”

第一百八十二章 特殊职业(下)

    化妆师。

    替死人化妆!

    我和高和面面相觑,都隐约想到了大概,高和更是拿出随身的录音笔,打开了录音。

    厕所里,男人的‘独白’还在继续。

    “我最初去找你,是想挽回这段感情。后来就只敢远远的看着你。我是真的喜欢你啊!可你呢?只不过才短短一年,你就有了别的男朋友?!”

    “小娴,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的!看着你和那个男人出双入对,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我不能没有你,所以……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给自己化了妆,躲在你家楼道里。等你下夜班回家,我就忽然跳出来吓唬你。

    一次、两次……你经历的多了,你就会觉得,鬼没那么可怕,死人就只是一具躯壳,就更没什么可怕了。可是我没想到,我第一次出现,你就吓得往后摔倒,摔到后脑!

    我没想你死啊!

    呵……呵呵,不过,现在你总算不会离开我了。我知道你喜欢下雨,每次下雨,我都会去你的墓碑前陪你。什么时候雨停了,什么时候离开。可你那个新男朋友呢?他一次都没去看过你啊!”

    “我是得到了你,可我还是被人看不起。别人的眼光我无所谓,可是有个女人,不,是有两个,她们和你一样,都有一颗眉心痣,可是她们没你美。我一看到她们就想到了你,她们都没我女朋友好看,为什么看见我就像躲瘟疫一样?她们有什么资格?”

    “我心里难过,我想教训她们。于是我化妆成他们去世的亲人、朋友的样子……我要让她们知道,鬼不可怕,尸体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更加不可怕……”

    “够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沉声道:“可以抓人了!”

    我和高和冲进厕所,最后一格格子前,一个原本背对着门口的‘女人’转过身,摘下了假发。

    这男扮女装的正是刘洪,只不过眉心的位置,不知道用什么点了一颗痣。

    那个格子里,一个穿着病号服,寸头的男人蜷缩在角落,旁边丢着一团假发。

    他应该是化了妆的,但现在满脸眼泪鼻涕,已经分辨不出本来模样了。

    不过看脸型,我还是认出,他是梦境中出现的螳螂脸。

    ‘螳螂脸’像是惊呆了,好半天才问:“你们是警察?”

    见高和亮出证件,他像是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失神的盯着自己光着的脚,喃喃道:“不过是一份职业,他们为什么都歧视我?”

    我已经弄清了始末,闻言忍不住大声道:

    “你也说了只是一份职业!没人歧视你,更没人有资格歧视你!感情婚姻要双方自愿,有些人不能接受对方就只是不能接受!你强迫对方接受,那不是爱,是自私!”

    ‘螳螂脸’被赶来的警方人员带走前,洗干净脸的刘洪,让我和高和把我们那层,楼梯间门后一个昏迷的女人交托给医护。

    那正是晚间经过我们门口的女人,也是我和高和从病房出来后,最初跟踪的那个。

    她并没有受伤,只是在进到楼梯间后,被刘洪给弄晕了。

    我彻底松了口气。

    梦里的惨剧并没有在现实中发生,蒙超此刻应该还在宿舍的床上打着呼噜睡大头觉。

    这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是梦里的女受害者。

    她没事。

    然而另一个‘螳螂脸’……

    只能说,现实往往比故事更曲折,更令人意想不到。

    转过天中午,高和又来到我所在的病房。

    “昨晚那小子,是殡葬馆的化妆师,已经被送去做精神司法鉴定了。两年多以前,他和女朋友李晓娴分手,时隔一年,李晓娴在自己家楼门口发生意外,抢救无效死亡。”

    高和深吸了口气,“我们的人沿着这个方向调查,发现两名受害人,在事发前,都因为亲属或朋友离世,去过本地他任职的殡葬馆。而娄艺华,就是昨天那女的,她的姐姐娄艺雅八天前意外死亡,丧事也是在那殡葬馆办的,所以,她是第三个目标。”

    我问:“前两个受害人眉心都有痣,可是娄艺华没有啊。”

    高和说:“我们查过李晓娴的资料,她和娄艺华的长相有七分相似。这或许激发了凶……激发了嫌犯另一种非正常的想法。至于嫌犯想的是什么,除非他自己说出来,普通人难以想象。

    上午我们也替娄艺华做了笔录,我发现她也很迷信一些事,而昨晚,正巧是她姐姐的头七。

    她们姐妹的感情很好,半夜听到敲门声,看到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飘飘忽忽’往前走,她就以为是姐姐头七还魂,以为对方有什么遗言交代,就恍恍惚惚跟了上去。”

    我只能是摇头感慨,一个殡仪馆的化妆师,为‘惩戒’鄙夷自己职业的人,给自己化了什么样的妆就不用说了。

    普通人猛不丁看到那样的妆容,也会吓一跳。何况是迷信鬼神的人。夜晚见到那样可怕的一张脸……

    皮蛋和今早过来的猴子已经听我说过整件事。

    猴子问:“那个‘螳螂’会怎么判?”

    高和说:“案件怎么定性,还要看他的精神鉴定结果。”

    皮蛋说:“其实他也挺可怜的……”

    我摇头的同时,高和也立时反驳:“三七昨晚说过,没人有资格歧视别人的正当职业!或许李晓娴接受不了他的职业,但不代表就是歧视。是他自己钻牛角尖,而且后期精神状态明显出了问题。”

    高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我:“还记不记得昨天找咱要烟的那个老爷子?他没死。”

    “哦。”

    “他是娄艺华的父亲,因为娄艺雅去世才进了医院,如果昨晚娄艺华再出了事,那他就……所以,你昨天说的是对的。只是整件事起了连锁反应,他才会没事。”

    我问高和:“刘洪呢?”

    “他也熬了一夜,做完笔录就回去了。”

    高和道:“他知道你有疑问,私下让我转告你,他说他的耳朵很灵。昨天娄艺华经过门口的时候,他还听到另一个脚步声,同样是高跟鞋,但那声音明显不对。着力点不同,应该是男人穿着高跟鞋发出的。

    他说他听到穿高跟鞋的男人进了这一层的一间屋子,昨晚他那身衣服和假发,都是在那间——杂物室找到的。应该是嫌疑人尾随娄艺华来医院时的穿戴。假发有两副,这或许从侧面证明,嫌疑人并不是彻头彻尾的精神病,而是有一定犯罪预谋。

    关于他说的这些,我是真觉得不可思议。你说他又没安什么窃听器,单凭一对耳朵,能听到那么多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怪屋

    见我偏过头,高和知道我不愿多说,于是换了个话题:

    “咱们商量一下诚叔的后事吧。就现在方玲的状态,我觉得还是先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我说:“你们照看玲姐,我现在出院,去双山陵园联络操办事宜。”

    陵园的几个老人大都认识诚叔,也有两个去过猴子的诊所,认得猴子。而且,我们来之前,高和已经和陵园方打了电话。

    得知诚叔去世,嗟叹惋惜的同时,说下葬的事,他们会帮着操持,如有需要,殡仪馆那边也可帮忙联络。

    离开前,一个姓候的老工作人员说:“刚才听你们说,老方的女儿住院了?唉,父女俩相依相伴几十年,也难免……可以的话,你们最好去老方家,把他的物品、衣服归置一下。免得他女儿回家后睹物思人,心里更难受。”

    我们向这位侯伯伯道了谢。

    驱车来到诚叔家里,虽然诚叔给了我钥匙,但毕竟不是自己家,说要归置遗物,我和皮蛋、猴子,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着手。

    皮蛋提醒我说:“诚叔不是留给你了一封信吗?不如拆开看看?”

    我这才想起这件事,拿出信,拆开看了两眼,眼眶不禁又有些发酸。

    信的前半段,就和那天中午,诚叔对我说的差不多。

    他是真的预感到了什么,以长辈的口气,向我这个晚辈交托后事。

    看完所有内容,我心情沉重之极,同时又有些疑惑。

    皮蛋问我,信里说了什么。

    我说:“就是让我照顾玲姐,他甚至一早就写了授权书,要把名下的财产给我一半。”

    猴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臭蛋下葬那次,老爷子就看出,能把那样贵重的物品给一只猫陪葬的人,是值得托付的。”

    见我眉头紧锁,皮蛋敏感道:“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最近两个月,他觉得玲姐变得有些古怪,但具体也说不上来怪在哪儿。”

    我把信交给皮蛋。

    皮蛋看后,也觉奇怪:“信的末尾说:他知道你的性格,你或许不会接受他的遗产,但遗物中有三样东西,一定不能给方玲,甚至不能让方玲看到。还说——直觉告诉他:如果方玲看到、得到那三样东西,肯定会有不好的下场。”

    “信上有没有说,那三样东西是什么?”猴子问。

    “没说,就只说东西和房本、存折在一起。”皮蛋看向我。

    我走进原本属于诚叔的房间,打开衣柜,在层层叠叠老旧的衣服底下,找出一个上了锁的箱子。

    拿出诚叔先前给的钥匙,打开了箱子。

    看到里头的一沓房本,猴子咋舌道:“老爷子还真有料。”

    移出房本,就是存折和银行卡。

    再下面就是三个信封和一个用蜡封了口的瓷瓶。

    想到信里提到的三样东西,我第一时间拿起瓷瓶,却见上面贴着个标签,写着:

    别打开,先看信。

    我认出是诚叔的笔迹,赶忙放下瓷瓶,拿起那三个信封。

    不得不说,诚叔做事还是很认真很仔细的,三封信的封皮上,居然分别写了一二三的标号。

    我和皮蛋、猴子分别对视一眼。

    猴子说:“信是留给你的,皮蛋可以看,我还是回避一下吧。”

    我本没有这个意思,但他执意坚持去了外屋。

    我只好先打开了标着一号的信封。

    里面除了一份某律师行证明的财产转赠授权,还有三张信纸。

    奇怪的是,这三张信纸并非是现代的,不光纸张已经泛黄,而且看背面,字迹都是竖写的。

    我展开信纸,立时认出是诚叔的笔迹,但字体有些歪歪扭扭,而且头两句,就有一个错别字。

    这倒是不难解释。

    诚叔说过,他早先就是个农民,因为父亲的缘故,懂得一些医治人和牲口的方子,后来才转做兽医。在那之后,他的文化水平才有了一定的提升。

    信纸只有三页,但我和皮蛋看完全部内容,差不多用了将近二十分钟。

    因为,那个时候的诚叔,文化水平实在有限,除去不在少数的错别字,很多句子都要反复看才能大致看懂意思。

    三张纸的内容是连贯的,但并不是一封信,而是记录了某个年代的一些事。

    全部内容整理出来,大致如下——

    某年某月某日,诚叔家分到了这么一套房子。

    比起原先的家宅,能拥有这样一套精致敞亮的宅院,全家人本该欣喜不已。

    然而,诚叔的父母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那时的诚叔得了肺痨,而且已经很严重了。

    肺痨,就是现在的肺结核。

    现在医学昌明不算什么,但以前西药短缺,穷人家得了肺痨,也就差不多是等同得了绝症。

    然而,入住新房的当晚,发生了一件极其古怪的事。

    因为这件事,可以说是改变了诚叔的一生。

    搬进新家的当天夜里,诚叔的父母因为白天疲惫,早早的睡实了。

    诚叔咳得睡不着,心想,反正自己时日无多,一命呜呼便无法再孝顺父母,不如趁有生之年多替父母做些事。

    年轻时的诚叔也是个狠人,打定主意,为了不打搅到父母,一气服用了三倍的止咳药。

    然后,开始细心的打扫整理新居的每一个房间。

    清理完除父母房间外的所有地方,诚叔又盯上了正屋的房梁。

    很多地方具体讲究不同,但大都是不扫梁头灰的。

    可新家就得有个新家的样。

    于是,诚叔搬来梯子,拿了个小扫把,轻手轻脚的爬了上去。

    哪知道才上到梁头,蓦地,就觉得不对劲。

    直觉上,就感觉上头有什么活物在盯着自己。

    那时候多数郊区都没通电,点的是油灯。

    诚叔虽然有感应,但看不清梁上有什么。

    疑惑间,忽然觉得左手上凉飕飕的。

    低下手,借着下方的光亮一看,顿时吓得魂飞胆散。

    一条尺许长,和筷子差不多粗细的红色小蛇,正盘在自己手腕上呢!

    诚叔当时只觉得,左手某个部位一麻。

    然后那小蛇就溜的没了踪影。

    诚叔心道完了。

    越是颜色鲜艳的蛇,毒性越猛烈。

    这大半夜的被毒蛇咬了,就算立马去找乡里的大夫——那个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拽拽的短头发女娃娃白大褂能救得了自己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梁上蛇

    害怕是本能。

    但当时的诚叔,更多的是替自己、替父母感到悲哀。

    想到自己就快死了,他就想下来,到父母门前磕个头,然后回屋等死。

    但这时,他突然想到父亲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但凡毒物,七步之内必有解药。

    南方蛇虫鼠蚁是多,但不是背山临水的房子,出现在人家里的,最多的就是菜花蛇。

    这条尖脑袋的小红蛇是哪儿来的?

    难道说,这小蛇本来就是栖息在这梁头上的?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是在想,当时诚叔肯定是迷糊了。因为早年间的止咳糖浆等药物,服用过量,是会有致幻作用的。)

    但凡毒物——七步之内必有解药。

    这个现代看来也有五分荒诞的想法一冒出来,诚叔立刻就燃起了希望。

    他先稳住了身形,掏出火柴,划着一根,就着火光在梁上照看。

    借着光亮,很快就发现,大梁和用来固定的吊木之间,有一个窟窿。

    那窟窿眼不大,也就刚好容一个成年人伸进去两根手指头。

    诚叔越发认定,那小蛇就是常年栖息在这房梁上的,这窟窿眼,就是它的巢穴!

    他当即又划了根火柴,另一只手,手指头伸进窟窿眼。

    才掏了两下,就摸到个圆滚滚的小东西。

    他把那小东西抠出来,拿到眼前一看,那像是颗蛇卵,却又心想,刚才那小蛇才多大,怎么会生出这么大个的卵?

    这时,他的左手已经渐渐开始麻痹。

    当下也顾不上多想了,匆匆下来,撤了梯子,回了屋。

    (事实是,看到这里,几乎已经可以认定,当时诚叔的精神,确实多少出现了点问题。)

    因为,回屋以后,他仔细看那指甲盖大的白色卵状物,心里就认为,这要不是那小蛇的卵,就是‘梁上蛇’的内丹!

    他认定这东西肯定能解蛇毒,没再多想,就把那‘内丹’塞进了嘴里。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东西一入口就化了。

    溶化的速度之快,让他怀疑,那东西根本就没塞进嘴里。

    然而,‘内丹不知去向’的同时,他就觉得口鼻之间有一股子从来没闻过的香味。

    再然后,他就睡着了。

    (看懂这段的时候,我和皮蛋忍不住对望,心里都在想,诚叔当时的文化水平的确不怎么样,被蛇咬了,胡乱吃个东西,就睡着了?那应该是蛇毒发作,昏迷才对吧?可是,接着再看下去,我们才明白,诚叔为什么用的是‘睡着了’三个字。)

    接下来,原文是: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去到了某个朝代,成为了某个不正经的皇帝的侍从。我亲眼看到,他为了躲避敌人,为了让自己的马车座驾跑的更快,把自己的老婆儿子一脚蹬下车。

    那场历史有名的宴席上,他简直是耍尽了不要脸。我在他身边,都觉得替他丢人。那个卖狗肉出身的大将,为了他顶撞霸王,吃生肉;那个姓张的谋臣竭尽心力替他巧言辩驳。他居然借口说要去撒尿,跑了!我算幸运了,因为他到底是有地位的。就算去茅房,也要有人在外守护。我就是守护他的人之一。

    他跑,我自然也要跟着‘护驾’,只是不知道卖狗肉的和张谋士结果怎么样了。会不会让那满脸大胡子的巨人给宰了。

    (以上是诚叔的原话,整理出来很费事,但看起来很有点啼笑皆非。我和皮蛋都想到,那个不要脸的皇帝是谁了。那场借尿遁的宴席,就是历史上最有名的鸿门宴。)

    (‘睡着’这个词,诚叔绝对用的正确。我绝对相信,他因为止咳药,又或蛇毒的作用,昏睡了过去,所以才做了这么一个怪梦。只是他居然梦到陪刘邦去撒尿……真不知道诚叔年轻时的理想是什么。)

    还是因为原文混乱,所以仍以第三人称叙述——

    诚叔的这个梦,的确很长。按梦境之初到结束……以我对历史的了解,那至少有十年的时间。

    只是梦的最后,让人感觉有些细思极恐。

    说是那位最出名的流氓皇帝驾崩,作为最忠诚的守卫,他和其他一些护卫替刘皇帝送葬。棺椁落定,护卫们正待出墓,忽然闻到一股奇香,然后就睡着了。

    (在皇帝还没封闭的墓葬里睡着了……我不知道皮蛋想的是什么,但我想到了一个词——殉葬。)

    诚叔的梦就只做到这里。

    然后,他就醒了。

    那个一直被他‘鄙视’的短头发白大褂,就站在旁边。

    他见白大褂的表情奇怪,左右看看,就问对方:“我爸妈呢?”

    白大褂就说他之前病的厉害,让他卧床休养。

    诚叔那也是很聪明的,从她眼中看出不对劲,下床跑出去一看,登时傻眼了。

    新居的院子里虽然不能说荒草蔓延,但也一片破落。

    堂屋里,桌上两块灵牌,更是差点没让他当场晕厥过去。

    那正是他父母的名讳!

    后续,中间诚叔省略了很多。

    只简单记述:他从白大褂口中得知,他这一觉,竟然睡了整整一年。

    他的父母忧郁成疾,在这一年当中先后离世。

    ……

    然后,算是第二个故事吧……

    一晃眼十年过去了。

    这一晚,诚叔又做了一个梦。

    梦到一个全身红衣服的老头,拄着一根造型奇异的拐杖来到了床边。

    老头对他说:你醒来以后,马上去做两件事……

    等老头说完要他办的事,没等他询问,老头就说:“我要走了,切记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否则你不光会失去这套房子,还会孤独一人,困苦一生。”

    说完,老头就不见了。

    诚叔惊醒,看窗外,才是月正中天。

    他想起梦里那红衣服老头说的话,当即翻身下床,跑进院子里,伸手到院中水井下掏摸,果然摸到了一块不牢固的井石。

    他把那石块抽出来,再往里掏,居然真的像红衣服老头说的那样,找到一个油布包。

    再是诡奇的事,一旦有一半印证,另一半便由不得不信了。

    诚叔打开了油布包,再看看天色,也不去管旁的,只拿了其中的一个瓷瓶,就借着月色,匆匆迈出了家门……

第一百八十五章 蒋宝涵

    诚叔当晚出门后,所做的事,可以说很不光彩。

    他先是跑到附近一家人家,透过后窗,听到这户人家的老两口居然还没入睡,还在絮絮叨叨说,以后该何去何从。

    诚叔是果断的,想起红衣老头的话,也不多想,抽冷子翻墙入户,摸进厨房。

    见炉子上坐着水壶,即刻从瓷瓶里倒出两颗药丸,投入进去。

    老两口估计是夜里唠得口渴,所以烧水喝。

    这水一喝下去,立马就双双睡着了。

    诚叔推二人不醒,立刻就开始大肆搜罗屋里的东西,什么书册画卷,但凡能烧的,都被他点着厨屋大灶给烧了。

    花瓶等等不能烧的、平常人家不常见的饰物摆件,全都丢进了院中的水井里。

    做完这一切,他又搜寻了一遍,确定没旁的‘碍眼’的物件了,这才离开了这户人家。

    而后,直奔乡里的诊所。

    当时乡诊所还是只有那个短头发的白大褂。

    诚叔直接敲门,白大褂惊醒,隔着门缝见是他,警惕的问他要干嘛。

    诚叔直说:“快回家!你家里出事了!”

    白大褂一听就急了,打开门匆匆往家跑。

    借这个机会,诚叔又给诊所里来了一次‘大洗劫’。

    白大褂是乡诊所唯一的大夫,现在说,多数晚上也得值班,算急诊。

    诊所算是她半个家,有不少她的私人物品。

    诚叔这次‘扫荡’的更彻底,除了药品,几乎把诊所里的所有物品都用各种方法给毁了。

    只说转过天,白大褂来到诚叔家,正要和他闹,外边就开始乱了。

    白大褂听到嘈杂,一愣怔的工夫,就被诚叔给打晕了。

    紧跟着,诚叔拿剪刀,把她本来整齐的头发剪的一塌糊涂。

    混乱在这乡下所在,持续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算短。

    等混乱过后,白大褂仍每日去诊所给人看病,但态度却没有以前那么积极了。

    这三页信纸的内容,到这里,基本算是到了结尾。

    但末尾有一行明显后加上去的字迹——某年某月某日,我和她终于结婚了。

    ……

    “你看懂了吗?”皮蛋问我。

    “废话,只要了解那段历史的人,后半段都不难看懂。”

    我嘴里说着,又打开了标注着‘二号’的信封。

    同样是三页信纸,钢笔横文书写,同是诚叔的笔迹,字迹要工整的多。

    但是,三张信纸的内容,长短不一,显然不是同一时间写的,内容也不连贯。

    我所看的第一页上,第一行,只写了三个字——看家蛇。

    国内也有家蛇一说。

    我从小时候就听爷和村里的老人说,家里或房前屋后发现蛇,是不能打的,因为那是守家的,打伤打死,会破坏家运。

    据说在北方,流传着七十二路野仙,五路邪仙。

    其中狐黄白柳,常被一些人家供奉为保家仙。

    这当中的‘柳’,也有说是‘常’的,指的就是蛇了。

    当初栖息在房梁上,咬到我的那条红蛇,会不会就是房子原主人供的保家仙?

    第一页信纸就只这些内容。

    皮蛋看完后说:“诚叔年轻时候的那两次经历,对谁来讲都太奇怪了。换了是我,生活稳定以后,条件允许,也会想查个究竟。”

    “嗯,当时可还不流行网络,能查到四曼青,他肯定是下了很大工夫的。”

    我边说边翻开了第二页。

    这一页,开头同样是三个字,却是一个人名——蒋宝涵。

    这应该也是诚叔后来查到的资料。

    这个蒋宝涵,应该是这栋房子原来的主人。

    本来也只是普通人家,后来不知道是谁举报,说蒋家从祖辈开始,就是盗墓贼。

    结果蒋宝涵被抓进大牢,后来就下落不明了。

    前半部分,就只大致说了这些。

    后半部分,却凌乱的很。

    并不是说诚叔记叙的乱,而是能明显看出,这些都是从不同的路径,得到的关于蒋宝涵的资料。

    在诚叔记叙这些的时候,那些和蒋宝涵同年代的人,即便活着,也差不多老掉牙,甚至是老糊涂了。

    所以,后半部分看起来就像是一堆老头凑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

    “蒋宝涵啊,我记得他应该是三代单传。”

    “蒋宝涵啊,他还活着吗?”

    “蒋宝涵啊,被抓进大牢是他活该!祖祖辈辈挖坟掘墓,搁在大清朝,那是要凌迟处死地!”

    ……

    我直看的头大如斗。

    也不知道诚叔把这些记录下来有什么用处。

    皮蛋忽然指着一行说:“你看这儿。”

    我顺着她手指的一看,那一条写的是

    ——我记得,小时候从山里刨出两个泥娃娃,蒋宝涵一看到,就把它们抢走了。他居然对着俩泥娃娃磕头。当时我太小,不懂事,现在知道,那两个娃娃,应该是古董。他后来能娶那么漂亮的媳妇儿,多半就是把那两件宝贝卖了大价钱……

    我本来还哭笑不得,可不经意间看到下面一行,瞬时间就像遭受电击般,浑身剧烈一震。

    “我记得,他那个媳妇儿,好像是姓童吧?”

    皮蛋问我:“一说起泥娃娃,我就想起泥人李替我捏的那个了。蒋宝涵那时还是小孩儿吧?他怎么会向泥娃娃磕头?”

    这会儿我心已经乱了,粗略的把第三页看完,越发混乱不堪。

    我强迫自己镇静,勉强想了想,将第三页最后几行字撕了下来。

    然后对皮蛋说:“这件事干想是决计想不明白的,我们现在回去问问沈三和卢泽林的看法。”

    “还有第三封信呢?”

    我摇头:“你没看到我撕下来的那段?”

    “我还没看到那儿,你就撕了!”

    “也好……现在你听着,第一封和第二封信,都可以拿去跟沈三他们讨论,第三封信……暂时别拆的好。”

    皮蛋点点头:“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你忽然很害怕的样子?”

    没错,我是开始觉得有些恐惧。

    因为,第二封信的第二页,向我传达的一个讯息,貌似印证了我之前的想法。

    蒋宝涵是这房子原来的主人,他有一个漂亮的老婆。

    他的这个漂亮老婆,也就是房子原来的女主人——姓童!

第一百八十六章 坟里爬出来的人

    归置完诚叔的衣物,回到家,我把沈三和卢泽林叫到一起,拿出诚叔的第一封信交给二人。

    小沈三把头偏向一边,卢泽林接过信看了两眼,涨红着脸说:“我识字有限,这上面又多是繁体字,我……”

    我这才想起来,他少时被拐带,也是个半文盲。

    等我把第一封信念出来,猴子自然少不了疑问。

    小沈三却是说:“就说那宅院不简单,原来是供了常家仙的。”

    我留意到卢泽林暗暗摇头,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卢泽林说:“你们有没有留意一个细节,诚叔之前是染了肺痨的,但在醒来后,他好像就没事了。”

    猴子眼中绽放异彩:“难道那梁上蛇的内丹,是能替人治病的?”

    卢泽林不答反问:“诚叔说他熟睡期间,做了一个梦?”

    我点点头:“嗯,他居然梦到自己成了汉高祖刘邦的侍从,也是够可以的。”

    “那是梦,又不是梦。”卢泽林忽然说道。

    “什么叫是梦又不是梦?”我不解其意。

    不是梦,难道还真穿越了?

    卢泽林又说了句怪话:“对他来说,那不是一场梦;也很庆幸,那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梦。”

    小沈三忍不住道:“小光头,之前咱俩聊的不是挺好嘛,怎么你现在不会说人话了?”

    卢泽林像是组织了一下语言,说:“他被墓蛇咬了以后,吃的并不是什么内丹,那应该是黑甜之乡。”

    “黑甜之乡?”猴子道,“这个我知道,黑甜乡,是说人迷醉酣睡的意思。苏东坡有句诗——三杯软饱后,一枕黑甜余。说的就是这个。”

    猴子多少有显摆的意思,但我至少听出,卢泽林的话里有两点蹊跷。

    “墓蛇?”小沈三同样听出了端倪。

    卢泽林点点头:“那条红蛇,并不是什么保家仙,那应该是一条守护墓穴的墓蛇。”

    卢泽林实在是不善于组织语言,而且用语言沟通,他的反应有些慢。

    我预感再这么下去,很难说到重点,干脆拿出第二封信,念了出来。

    为了让卢泽林更容易理解,我念的很慢,而且对一些不常用的词汇专门做了解释。

    这期间,皮蛋一直拦着小沈三和猴子,不让两人插嘴。

    等整封信……姑且当是整封信念完。见卢泽林一副沉思的模样,我便先问小沈三的看法。

    小沈三看出我现在急于摆脱困惑,所以也说的很简洁:

    “一,方诚在新房的房梁上被蛇咬了,自以为是的吃了一颗卵,结果睡了一整年,睡醒后,肺痨好了,身体还倍儿棒。要不然,他也不能第一时间就下床。

    二,可以想象,方诚的父母去世后,应该是那个短头发的白大褂一直照顾他。可以说,她对方诚有恩。而方诚,之后的十几年,一直把那房子照顾的很好。那常家的保家仙,对此很赞许。所以,在修成正果真正成仙离开前,为了报答他,指点他去做了那几件事。

    三,那时候西医是有了,但乡下西医还是很少。那个女大夫,应该是因为成分不好,才和父母一起到了乡下。方诚受常仙指点,连夜把老两口和女大夫那些‘不好’的东西给毁了,又给老两口喂了迷药,让他们昏睡不醒,还把女大夫弄的没德性。这不是害他们,而是帮他们逃过了一场大劫。

    四、女大夫一开始不理解方诚,后来理解了。但肯定还是对他当时的做法不满,女的跟男的斗气,一斗好些年是常事。可到了最后,女大夫还是跟方诚成了两口子!”

    说到这里,小沈三眼珠一骨碌,“信里说,方诚当年把能烧的都烧了,不能烧的就都沉到了井里。金银瓷器泡在水里再久,也还是金银瓷器。时代变了,他和媳妇儿把井里的东西捞出来……你们说,他现在那些商铺是不是就是那些东西换来的?”

    还得说沈三的脑子好使,虽然没什么文化,却比我总结的更简练清楚,而且巨细无漏。

    他一直坚持说红蛇是保家仙,却是因为他出身东北的缘故。

    我和猴子等人又各自说了几句后,我把目光转向卢泽林。

    “我先前猜的没错。”卢泽林说。

    我终于忍不住皱眉。

    想了这么久,居然还没理清楚头绪?

    这时,就听卢泽林说道:

    “修建房子的人,也就是房子原来的主人蒋宝涵,不是盗墓的,而是专门替人修造坟墓的。”

    我和小沈三双双点头,这才想到,发现‘小灶’的秘密时,他就做过类似的认定。

    卢泽林说:“说是蒋宝涵小时候,抢了一个小孩儿的两个泥娃娃,他向两个泥娃娃磕头,就更证明了这一点。因为那不是普通的泥人,是给死人的陪葬。通常是将天官之类做成肃立的样子,所以又叫棒棒人。

    墓里的东西本来就染有尸气,小孩子哪能抵受的了。何况很多墓主为防止墓穴被盗,都会在陪葬品里加一些毒物,甚至是虫蛊之类。不知情的活人接触的久了,就会招来杀身之祸。蒋宝涵当时虽然小,但应该是世家,所以知道这些,他是救了那个小孩儿。”

    “明明是个修坟的,怎么会被说成挖坟的?还被拉去坐牢?”猴子不解道。

    小沈三冷哼一声:“人心险恶啊。不是说他媳妇儿美得冒泡吗?污蔑他是贼,把他抓走了,那他的漂亮媳妇儿不就……”

    卢泽林摇头:“你说的是一个可能,但最大的可能是,真有人见过蒋宝涵……不,应该说是见过他的父辈‘盗过墓’。”

    小沈三一撇嘴:“那就没冤枉他。”

    卢泽林又摇了摇头:“还是冤枉他了。我相信,说蒋宝涵是盗墓者,肯定是有人见过他的祖辈从墓穴里爬出来。而且爬出来的那位前辈,肯定也带了不少金银财物,所以才会被认为是盗墓者。”

    小沈三使劲一拍脑门:“跟你小子说话,可真费劲啊。”

    卢泽林很认真的说:“修墓和盗墓,两者间不矛盾。都是穷人,谁不想把日子过好点?全家快饿死了,那些金子银子却留给死人,这就是不讲天理。

    但是,修墓人很少有盗墓的。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很少有机会那么做。替老百姓修坟是积德,可赚不了几个钱。替达官贵人,特别是当官的修坟,本家许诺的报酬是不少,但没命拿啊。”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天官墙

    卢泽林说到这里,起码我和沈三已经大致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古代别说帝王将相了,就是势力大的土豪劣绅,在修建豪华的坟墓后,因为担心修坟的觊觎陪葬而挖坟,事后通常都会杀人灭口。

    帝王将相的墓葬机关重重,机关是修墓的人打造,他们怎会没有顾忌?所以,给王侯修墓,基本就等同被宣判死刑了。

    卢泽林忽然说:“蒋宝涵的祖辈,一定是修造过大型陵墓的,甚至还有可能,给哪个皇帝王爷造过墓穴。”

    “何以见得?”小沈三问。

    “死人炉就能证明这一点,不是真正懂得墓葬机关的人,会造那么个炉子吗?还有墓蛇,也是只有真正的机关墓葬世家才懂得训养的。”

    小沈三连连点头。

    卢泽林挠了挠光头:“我脑子慢,你们尽量别打断我,不然我想不起来该怎么说了。就还说蒋宝涵的祖辈,肯定是修造过内设机关的大型墓葬的。

    他应该一早就想到,自己为人修墓,最终却要成为墓主人的陪葬。所以暗中留了虫道,这是我们的行话,虫道就是修墓人为自己暗中预留的逃生通道。

    就和他想的一样,最后他和他的同伴,都被活埋在了墓里。过后,他通过虫道逃了出来。他肯定是恨活埋他的人的啊,出来的时候,怎么都会拿些陪葬。

    也就是在他爬出来的时候,被路过的人给看到了,所以才以为他是个盗墓者!我这么说,你们都明白了吗?”

    我们纷纷点头。

    猴子却问道:“不对啊,既然有通道,不可能只有一个人逃出来啊?”

    小沈三一翻白眼:“谁告诉你逃出来的就一个?”

    “就一个!”卢泽林笃定的说。

    “为什么啊?”

    “因为黑甜之乡!”

    听卢泽林又提起‘黑甜之乡’,我心再度一紧。

    卢泽林不像沈三那样,明明大字不识几个,还老爱拽文。

    他说的很直白:

    活人给死人陪葬,很久以前就有了。但这当中有个规矩,就是不能见血,不然会败坏了风水。

    所以,给皇帝陪葬的妃子太监之类,要么服毒、要么吊死。

    修造一座大型墓葬,特别是帝王陵,比造一座宫殿用的工人还要多。

    过后要把他们一个个勒死不现实;下毒的话,很多修墓人都有防备,这最后一顿饭我就不吃,那就不止一两个漏网之鱼了。

    他们或许还是会被活埋,可在空气彻底流失前,他们把墓葬内部设施,甚至是墓主的尸体破坏了怎么办?

    所以古代对待修建帝王墓的工匠,最常用的是一种方法,就是在陵墓之外,另挖一处冥工穴。

    所谓的冥工穴,就是个和主陵墓完全不相通的万人坑,硬把工匠撵下去,然后再活埋。

    卢泽林说到这里,小沈三又再忍不住插口:“如果是我,根本不用这么麻烦,直接用迷香把他们迷晕了不就成了。”

    “不保险!”

    这次反驳他的是猴子,“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对药物反应也不一样。就比如同样年纪、同样身材的两个人,上了手术台,注射了相同剂量的麻药,有的能顺利手术,有的半截就喊疼。

    我说用迷香不保险,就是这个道理。就别说迷香对有些人根本不起作用,就是有的人当时被迷倒,但墓穴填上后,空气还没耗尽,人就醒了,那还是达不到墓主人想要的效果。”

    “有一种迷香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卢泽林道。

    小沈三第一个反应过来,“就是你说的那什么……黑暗之香?”

    “是黑甜之乡。”卢泽林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师父说过,黑甜之乡是后周一个方士发明的。任何人在任何环境下闻到香味,都会立刻睡着,而且会睡很久很久。”

    “就像当年的方诚?”沈三看向我。

    我示意他不要打断卢泽林。

    卢泽林又挠了挠头:“其实吧,闻了黑甜之乡的人,也不是不会醒,就是不想醒。”

    “什么叫不想醒?”这次轮到我忍不住询问道。

    卢泽林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他了解黑甜之乡,是通过他的师父,也就是藏阴一脉最后一位,真正意义上的门人——臧志强。

    而臧志强并不是单纯的听师承说起过这样一种特殊的迷香,而是亲身经历过……

    那时臧志强才出师不久,按照藏阴一脉的规矩,藏魂棺一旦交到下一代手上,上一代就会隐退。

    臧志强开始信心满满的独闯江湖,哪知道第一次下斗,就出了意外。

    那次他用藏阴探穴秘术,先探明了墓中情形,之后打了盗洞,下到墓中,的确有不小的收获。

    然而,在出去之前,一个意外发现,却几乎要了他的命。

    在墓中收敛了诸多冥器后,臧志强在快要回到盗洞口的时候,看到一间墓室中,一面墙供满了天官(也就是卢泽林之前说的棒棒人)。

    他记得很清楚,进来时曾经过这间墓室,并没有见到这面‘天官墙’。

    盗墓行里有句话:信鬼神不下斗,盗墓就不能迷信。

    但还有句老话叫做——遇佛烧香,遇贼掏枪。

    臧志强虽然得了师门传授,但也觉得这‘天官墙’的出现,实在无法用机关原理解释。

    他那时到底还年轻,一时心悸,犯了禁忌,赶忙放下包袱,朝着满墙天官跪拜。

    连着磕了三个响头,刚要起身。

    突然间,原本死寂的墓室中,竟然传来一阵笑声。

    更骇人的是——臧志强循声听闻,笑声居然是天官墙上,其中一个天官发出的!

    天官是否存在,世人未知,可面前的天官一个个都是泥捏的,泥人又怎么会笑呢?

    当时的臧志强,在短暂的惊骇过后,很快就冷静下来。

    要知道每个墓葬里的机关都是不一样的,这突然出现的天官墙,绝不是神明显灵,应该是师门也从来未遇到的一种机关。

    既然认定是机关,作为盗墓者,他必须要一探究竟。

    那就好比——开疆扩土是一任君王最大的功绩。

    有了这个念头,臧志强把什么天官神佛都抛诸脑后,一翻右手,弹出独门的掘子爪,亦步亦趋的走到天官墙前。

    他最先关注的,自然是正当中,发出笑声的那个天官。

    然而,正当他专注的察看那天官泥塑时,无意间眼角余光闪过,看到了令人魂飞丧胆的一幕。

    墙两侧那些凹槽中摆放的近百个天官,此刻居然都朝向了自己。

    原本或庄严或慈悲的面容,这时都变得如厉鬼般狰狞,一双双眼睛更是像活人一般,凶神恶煞的看着自己!

第一百八十八章 千军万马

    面前的天官还在笑,周围的天官却如瞬间化身恶鬼,全都瞪视着自己。

    臧志强再是艺高人胆大,也被这恐怖的场面吓坏了。

    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马上离开这里。

    然而,过度的惊吓,让他双腿麻木。

    他下意识的一只手撑向墙面,想要转身。

    但在这时,无意间看到了更加骇人的一幕。

    那个发笑的天官下方,另有一个天官,正仰脸看着自己。

    其他天官再诡异,也还是泥塑的模样。

    可这个仰脸望着自己的天官,居然真的顶着一个活人的头颅!

    他形容不出这‘人’的脸孔模样,但却听到人头发出阵阵凄惨的哭声。

    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再加上哭声和笑声不断在耳边震荡交集,让臧志强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

    正当他恐惧不已,笑声和哭声猛地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臧志强闻到了一股从来没有闻过的异香。

    他觉得头脑昏沉,知道大事不妙,想要拿出硝石秘药之类清醒神智,却已然来不及了。身子晃了两下,便即到底丧失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回想起昏迷前的场景,立时就想逃出这恐怖的古墓。

    可是,当他彻底清醒,翻身而起的瞬间,看清眼前的情形,瞬间就惊呆了。

    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墓室中,而是在一片不高不矮的山岭上。

    展现在面前的,是波澜壮阔的的江河、是巍峨耸立的山脉!

    这一切是那么的大气磅礴,置身其间,只觉心旷神怡,有种让人忍不住想要高声呐喊,与回声勇斗豪迈的冲动。

    然而,当臧志强恍惚抬头的瞬间,第一反应却是——从随身的百宝囊里扯出一块浸了药水的布,把除了眼睛之外的头脸都蒙了起来!

    之所以有这样的行为,完全是本能,或者说是受师承传教太过深入。

    能把一切景物尽收入眼,必然是白天。

    天空中,也的确悬着太阳。

    可是,臧志强也看到,空中的另一个方向,隐藏着一道弯弯的月影。

    在我们看来,傍晚时分,日月齐现不算异常。

    然而,作为当事人,一个专业的盗墓者,震惊过后,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

    所见的一切,看似和真实的场景相同,可是——山太矮、江河太窄……

    这分明是又到了一个人造的所在!

    上方日正当空,但直视之下,日光并非不可瞩目。

    那不是真的太阳。

    更主要的是——他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却又很特殊的味道。

    “水银……”

    臧志强站在山岗上,俯瞰着奔流的江河,喃喃道:“我怎么会到这里?谁人的墓穴,会这么大气磅礴?”

    是的,短暂的时间内,凭借经验,他已经认定,这里并非地表,而是另一处地下墓葬。

    山河湖海尽皆人造。

    即便空中的日月,多半也是水晶宝石之类,折射某个光源显现出来的。

    这时,恐惧早已经远离了臧志强。

    作为一个专业的盗墓者,他更急于知道,如此豪奢的墓葬,墓主人会是谁?

    基于这个念头,他匆匆下了山岗。

    他没有过于防备,因为潜意识中,能造出这样堪称壮丽墓葬的人,在墓室内是不需要过度防御的。

    很显然,他现在已经在墓葬的中心部位了。

    形似江流的水域,宽度也只比河道,但臧志强也不敢过去。

    因为奔腾的水流中,除了大量的水银,应该还有其它能令人丧命的毒物,否则水银不会随之流淌。

    每个行业的人,对待自己的专业,无论是否喜欢,都有一种本能的钻研态度。

    臧志强也是一样。

    他明知道奔流的‘江水’会致命,但还是一边沿着岸边往前走,一边时不时看向水面,希望发现点师门未知的机关秘法之类。

    他本是沿着山脚向前的。

    当他到达一处险峻的拐角,也是离水岸最近的方位时,正试图过去……

    猛然间,一道银光从江中飞腾而起,张开巨口,直朝着他扑了过来。

    臧志强见那银光来势凶猛,知道躲闪不及,骤念间,索性反其道而行,不往上方和两侧躲避,反倒就地一滚,直接滚到了江边。

    他的半边身子都悬在江面上,只一只右手的掘子爪勾住地面,才不至于滚落进江中。

    此刻,巨影飞腾在上方,他看的清清楚楚,那竟然是一条通体乃至头颅都银光闪射的龙!

    他的判断是对的。

    银龙完全攻击不到他现在所在的位置。

    银龙貌似不能离开江水,只凌空现世,一击不中,就又迅速的落回了江中。

    臧志强见状,哪还敢怠慢,立即手脚并用,掘子爪将山石凿的直迸火光,飞也似的爬上了山顶,完全避开了银龙的攻击范围。

    这时,他也终于弄清了水银江河的秘密。

    他不相信真的有龙,而且回想银龙头颅的样子,认定那是一种不畏惧水银毒物的特殊生物。

    这样的生物江中绝不止一条。

    随着它们的游蹿翻滚,以及其它动力,造就了这江河奔腾的景象。

    遭遇了如此巨大的惊险,却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念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帝王,能有如此大的手笔!

    冒险和蠢是两码事。

    见识到银龙的恐怖,他便再不靠近岸边,只一路沿着山脊向前。

    (我们无法想象,那人造的山川江河,跟现实是怎样一种比例。只是听卢泽林说,臧志强为绕过江河,一路沿着山脊向前,暂歇暂停,足足走了一天一夜。)

    当空中的月光再次被日光掩盖,臧志强终于到达了江流的源头。

    那一刻,他站在横跨‘水源’的石梁上,看到江流另一侧的景象,整个人都呆了。

    ……

    “他看到了什么?”

    “那到底是谁的墓?”

    “他怎么去的那儿?”

    沈三、猴子,包括皮蛋,都不是故意打断卢泽林的。

    关键是,卢泽林说到这里,就不再继续往下说了。就只坐在椅子里,两手撑着膝盖喘粗气,两个鼓凸的眼睛直发绿光。

    这种情形持续了至少有五分钟。

    最终是我忍不住沉声对卢泽林说:“那应该是黑甜之乡导致的吧。”

    “是!”

    卢泽林猛一昂头,却道:“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试试黑甜之乡!”

    “为什么?”

    “你不知道师父当时看到了什么……”

    我猛然打断他:“那你就说!”

    卢泽林又再一阵急喘,最终说道:“他看到了千军万马!”

第一百八十九章 黑甜之乡(上)

    卢泽林说,臧志强当时走到一座山巅上,日正当空,俯瞰之下,山谷中竟密密麻麻,驻扎的全是古代的兵马,一眼望去,有成千上万。

    极度的震撼后,随之而来的是无比的兴奋。

    臧志强的第一反应,是从百宝囊里拿出相机,对着山下的兵马一阵狂拍。

    他没有试图接近那些兵丁,而是换了胶卷,急不可耐的继续前行。

    这个时候,再是价值连城的陪葬,在他眼里也一文不名,他就只想着,无论如何,要用相机把这里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他用了近七天(这个时间是按照那处所在的日月交替计算的),翻山越岭,将当地的环境都察看了一遍。期间又发现了好几处诸如先前所见的兵营。

    这时,臧志强陷入了极度的迷惘。

    因为,他最想找到的,始终没能找到。

    他已经确定,这里是一处空前庞大的地下墓葬。

    他甚至已经想到了墓主人是谁。

    然而,棺椁呢?

    主墓室在哪里?

    那位真正的千古一帝的棺椁又在哪里?

    又过了三天,臧志强已经崩溃了。

    他用尽了师门所有的传授,仍是没找到主墓室。

    他跪在山崖上,嘶声哭喊:“祖师爷显灵!告诉我,主墓室在哪里!棺椁在哪儿!我已经来了,就只让我看一眼也好啊!”

    这声音在山谷间不断回响,是那么的悲凉。

    许是被回声惊扰,江河中无数条大大小小的‘银龙’,相继飞腾出水面,场面之壮观,世界上任何一种语言都难以形容。

    面对这千载难见的奇景,臧志强心中却只有绝望。

    看着仍旧不断飞腾翻滚的‘银龙’,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墓主人一定就在这里。我见不到他的棺椁,是我没本事。我愧对祖师,我,该死。

    求死的念头一生,他突然又冒出个想法。

    他把之前拍的所有胶片,连同相机,以及师门传承的藏魂棺,都用一个密封袋严严实实的封存起来,藏在了他认为安全的一处所在。

    继而,做了一个很幼稚的举动。

    他竟用掘子爪,在收藏物品的岩石上,刻下——藏阴一脉臧志强,某年某月某日曾到此地。

    做完这一切,他仰天大笑三声,随即从山崖上一跃而下!

    ……

    见卢泽林不再开口,小沈三问:“他死了?”口气中明显带着调侃。

    卢泽林像是大梦初醒,立刻道:“当然没有!不然哪来的我!”

    接着又说:“也得亏是师父当时想要寻死,不然他就真的死了。”

    我轻声道:“说说后续吧。”

    卢泽林点点头:“师父本来是想跳江自尽,可是跳进去以后,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听见‘哗哗哗’的水声。然后……然后他就睁开了眼。

    结果就发现,他还在那间墓室里,水声是真实存在的,因为离盗洞近,外面下大雨,所以他听得到。

    那面天官墙还在,所有天官,没有任何变化。他那时候才明白,所有的一切,原来是一场梦。

    听雨声越来越小,师父立刻觉出了危险。盗洞怎么打……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师父是一个人倒斗,一下大雨,很容易把盗洞冲毁,那他就真被活埋了。”

    猴子点头道:“还好他及时醒过来。”

    卢泽林又跟着点了点头:“师父当时算是死里逃生。那以后,经历的多了,当时一些不明白的地方,也就都有答案了。

    就说那天官墙,根本不是因为触发机关才显露出来的,而是本来就在那儿。只不过,上面附满了一种黑色的虫卵。

    那种虫卵可以像蝉的幼虫一样,在地下好多年。一旦空气流通,就会很快孵化,变成飞虫飞出去了。

    所以,师父进去的时候,就只以为那是一面墙;出来的时候,才看到那一墙的天官。至于为什么看到那么可怕的场景,那是因为,那些棒棒人表面有一种能迷惑人的药。

    其中一个棒棒人,就是我师父最关注的那个天官,中间应该是空的,耳朵眼和嘴里都有气孔。刚好有风进来,就跟吹哨似的,那天官就‘笑了’。

    真正有机关的,还得是那个‘人头天官’,一样的原理,但发出的是哭声。

    两种不同的声音一结合,产生的频率就把‘人头天官’内部的一层隔膜给震破了。然后,里面的迷香就冒了出来。”

    卢泽林转向我:“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人头天官里暗藏的迷香,就是黑甜之乡。”

    卢泽林使劲点头:“对!对!师父过后,马上就想到,自己会去另一处古墓,其实是做了个梦,睡着的原因,就是黑甜之乡。”

    猴子摇头:“很多药物都可以让人昏睡,做梦就只是……”

    “我师父那次在墓里睡了七天。”卢泽林打断他道。

    猴子目瞪口呆了一阵,又再摇头:“那他还不饿死了?”

    “他没死,就跟小睡了一觉一样,醒来后还很精神呢。”卢泽林说道。

    但紧跟着又说:“我师父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和遗憾,除了阴阳扇,就是穷尽一生,都没能再找到黑甜之乡。现在师父不在了,阴阳扇对我来说无所谓,反正我就长这样了。可是我一定要找到黑甜之乡!”

    小沈三看了我一眼:“找到了又怎么样?”

    卢泽林咬了咬嘴皮子:“我要去师父梦里见到的那个大墓,把棺椁找出来,以谓师父在天之灵!”

    听他这一说,猴子和皮蛋又都来了兴趣。

    皮蛋问:“你也说了,他就是做梦。难道还真有那样一座墓存在啊?要是真有,那会是谁的墓?”

    猴子则是说道:“臧志强是专业的,就是做梦,也不能业余啊。那墓主的棺椁,究竟会在哪儿呢?”

    我问皮蛋:“看过兵马俑没?”

    “电视上看过,没去过。我同学以前去过,说就是个坑,然后一堆泥人,然后……”

    皮蛋猛地反应过来:“你说那是秦始皇陵?!”

    我说:“除了始皇帝的陵墓,能让盗墓贼疯狂的,大概就只有‘一代天骄’的坟了。死了还囤积那么多兵马的,还能是谁?”

    小沈三忽然问道:“咱现在就假如哈,假如臧志强梦到的,真就是始皇帝墓葬内部的情景,你们猜猜,皇帝的棺材藏在哪儿?”

    见他暗暗朝卢泽林努嘴,又冲我眨眼,我立时反应过来。

    我倒是很认真的想了想,用很肯定的口气说:

    “其实臧志强一进去,就已经看到主墓室,甚至应该能看到棺椁的。”

第一百九十章 黑甜之乡(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我身上,甚至小沈三的眼中都带着疑问。

    卢泽林更是‘噌’的站了起来:“不可能,你……你是不知道我师父的能力。我知道你说的意思,‘灯下黑’嘛!他不是没想到这点,但绝对可以肯定,他最初到达的那个山岗周围,根本没有隐藏的墓室。按照墓葬格局,也不可能有!”

    我说:“你先别着急,先听我说一件事。封神榜应该听过吧?”

    沈三悻然道:“哎哎,别欺负我们没上过学的哈。书我是没看过,可我听说书的讲过,头两年我还看了电视剧……”

    见卢泽林认真点头,我不管沈三,继续说道:

    “商朝最后一个皇帝,是纣王。在纣王之前,所有的帝王,都和天地平齐,被称为人王!姑且当真的有封神一说吧,反正,在商朝之后,所有的帝王,就只称天子。

    顾名思义——天帝之子。

    自秦始皇开始,几乎没有皇帝不是一登基,就到处求长生、求成仙的方子。你更应该知道,皇帝一登基,首先要做的还有一件事。”

    “是为自己修建陵寝。”卢泽林道,“你说的我都听懂了,可我还是不知道,那棺椁在哪儿。”

    我有些词穷,也不想再忽悠这么个头脑单纯的人,于是直接抬手向上指了指。

    “人王葬于世间,天子,自然是要回到天上去的。”

    见卢泽林发愣,我索性一口气接道:“日月星官,在天上都有一席之地。秦王嬴政是真正的千古一帝、天之骄子!死后自然是要回归天庭的。天子与日月齐辉,那么,日月之间,云顶之上,就应该有一处专属于始皇帝的天宫!”

    卢泽林全然愣住了,足足过了两分钟,才缓缓点着头,喃喃道:“明白了,明白了……原来在上面……原来在天上……”

    小沈三踩在椅子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给老臧上坟的时候,记得把这个‘秘密’告诉他,也让他走得安心。”

    卢泽林从刚才就情绪很不稳定,这时终于算是平静下来,“知道,谢谢,谢谢。”

    小沈三之前向我使眼色,是看出他提到臧志强那次的经历,就开始不自知的显露出一种痴迷,甚至是疯狂的神色。并且不止一次说:一定要找到黑甜之乡。

    我们现在大都知道几个情况:

    黑甜之乡是一种能让人沉睡的药;

    因为黑甜之乡进入睡眠状态,会做很真实连贯、逻辑严谨,并且和现实难以分辨的梦;

    再就是,吸食或服用黑甜之乡,睡眠中可以不吃不喝,醒来后依旧生龙活虎。

    (关于这点,我和猴子、皮蛋,都是不相信的。)

    见卢泽林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我说:“咱们还是接着之前的话题说吧。你认为,蒋宝涵的先人从坟墓里爬出来,还带了陪葬的财宝,是因为墓主的亲随,最后坑杀工匠用的是黑甜之乡?”

    卢泽林点头:“他要是空着手出来,那别人可能当他是不小心漏坑里去了。因为拿了东西,所以才会被当做盗墓贼。所以,我觉得十有**,墓主用的就是黑甜之乡。”

    猴子问:“黑甜之乡是吃也行、闻也行?那是不是当时捂住鼻子……或者戴上防毒面具就没事了?”

    “不可能!”卢泽林立刻道,“我师父说过,黑甜之乡其中的一味配药,并不是阳间的,而是来自阴间。所以一旦触发,只要和皮肤接触,就会起到效果。”

    “那我要是穿防护服呢?”

    “你边儿去!”我实在受不了猴子的不着调。

    卢泽林继续说道:“我说蒋宝涵是修墓世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不光会驯养墓蛇,还应该拥有一样宝贝。那东西,据说也不是阳间的,是阴间的一种虫子。

    传说是,古代有个修墓的人,被拉去替一位皇帝修造陵墓。他知道去了就回不来了。所以就跑到祖坟前哭坟叩拜。哭着哭着,‘哗啦’一下,坟开了。一个白胡子老头走了出来。

    修墓人认出老头是自己老爹,就抱着他把去造墓的事说了一遍。白胡子思索了一下,让他稍等,然后转身回了坟里。没多久,再出来的时候,把一块透明的石头交给儿子。

    那石头里有一个怪模样的虫子,很小,还是活的,模样很吓人。白胡子老头让儿子咬破手指,把血滴到透明石头上。他儿子照做,然后就眼看着血渗进去,被那怪虫给吸食了。

    白胡子老头对儿子说,这是阴间冥虫。可以抵抗各种迷香毒雾,你现在用自己的血喂食它,过后你便百毒不侵。即便是来自阴间的鬼雾,也不能侵害你。但你要记住,这件事万万不能让别人知道,更加要记得,每当月圆之夜,一定要用你的血喂它。”

    卢泽林说:“我也知道,这是传说。但肯定有这么一种虫子,而且多是流传在修墓人的手里。只有用自己的血喂这冥虫,把它戴在身边……我不知道那能不能抗百毒,但能不被黑甜之乡迷倒就一定是真的!”

    我问卢泽林:“阴阳扇你不想要了,始皇天宫的秘密也解开了,你也不用再找黑甜之乡了吧?”

    卢泽林摇头,显得很茫然。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我问。

    卢泽林不说话,只是看向沈三。

    小沈三懒洋洋道:“还能有什么打算?老臧临走前托我照顾他,那他就是我孩子。我的计划是,一边教他读书认字学道理,一边让他去打工赚钱。我老了,早晚会翘辫子,总不能照顾他一辈子啊?”

    皮蛋啼笑皆非:“你俩谁能活过谁啊?”

    “总得让他有事做啊!”我在桌下拉了皮蛋一把。

    卢泽林苦笑:“我这个样子,除了沿街乞讨,还能做什么?”

    小沈三脸一沉:“看来你师父真是不会教徒弟。你是丑,是没文化,你还没手脚吗?没手脚也可以,但你不能没脑子!你以为这几天,我带你到处溜达是因为什么?”

    小沈三忽然转向我和猴子:“你们对这边熟悉,改明儿抽空帮忙问问,双山路4号那间空着的铺子是哪家的,咱给他租下来,我要带着我干儿子做买卖!”

第一百九十一章 办他(上)

    “三爷,您做买卖,我就只能在后头给您打后手,不能露面,不然您做什么赔什么。”卢泽林倒是有自知之明的很。

    小沈三眼一瞪:“放屁!你三太爷要做的买卖,不说大富大贵,肯定能养家活口!打后手?你打后手,我站柜?那他娘的才赔死呢!”

    我下意识看了看他那小身板,点头道:“这倒是真的。话说,你想干什么买卖?要多少本钱?”

    小沈三邪邪一笑:“你觉得我缺钱吗?”

    我嘴一撇:“我相信你不缺。”

    小沈三道:“我不缺钱,但本钱还是得掐着点儿算,咱也不能让人给当冤大头宰了不是?我决定了,还干老本行!嘿嘿,我寻思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也就只会干这个。”

    我看了卢泽林一眼,“得了,我真得管您叫声三爷,还是您想的周全。”

    我的记忆力还算不错,记得沈三早先就说过,他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是开丧葬铺的。

    以卢泽林的长相,真是干什么都不合适,但唯独开这样的铺子……也许客人乍见会吓一跳,但第二反应肯定是——这样的买卖就该是这样的人开的。

    小沈三说:“你们几位,还真得抽空帮忙问问那铺子的事儿,咱不差钱,可是……”

    我打断他道:“按年付,年租金是两万。原来那是个花店,说什么转让费……可以忽略不计。只要退他押金,他就谢天谢地了。”

    “你怎么这么清楚啊?”小沈三问。

    “双山对面那一溜门面,全是诚叔的。”

    关于这点,小沈三之前是不知道的。

    而那间原本的花店,店主的想法还是很那什么的,可是过了一个清明后,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现在是流行买花上坟,可一到上坟的日子,周边的居民都出来沿街摆摊儿,不止卖花,还连带烧纸什么的都给包办了。那花店还开个毛啊。

    诚叔不在了,他说给我一半财产,我不可能要。

    但他留了授权书,我可以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代管他所有的产业。

    还是那句话——人在路上走,无论有什么坎儿,迈过去就迈过去了,迈不过去摔着了,爬也得爬过去。

    总之,人得往前看、向前走,别歇着。任何理由,都不是驻足不前的理由。

    都是人,咱得往前奔……

    在和沈三等人的交流结束后,我独自一人,开车去了东台门。

    一是跟闫冯伟……特别是跟孟珍解释,那天那个神秘客户其实是我诊所的老板。

    两口子一听,立马同时一拍手:“对了!就是她!”

    我没给两人发问的机会,而是直接问闫冯伟:“闫哥,我要是藏东西,该藏哪儿?”

    闫冯伟饶有兴致的看了我一会儿,“藏什么啊?”

    “几封信,一个瓷瓶,还有……”我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了我要藏匿的第三件物品。

    闫冯伟听完嗤之以鼻。

    我忙说:“很重要。”

    “知道,不重要你就不会找我了。”闫冯伟笑着,然后给我言传身教了一遍。

    我要藏匿的,是诚叔那三封信,以及那个瓷瓶。另外一件,只是我个人认为

    ——那样东西,现在名义上属于我,但事后很可能会带来一些麻烦。

    所以,还是让它暂时‘销声匿迹’的好。

    我始终没有打开那个瓷瓶,但根据诚叔的记述,那瓶子,应该就是他当年在梦里受红衣老者指点,从井中暗格取出的。

    里面的,应该就是卢泽林所说的——黑甜之乡。

    三封信里,第一封中的授权书不需要藏匿。

    然而,另外两封,以及第三封,还是不为人知的好。

    我在对小沈三和卢泽林念信的内容时,刻意忽略了其中的两段,而第二个信封里,被我撕毁那一部分内容是

    ——我已经结婚,还有了个女儿。不想再追查当年……或者说这房子原主人的秘密。其实我也没那个精力和能力了。我只知道,瓶子里的是一种奇药,能够令人常年入睡。但是,不知为何,回想当初,我就想到那药不应该属于人世,而是——鬼药。能看到这封信的人,必定是我信任的。算是忠告吧:别拆第三封,因为那是——鬼药的配方!

    ……

    一个月后,诚叔下葬了。

    主事人,是双山路四号新开的一家丧葬铺‘掌柜’。

    他很年轻,以至于陵园方,和诚叔相熟的人,最初都以为我们是胡闹。

    可是这位在大城市里,哪怕是周边,已经很少的‘大了’,把所有的细节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唯一让人奇怪的是,他身后一直跟着个小孩儿。)

    最后几个老人都只说了一句——这是祖辈儿传的,是能耐。

    事先这件事,已经由高和的妻子告知了方玲。

    但是,当天方玲并没有到场。

    她再是智力不高,也是哭着闹着要来的。

    任何人说都没用,最后是我按着她双肩说:

    “姐,叔临走前托我照顾你。你现在身体不好,别去了。等你好了,咱们一块儿去给他磕头。”

    事后我兑现了承诺。

    方玲还是哭晕在了墓碑前。

    是我把她抱上车的。

    同车的高和低声问我:“接着怎么办?”

    “不是说,先让她住你们家吗?”

    高和用力挠了挠头:“我知道!我是说诚叔的那些亲戚!我一直都不知道他有亲戚!这下倒好……远的近的,凭空冒出来十好几号,拖家带口几十个!你知道他们来是因为什么!这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是没说那份授权书的事,他们也不知道你是谁……可是他们知道主要操持这回事的人是我、知道我是干嘛的……就差特么闹到局里头去了!”

    我问:“你觉得那些‘亲戚’里,有能托付的人吗?”

    “有tm个蛋!那都是为什么来的,脸上都写着呢!”高和是真急了。

    我和他对视一眼,回头看看后座躺着的方玲,扭过脸说:

    “诚叔的所有财产,继承人只有一个,就是玲姐。和诚叔吃最后一顿饭的时候,他让我照顾玲姐。我当时跟他逗咳嗽……刚刚在墓碑前,我已经答应他了——只要我活一天,我就会照顾玲姐一天。谁敢打她的主意,我弄谁!往死了弄!”

第一百九十二章 办他(中)

    高和明显一哆嗦:“你想干什么?这种事不能乱来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皮蛋,转向同样坐在后排的高和媳妇儿:“嫂子,我们先把玲姐送回去,您……您这几天先帮忙……”

    “哎呀!你哪儿那么多废话?老高,好好开你的车,不行还送玲玲去医院!”高和的老婆也是个直爽的女人,这段时间熟了,就跟谁都不‘含蓄’了。

    到了高和家,安置好方玲后,我阻止高和再跟着。

    高和这时真有些上火:“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反问:“你真以为我会犯罪?”

    高和使劲挤了挤眼,最后按住我肩膀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我他妈现在真把你当朋友!我不想你办错事啊!”

    “如果你觉得我会办错事,还会当我是朋友吗?”

    我笑笑,转身上了车,边发动面包车,边拨通了手机。

    “给你爹打电话干嘛?”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问道。

    “孙子哎,还债吧!”

    “什么债?”

    “就特么因为你装13惹的事儿!”

    对方认真起来:“记得,你让我怎么做?”

    “明天上午九点,去一个地方……”

    挂了电话,我又接连打拨出两个号码。

    最终,直接开车来到了金庭盛典。

    才按门铃没多久,房门打开,一身随意而不失优雅的女人站在门后,先是拢了下头发,然后冲我伸出右手,微笑道:

    “季林都跟我说了,他很抱歉,因为出差不能帮你。不过……我好像也能帮上忙。我们好像还没正式认识?”

    我看看她白嫩的手掌,微笑着冲她双手抱拳:“我叫三七,真名,没姓。”

    女人并不觉得尴尬,收回手的同时奇道:“我上次听他们这么叫你,三七?怎么会叫这么古怪的名字?”

    “我是被我爷从山里捡回来的野孩子,那倔老头不让我跟他姓,他是卖野药的,当时进山采了株三七,所以我就叫三七。”

    女人似理解似不理解,但还是点点头:“好吧,三先生……三七,我叫岳蓉。对了,你知道我爱人出差了……”

    我笑笑:“你知道我为什么来的,要不,咱就站在门口谈?”

    “去你的吧!进来吧,茶还是咖啡?”岳蓉白了我一眼,转身进了屋。

    岳蓉,就是上次‘化妆师案件’的,那个于季林、于大律师的妻子,她本身也是个律师。

    我本来想找的是于季林,可恰巧于季林出差,他耐心听完我说的情况后,口气松快的说:“这事你直接联系我爱人就行了!”

    于是,我就又来了金庭盛典……

    “你为什么不喝咖啡啊?”岳蓉把一杯碧绿的茶水递到我手上,随即交叠双腿坐在斜对面,三根葱嫩的手指拈起了咖啡杯。

    “您有没有试过上次那身衣服?“我反问。

    岳蓉的脸莫名一红,“老字号曹福瑞,果然名不虚传,那件旗袍……呵,我只给我爱人看了,没有给旁人看。不是因为旁的,也不是因为暴露……”

    “因为太美的话会遭人闲话。”

    我笑着冲她眨眨眼,从包里掏出所有房本和授权书给她看。

    岳蓉看后,秀美微蹙道:“这件事目前还是民事性的,我不认为有必要去争取什么,因为所有财产都属于你和方玲,这是肯定的。但是……”

    我打断她道:“方诚只是在四个月前雇佣我的老板,他的授权书是这么说,那只是为了要我照顾他女儿。”

    “他女儿很丑吗?”

    我摇头:“上次我说过,你们同样是美人。不过……我真只把她当姐姐。”

    岳蓉忽然嗤笑一声:“你就说,你想要的目的吧。”

    我抿了口茶,想了想说:“直说吧,我想您帮我想个主意,给方玲一个保障。诚叔所有的财产,只能是她的!假如以后她结了婚,无论夫妻双方怎么‘协商’。最终,财产的归属权,还是由我姐姐决定!”

    岳蓉愣了半晌,缓缓的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我懂了,你是真为她着想……可是,方诚老先生给你的那些,可以说是非常……非常……”

    “我尊重他,把玲姐当姐姐,但除去短暂时期内结下的情义,旁的,我们没关系。”

    “也就是说,你真不要?”

    我摇头。

    岳蓉点点头:“我明白了。好,我来处理。”

    “我还联系了另一位律师。”

    岳蓉依旧点头:“我很明白。”

    “明白什么?”我反倒好奇。

    岳蓉微笑:“你这么做,很好。相信,明天的面谈过后,没有什么人再敢打方玲的主意了。”

    我端起茶杯。

    岳蓉也拈起了咖啡杯。

    两个杯子轻轻相碰,继而是双方相视一笑。

    ……

    转过天,再次来到诚叔家里。

    还没进院门,就见外面围了许多邻居。

    院子里头,时不时传来吵闹的声音。

    “能让让吗?”白晶冷声对拦路的两个年轻人道。

    那俩人本来还全神贯注,一回头,看见她,再看看我身旁的另一个女人,立时就傻兮兮的让到了两边。

    其余人也都差不多。

    因为,我们这三个人……在这老巷子里同时出现,实在有点过于显眼。

    更主要的是,我身后头还牵着一条大狼狗。

    白晶回过头吐了口气:“里边人太多了,得弄弄。”

    “我弄!”

    我说了一句,跟着猛然一脚踹开了大门。

    院里院外,一时寂静无声。

    我负手站在院门口,就见院子里头,不光堂屋里坐满了人,连院子里都或坐、或蹲、或站,挤满了人。

    短暂的错愕过后。

    院子里有几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甚至比我还小点有限的冲了过来:“你他妈谁啊……”

    不等他们靠近,我又踢了一脚门板,跟着一拽狗绳,拖过上百斤的大狼狗,一把掐住狗脖子,另一只手抓住一条后腿,狠狠的摔在院中的地面上。

    看着几个满脸惊恐的青年,我搓了搓手:“这狗头几天,跟我养的狗抢食。我找它好几天了,今儿算逮着了。怎么这么多人?我还特么打算吃狗肉呢,这么多人……”

    我迈进院里,指向一个最壮硕的青年:“够吃吗?这可快到饭点儿了,你帮忙去路口饭馆订几桌菜吧。不然怎么着?都饿着说话啊?”

第一百九十三章 办他(下)

    那青年虽然高大,却是虚有其表,被我一指,竟讷讷的问:“哪个饭馆?谁出钱啊?”

    另一个面无四两肉,长得像竹竿子似的高个青年横拦到他面前:“你他妈谁啊?”

    他边说边要打掉我指人的手,不等他碰到我的手背,我便反手攥住他的手腕,猛地一拧。

    “呀呀呀呀……疼……”

    “你他妈谁啊?敢跟我指手画脚的?”

    我扭住他不放,转望院里的十几号青年男女:“他妈了个巴子的,你们他妈都是哪儿来的?怎么进来的啊?”

    ‘竹竿子’杀猪般的叫声,像是一个讯号,瞬时间,十多号人全都骂骂咧咧的向我围了过来。

    “都给我消停点儿!”

    高和从内圈排众而出,走到我面前,“你先撒手!”

    “不撒!”

    我另一只手指着那些人,瞪眼问他:“这都是什么人?他们怎么进来的?”

    “不是你给我的钥匙嘛!”

    “我给你的钥匙!”我点点头,“是你说诚叔的亲戚今天要来,我才给你钥匙。可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人?都是诚叔的亲戚?”

    不等他开口,我就大声问竹竿子:“方诚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表舅……”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侄子……你放手……疼……”

    “你姓什么?”我追问。

    竹竿子疼狠了,嗷嗷叫着说:“我姓周!姓周!”

    “你姓周,诚叔姓方;你说他是你舅,又说你是他侄子……你给我理理这辈分儿?!我看你他妈就是个浑水摸鱼的混混儿!”

    说着我把他扭到门口,一脚踹在他胯骨上,将他蹬出大门。

    刚回过头,那个最初被我指派去订菜的青年像是才反应过来,嘴里骂着,抡起拳头就向我打了过来。

    我压根没把这样的二愣子看在眼里,可还没等我动手,就被人从侧面薅住非主流的头发,利用巧劲将他也甩出了大门。

    另外几个人本来也是想动手的,可是看到这一幕,全都愣在了原地。

    因为,把个一百六七十斤的大男人扔出去的,是白晶。

    抬眼间,见房檐下一张熟悉的面孔冲我打手势,我心里有了底,双臂连连向后挥,大声道:“出去!不相干的人全都出去!”

    “你说谁是不相干的人?”质问我的,居然是个看似十六七的小姑娘。

    岳蓉蹙眉道:“你家大人呢?让你家大人跟我说话!”

    一个是没见过世面,只知道撒野的小村姑;一个是经惯法庭的大律师,她这一开口,单单只是透出的气势,就压得对方不敢吭声了。

    我仍是往外撵人,但对方一群人,短暂的受震慑后,又再嘈杂起来,不断嚷嚷着‘你是谁’、‘凭什么赶我们走’,期间更是不乏脏话。

    我脱下外套,交给岳蓉:“劳驾您帮我拿一下。”

    高和想要说什么,岳蓉抢先道:“不请自来等同私闯民宅。他打的赢,对方告,这官司我替他打;他打输了,受了伤,我保证这里年满十六岁以上的全都要坐牢!”

    这一来,高和也不吭声了。

    之前屋檐下冲我打手势那人,见双方拉开架势,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径直走上前。

    没听到声音,前面的人谁也没留意。我就看到他挨近的两人,同时歪着脖子,满脸痛苦的缩‘没了’。

    我算看出来了,聚集在院子里的,无论男女,都是些痞子、混混,他们或许和诚叔真的有亲戚关系,但都是撒野惯了的主,都是想要靠‘闹’来获取利益。(话说回来,但凡明白点事理的人,就算想要获得利益,又怎么会用这样的方式?)

    跟这样的人,特别是一群人,是没法讲道理的,于是,我准备直接开打。

    我边挽起袖子边朝白晶下半身瞅了一眼:“穿裙子就站一边儿去。”

    “啧,我就是不穿裙子,你也不能让我一个女的替男人打架不是?”

    白晶拉了岳蓉一把,双双退出院门的同时,就听一人叫嚣道:“打死这个xx的!”

    “我次!”

    我当先一脚踹在这人的胸口,连带着被他带倒了好几个人。

    其余人正想一拥而上,院外忽然传来一个大嗓门:“不是说吃饭吗?在哪儿吃啊?”

    随即,呼啦抄,一行七八个人,来到了跟前。

    为首的大光头一手搭住我肩膀,一手摸着光头,斜拧着眉毛往院里看了看,“这他妈都是来蹭吃蹭喝的?这他妈谁掏钱啊?”

    另一边,猴子凑到我跟前小声说:“听皮蛋说这事的时候,我就知道是怎么个情况。我们本地人就这样,一些事儿吧——特‘团结’。所以,我一早给闫哥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帮个忙。”

    闫冯伟带来的人并不多,除去他和猴子,也就五六个。

    这五六个人也就只有一个年纪在三十以下的,另外全都是三四十岁。

    可就是这么几个人,站在我后头,差不多都比我高小半头,而且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特殊的压人气势。

    这种气势,居然和高和有点相像。

    对方算是人多势众了,可这几个人往我身后一站,对方无论男女,全都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这时,先是在屋檐下给我打手势,之后在背后对人下黑手的某人,退后几步,连着朝几个人指了指。

    我会过意,推开面前的人往里走。

    走过一个个头不高,一边头发几乎遮住半边脸的青年面前,一把揪住他,正眼也不看他道:

    “不是你的东西,全给我掏出来,不然……”

    我反手向后指了指。

    还在外围的岳蓉像是不明就里,提高声音道:“怎么了?入室抢劫?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恶劣的,可以判无期或死刑!”

    ‘长毛’脸一下变得煞白。

    我仍是揪着他,另一只手,把刚才某人指的那几个,一一点过,“你们几个先留下,其余人,出去!”

    随着闫冯伟等一行人进来,那帮人是真不敢待了,除了我指出的几个站在原地不敢动,其余人都一步一回头的往外走。

    当然,他们回头的目的,还是看堂屋里另一批人的动静。

    等院子里就剩下该剩下的人,高和才横了我一眼,先是跟白晶和岳蓉分别握了握手,同时稍显夸张的问候:

    “白律师、岳律师,你们好。”

    随即更抬高了声音,笑道:“两位大律师是贵人多忘事,你们可能忘了,我是局里的高和!”

第一百九十四章 办他(后章)

    我算是开了眼界了。

    真的。

    形势的反转、高和、白晶、岳蓉表明身份,这就等于是重新规划了一些东西,或者说,是给现如今的这栋宅院里,无形中立下了某些规矩。

    在一个大队长,两个大律师,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壮汉‘打手’监督下。

    被留下的长毛等人,开始往外掏东西。

    这些东西,大多是小件儿,有值钱的,也有不值钱的,更夸张的,是一年近三十的妇女,从两个袖子里分别掏出一挂腊肠和两块腊肉。

    高和起初还没什么,后来脸皮开始微微涨红。

    当长毛在我的逼视下,从内兜里掏出一个很不起眼,款式简单的金戒指圈儿的时候,高和猛然间瞪红了眼。

    他居然掏出手铐,直接给长毛上了铐子,同时拿出手机,“妈的!这就是入室抢劫!我这就让局里来人……”

    一句话没说完,堂屋里就有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跑了出来:“小和尚(高和的外号),你做什么?!”

    高和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捏着长毛的后脖子,厉声道:“这戒指是谁的?!”

    妇女想要上前,却是不敢:“这就是个圈圈儿,也不值几个钱啊……”

    “这他妈是方婶儿的!是她老人家活着的时候,唯一的首饰!”

    高和是真火了,感觉他牙都快咬碎了,居然真的拨起了号码。

    “小和尚……高队长,别别,你可是我从小……你还得喊我姨呢……不不……”

    妇女越发慌了,但同时也没忘了向长毛使眼色。

    长毛还不算傻到家,见状喊了声‘哥’,双膝一曲就要给高和下跪。

    我上前一把揪住他后脖领子,不让他跪实。

    才一扭脸,就见白晶朝着堂屋里问道:

    “丁律师、马律师,好久不见。今天这事你们算是证人,你们说,该怎么办?”

    一高一瘦两个中年男人出来,面面相觑,神色也略显尴尬。

    岳蓉冷声道:“你们都看到了,这次牵涉的财物价值虽然不高,但是性质恶劣。同为律师,我希望你们尊重事实!”

    见妇女用乞求的眼神看向自己,干瘦的丁律师把脸偏向一边,低声道:“按照正常司法途径,是可以立案了……”

    妇女哇一声就哭了,仰面朝天,四条腿胡乱蹬着,哭得昏天抢地。

    “饶他这一回吧!”

    高和一怔,目光转向我,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我一字一顿说:“饶他这一回!”

    妇女不哭了,仍是四脚朝天,脸上挂着眼泪鼻涕,侧脸看向我。

    就连对方的两个律师,看着我的眼神里都满是莫名诧异。

    见靠在房檐一角的某人冲我点了点头,我走到高和跟长毛跟前。

    高和兀自气不顺:“诚叔和婶子是我的长辈,你是没见过婶子,不知道她有多慈祥!”

    我说:“高队,我也犯法了。”

    高和一愣:“你干嘛了?”

    我拿过那枚戒指圈儿,问长毛:“哪儿拿的啊?”

    长毛已经怂的不行了,抖抖索索的回答出来。

    我看了看他两手,捧起一只,把戒指圈儿挨个在他手指上方比划。

    高和反应过来:“别……”

    “啊……”

    惨叫声中,我松开长毛变了形的手指,把戒指圈在长毛脑门上磕了磕:“疼吗?”

    “啊……啊……”

    我扭脸看向其余几个被留在院里的‘携带者’。

    (实际有一个‘机灵’的,已经偷偷跑出去了。)

    见无论男女,一个个噤若寒蝉,我转对高和说:“由四名大律师做见证,这起案件不会再有反转,可以先搁置一下吧?不过先声明,我是为了把这位‘酷哥’戴在手上,而不属于他的戒指撸下来,不小心才把他弄伤的。如果你们都眼花了……你们说我蓄意伤人……我也没辙。”

    那姓丁的律师反应倒快,立时大声道:“就是就是!我看见了!就是俩年轻的,都不懂事儿,莽莽撞撞的。一个贪玩儿,见是个圈儿就往手上套;一个太……太……他是没经验,其实戒指摘不下来,不能硬撸,拿根线绕上去、或者用肥皂水就能摘下来。你……你这也太不小心了!意外!都是意外!”

    丁律师边说,边冲那妇女直眨眼。

    那妇女反应过来,刚到跟前,不等她开口,我就指了指院门:“出去!”

    “咔嚓!”

    听到快门声,我回过头。

    正见闫冯伟放下手机,“这孩子长得……真挺有个性的,这小头发留的……一眼就能记住他长什么样。”

    妇女到底也是活了那么大年纪了,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见高和一边瞪着我,一边松开长毛,就要拉着长毛往外走。

    “站住!”我厉声道。

    高和挨近我身边:“你还想干嘛?”

    我没回应他,从岳蓉手里接过外套套上,然后接过我的背包,取出一样东西,径直走进堂屋,也不看两旁,直接走到当桌,将其摆在正当门。

    回到院里,我问长毛和妇女:“认得照片上的人吗?”

    二人不答,其余人也都不吭声。

    那是一个相框,相框里的人,就是诚叔。

    我一手指着堂屋,另一手指指院里院外,“各位乡邻作证!诚叔他老人家一生简朴!按照他的遗愿,丧事从简!可既然亲朋好友来了!不过五七,那就还按老礼来!友人鞠躬!后辈磕头!平辈——就得哭!”

    高和瞪眼看着我,梗着脖子冲我点了点头,率先走到堂屋门口,端端正正跪定了,连磕了三个头。

    他是被闫冯伟和猴子搀起来的,因为,第三个头磕下去,他已经哭的不行了。

    “我给诚叔送的终!”

    我大声说了一句,负手走到门口,转眼看向院门。

    那妇女才拉着长毛过来,我猛然转身朝着屋里大声道:“坐着的都站起来!为你们好!你们想跟着诚叔走吗?!”

    屋里两侧坐的是几个年纪和诚叔相当,甚至比诚叔大的,闻言全都即刻站起身,随着我转动的目光,全都走出堂屋,到了院里。

    我再次转眼向院外:“乡里乡亲看明白了,诚叔家的亲戚来送他了!”

    闫冯伟走到门口,朝外说道:“邻居们,咱叨扰了哈。那什么,诚叔的亲戚,进来一起磕吧,别他妈……别……我怕我叔嫌烦,都一起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尊重每一个人

    见包括长毛、竹竿子在内,本来那些被撵出去的人又都重新在院里聚齐了。

    我招呼猴子,把之前从那几位‘携带者’身上‘搜刮’出的物品,重又收集起来,摆在了诚叔的照片前头。

    闫冯伟见状,回过头冲院外围观的人大声道:

    “老少爷们儿,诚叔不想大操大办,可今天这事,您诸位都看见了!今天就是今天了!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要不……咱街里街坊,先跟诚叔告个别?”

    话一出口,立刻就有一人道:“诚子走了?你们怎么没人跟我说?”

    一个拄拐的老人,颤颤巍巍走了进来。

    闫冯伟想要扶他,反被他一拐棍给敲一边去了。

    老头就顺着满院子的人当间,拄着拐来到堂屋门口,泛红的眼圈眨巴了几下,转向我看了一会儿,陡地拐棍点地说道:

    “你不是孝子!可你好歹扶我一把啊!”

    实际跟着这老爷子进来的,得有七八个人,都是穿梭人缝过来的。

    我闻言赶紧上前扶住老人一条胳膊,老人随即把拐棍一撇,指着当门的照片,哭道:“你……你怎么就比我还快呢!”

    我听着他朴实的话,眼眶发酸。

    但是,老人却低声快速的说了一句:“你不能哭!你给我顶住他老方家的门梁!”

    随着这老人的失声痛哭,其余跟随他进来的人,有的跪倒、有的就只站在原地捂着脸哭。

    好歹送走老爷子这一拨人,先后又有十来拨周围的邻居,穿插过院子里的那些‘亲属’,或上堂鞠躬,或跪地磕头。

    最大的,莫过于最初那位老爷子。

    最小的,不过三四岁的样子。

    当最后一拨邻居拜完,前脚出门,我立即转向院中:“生前没跪过的晚辈,都跪!”

    “呼呼啦啦”……

    院中跪满一片。

    “差不多行了!”高和拨拉我一下。

    “不行!”

    我抬眼和对面一个横眉立目的老人对视。

    旁边闫冯伟一搭我肩膀,高声唱喏般道:“黄泉路上哭还是笑啊?绷着脸不成啊!!”

    我即刻抬手朝着跪着的人群中指了一下,随即直接指向那位老先生。

    老人白眉眉梢一耸,朝我怒目相向。

    但当我看向闫冯伟之前的那一刻,他还是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哭’了出来。

    “你有点霸道过头了。”白晶挨近我说。

    岳蓉同样凑到跟前,同样低声道:“我不觉得。一次打压,好过后续多事。”

    “该磕了。”闫冯伟在我侧身前道。

    我按了按他肩膀,迈步上前,憋住有点想哭的嗓子,单扯了一股高腔出来,喊道:

    “诚叔!送您呢!一路好走!莫回头!我会替你照顾我姐的!”

    一院子人齐齐三叩首,真的假的哭声一片。

    随即……都被闫冯伟等人或软或硬的撵了出去。

    这时,本来还算明媚的天空忽然阴沉下来。

    没多久,就下起了雨。

    堂屋里,那姓丁的律师指向我身后,“这几位是?”

    闫冯伟压根没搭理他,直接搭着我的肩膀大声道:

    “记不记得我跟你说的,跟你嫂子刚认识那会儿的事?”

    他指指跟来那几人当中年纪最大的一个:“这哥哥,就是我当初‘英雄救美’,拿花盆给我开了瓢的那个!这几个全是东台门市场监管,我专门拉来跟你喝酒的!”

    我一阵无语。

    原来如此。

    怪不得一个个气势都这么强横呢。

    我最初不是没想过搬兵,可是也想到场面会难以收拾,甚至被对方当做把柄。

    但是现在,一个朋友带着他的朋友、几个市场监管员过来找我吃饭,谁也说不出什么。

    只能说,闫冯伟不是一般的鸡贼。

    他环视一周,大手一挥:“都鞠躬了吧?该哭的哭了吧?没事儿了就吃饭去!甭管大丧小丧,替我兄弟办事,我请饭!”

    他们一走,屋里顿时又安静不少。

    外边开始下雨,我不喜欢黑暗,所以开了灯。

    之前那个白眉毛老人喝道:“灵前不能亮灯!”

    “设灵堂了吗?真要把这当灵堂,长辈还得哭三抱呢!”我看向他的袖口。

    老人自然知道我什么意思。

    他刚才就象征性的抹了抹眼睛,嚎那两嗓子也是干打雷不下雨,不可能眼泪濡湿袖子。

    留下来的,除了这老头和对方的两个律师,还有一个五十多的半大老头,和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那看上去像是两口子。

    不用自我介绍,也差不多能想到,这都是诚叔的大辈儿和‘近亲’。

    那中年男人,起身掏出烟盒,抖出几根,笑着递到高和面前,“老高,来一根儿,缓缓情绪。”

    见高和接了烟,他自己也叼了一根,边掏出打火机点烟,边随意的把烟盒递到我面前:“鞥鞥!”

    我冷冷道:“就这么大间屋子,有三个女同志在,抽烟不怕呛到她们?”

    高和刚把烟点上,立马掐了。

    中年男人一脸尴尬,走到门口,把刚点的烟丢了出去。

    他还不算什么,最尴尬的是白眉毛老头,老烟杆子已经叼在嘴上。另一个半大老头正划着火柴,准备替他点烟锅子呢。听我这一说,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咳!”

    白眉毛老头咳嗽一声。

    半大老头看了我一眼,又划了一根火柴,仍是去帮他点烟锅。

    刚好一人端着茶盘进来,我随手拿过茶壶,揭开盖,反过来把茶水一股脑泼在地上。

    “呃哒!呃哒……”

    端茶的人怪叫着往后跳。

    其余人也差不多都被热水溅到,倒退的倒退,缩腿的缩腿。

    白眉毛老头才刚示威性的狠抽了口烟,被这一惊,直呛的脸红脖子粗,咳嗽不停。

    嘈乱过后,我沉声说:“在座的无论是长辈还是平辈,不管什么身份,我尊重你们每一个人。但是尊重是互相的,现在不是封建社会,没什么男尊女卑。同在一间屋里,是爷们儿就得有爷们儿的风度,不能让女同志觉得厌烦!”

    说罢,我把茶壶放回茶盘,对端茶那人说:“二狗子,诚叔生前喜欢喝绿茶,不喜欢茉莉花,再去换一壶。”

    ‘二狗子’背着其他人,拧着眉毛狠瞪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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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怪老头,一个奇巧的数字,一个诡秘的相框,令一个倒霉的人,开启了诡异的人生旅程虚妄之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虚妄之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虚妄之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