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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妄之证全文阅读

作者:况疯子     虚妄之证txt下载     虚妄之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章,五人定计刺五行,蓝芒一指碎眉心

    “幻阵!”

    白衣少年惊觉之后,顿时火气怒哼道:“小小幻阵,四把小剑,也想偷袭于我?不自量力!”

    显然,自己竟被此等拙劣的幻阵算计也就罢了,可这般不堪的攻击也想伤他?简直就是在羞辱他剑修的身份!

    只见白衣少年双目含威一声怒喝,长剑未出,可周身便已灵力澎湃旋动,激起草木石飞,洒射四方!半息未到,其周身便出现一道灵力形成的水纹状光罩,而此时四剑刚好飞至,直击光罩之上!

    “铛!铛...!”四声金铁之音骤然响起!

    白衣少年却怡然不惧,眼中更是布满轻蔑之意。只见其单手并指成掌,陡然下压,那灵力光罩顿时犹如实质一般,光轮闪动旋转不停!而此时那四把未有寸进的飞剑犹如失去准头的羽箭一般,四散崩射于地!

    见此,白衣少年轻轻蔑道:“不堪一击,怎么?还不肯现身吗?...你们以为仅凭这小小幻阵就能阻我?哈哈哈~~”

    白衣少年不怒反笑,似在嘲笑暗中之人不自量力螳臂当车。与此同时,大笑之际,一声金铁之音骤然响起。

    “噌~锵!”

    白衣少年拔剑而出,银光耀射密林四方,瞬间便将这略显暗淡的松柏林,照得如同白昼!

    随即他长剑横扫怒喝而出:“无耻鼠辈,给我滚出来!”

    银光乍现,耀射四方!

    只见四周密林竟诡异的扭曲幻化,随即不到一息便恢复平静。

    白衣少年定睛一看,原来自己仍旧站在松柏密林之外,而距离自己一丈外的林间,正有几道头戴铁面目露惧意的黑衣人影显现而出。

    见此,他大笑剑指四人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嗯!?不好!”

    而就在白衣少年,注意力被眼前四人吸引之时,他顿感身后罡风凌厉无匹,正直指自己后心而来!然而当他欲躲避之时,可为时已晚!

    “噗~!”

    望着从自己心口缓缓而出的殷红剑锋,白衣少年用力向后望去,可还未待其看清是谁所为时,只觉身后一阵怪力袭向识海,顿时眼前一片黑暗栽倒在地。

    “废话还真多。”说话之人自然是一直隐匿在后的黑衣少主。

    “噗~!”伸手拔出长剑甩掉血迹。

    他望了望脚下的尸体,只见其抬起一脚便将白衣少年踢翻过来。众黑衣人见此,连忙拿过少年的长剑,献媚似的双手交于黑衣少主。

    接过长剑,黑衣少主眉头一皱道:“一把凡阶中品破剑,还如此嚣张?本少最讨厌的就是聒噪之人,叫你话多...!”

    “噗!”长剑入肉之声响起!望着那把本属于白衣少年的长剑,此刻正插在自己主人胸口之上。黑衣少主舒爽一笑,仿佛在欣赏自己的‘艺术品’一般。

    就在此时,一名黑衣人恭敬道:“少主,此间任务已了,我们还是撤吧,若被发现总是不好。”

    忽然被人打断自己欣赏‘艺术品’,黑衣少主心中自然倍感扫兴。可忽然他灵光一闪发出“咯咯咯”的怪异笑声,引的众人一阵心悸!

    只见他转过头来,望着说话之人,那双隐没于铁面下正闪烁猩红之色的双瞳,显然此刻的他,十分亢奋!

    “你错了,任务还未完成。”

    “什么?”众黑衣人一听,皆目露惊讶之色!

    而黑衣少主却扫视众人一眼,自信的把玩着手中长剑不屑道:“如此小功,怎入得本少法眼?”

    “少主,您...?”

    不等众黑衣人相问,他却伸手打断状若疯狂道:“本少不走,在此守株待兔!希望这次能来条大鱼。”

    “什么!”

    显然众人未曾想到,自己这位少主如此大胆,竟敢在此守株待兔!要知道若是叫五行宗发现其弟子再次遇害,定然会派遣修为更高者前来,甚至很有可能是长老级人物!而以他们几人修为,对付对付无垢初期还差不多,若是碰到凝星修为的长老,估计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想到这里,四人相视一眼,皆面露犹豫怯懦之意。

    见四人如此不堪,黑衣少主轻蔑一笑自信道:“如此胆小怎能成就大功?本少主既敢放此豪言,自有取胜之道。就算遇上凝星强者,偷袭不成也可全身而退!”

    说着他单手一招,瞬间乌金之光一闪,手中便多了一颗鹅蛋大小的骨球!其上还不时闪现乌金色的怪异纹路,铭文跳动之间,骨球缓缓转动似是活物一般!

    黑衣四人一见顿时惊呼:“地阶下品法宝金骨狼魂!”

    望着四人一脸惊诧,黑衣少主很是满意的傲然大笑道:“不错!此乃老祖赏赐给本少的护身法宝。纵使遇到凝星期长老,那又如何?”

    四人闻之纷纷点头。

    正如他所言,这金骨狼魂乃是地阶下品法宝,可以召唤出一头相当于凝星中期的金骨狼王!其最为可怕之处,便是它那如金铁一般的身躯可硬抗物理伤害!如此这般,简直就是带着一个凝星强者在身边保驾护航。而据他们所知,五行宗一众长老却没有一个是圣堂期,也就是说只要有这金骨狼魂在,他们可以说绝无性命之忧,说不准还能平白跟着少主捡些便宜。不曾想此次外出任务居然能有这等好事!四人此时不得不感叹,少主就是少主啊,随随便便拿掏出一样小玩意儿,都是他们所遥不可及之物。

    而此时不管四人如何想,至少此刻的黑衣少主却很是享受这样的目光。在他认知里,自小他便身份尊贵,别人本就应该仰望于他,更要对他言听计从。

    待收了金骨狼魂,他悠然自得的向林间走去。四人一见,自知自家这位少主是绝无可能再回去了。如今别说他们这位少主,就是现在赶他们四人走,此刻的他们也是断然不肯。

    于是,四人是一扫颓势,兴冲冲的连忙跟上隐

    没林中。

    ..........

    时间转瞬又悄然而过两个时辰,此刻正是日挂西霞,临近酉时。而先前几人交战之处,已被过往人群围做一团,其中百姓商贾赶路人皆有之,更有衙役将中间团团围住。而内部隔开之地,自是那白衣少年横尸血洒之处!周遭更是不时传来议论之声,可恰在这人群嘈杂不堪之时,自外突然传来一声温文尔雅的询问之声!

    “诸位乡亲,可否借道让老夫一观?”

    寻声望来,见说话之人面露慈祥,花白的长发梳理得井井有条,自上而下分列两侧,头顶木簪轻扣云髻,银发拂动却无一丝凌乱之意。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犹如星辰浩渺闪动着洞察一切的深邃光芒,精瘦的面容上一条条岁月的沟壑正悄悄地诉说着人生沧桑。

    众人一见居然是闻名青丘之地,德高望重的钱老夫子,连忙让道纷纷行礼。只见此刻钱夫子微笑缓步而来时,身后还还跟着一位十岁左右面露好奇之色的稚嫩学子,稚嫩学子头顶童子发包,身着麻布小号文士衫,配合着那一脸严肃却东张西望的神情,倒是看得围观众人一阵哈哈大笑。

    衙役见钱夫子当面,赶忙面带殷切的笑容前来引路问好:“哎呦喂~!这不是钱老夫子吗?您老慢些,担心脚下这边请,这边请。”

    待到圈内,还不及观察四周情形,钱夫子忽然眉头一皱,一股腐臭之气便是扑鼻而来!闻着刺鼻的腐臭味,再看那正飞舞盘旋叫嚣不停的蝇虫,只听得身后一阵作呕之声传出。

    钱夫子也不管身后稚嫩小徒如何,只定睛端详死者,看这死者该是不到二十的少年,其身着白色长衫,当胸正有一把三尺长剑贯穿心脏部位。而长剑之上正铭有三字“五、行、宗”!

    钱夫子眉头顿时微凝,眼神四顾的同时,只见其微不可查的伸出枯瘦的手指,对着剑身之上的铭文轻轻一弹。

    “叮~!”一声清脆且细腻的金属之声响起,五行宗三字已然龟裂如齑粉模糊不清!

    随后,钱夫子望了望密林。

    密林之中,此刻,黑衣人一行五人再也不复先前那般斗志高展。此刻的他们正百无聊奈的望着林外人群。

    一名黑衣人烦躁不安道:“少主,这都两个时辰了,如今五行宗人不曾等来,倒是等来了一群凡人聒噪不堪。”

    黑衣少主此时正望着林外,听闻手下之言,他心中亦是一阵烦躁难耐‘这些人真是碍手碍脚,敢坏本少大计!’

    心中烦闷,黑衣少主呵斥道:“你们现在出去,将这群蝼蚁都杀了。”

    黑衣少主虽心中烦躁,可此刻他随意道出生杀之言,仿佛杀人对他来说只是一件稀松平常之事!但听在四人耳中却是一阵犹豫不决。

    见身后竟毫无动静,他转过头来目露寒芒道:“为何不去?”

    四人一听,顿时一阵慌乱,而先前说话之人,则怯懦懦为难道:“这...少主,家主严令我等,劫杀年少之人与那五行宗子弟乃是门户之争。但不得无故杀戮凡俗之人,以免引起其他正道宗门世家注意......。”

    黑衣人话未说完,却见自家少爷面露凶光,显然是怒火中烧难以自制,他连忙收声垂首,故作默默无言状。

    可黑衣少主此刻正是怒火难平之时,但家主之令他又不能不遵!可若叫这些凡人再搅合下去,尸体都被带走,那还等个屁的五行宗人前来,更别谈什么天大的功劳了!

    此刻他神识早已覆盖人群,其中情形已了然于胸,眼见自己大计将被人破坏,心中焦急恼火的同时,忽然神识锁定在人群深处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和一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身上。

    黑衣少主顿时笑道:“真是天助我也!你们四人看那人群之中,正有两名年少之人。你等只需放出飞剑击杀二人,这群凡人定然惊惧,一哄而散。”

    四人一听,略一感知,顿时面面相窥,苦笑着心道,好吧自家这少爷倒是玩起了文字游戏,那是年少吗?那分明就是个童子和一个女娃儿。

    虽说他们此时有心反对,可一想到自家少爷那如同恶狼一般狠毒饱含杀意的眼神时,顿时四人咬牙道:“少主之命,我等自然唯命是从,但...但家主那里...。”

    见四人如此嗦,黑衣少主心中一阵厌烦,不耐的打断催促道:“聒噪,家主那里自有本少一力承担!”

    “你承担不起。”

    忽闻反驳直言,黑衣少主顿时火起道:“反了你们,谁说本少承担不起?...嗯?…谁?!!”

    就在此时,黑衣少主话未说完,便顿觉不妙!瞬间转过身来。只见得身后,方才还活生生的四名手下,此时已横死当场!

    他惊诧道:“你是何人?...是你?!”

    望着眼前的麻衫苍髯老者,黑衣少主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跌坐在地大叫道:“你!...你是那群人中的老...夫子!...神影分身!”

    黑衣少主面露惊恐难以置信盯着眼前,有如实质般幻影状的老者。他知道自己今日是踢到铁板了,而且还是一位神影期的钢板!

    而此刻,老者却面无表情的道:“你猜的不错,老朽便是那群人中的老头儿。”

    听到这,黑衣少主顿时惊的是亡魂皆冒,瞬间匍匐在地乞求道:“神君前辈,本...哦~不不不在下,在下有眼无珠,你就放了我吧,在下再也不敢了。”

    “嘭!嘭!...!”黑衣少主此刻磕头如捣蒜,额头更是瞬间血污横流!此刻的他恨不得自己能多生出一个脑袋一起磕,才显得诚意,哪还有半点先前不可一世,世家少主的样子。

    而此时的老者却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在和一个已死之人说话一般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就上路吧。”

    “什么?!”

    黑衣少主先是一愣

    不明其意,可随即瞬间反应过来,人家这分明就是要杀他!感情自己先前装孙子说了半天白装了!

    望着终于抬步缓缓走近的老者,黑衣少主神情可谓瞬息万变,最终他双眼露出怨毒的光芒嘶吼道:“不,你不能杀我!本少乃是......!”

    “噗!”

    随着一声入肉声响,黑衣少主话音却是戛然而止!那一张扭曲的铁面竟慢慢龟裂散落于地,露出一张略显方正还算俊秀的面容。而在其额间,正有一道两指粗细的水蓝色光剑,慢慢消散于虚无,只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老者缓缓收回仍在闪烁点点蓝芒的食指,单手一招,一个乌金之色的骨球便飞入手中。

    他把玩片刻,他喃喃道:“九岳君家......。”

    望了望林外依旧嘈杂的人群中...,老者终于微微一笑。当他单脚抬起之时,人已消失于无踪,只留下林间五具冰冷的尸体。

    ..............

    神赐大陆,山海九州群峰峻岭可谓不计其数,然而若说其中连绵之最,当属中、东、泽、灵四周交界之处的九岳山脉。

    九岳山脉丛林密布,其内灵气充沛多有妖兽出没,故此地人迹罕至如同蛮荒之地。而九岳山脉东西纵横数万里,犹如天地屏障一般阻隔南北,横贯东西。

    然而,此地也并非如传言一般荒无人烟...。

    在这数万里九岳山峦之北,邻近青丘山脉南麓处,有一山城,名曰‘忘妖’。其城依山而建,环绕而上,其山巅坦途如坪紫竹拂波,飞禽走兽虎啸猿啼,亭台楼阁无一不有。而此处正是那代代相传的修真世家九岳君家。

    君家兴衰延连已然数万载,可见其底蕴深厚。因其孤立蛮荒之地,居于妖兽纵横之处,故其修炼之道亦是异于常人。

    常闻,君家皆以妖兽之躯淬炼法器,名唤骨器。同时又以妖兽之血淬炼己身,故君家修士皆体质过人。也因此,其周身肌肤皆有各色妖兽铭文浮现,如此这般在这山海修真界倒也算是特立独行。

    当代君家家主君不疑,乃是野心勃勃杀伐果断之人,一身修为更是已入圣堂期。而此时的君不疑,正眼帘微闭静坐密室之内,一头乌发无风自动显然是在修炼之中。

    “咔!”一声清脆的声响传入耳中,君不疑那方正威严的面容,瞬间为之一凝!

    待那双微闭的眼帘猛然睁开,狭长的眸子,瞬间露出如剑一般的寒芒,有如实质一般,锁定在不远处的供奉台上。

    望着那块已然碎裂的本命玉简,君家主惊呼道:“岳儿!啊~~~!”

    一声狂啸,长发须张,声震四方,君不疑状若癫狂。

    “家主?”

    而就在他暴怒之时,密室之门却忽然打开,瞬间便冲进两名身着明黄长衫兽甲护腕,脚踏兽皮靴的门徒。可还未等二人惊疑之色退去,却惊恐的发现,此刻,暴怒异常的家主,竟然如同野兽一般扑将过来,瞬间死死扼住他二人的咽喉。

    “咔~!”

    两声直刺耳膜的骨裂声响,随即两名门徒面露恐惧的垂下软弱无力的脑袋,显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如此这般,君不疑顿觉心中平复许多,呼吸慢慢缓和,那肆意舞动的长发也回归平静,只是禁室之内却一片狼藉。

    就在此时,一声惊疑之声响起:“嗯?!大哥你这是......。”

    君不疑闻声抬头看去,见来者是二弟君不惑,他便冷声将方才之事一一道出。

    听完兄长叙述,君不惑脸上阴晴不定,那颈项处的两道邪异铭文,正不断起伏闪烁着银白之光!最终怒火突起的君不惑怒哼一声转身便走。

    君不疑一见,连忙呵止惊问道:“不惑,你要做什么?”

    君不惑回头瞥了兄长一眼,冷声一笑,闷哼道:“大哥,岳儿乃我君家未来的家主继承人,如今却惨遭毒手,你倒是一副好定力。不过家主放心,小弟去为岳儿报仇便是!”

    说完君不惑甩袖便走,可不待其踏出禁室,只见眼前人影一晃,前行之路已被封死!他定睛一看不是君不疑又是何人?

    君不疑面容稍缓,劝说道:“不惑,你性子还是如此暴躁,...且先听我一言。”

    君不惑本欲反驳,却见君不疑叹息一声制止道:“岳儿遇害,为兄也是心痛如绞。然而你要知道,在下山之际,老祖可是给了他护身法宝,莫说是无垢期,就算是遇到凝星期强者,他也有自保之力!”

    君不惑骤然听闻,心中顿时一惊,随即望向家主一脸惊讶道:“圣堂!...不可能,五行宗就没有圣堂期的长老。”

    望着一脸不屑之意的君不惑,君不疑摇头否定道:“不是五行宗长老,也不是圣堂期,而是...神影!”

    “什么?神...影!”

    君不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位神影期的强者居然肯自降身份,去击杀一名无垢期的小辈!而且还是他们九岳君家的少主!

    见君不惑面露惊讶之色,君不疑叹息一声接着道:“起初我也不信,但本命玉简传回的讯息却是如此。而且岳儿连护身法宝金骨狼魂都未来及使用,就被瞬间毙命!不过,还好金骨狼魂之上留有老祖一缕气息,想必此事老祖不会不闻不问。”

    说完,禁室之内重回寂静,君不惑此时正摸着下巴处,那如同钢针一般的胡须若有所思。

    待沉默片刻,他忽然抬头皱眉道:“不行!还是不放心,我这便去找老祖。”

    说完君不惑再也不顾他的劝阻,瞬间冲出禁室消失无踪。

    望着火急火燎离去的君不惑,君不疑转身望向屋外崇山峻岭,仿佛那双如鹰般狭长的双目能够洞穿时空。

    “青丘之地,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第四章,出世入世师论教,往事今生荷莲笑

    数日前,桃花村。

    “咯咯咯喔~”

    清晨卯时破晓,一声高亢的鸡鸣声,在这宁静的青丘山谷桃花村落中回荡,炊烟袅袅伴随着朝阳缓缓升起。

    洛羽睁开朦胧的双眼艰难爬起,推开窗门,徐徐清风伴着淡淡荷香飘荡鼻间。初晨的桃花村空气格外清新,薄雾弥散庭院外的荷塘间,正映衬着朵朵白莲绿叶,倒是素雅脱俗。

    可此刻的洛羽,却对眼前景色无动于衷,只见此刻他正瞪着荷塘对岸,陶村长家屋脊之上。而他所看之处,此刻正有一色彩艳丽的雄鸡‘傲视天下’不断打鸣。

    见自己的眼神并没有对它造成任何伤害,洛羽无力的抱住脑门滚下床榻着恼道:“...叫叫叫,总有一日非叫陶师兄把你烤了...。”

    带着困顿的表情,洛羽洗漱停当,再帮衬着钱灵儿做饭烧水。两年的生活已经让他慢慢的融入这个新‘家’。虽说如今他只有十岁,显得瘦弱单薄。不过对于两世为人的他来说,也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毕竟他也无法忍受一个十二岁的女孩来照顾自己,于是这一男一女两名稚子便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不过倒也奇怪,虽是忙碌却不见两人闲谈,甚至连干活的声响也是刻意减至最低!为何如此?只因钱夫子此时尚在梦中......。

    钱夫子总是辰时之后起床,洛羽早就习以为常,对于夫子嗜睡,他认为理所当然。这其中孝敬师长之心自然是有,然而羡慕夫子倒是正解。

    以往夫子起身洗漱一应用物,皆是钱灵儿侍候在旁。然而,自从夫子‘大义凛然’的教导他 “师以父待弟子,弟子当如子敬父,是谓礼也,故君子不可无礼云云...”之后,他便‘自告奋勇’的顶替了钱灵儿。

    每日端盆递巾侍候左右,而夫子却未言好,亦未言不好,只单单说了一个‘慧’字!倒是叫人疑惑。

    回想当时的情景夫子有言:“智者,知之而言;慧者,去急悟本”。

    也就是说,知晓万物者为智,洞悉万法者为慧,易万象而成大慧。虽说他也大致明白这些道理,但有时恍惚间自己一度认为,夫子不是一位老夫子,倒是像极了一位山中牛鼻子老道!但也许是这个世界的夫子都是如夫子这般授业吧,毕竟对于很少出远门的他来说,这个陌生的世界一切都是未知的,谁知道这儿的教书先生都教些什么...?

    三人早食,默默无言不发一声。

    对于如此安静的吃早饭,洛羽只能用静的可怕来形容,望了望那摆放在桌前的戒尺,难免心有余悸,不敢有任何造次!

    回想往事他曾因吃饭时,言语声响,便被夫子施以惩戒并训言:“食不言,寝不语;师长问,子答之,不问则静己;食出嚼嚼之声,是为无礼,乃不敬师长...!”

    虽然知夫子所言‘有那么一点’道理,可同时洛羽也觉着夫子过于严苛了些。怎得还有这等道理?你说话不仅可以,做小的还必须回答;反倒我却不能说,说了还要受罚,就连吃饭大声点都难逃惩戒!

    可虽是如此想,洛羽却断然不敢‘冒死直谏’,实在是自己本就红肿的双手已再无落尺之处...!

    .........

    夏日的桃花山谷一过辰时,便显得格外闷热,许是临近泪孤海,水气充盈的缘故吧。

    要说这泪孤海倒也奇特,它似海而非海,然却有海之辽阔无际。相传在很久以前,这泪孤海并非一片泽国,而为浩瀚无边的辽阔大陆。山峦叠嶂于数万里平原之上浩渺无边。只是不知因何原由,现在却成了这连延数十万里的巨大淡水海洋。细节如何,又因何而巨变,他却无从得知,只得令人望海长叹遐想联翩......。

    对于泪孤海如何形成洛羽并不感兴趣,倒是他对于为何取了一个如此怪异的名字好奇不已。他也请教夫子,而就连学识渊博的夫子都摇头不知。

    每到巳时,夫子便会来到小院中,靠卧竹椅之上讲课。而身后一颗长势茂密的桃树,正将烈阳阻挡在院外,倒是一处难得的阴凉之地。洛羽亦随夫子其后,端坐在对面石凳之上,等待着夫子授课。

    钱夫子悠闲自得的吹了吹杯中茶沫,轻润一口便随意的指了指院外道:“你观院外劳作奔波的村民

    ,与那塘中静怡的荷莲相比,谁更美?”

    洛羽瞬间面露疑惑的望向竹篱之外,看那劳作忙碌的村民身染尘埃面有汗溢;而塘中荷莲却绿叶浮波玉珠流转粉瓣如婴脂,如此两相对比,自然后者更美。他虽是这般想,然而心中狐疑,夫子又岂能说出如此简单一问?其中定有伏笔之处。

    思虑片刻洛羽恭敬道:“老师,弟子以为二者皆美。然而弟子却以为二者不可相比。”

    见洛羽如此作答,竟还提出质疑,夫子微微一笑故作好奇之色的问道:“哦?有何不可比?”

    洛羽想了想道:“莲之性,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喻君子之德行,可为美;乡亲们淳朴劳作,朝勤晚归,是为勤德,亦为美,故皆美德。...然一为物一为人,故不可比。羽驽钝妄言,还请老师指教。”

    夫子听罢只点了点头,可却并未评论,而是接着问道:“那何又谓人?”

    一听‘何谓人?’,洛羽顿时面露为难之色,不知该如何作答。难道要与夫子说,‘人,是一种灵长目人科的物种,云云......。那不把老爷子从竹椅上,惊倒下来,大叫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思来想去搞不好还要挨一顿戒尺。

    犹豫再三,洛羽只得放弃,故作迷茫状:“弟子愚钝,还请老师教我。”

    见洛羽回答不出,更是一脸迷茫,钱夫子微微一笑也不生气。只见他蹒跚着欲站起身来,洛羽见此连忙乖巧的上前搀扶,望着夫子不急不慢的走到竹篱边,指了指村民,却又点了点洛羽额头莞尔一笑道:“人者,临世达人,生生之意,浑然天成。潜藏之中,果不自知,需,历事渡难、悟果慧因,方得其道。故,生生之意,斯实思虚,洞虚明实,乃为人也。”

    听夫子之言,洛羽心中顿觉明晰了许多,原来夫子是教他为人之道!

    见洛羽一孺子竟瞬间双目清明,领悟自己之意,他抚了抚花白的长须微笑点头赞许,随即望向荷塘处,又指了指塘中荷莲缓缓道:“人皆知,美之为美,外附于内,亦明,内利形外之理;然,世人皆每美相驳,何为?是为左右尔。故冥,前后天籁因果,则美也!......”

    口中不停默默重复夫子的话语,洛羽陷入沉思。不过片刻功夫,只见他眼中精光一闪醒悟过来。望了望已空无人影的身旁,不知何时夫子又靠回竹椅,正悠闲的品茶纳凉。

    望着院外之景,洛羽已然明白,今日世论,夫子不问学,不问礼,而论为人之德行。这是夫子行父母之教,对于他来说尤胜师教百倍。而无论为徒为子,皆当深领深感之。

    其实如今日这般授业,夫子隔些时日便会与他论些处事为人之道。而非洛羽初时想象那般,整天抱书死记硬背,更无头悬梁锥刺股之忧,但戒尺却如出一辙,且还要比想象之中的厉害三分。可话又说回来,读书人读书自当是要努力考取功名入得朝堂,强国利民。

    虽说洛羽未曾亲见这神赐大陆的科考是何模样,但好像自己也只有读书一途可以选。

    要说起这考取功名,赶巧了!今年春陶老村长的儿子陶德陶师兄,只十四岁便中了秀才。好家伙!可把陶村长给乐坏了,连走起路来也带起了阵阵春风。可也是从那日之后,夫子便不再对陶师兄授课。只言,业已修成,即刻出师,便将陶德赶出的院外。陶村长只当是自己言行无状招夫子不喜,牵连独子,自是再三恳求,然夫子却是坚决异常。但他倒是觉得陶师兄相比读书,还是更喜欢与钱灵儿多说几句话来得欢喜...!

    就在洛羽思绪之际,夫子温言道:“今日就到这,余下自己体悟吧。”

    微微的鼾声响起。

    洛羽望了望,正要向着正小憩中的夫子行礼,却被院篱边突然探出脑袋的陶德吓的不轻。他一脸没好气的望着鬼鬼祟祟的陶师兄,随即瞪了他一眼。见他殷切的望着屋内,于是呵呵一笑,便自顾自的转身向屋内走去。

    而院篱边的陶德却面露期盼的望着洛羽离去,待回过神来时,他紧张的望了望正小酣中的夫子,随即便蹑手蹑脚,向着荷花塘边走去。

    ......

    望着荷塘边,已经端坐岸边,正有模有样提竿的身影,洛羽与钱灵儿相视一眼,连忙跑去。而钱灵儿刚一来到陶德身

    边,二话不说就拿起鱼篓,抖了抖,竟然空空如也!钱灵儿瞬间满是失落。

    可洛羽却瞅了眼鱼线,面露坏笑的蹲下,拱了拱身旁无比认真的陶德问道:“不用在家温书?”

    洛羽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陶德鬓角流露的汗珠,又望向那竟无半粒浮漂的鱼线,嘴角慢慢上翘。

    许是被身旁洛羽看的心虚,陶德终于不耐烦哼道:“是爹让我来钓鱼的。”

    陶德说完,是看也不看洛羽,却转脸对着右边的钱灵儿嘿嘿一笑。而钱灵儿却不去看他笑的如何灿烂,只看那荷塘中最为娇艳绽放的一株荷花。陶德见此,略感失落的垂下脑袋。

    可就在这时,身旁的洛羽却是幸灾乐祸若有所指道:“嘻嘻,你若钓不到鱼,陶叔岂不是要狠狠的收拾你?”

    洛羽嬉笑着看了看钱灵儿,又看向陶德,心中腹诽‘小子,还钓鱼呢,你以为你是姜太公?我看你是想钓美人鱼才对。’

    陶德一听,终于将脸转了过来,急道:“怎会钓不到?小羽你个孺子懂得什么,耐心等待便是。老师曾言‘君子当静心而观事变,忌躁’...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陶德对洛羽摇头晃脑侃侃而论,明明年长不了几岁,却故作老气横秋状。洛羽看得是忍俊不禁,不过两人这一对话,到是吸引了身旁的钱灵儿注意。

    望着陶德瞬间酱紫的面孔,洛羽终于忍受不住,笑出声来:“君子是当如此,可老师又未言,无浮、无饵,可使鱼上钩呀?哈哈哈~”

    钱灵儿听罢,也嬉笑着打趣:“既无香饵诚意,鱼儿怎得上钩?陶师兄真够笨的。”

    而洛羽却一边笑,还不忘一边对着钱灵儿摇手否定道:“也不尽然,我听闻上古有一人,名叫太公,立钩钓渭水之鱼,不用香饵之食,离水面三尺, 尚自言曰:‘负命者上钩来!’其,实为钓人尔。今日小弟观陶师兄确有异曲同工之妙,陶师兄不愧是师兄,小弟佩服佩服啊~...。”

    一边说,一边调笑着,洛羽还不忘装模作样的抱拳行了一礼。陶德见此,顿觉闷热难耐,酱紫的面孔硬是更深了几分。

    钱灵儿听了洛羽讲的故事,顿时来了兴趣,赶忙催问陶德:“哦?陶德你也是钓人!你快说说,你钓谁呢?”

    此时,陶德于两人中间如坐针扎,同时面色古怪的打量着洛羽。

    而洛羽却看着陶德嘿嘿一笑,同时指了指他手中此刻已抖动越发厉害的鱼竿,故作焦急的提醒道:“陶师兄,莫要激动,如此抖动小心叫鱼儿知道了。”

    陶德闻洛羽之言,却是再也无法忍受不住,愤恨一声便甩掉手中鱼竿,负气而去。

    钱灵儿望着奔逃远去的陶德,一脸疑惑的问道:“陶师兄为何生气,莫不是钓不到鱼?”

    而洛羽则拿起鱼竿,轻拨莲花枝,待近时一把摘下,转身在一脸惊喜的钱灵儿面前摇晃笑道:“无他,陶师兄未找到香饵,自知钓不到鱼,故负气而去...。”

    洛羽笑着将一片荷叶顶在头上,感觉心中甚是清凉舒爽。

    钱灵儿接过荷花欣喜不已,随即举起放在阳光下慢慢旋转,晶莹的水珠舞动飘散,飞旋半空折射出道道晶光闪动。

    ......

    小院内钱夫子靠在竹椅上,不知何时已睁开双眼,正微笑望着二人。而洛羽此时正头顶荷叶,手握鱼竿,肩挎鱼篓而归。

    一入院门见夫子已醒,洛羽便一副欢喜模样跑过来道:“老师,闲时便可用陶师兄这鱼竿钓鱼打发时间。一可受陶师兄敬师之情;亦可陶冶老师情操增添乐趣~”

    夫子见状,伸出枯瘦修长的手敲了敲他脑门,同时没好气的笑骂两声便点头应下。洛羽见此笑呵呵的扶了扶头上已然歪倒的‘荷叶帽’。

    而就在此时,钱灵儿却悄悄走到洛羽身后,迅速的抢了‘荷叶帽’转身便跑!

    洛羽双手抱头顿觉头上一空,赶忙追赶大叫:“还我‘荷叶帽’……”。

    望着远处追逐的二人,钱夫子再次靠回竹椅,拿起竹简轻言朗诵。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

第五章,泪孤海湾垂钓翁,龙蛇九变在道中

    夏日炎炎,泪孤海湾畔。

    泪孤海乃是由辽阔无边的神赐大陆所环绕的一片巨大淡水‘海’域。为何用这‘海’字称之?自然是其宽广无垠如同大海一般。对比那大陆之外的星辰海海域,应该也是毫不逊色吧。

    星尘海有多大他却是不得而知,只听闻人说星辰海之所以叫做星辰海,乃是因为越往大海深处,便越是能清晰的看到远处星辰罗布璀璨耀眼,就算是晴朗的白昼亦是如此,倒是叫人神往。洛羽虽然很是好奇,却也知道星尘海离自己很遥远,倒是这泪孤海近在咫尺。

    泪孤海距桃花山谷只一里许,而此时海湾之处正有一耄耋之年的老者,正提竿垂钓于一处磐石之上树阴之下。老者头戴竹斗笠,身着月白麻衫,清风徐徐,衣摆正如祥云般随风飘荡,此时虽天气炎热,却也树影婆娑海风拂面,碧波如鳞倒是难得清凉怡人处。

    此刻,在这磐石之后,那茵茵青草之上,正有一少年手持木剑,聚精会神的做着重复收剑,出剑的动作!而击出的目标,乃是那吊挂在树下的一枚铜钱,确切的说应该是铜钱中间的一方小孔!

    自从两年前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夫子便教他识字,如今不仅收他为弟子传授学业,更是教其剑术。虽让他心是两世为人心,却也更是感激涕零,自己唯有勤学苦练,方可不负夫子孜孜教诲才是。

    他感念钱夫子,初时学剑也有意学有所成,毕竟哪个男子心中没有一个仗剑走天涯的武侠梦?

    可惜不幸的是,夫子传授剑术与教学问一般,叫他完全摸不清头绪,也不知这练的是何剑术与剑法?只教他一味的击打眼前的钱眼,日日如此,月月如此......也许这便是练就传说中的快准狠吧,洛羽如是自我安慰!虽说总觉着有些自欺欺人,可...万一成了呢?...’。心中虽有疑虑但他也不多问,只埋头苦练,因为他了解夫子,夫子言教必有其深意所在,而自己只需照做从中领悟便是。

    在外人看来洛羽入夫子门下最晚,然而虽然年岁最小,但却显得最是成熟,一向最为机敏聪慧。别人不知,可洛羽自己却是明白其中缘由,每每如此他总是微笑而过。

    自从陶德师兄业成出师之后,如今便只有他与灵儿那丫头了。夫子对弟子学业极其严苛,但对钱灵儿却很是宽容放纵,陶德与洛羽二人独处之时常抱怨夫子偏心不公,尤为所授君子之道。但二人却也只限于私下‘大义凛然义愤填膺’,却从不敢当面直言,就连在钱灵儿面前都不敢提及夫子半字不是。

    “六十七,六十八......”

    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口中默默计数。可数着数着洛羽忽然不再出声,甚至心中也不再去默念,那令自己甚为煎熬的数字,随之而来的却是些许的轻松。

    洛羽却未发现其手臂上的那对‘胎记’,竟微微闪烁了一下!

    毫不知情的洛羽,此刻,正坚定不移的出剑、无声的收剑,眼神慢慢锐利,注视着铜钱方眼处,而眼中却只剩下那半寸方圆世界...。

    此刻,洛羽正沉浸在一种玄妙的世界里!不停出剑收剑的他,竟然惊讶的发现周遭环境似是不再清晰亦或者说是消退一般,而眼中竟只有那穿过铜钱方眼的一方世界,与自己手中明明很是快速,却感觉无比缓慢向前的木剑!更神奇的是铜币之上字迹,竟然肉眼清晰可辨,就连那锈迹斑斑,点点坑洼的纹理都无所遁形!......手中木剑破风一往无前,剑尖离钱眼方孔只半寸,竟戛然而止,带起微弱蚊蝇的铜吟声响!

    “嗡~~~!”

    小巧的铜币并未与剑相触,却随着声响入耳,向后微微荡开!

    洛羽一阵恍惚心中一愣,‘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如此奇特的感觉!是我感官变强了!还是幻觉......?’

    恰在此时,夫子沧桑的声音,自前方磐石之上随风传来:“为何不数了?”

    洛羽心中惊疑正保持着出剑的姿势,当听到夫子似隐隐夹杂欣慰之意的声音。他顿时惊醒,看了看已然清晰明了的四周景色,再望了望那一方仍在独自微微晃动的铜钱......一切竟已然回归平常,方才画面如同从未发生一般。

    他眉头轻皱拿起木剑打量片刻,似是明白些什么,随即莞尔一笑道:“弟子不数,是为跳出虚幻枷锁,看那不一样的世界。”

    洛羽知道夫子施教之法特殊,平常起居、物事、言谈间一应事物皆可拿来引喻说教,同时深通举一反三,引物寓理之道。

    而钱夫子听洛羽如此说,果然来了兴致,笑问道:“那你看到了什么?”

    洛羽闻之心道一声果然,随即望向此刻那已然静止的铜币,一边回忆一边认真道:“铜币上清晰的文字、锈迹都很大很近像是近在眼前...木剑前刺带起的风声清晰入耳...很快却又奇慢无比!弟子说不清,总之像是进入了一方世界...对...应该是一方世界。”

    洛羽不知如何形容当时境遇,只得勉力为之。不过他这刚一说完,磐石之上居然传来夫子爽朗的笑

    声。

    随即,夫子回头欣慰道:“小羽你悟性不凡,尤胜于你之才学,那你说与为师听听,何又为一方世界?”

    被人夸赞总是愉悦的,回答问题总是痛苦的。

    洛羽摸了摸鼻子,露出一脸灿烂的微笑,随即放下木剑,一边擦拭额头汗水一边思考夫子所问。不过就在他不经意间望见那铜钱方孔之后,一片正在微风下晃动的树叶之时,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洛羽自信高亢道:“老师,小羽以为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方一净土,一念一清静,故有一方世界之说。”

    洛羽陡然想到佛曰所说,于是便缩减改动一番侃侃道出。

    这一说完,磐石之上先是瞬间陷入寂静,可许久之后,在洛羽满是期待的目光下,夫子却是感叹一声。

    洛羽疑惑难道自己答的不好,这怎么可能?

    可就在这时,却听得夫子幽幽声道:“好一句,一花一世界,一念一清净...如此心境颇善颇善,足见你心性远超同龄,悟性可谓千年难遇......但此境却不适合为剑之道。你仍需再接再厉,寻求真我之道。”

    钱夫子这一说,真可谓是语出惊人,‘这佛曰居然都不能让您老满意!您老的心境,难道是要逆天不成?’原本洛羽在听到夫子连续道出两个颇善,夸赞自己之时,心中正欢喜的紧,却不曾想还不到一吸功夫,夫子老人家就来了个但是!

    也不怪洛羽如此反应,要知道这佛曰可是包涵大道至理的名言。虽然洛羽是个铁杆无神论者,但并不能否决这句话所表达的人生心境。

    想到此处洛羽心中自然略有不服问道:“恕弟子愚钝,敢问老师,弟子当以何心境入剑道?”

    洛羽这一问出,夫子却并不急着回答,一阵沉默之后,只见钱夫子竟转过身来,背朝大海面露昂扬如同一把正气凛然的宝剑一般铿锵道。

    “剑道之路何止万千?然,为师一生只修浩然正气,谓之君子之道。而汝之剑道需自己悟,待你感悟真我心中有剑时,你的剑道便成了。”

    “额...这...?”

    洛羽是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常言道,说不如做。自半年前洛羽开始随夫子习剑以来,却竟然从未曾见过夫子出剑!也不知这君子之剑是哪般模样。‘老师这般气势感觉很厉害的样子,不如借机请老师示范一二,也好瞻仰一番。’

    洛羽心中一阵期待,可脸上却是憨笑道:“老师,小羽不是很懂,可否让弟子先领略一下您的君子之剑?”

    这话一说完,洛羽心中是又慌张又激动,但更多的还是期待。

    夫子听罢却不说话,只抖了抖手中鱼竿,咂吧了下咂嘴,似是对于一个上午毫无收获空空如也的鱼篓很是不满。

    过了片刻,他将鱼竿轻轻放在一边,随即慢慢站起身来,大袖左右一开弹尽满身灰尘。随即望了望眼露期待的洛羽,便缓缓点了点头来到近前。

    洛羽一见有门,立刻上前双手送上木剑。而夫子是看也不看,只单手大袖一扫,在洛羽眼花缭乱中,剑已在手中轻轻一挽,便是一连数道剑花于眼前绚烂绽放,惊的洛羽是目不暇接双眼冒光!‘我去,这手剑花舞的是真帅,也不知我何时能够学会......。’

    此刻洛羽一边入迷的望着,一边心中惊喜交加。单看那几朵剑花,便知夫子剑术不凡,此刻他更是目不转睛,以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夫子向前走去。

    待夫子站定,见夫子先是闭目似在调整身心。恰在此时海风吹过,荡起片片衣摆银发拂空缥缈般背临碧海蓝天。如此画面看在自己眼中,洛羽内心不禁感叹夫子真似那仙风道骨的真人一般出尘脱俗。

    等待片刻,只见夫子那轻合的双目,陡然间睁开,深邃而幽远。其内更是精光闪动,犹如皓月星辰罗布。就在此时,夫子已单手撩剑而起手,一柄木剑竟舞起了阵阵罡风,剑影灼灼,如飞龙搅海水波荡漾;剑影缠身旋动之间,似灵蛇探喉行踪飘忽难测;腾挪之间势如白龙搅海,翻飞翱翔,似昙花迎风绽放朵朵耀射四方!

    洛羽如痴如醉,忍不住生出仰望之情,‘不知老师沉淀多少岁月,方能造就这般剑意荡荡!’

    就在洛羽仍旧沉浸在君子剑意中时,钱夫子的沧桑之音却又再次传来:“此乃龙蛇九变,其形如蛇,其势如龙,意在大蚺入海,化蛟成龙,翱裂九天......。你好生习之,日久便知其中玄妙。”

    夫子的话洛羽倒是明白,可心中却是疑惑‘这龙蛇九变,名字虽是响亮,老师舞的也甚是变化多端,八面凌峰!但却总觉着言过其实......。’

    似是明白洛羽心中所思,夫子只抬手轻弹手中木剑。

    “咚!”

    木剑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声不大却绵绵传向远方,望着远处云天海阔,钱夫子悠然道:“龙蛇混杂本难分,未得风雷变化龙,一日腾云归灵海,那时方得见龙身!”

    洛羽见夫子居然说起蛇化龙,再联想到先前大蚺化蛟变龙的话语,一时便来了

    兴致。要知道在洛羽上一世的认知里,龙可是传说的存在,而更多的则是精神图腾的象征意义。虽然他很期望龙真的存在,但理性告诉他龙是不存在的。而今日居然听到夫子对龙有一番不同见解,此刻他岂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洛羽连忙兴致盎然的询问:“老师,这世间真有龙吗?”

    听得如此一问,钱夫子倒是显得很是平静,似是对于洛羽问出这样的问题很是平常,只见他似回忆般的摇头道:“相传有龙,可老夫亦未曾见其真容。”

    听罢,洛羽心中一阵失落暗叹道‘龙果然不存在~’。

    可就在他黯然叹息之时,夫子下面的话却让他陡然来了兴致。

    夫子微笑道:“虽说老夫未曾见,然而蛟老夫倒是有幸见过。”

    骤闻老师居然见过蛟,洛羽顿时一怔,随即心中便是又惊又喜,他知道以夫子为人,断然不会无中生有,于是连忙追问:“蛟就是蛟龙吗?”

    钱夫子一听不禁莞尔一笑,摆手道:“蛟便是蛟,怎可与龙相比?两者云泥之别也。山海史有云‘蚺修五百年化为蛟,蛟修千年方可化为龙。’”

    洛羽听完,却摸了摸鼻子随即一脸欲言又止,故作腼腆状的望了望夫子道:“老师,这蚺又是何物?”

    钱夫子闷哼一声吹开他那花白的胡须,抬起木剑便是敲了他脑门一下,而洛羽只得脑袋一缩,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望向夫子。

    钱夫子笑骂道:“读书不精以致孤陋寡闻该打。”

    见眼前洛羽抱头锁脑的模样,夫子瞪了一眼接着道:“蚺者,大蛇也。大蛇修五百年得地行仙封正,而化蛟入江;蛟则修千年跃龙门,而化龙入海。”

    听到这,洛羽眉头忽然一凝,心中疑惑不曾减少反倒是增添了不少!可望了望夫子手中木剑之时,顿时欲言又止。钱夫子却是一眼便识破其心中所想,抬剑便是连击脑门两下,这敲的洛羽是措不及防,心中腹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迟早有一天,我这脑门要被敲的多出两个角,届时无需您老解惑,我自个儿都成龙了。哎,有时候还真羡慕陶师兄不用再被......。现在这敲也敲了,不问白不问。’

    想到这,洛羽随性也豁出去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般的接着问道:“老师,那这何为地行仙?何为封正?何又为龙门?......”

    一口气问完,洛羽赶忙闭上眼睛等候即将到来的木剑,可等了半晌,却迟迟不见木剑落下!偷偷睁开一只双眼,左右一阵观望,却哪里还有老师身影!见此他连忙转过身来,却不知何时,夫子竟然已经悄无声息的回到先前盘石之上!望着傲立于上的夫子,洛羽轻轻拔出此刻正插在地上的木剑,而夫子之声也正好于此时传来。

    只听夫子幽幽道:“地行仙便是‘人’,人为万物之灵长,可行封正之事,封正便是‘人’认可同意,龙门便是‘桥’。...好了,灵儿来了,今日便到此为止。”

    夫子似是草草了事一般的说完,可洛羽却听在耳中,站在原地心中若有所思‘蛇封正化蛟,蛟跃龙门化龙,...’联想先前夫子所言,忽然洛羽似是明白什么。

    洛羽激动的向夫子行礼道:“谢老师受我龙蛇九变精......。”

    “嘭!”话未完,却没来由的头上被赏了一个“爆栗”!

    洛羽捂着脑袋,跪坐在地一阵龇牙咧嘴之相。

    钱夫子一见顿时笑骂道:“混小子,去把东西收了。”

    “哦~”

    虽说脑袋此刻顶着个大包,但洛羽却不敢半分消极怠工,只见他连忙跑到磐石之上,将渔具一一整理收好,随即乖巧的跟在夫子身后。

    而就在这时钱灵儿已然站在不远处等候二人,同时正向着他们不停招手。

    洛羽一见顿时摇着鱼竿道:“灵儿姐,是饭食好了吗?”

    望着摇晃鱼竿提着鱼篓的洛羽,钱灵儿直接无视了他!

    一把便夺过鱼篓,钱灵儿吐了吐舌头,一脸沮丧的嘀咕道:“怎么又是一条没有......爷爷什么都好,就是这钓鱼的水平跟陶师兄有的一......哎呦!”

    钱灵儿话音未落,脑门上便同样挨了一声响亮的“爆栗”,洛羽一见心中叫好的同时,脸上更是乐开了花‘叫你经常见我受罚乐的欢,如今也叫你尝尝老师的‘爆栗神功’哈哈哈~~~’。

    此刻的钱灵儿一脸委屈状,她虽说不敢有一句怨言,可不代表她怕了洛羽,见这小子此刻正在那笑的欢,便‘恶狠狠’的扑将上去......。

    “...嗯?...你干嘛?”

    洛羽这几个月练剑也不是白练的,见钱灵儿眼中不怀好意,扑将过来,他眼疾手快撒腿就跑。

    “别跑,叫你笑话我。”

    “师姐,老师教导‘君子动口不动手’,看我就不还手,只动口......。”

    “小羽~......!”

    望着前方追逐打闹的二人,夫子双手背负,微笑着缓缓向村口方向走去。

第六章,有教无类入世观,触景思乡青丘殇

    泪孤海湾离桃花村口本就不远,不多时三人便来到村口。

    此时正当午时,乡亲们皆劳作归来,三五成群闲聊者有之,挑担赶路者有之,催赶牛车者亦有之。但无论何人只要经过夫子身旁,无不恭敬行礼未有丝毫怠慢之意,可见读书人之地位更见夫子之德望。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陶村长的招呼声:“夫子,您老又带小羽练剑去了?”

    只见,陶村长正从村口走出,身旁还有一位身穿玄红两色皂角服的衙役!此刻他正带着满脸殷切的笑容望向钱夫子,并介绍起身边的陌生衙役:“夫子,这是镇上的陈衙役,特来传布告示。”

    陶村长此言一出,身旁陈衙役连忙上前向夫子行礼,神情更是谦卑不已道:“原来是钱夫子在前,小的青丘府衙役陈乡拜见夫子。”

    待陈乡自报家门之后,夫子微微一笑单手扶起陈乡和颜悦色道:“陈衙役有礼,不知有何布告?老夫记得已有大半载未曾有过布告下及村落,难道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待夫子一一说完,陈衙役才恭恭敬敬的回复道:“回夫子的话,最近不知怎的,青丘山北麓附近出现一伙匪徒行事诡异狠厉异常,如今已劫杀数条人命!知府派郡兵搜剿,竟然毫无进展。故命我等,通知乡亲们,尽量少出远门,若是非外出不可,也需多加小心才是。”

    陈衙役这一说完,身旁陶村长更是面露担忧之色叹息道:“这匪徒如此猖獗,府衙都无对策,这...这若是洗劫我桃花村,岂不是......!”

    可就在陶村长话还未说完之时,身旁陈衙役却微笑摇手,宽慰道:“陶村长,大可不必如此担忧,虽然桃花村就在青丘山下...不过说也奇怪,这群匪徒从不打家劫舍,只半路劫杀...且遇害者多为少年...。”

    听着陈衙役与夫子,陶村长三人谈论匪患,洛羽一边思索,一边与身旁灵儿打趣逗乐,倒是逗得先前还余怒未消的钱灵儿此刻已嬉笑连连。

    不多时陈衙役告辞离去,待见陈衙役走远,陶村长连忙转身追赶已经走进村中的夫子三人。

    只见他喘着粗气喊道:“夫子,夫子...您老慢些!”

    夫子转身望着气喘吁吁的陶村长,眉头微皱:“村长,不知唤老夫何事?”

    见夫子表情,陶村长担忧夫子不快,随即摆手摇头赔笑道:“哎呦~万万不敢言唤,夫子面前在下乡野之人更是当不得村长二字,您老唤我一声陶正便可......”

    陶村长一边说着,一边偷眼打量夫子,忽然发觉夫子面有不耐烦之色,连忙止住话头,面露歉然犹豫道:“这个...夫子,是这样,您看我家那不争气的小子尚且年幼,不如就让其再......”

    陶村长这正要说,希望能让陶德重归夫子门下学习,可这话还未说完却见夫子挥手制止,并斥责道:“荒唐!陶德学业已成,何来去而复归之理。”

    说完夫子大袖一甩,拉着此刻已一脸乖巧状的钱灵儿,头也不回的向村内走去。只留下尴尬不已的洛羽与村长一同望着远去的背影。见此洛羽回头看了看身旁唉声叹气的陶村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匆匆一礼,便转身跟上。

    待走近小筑,洛羽正要去帮钱灵儿准备开饭,却忽然被夫子叫住。

    钱夫子问道:“府衙布告之事你有何见解?”

    听得夫子相问,洛羽先前早已思量过,此时心中暗道一声果然,随即便侃侃而谈道:“官府毫无进展有疑点,如此强悍既不劫舍、又不求财,却目的明确只劫杀少年有问题...。以此推测不似为财,不似仇杀,更不似一般匪类......。”

    洛羽随口便是一堆疑问剖析,夫子听着同时抚须点头。

    随后他摆手止住此刻,正滔滔不绝的洛羽淡淡道:“吃饭吧。”

    洛羽一阵语塞:“嗯?额...哦...。”

    听着夫子有一头没一头的话语,他只得挠了挠后脑,面带疑惑低头思量着向屋内走去。

    翌日,巳时。

    在桃花村至青丘镇的青石子路上,一位老者正背着双手,步履蹒跚的向前走着。而他身后则跟着一位年约十岁的男孩。男孩身旁却有一位小女孩,此时正

    拿着毛草枝在不时逗弄于他。这一行老少自然就是钱夫子、洛羽与钱灵儿三人,此刻三人正头顶炎炎烈日向着青丘镇方向而去。

    而对于钱灵儿的无聊‘恶趣味’,洛羽早已习以为常,此刻的他正盯着前方慢慢行走的夫子,眼中担忧之色不时闪动。看着夫子那晃晃悠悠步履蹒跚的背影,直叫他心中捏着一把汗,生怕夫子一脚不慎被石子绊倒。

    ‘听说这老人上了年纪,若是摔倒就容易...额...。不过就老师那龙蛇九变一套剑法舞的,估计摔个百八十次也跟没事人一般......。’抛开脑中乱七八糟的臆想,同时也顺便甩开揪住自己头上青巾的小手。

    就在这时,夫子是头也不回的问道:“可知今日为何去青丘镇?”

    望着正不急不慢依旧前行的夫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老人家是自言自语呢!可洛羽对于夫子这突如其来的发问,却是早已习以为常。

    洛羽不假思索回应道:“老师未言,弟子不知。”

    此时,洛羽虽说着看似面色如常,可心中却是一阵腹诽‘我哪知道为何?您老吃饱喝足,就来了个一字真言‘走’。你不说,我若问,你又要说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君子之道。现在倒好您老又来问我,我知道个屁。’

    不管此刻洛羽心中如何想,可此时夫子却是提高音量道:“入世,见、闻、故事,切莫死读书。”

    听罢,洛羽顿时一阵恶寒,面露难以置信!去青丘镇能算是入世?这世界也忒小了点吧!就这样还见、闻、故事呢,两个时辰就能绕一圈的边城小镇能长多大见识?心中虽满是不信,可洛羽表面却还是一副求学若渴的模样,彻底将有疑惑就问的好习惯发扬的淋漓尽致。

    于是他故作疑惑的问道:“老师,这死读书弟子明白。可入世,见、闻、故事,跟这去青丘镇有什么关系?难道去了青丘镇就是入世?就能知道天下事不成?...”

    可钱夫子却是平淡的道:“去了便知。”

    短短四字可谓惜字如金!

    ‘得,老师还卖关子’天气如此炎热,洛羽也懒得再问,望着路边的松树正一颗颗缓慢后倒。

    可此时,身旁的钱灵儿却是毫无顾忌,还时不时的走到前面问个不停。夫子每每只是微笑摸摸她的脑袋,便将百无聊赖的她打发回来。

    晌午时分,顶着烈阳洛羽一行终于来到青丘镇前。

    青丘镇虽说不大,但城池建得却是颇为坚实牢固,许是因此地,地处国境边陲之故吧。小镇城墙高约两丈有余,而远处城门当道则设有路障等物,正由两队士卒看守。士卒玄甲长戈的造型倒是威风凛凛,只不过这只是他脑中幻想的画面罢了!

    而如今炎炎夏日,士卒歪盔抱戈,叫人看着甚是……甚是懒散!看着士卒歪歪倒倒,或是持戈撑地瞌睡,或是摘盔闲谈昨夜玩骰子手气如何如何了得...,倒是一派悠闲。

    “咳咳~”就在众人相谈正欢之时,夫子咳嗽之声传来。

    此时,士卒们正谈得兴起,突遭打断,转身便要呵斥,可他们抬头一望,顿时惊的不知所措,随之恭敬笑脸迎上。

    显然他们是认识夫子的,见如此洛羽是看得感叹莫名‘我去,可以啊,不曾想老师竟有此名望!而这应该就是有功名在身的原因吧......。’

    要说起这功名的好处,首先便是秀才以上入城不报,入府衙不行跪拜之礼。若是举人功名更是非凡,贩夫走卒,包括衙役小吏等,皆要以礼敬之,同时进得府衙,当有座相赐。而每年末皆有俸钱领取,可谓好处多多。所以说‘十年寒窗苦读日,今朝金榜题名时’便是对读书人的写照。

    来到镇内,城镇的繁华之气便如这夏日的热浪一般不减反增迎面扑来。

    青丘镇的主街宽近两丈,两边建有茶楼、布店、当铺、饭馆、酒肆等。而临街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撑着蜡黄油布伞的商贩正卖力叫卖。街上行人交错而过,有挑担赶路的,有驾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牛马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青丘镇景色的,总之形形色色,络绎不绝。而主干道则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顶鳞次栉比颇为壮观。洛羽一边好奇的四处张望一边跟着夫子向大街深处走去,

    踩在青石铺就的道路上脚下一片轻盈。绚烂的阳光挥洒在这片绿瓦红木之间,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与旗帜,那川流而来的车马行人,那一张张不同表情的脸盘,无一不反衬出青丘镇的繁华。行走之间,不时有人向夫子或行礼或攀谈招呼,而夫子皆一一有礼回之。

    行走间路的前方出现一条小河,夫子忽然驻足对着身后两个小跟班介绍道:“此河东西贯穿青丘城镇中心,名清河。而河上那座桥,则唤做君德桥。...走,且随老夫上桥一观。”

    洛羽应声望去,果见前方清河之上有一拱形石桥,宽约一丈,而两岸贩夫走卒,客商百姓往来余上不曾断熄,亦有驻足观看清河美景的才子佳人。见此景象洛羽先是微微一怔顿觉似曾相识,随即面露思索之色连忙跟上。

    不多时三人便来到桥上,而洛羽则手按桥栏俯瞰桥下潺潺河水,水流柔绵波光如鳞,水质清澈见底,隐有鱼群游戏,却被随波而来的木舟惊散。木舟在脚下穿梭来往,却不见水质丝毫浑浊,足见清河之名名不虚传。再观两岸却是人声鼎沸与这静流清澈的河水,一静一闹之恍惚间,仿佛交织出一片独特的韵味。

    就在洛羽入神之际,夫子温和中略带苍老的声音,却穿破喧闹清晰的落入他耳中。“小羽你且试言君德桥之意?”

    洛羽怔怔的望了望夫子那正在护栏上轻轻摩挲的手掌,见其仿佛欲与这石面一较高下,看是谁更为粗糙耐磨一般。

    抛开杂念回想夫子的方才所问‘君德桥之意?’,他皱眉道:“老师,这有何难?既为君德自是寓意君子德行。君子如水随方就圆无处不自在,择一人而白头,择一城而终老。”

    说完,洛羽眉头舒展,觉得自己的回答不会错,至少原来世界的圣人便说过这样的话,圣人的名言还能有错?开玩笑......。

    可随后夫子的话却让他明白,一味引经据典,也有不合时宜的时候!

    只见,钱夫子微微摇头道:“不妥。若无左右喧闹,又如何见桥下心如止水?”

    夫子说完便丢下一脸疑惑的洛羽,牵着钱灵儿向北岸走去。

    他正欲追上,可不远处却传来夫子不容置疑的训诫声:“桥上止步,观世。”

    洛羽顿时一愣,随即惊呆在原地,难以置信道:“我去,我这是被罚站了?”

    望着将要渐渐隐没在人群中的一老一少两道背影,洛羽心中一阵郁闷‘这烈日当头,也不知站到何时?...额!’

    想到这,洛羽忽然惊醒!

    望向远处夫子二人隐没的方向大喊道:“老师,需罚到何时?又如何寻......您老总要告诉我到哪找你们吧!哎~”

    在这陌生的青丘镇,洛羽可谓人生地不熟,更不知道罚站到何时?望着已然消失的身影,他无奈叹息一声,转身望着那正静静流淌的清澈河水,耳闻两岸喧嚣,竟情不自禁回忆过去。

    “这里真像是故乡两岸啊,记得古巷子旁也有座石桥,也是这般大小。还有这河水,这小船画舫,这木檐红亭与那琉璃青瓦交融叠影。可...这人却非故人,而我...却已非那桥上之人。哎~观世,观世,我也算‘有幸’两世为人了吧......”。

    耳闻目染下,渐渐地洛羽仿佛回到那阔别已久的两岸河畔,上一世描写两岸河畔的幽婉歌声似在耳边回荡...与这清河流水声,两岸画舫丝竹之声完美交融魂归故里。

    “...我有一段情呀 唱给诸公听 诸公各位 静呀静静心呀 让我来 唱一支秦淮景呀 细细呀 道来 唱给诸公听呀 秦淮缓缓流呀 盘古到如今 江南锦绣 金陵风雅情呀 瞻园里 堂阔宇深呀 白鹭洲 水涟涟 世外桃源呀......”引自《秦淮景》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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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小道对陈其钢老师作词,无锡景老师作曲,徐惠芬老师演唱的《秦淮景》深感敬佩与喜爱,每每听之,皆有如身临那个时代一般。在这里小道引歌词佳句抒情应景,望三位老师海涵,谢谢,谢谢!

第七章,故人相聚闻道香,神话万古说剑仙

    洛羽一时触景生情,随脑海中的歌声轻轻吟唱,而那已然溟的双眼,却痴痴的望着清河两岸...仿佛往事亦如今生......。

    忽然,一声青铃般悦耳的嬉笑响起!“~不害臊,被罚站一会儿还红了眼睛。”

    洛羽瞬间回归现实,快速拭去眼中泪痕,眉头轻皱的望了望四周景物回归如常,心中暗自叹息。收回乡愁他看向钱灵儿,见其手里正拿着一根糖葫芦,还不停冲着自己做鬼脸炫耀的模样,他非但不恼反倒心中多了一丝温暖。

    钱灵儿见他竟不恼怒,反倒是微笑以对,她顿时一愣!可就在她愣神之际,岂料一脸和善微笑的洛羽,竟然快速跨到她近前,惊的她是双手持糖葫芦竖在身前阻挡。可哪知洛羽得计一笑,瞬时张开‘巨口’便将糖葫芦......上最大的一颗咬掉。

    钱灵儿呆呆的望着洛羽一边卖力吞咽,一边吱呜着托词道:“老师...呜~不公,我罚站,你却吃得糖葫芦,你也休要这样望着我,这一颗本该我吃...~。”

    好不容易,将一颗糖葫芦吞咽而下,顺势吐掉口中四枚果核,感受着口中那熟悉的酸甜,真是回味无穷。见钱灵儿好似被自己说动,也并不生气,洛羽感觉心里踏实了许多。

    而钱灵儿此时,却是一改先前之态,一脸坏笑的望着洛羽,仿佛满脸写着‘奸计得逞’四个大字一般,洛羽顿时心中咯噔一下!

    只见,钱灵儿嬉笑道:“那剩下的就是我的了。”

    洛羽顿时一怔,忽然想到什么!正要上前抢夺,可只见她竟然伸出舌头,在每个糖球上都舔了下!

    见钱灵儿此举,洛羽是惊的自己目瞪口呆!“你!”

    钱灵儿好不退让,上前一步道:“你什么你?给你,你要吗?”

    洛羽顿时震惊的后退半步语塞道:“我!...”

    见此,钱灵儿嘻嘻一笑:“笨蛋,走吧,跟我去茶楼。”

    对于此刻洛羽的表情与反应,钱灵儿自然很是满意,于是她便志得意满的拉住洛羽的手在人流中穿梭。而洛羽却只得苦笑跟随‘刚说两世为人不到片刻,便被这丫头套路。如此这般,哎......丢不起这人哪!’

    ................

    转过路口牌坊,洛羽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茶香。闻香而望,见店铺二楼挂有一帆,上书闻道香。

    洛羽放缓脚步,边走边自言自语一番评论:“转过路口便淡淡茶香入鼻,沁人心扉,叫人清心明晰,这‘闻道香’,确是名副其实。”

    钱灵儿见茶楼已近在眼前,可洛羽却只顾评头论足,却不急着入楼躲避这恼人的暑气!

    见此,钱灵儿焦急的催促道:“什么闻道香,爷爷可不是这么说的。快点嘛,茶楼里都要开始说书了,可不能错过。”

    显然,钱灵儿很不满洛羽如此磨叽,抓起他的手便向着茶楼冲去。而洛羽看了看钱灵儿,又看了看抓着自己的手,只得一边小跑一边摇头苦笑。

    来到二楼扫视一圈,见夫子前方不远,洛羽连忙来到夫子身前行了一礼:“老师,弟子来了。”

    钱夫子恍若未闻头也不回,只望着前方空空如也的说书桌案若有所思。

    待过了片刻他指了指桌上道:“坐吧。”

    “哦。”

    洛羽与钱灵儿乖巧的坐下。

    看着桌上的肉丝面,虽是饿极却也是一阵犯怵。这为何犯怵,那就要说道说道夫子的食之礼仪了。夫子言‘食不语,寝不言。虽疏食菜羹,瓜祭,必齐如也。席不正,不坐。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阶。问人于他邦,再拜而送之。’这意思便是嘴里嚼着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咀嚼之声过大,影响他人食欲,是为不礼貌。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就按时睡觉,不要发出声音吵到别人,这也是不礼貌......。这洛羽也明白,更能理解,可这吃面如何不出声?难道是老师手痒又想着法找惩罚理由,故意套路我?

    不过世事无绝对,只看端坐身旁的钱灵儿,吃面可谓一字言之‘快’!那吸、拉、卷、吹无不精通,更是循序渐进一气呵成,最恐怖的是居然无半点不雅之声!

    拍了拍耳朵,又晃了晃脑袋,洛羽此时都开始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失聪了,可事实却是让人无奈。面对‘残酷’的现实,他也只得虚心‘学习、请教’于钱灵儿。

    而就在洛羽小心翼翼的与碗中面条‘斗智斗勇’之时。一位枯瘦却精神奕奕的老者

    ,正罩着一身灰色长衫,稳步踏上茶楼。老者虽然年迈瘦削,却面色红润如同婴孩,观其仪容却处处透着仙风道骨,叫人不觉之中敬慕三分。

    当老者望见钱夫子,眼中精光陡然一闪而逝,随即阔步而来,大笑道:“老哥,有些年未见,今日怎地有空到此?”

    洛羽见这老者不仅认识夫子,貌似还很熟络,再见这老者面带微笑一手持折扇,一手握九方印,向夫子虚抱一礼。

    而夫子早已起身,亦是含笑回礼,同时顺手指了指正与面条‘周旋’的洛羽道:“此次主要是带小羽出来见见世面。”

    见两个孩子,竟然还在认真无比的研究吃面!夫子斥道:“小羽、灵儿还不速速拜见你们郭爷爷。”

    洛羽一听,随即放下碗筷,“咻”的一声吸掉嘴上最后一根面条,同时望了望夫子,见夫子并未指责,随即连忙与灵儿一同向老者恭敬一礼:“洛羽(灵儿)拜见郭爷爷。”

    见两小,他甚为喜爱,说着他便自嘲笑叹:“好好好,岁月如梭一晃孩子们也都这么大了,你我却已满头华发...老迈矣...。”

    可夫子却摆手道:“这又有何妨?岂不闻人生碌碌万载蹉跎又有何意?老夫虽处残阳之龄,却仍有孙女相伴,小徒承我衣钵,岁月长短生死左右又有何叹?”

    夫子这一说完,在别人听来很是普通的感悟欣慰之言,可郭老却是面露惊疑的望向一脸无辜的洛羽。随即他神情恢复如常,同时笑呵呵的摸了摸此刻正一脸疑惑的洛羽,望着夫子微微点头道:“老哥说的是,看来老朽也需为我这身手艺与这一方令印寻个归宿了,毕竟未来注定是他们的咯。”

    说着两老笑声连连,自有一番言论。

    过了片刻夫子见周围茶客满座,皆有等待焦急之色。微微一笑便止住话头,歉然的向周围一礼,众茶客也多有起身还礼者。

    钱夫子回过身,望着郭老笑道:“贤弟且莫要让众听客等候,快快入讲,老哥我也当洗耳恭听啊哈哈~~”

    夫子难得开怀大笑,这还是洛羽头次见到,看来两人关系匪浅,绝非点头之谊。

    而郭老先生也不多说,只回道:“老哥静坐,待弟献丑。”

    说完他便健步走至书案之后,将折扇与九方印分左右摆放,而后只见他向众人一礼,随即便掀摆而坐手持九方顺势拍下。

    “啪!”

    九方印拍桌之声骤然响起,声惊四堂,周遭顿时一片安静。而众人的视线,也自然随之聚焦到,他那仿佛历经无尽岁月的脸庞上。

    洛羽看了看四周,心中也难免一阵激动。这亲临现场听书他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想到此处心中更是期待。

    此刻,郭老先生正娓娓道:“千载春秋,万世修;江山幕雪,悲国忧。子孙恨!何以休?道尽山海书九州!上一回,说过了尘世燕赵春秋霸业。今日老夫便说一说那神话万古的修仙世界,道一道那数万里泪孤海上,剑问天下的五行剑仙......。”

    ..............

    随着郭老先生那苍劲有力的声音越来越远,夫子已带着洛羽二人悄然离开茶楼。

    “爷爷,郭爷爷说的修仙和那五行剑仙是真的吗?”

    钱灵儿似是意犹未尽的询问着夫子,那红扑扑的小脸之上正堆积着满满期望。而洛羽却默默跟在身后满脸不屑,心中更是嗤之以鼻‘还修仙呢,修你个大头鬼。’

    而此时,夫子却反问道:“万古很远,山海很大,你们说呢?”

    夫子似回答,又似没有回答,倒是将皮球踢了回来。对于这些荒诞的传说故事,洛羽自然懒得去说,可却不待表钱灵儿也是如此。

    钱灵儿却略一沉思,随即肯定道:“灵儿觉得有,如果没有,郭爷爷怎说得那么真切,似是亲见一般......嗯,是的,肯定有。”

    见钱灵儿如此着迷,洛羽一脸嗤之以鼻之色不屑道:“灵儿姐,这说书说书,自然是口说身演,为虚,亦为乐,不可信,不可信。”

    他是绝不会相信‘仙!神!鬼怪!这不就是迷信嘛!什么万古修仙,五行剑仙之流,若是有怎么不见一个?那么牛气冲天,那一个城一国岂不是弹指间灰飞烟灭?’

    洛羽正独自吐槽,忽然感觉发髻生疼苦不堪言,连忙抓住“魔爪”痛呼求饶道:“撒手!你撒手!”

    钱灵儿揪着洛羽头顶的‘豆沙包’,不停争辩显得十分气恼道:“有!有!有!就是有!”

    看着跃过身前的洛羽正双手抱头,死命躲避着钱灵儿,还不时惨嚎打闹。夫子摇了摇头,抬手在二人头上,便各敲了一下,二人瞬间耸拉着脑袋乖乖的跟回身后。只是此时的洛羽头发散乱面有颓势,显然是不敌先发制人的钱灵儿。而就在此时随着前方夫子的声音响起,洛羽那高度警惕的注意力,瞬间便从钱灵儿转到夫子身上,无他夫子授课开始了。

    “宇,亦宏亦尘,为物为俗,而斯其宏;为神为冥,而斯其尘。宏尘若若,因境而为;无为无我,神之宙藏。万象尔生,目视而为,尔皆有无,尔定,尔否?”

    洛羽挠了挠散乱的头发,为难道:“弟子愚钝,不知。”同时心道‘~!你老牛气,终于还是和我说到宇宙了!这高度深度小子我感接话吗?’

    而此时夫子一听却是忽然停下,回头看了看此刻正满头乱发的洛羽,面露威严道:“夫众望、神视,外光而受,较互而显,是为境界高低,所见所知自是各异......。”

    洛羽跟在夫子身后,一边整理乱发听讲,一边拨开钱灵儿不时偷袭而来的小手。就这样,夫子讲课、钱灵儿‘偷袭’、洛羽听课加防御,也不知其一心二用到底听进去多少...。

    慢慢的三人身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

    而茶楼之上的望阁边,此刻郭老先生正单手向背手握九方印一手折扇轻摇,面露不舍的望着慢慢消失在人群中的三人喃喃自语:“师兄...一路走好...”

    刚过未时,骄阳烈如毒火,海天闷如笼蒸。

    未时可谓是一日之中最为炎热之时,可钱夫子却依然选择领着满头大汗的洛羽与钱灵儿走出城去。自从出了青丘镇,钱夫子就未曾说话,只是那蹒跚的脚步似是略快了些。洛羽跟在身后,享受着前人遮阳,后人影下相随的些许安慰。可忽然身旁钱灵儿猛一横移,有气无力的他便被生生挤出夫子背后的斜影!

    刹那间,只觉一阵热浪四面袭来,洛羽微眯双眼望了望天,不过半息便伸手挡住烈阳沮丧叹息:“若是有一片荷塘该多好,便能有三顶‘荷叶帽’与一朵白莲花。”

    行走在热浪下,他一边伸袖遮挡烈阳,一边对着身旁钱灵儿感叹连连。钱灵儿把眼偷望,但望见洛羽脸颊的汗渍时眼中不忍之色缓缓流露。而洛羽余光跳动,却故作不知反倒是只擦了擦额头。钱灵儿见此皱了皱如画般的秀眉,随即伸手一把将洛羽拉回挡在身后。而洛羽此时却是微不可查的嘴角上扬心中自得意满。

    可就在他得意之时,钱夫子苍老之声却突然传来。

    “老夫在,尚可为尔等遮阳避暑,若老夫不在,烈日当头又如何处之?”

    洛羽探出脑门抬头看了看夫子,心中疑惑不解‘老师莫非脑后生眼不成?怎么知道这身后之事?’

    钱灵儿却眼神向后移了移,余光看向洛羽,随即垂首沉默。洛羽在她身后却并未察觉,只考虑如何作答夫子之问。忽然他灵光一闪,于是在钱灵儿好奇的目光下快步走到夫子身前,并昂首阔步而行道:“无论烈日狂风,小羽在前护老师、护灵儿姐一生平安。”

    见此夫子停下脚步,望着昂首向前的洛羽,那严肃的面容瞬间充满欣慰的笑容抚须道:“慧儿,痴儿。”

    钱灵儿走到夫子身后侧,探出半边脑袋,凤眼嬉笑如月牙般搭腔着:“爷爷说的对,小羽就是白痴,还是一个大笨蛋。”

    可钱夫子却看也不看,抬手便敲了一下钱灵儿脑门继续前行,同时口中沧桑之声传出如歌如颂曰:“暮落凡尘幽谷为栖,得子慧冥承我基......慧者智其慧,痴者指其痴,慧儿,痴儿啊...!”

    此时,钱灵儿却揉着脑门嘀咕道:“明明是爷爷说的小羽是白痴,却为何敲我?”

    显然对于钱灵儿来说,夫子的‘解释’太过隐晦深奥。随即她吐了吐舌头跟随其后,安心享受着夫子身后的方寸凉阴。

    不知为何,天气越发炎热,洛羽望着两边松树林枝繁叶茂,恨不得立刻前去避暑纳凉。感受着阵阵热风,望着树林绿荫如屏,他不禁臆想‘这林间应该很凉爽吧,看,那还有许多人在纳凉攀谈,有农夫、脚夫、过往商客、衙役......衙役!?’。

    洛羽揉了揉双眼,惊呼道:“老师,前方林间似有事发生。”

    伸手指着松树林方向,而钱灵儿一听有乐子,顿时来了精神,正要上前,却被夫子伸手拉回。

    “不可妄动,随老夫前去看看。”

第八章,炎炎夏日林间事,夫子慧言明我师

    “不可妄动,随老夫前去看看。”

    说着钱夫子便越过洛羽,随即巧妙的向侧前方一移,挡住二人,向树林人群处走去。

    “诸位乡亲,可否借道让老夫一观?”夫子站在圈外向内询问,声不大,却声声入众人耳。

    众人一见居然是钱老夫子!连忙让道,纷纷行礼。而夫子缓步向前之时,还不忘嘱咐钱灵儿留在人群外。洛羽见此忽然转身冲着钱灵儿就是咧嘴一笑,随即得意的迈着方步,小大人一般跟上夫子。

    钱灵儿见此,噘嘴蹲在一旁,便开始蹂躏周围的花花草草,气愤难平道:“臭小羽,我......”。

    就在钱灵儿独自宣泄不满之时,二人已来到人群内。

    衙役见是钱夫子,赶忙面带殷切的笑容前来引路问好:“哎呦喂~!这不是钱老夫子吗?许久未见,您这边请。”

    可就在此时,洛羽还不及观察四周情况,便忽然眉头一皱,‘腐臭味!野兽尸体?不可能!如此多人...难道是!’心中猜测,他侧头向前一探,随之瞳孔猛然紧缩。

    ‘死人!果然是死人!’闻着刺鼻的腐臭味,再看那正飞舞盘旋叫嚣不停的蝇虫,洛羽胃部瞬间一阵翻江倒海。

    “额...哇...”

    ‘我去,早知还不如同灵儿一起待在外面,可把我这小身板给苦的..’一阵干呕,好一阵功夫才平复住胃中已消化多半,此刻却依然凶猛抗议的食物。待缓过气来,他呼出一口浊气,擦拭掉眼角的泪珠汗渍,大袖遮鼻再次偷偷观看。

    看这死者该是不到二十的少年,其身着白色长衫,当胸正有一把三尺长剑贯穿心脏部位。而少年浑身血污,死不瞑目.....。想来胸口剑创便是致命所在...!

    而就在此时,他隐约见得那剑身之上,靠近剑格处,好似铭有三字!可刻待他正要细看之时,恰巧夫子身影走过,将他视线遮蔽,而周围众人议论之声也在此时传入耳中。

    “......我看定是凶杀!”

    “看这穿的一身白,不吉利...不吉利...。”

    “这少年怪年轻的,可惜了这俊俏后生......。”

    “哼!俺觉着,定是谋财害命.......。”

    “二牛,你懂个屁,这定是仇杀。”

    “......。”

    随着议论之声愈演愈烈,场面开始显得混乱嘈杂起来。

    就在此时,场外忽然传来一声呵斥:“安静!”

    人群嘈杂之势瞬间为之一肃。

    一众衙役连忙将众人斥退维持秩序道:“各位乡亲,都退散开,赵捕头到!”

    可钱夫子却依旧不为所动,只静静的驻足观看。望着已死少年与胸口长剑,他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顺手轻弹长剑,剑声清脆,而后他身影侧移看向他处。

    而当夫子移开之时,身后洛羽连忙走近,视线重回到那长剑之上,只见剑身之上确铭有三字,可已被细密破损的裂纹覆盖,网布不清,更是多有脱落,根本无法辨识!见此他眉头微皱,随即也开始跟着夫子观察起死者来。而就在这时,身后厚重的脚步声却突然响起。

    洛羽回头探望,见来者身高七尺有余,却生的是虎背熊腰雄壮威武,面相更是威严不凡,其头戴羽帽,腰挂百炼横刀,这一看他便知此人就是衙役所说的赵捕头。

    赵捕头一见钱夫子,顿时眼前一亮,满脸殷切的大声道:“原来是钱老夫子,您老也在?太好了太好了,有您老在卑职无忧矣。夫子德高望重,此间案情卑职当听从夫子安排行事啊。”

    赵捕头这一边大声嚷嚷着,恨不得一里之外都能听到他那大嗓门。

    钱夫子闻声却默然转身,望着面露殷切之色的赵捕头,只微微一笑随即摆手推辞道:“刑命之事乃是赵捕头权司,老夫一乡野老朽岂可越俎代庖,此与法不合,请。”

    说完,也不等那面露尴尬之色的赵捕头反应,他便拉着洛羽向一边走去,让出道来。可这赵捕头却不去验查尸体,反倒是跟着夫子左右,又是礼敬又是赔笑吹捧。如此这般倒是弄的一旁洛羽满头雾水,回头看了看尸体再望向满脸堆笑的赵捕头,心中疑惑道,‘这捕头不急于查探命案,甚至连死者都未看一眼,却在老师面前左右为之,如此作态真不明白搞什么?’

    洛羽一时不解,可周围百姓却是急不可耐的催促道:“我说,还不快些查案?”

    “是啊,这大热天的等着叫人心焦。”

    “是凶杀,还是劫

    财或是仇杀?赵捕头你到是给个说法哪......”

    “行不行啊...不行我来...”

    “你来?二牛,你以为你名字有个牛字就牛x了?”

    “那是......”

    众人一阵催促,瞬间又变的嘈杂不堪,而赵捕头却微不可查的斜视看了众人一眼,随即便皱眉走向尸体,同时又瞥了眼身旁相随的衙役。

    身旁衙役微微点头,便抬头挺胸一脸傲然的呵止众人道:“休得聒噪放肆,尔等知道什么?我可告诉你们...能让我们赵大人难办的案子还没出现过,都睁大眼睛给我瞧好咯~!”

    众人一见衙役这架势这气势,倒是信了几分,纷纷静声观望,免得打扰赵捕头破案。听衙役之言,洛羽便看向此刻正认真查探检验的赵捕头‘看这赵捕头面露威严,眼中更是不时闪烁点点精光,希望是位干吏能吏,先拭目以待...。’

    半炷不到,赵捕头已手按横刀阔步而回,而衙役赶忙笑脸迎上。围观众人更是无不眼露期许般,盯着此刻正满脸自信从容的赵捕头,同时不断询问。

    “咳咳!嗯~”赵捕头清了清嗓子呵斥众人道:“肃静,肃静!”

    见周围复归平静,他甚为满意的点头道:“此案已有结论,咳咳~如若本官推断不错,这少年当是...自杀!他的动机定是不想活了!”

    此言一出,民众尽皆哗然!而衙役们则或是佩服,或是崇拜之色。洛羽抬头望了望,见夫子却表情如常,默不作声,看不出一丝波动。可他却是震惊万分呆立于原地‘我去,难道是我听错了?这他m的是自杀?还动机是不想活!尼玛,怪不得没有难办的案子...还推断个屁啊!这需要推断吗?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这次‘入世’真是长见识了...!’他实在无法忍受如此无脑的断案,心中郁气难平正要上前理论,却被身旁夫子摁住肩头!

    洛羽回头不解的望着夫子,可夫子却只是微微摇头,显然是不许他上前理论。回头看了看那中剑身亡的少年,他眉头紧缩眼中坚毅之色闪过,复又询问般的看向夫子,而夫子却依旧摇头否决。

    可就在此时,却有人大声呼问,洛羽连忙转头望去!

    “赵捕头,这人命关天的,是不是搞错了?”不曾想自己这读圣贤书之人不曾开口,而这些目不识丁的淳朴百姓却是不甘纷纷询问,顿时一阵羞愧之意笼罩心头。

    .................

    至于之后结果如何?已被夫子拉走的洛羽却是不知。回想方才之事,有时他不得不感叹百姓的淳朴,敢做敢言黑白分明,倒是他这读圣贤书之人却自惭形秽,自愧不如。

    此刻的洛羽与钱灵儿,正埋头跟着夫子走在回家的路上。洛羽埋头是不解是不苟同,还有一丝羞愧与不快,而钱灵儿埋头确是正生着错过精彩环节的闷气!

    就在沉闷之际,钱夫子停下脚步,默默的注视着洛羽问道:“是否认为为师不该阻你?更不该遇此荒唐之事不发一言?”

    洛羽抬头望着夫子,倔强道:“弟子不敢忤逆老师,可,可这分明就是凶杀命案。老师何故不言?以老师之威望岂能......可,可不言也罢,老师更不许弟子直言,难道这便是老师教我君子之道?入世观世?”

    此刻他眼神坚定,同时毫不退让,在他看来夫子向来是他最为敬重爱戴之人,不仅是夫子待他如亲孙子侄,更是因为夫子君子德行。可如今自己不知怎得,感觉心中忽然空落落的......!

    一旁钱灵儿一脸惊慌的拉了拉他衣角,劝声道:“小羽...。”

    而洛羽却愤然甩开,回首再次望着夫子时,那稚嫩的面容上却满是期许之色。

    如此沉默对持片刻,终于一阵幽长的叹息声传出!洛羽心中随之一颤,仿佛从这叹息之中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失望之意!

    钱夫子随之叹道:“处世之道,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

    钱夫子说着收回望向远空的目光再次望向他,而眼神却变的严厉几分,洛羽心中顿时没来由的升起退却之感。但当他想到那横死的白衣少年,与那愚弄百姓的赵姓捕头和一众阿谀奉承的衙役,心中顿时愤慨难平,紧握双手,直视着今日让他感觉格外陌生的老师,倔强道:“老师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弟子岂能不明此理,可林间之事何来危险?”

    “哎......”

    叹息一声,钱夫子转身留下一道老迈的背影,蹒跚着向桃花村走去。

    听着那幽长深远的叹息声,洛羽此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夫子的那一丝失望!恍惚间前行蹒跚的夫子似乎又苍老了许多。

    钱灵儿见他不听爷爷的话,心中恼火走上前来,对着洛羽右脚就是一下,丢下咧嘴痛呼的洛羽,便追赶钱夫子而去。洛羽皱了皱眉犹豫片刻便强忍疼痛,一瘸一拐的默默跟在身后。

    而钱夫子却慢慢放缓脚步,望着远处藏峰隐雾的青丘叠嶂幽幽道:“乾坤之像,腹广而稀,五行持恒!......为一为二为三继万千,存因果而循序。明者行于因而知其果,既不明前因,何故武断其果?”

    听夫子之言,洛羽此时真觉得老师不像一位先生了。听其言不似书本学问,更似那玄门长生道。难道这世界考功名,是考这些!而非书中圣贤论?

    他其实也明白这是夫子在用讲课,说他观察不仔细,只知其表不知其里,而未见细微之处,才是要害所在。

    想到此处,洛羽恭敬的应道:“回老师,表象容易观察却不一定是真实,内里细节往往才是关键所在,却不易察觉。”

    见洛羽明白其意,钱夫子点了点头解惑道:“既明此理,那为师便说说此间命案。此,看似是寻常凶杀,实则不然。”

    见夫子语出惊人,洛羽猛然抬头望着正分析案件的夫子,只见此时夫子伸出枯瘦的食指道:“赵捕头虽对我礼敬,然怎可以公事相托老夫一白身?此为其一;其二如此明显之事,目不识丁的农夫尚且明白,那赵捕头又怎么会有如此愚蠢定论?三者,衙役闻此定论,却并无惊讶之色,反而皆深以为然,你可知为何?”

    夫子收回手指默默的望着他,而他却忽然发现自己的确疏漏很多重要的细节!想到此处他面有悔色同时略微沉思试言道:“弟子以为,此案应该是前次衙役布告村中所说的匪徒所为,而衙役捕头皆早知此事,然而自知无力左右,故有此荒唐结论。至于为何不如实相告,或许赵捕头等人已被匪徒所收买!”

    洛羽觉得自己的的分析虽然大胆,但应该相差不远,说着他跟上夫子,而夫子却摆手道:“不然,你忽略了第一点,若是如你之言,捕头等人被其收买,便不会以公事相托于我。”

    夫子一语道出,洛羽瞬间否定自己先前的推辞,但同时也越发迷糊了起来?

    钱夫子仿佛早知他会这样,便微笑解惑道:“捕头相托,无他,乃不欲引火上身尔。知强人所为,却自知无力而为,是故欲避祸尔;然避之不得,故戏言以定论,为自保之故。俯中郡兵皆无计可施,何况乎衙役捕头?”

    夫子说完却再无言语,洛羽只得跟在身后,‘细想发生之事、之人、之物,从头想来,老师所言合情合理。可......不对!剑!’

    想到那把字迹破损不清长剑,洛羽急忙冲到夫子身前:“老师,还有遗漏,那把剑。剑上有......。”

    不等洛羽说完,钱灵儿便挡在身前警告道:“有,有,有,有你个大头鬼。再惹爷爷生气,以后灵儿再也不理你了。”

    “额!......”

    话说一半,却被‘怒气未消’气鼓鼓的钱灵儿无情打断。看了看钱灵儿,再望了望此刻正微笑以对的夫子。洛羽慢慢垂下双手呼出一口浊气,同时心中思量‘是啊,就算知道是什么字,知道凶手,又有什么用?官府都不敢道出真相,我一孺子又能如何?非我能左右之事,反倒会连累老师与灵儿,也罢,也罢。’

    钱夫子看着他挣扎闪烁的双眼,见他许久不出一言,最终沉寂下来,便满意的摸了摸花白长须唤道:“小羽。”

    洛羽抬头沮丧无力的望着夫子,只见钱夫子温言道:“知己,明进退,很好。但为师要你明白,你弱小之时,有些事你左右不了,便需要隐忍韬晦,君子所为又岂可以匹夫之智左右之?”

    言简意赅的说完,夫子便拉着钱灵儿微笑前行。而钱灵儿则冲洛羽挥了挥小粉拳以示警告,其‘威胁’之意甚浓......。

    洛羽望着这爷孙两于夕阳下的背影,仰天感叹‘是啊,想那么多干嘛?老师待我如至亲,灵儿姐也如是。老师之远见智慧,我如今只能望尘莫及。而我当虚心求教,以博取功名,反哺于家,也不枉来此走一遭。’

    就在这时,钱灵儿见洛羽还楞在那,埋怨的呼喊道:“快点啊,小气鬼。”

    看着正嘟着脸颊,佯装生气的钱灵儿,他抛开烦闷释怀一笑,卖力的向着前方夕阳下的身影奔跑大喊。

    “等等我。”

第九章,登门求贤问匪患,匍匐摸瓜逃命计

    桃花映幽谷,荷塘临小筑。

    清风抚柳出,白梦卧庭竹。

    仲夏。

    钱夫子一梦醒来,苍眉岭目间岁月尽染。不禁回首往昔,十年前他只身尘世种种,最终隐居在这片幽谷。曾枯坐小筑廊下任清风轻拂华发;亦曾望桃花纷落点点坠塘间;几度桑心波澜,最终尽落尘世…。

    ‘你等可曾高谈天地,弹剑论道?遥望过往岁月朝起暮归,尘心散尽老夫却已如西落之残阳。可惜几度徘徊,却走不出这山海的俗世纷扰啊。’钱夫子幽幽的望着青丘山深处藏锋隐叠,心中百转千回。

    “慢摇青竹,卧袒竹篱梦。摘心挂桃虹,望叶洒清风...这孩子才多大?便作的如此妙语,说不准那老书生也得自叹不如哦呵呵呵...,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哎...老咯!”

    此刻他身着白色麻衣长衫,躺靠庭院竹椅,虽口中哀叹,可这语气与神情,却是充满欣慰。

    “夫子康健,何故言老?”

    可就在钱夫子正悠然自得的享受这树下丝丝清凉之时,忽闻不远处传来一声爽朗之音。他闻之也不惊讶,似是早已知晓一般,只微微转头望向已来到院外的三人。略观之,其中一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在前,身后跟着两名短打精悍的青衣下人,体态雄壮步伐稳健,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

    再看这文士,却是短须齐整有度面相正颜,温和且不失气度,行走而来方正中更是透着丝丝威严,如此观之身份定然不凡。夫子心中虽是如是想,却并无起身见礼的打算,只是微微坐起,算是意思一下!

    望着来者,钱夫子微笑随口道:“哦?耄耋之年垂暮老朽,阁下难道也与老夫一般双目昏花?”

    夫子话音刚落,却是惹怒了文士身后二人。二人见这老头见到自家大人,竟然一不起身行礼,二又言语毫无半点敬意,端的无礼老匹夫!

    其中一名年长者呵斥道:“大胆,怎敢对我家主人如此无......?”

    中年文士见状,连忙呵止:“放肆!还不速速退下。”

    二人话音未落,却被文士冷声喝断!文士望了望此刻正微笑以对的夫子,又望了望疑惑不解的二人,随即二话不说便将二人赶出院外。

    待二人诺诺离开,他转身向夫子深深一礼,言辞真挚道:“下人粗鄙不通礼数,还望夫子莫要怪罪。”

    见文士行礼,钱夫子随意的挥了挥手,面容和善的笑道:“老夫一乡野村夫,见客不迎,出言无礼,才是不通礼数之人吧?”

    夫子一边缓缓而言,一边笑呵呵的望着院外此刻正怒气冲冲望着自己的二人。

    文士余光瞅了眼二人,见二人连忙垂首诺诺,便转瞬和颜悦色道:“夫子德高望重且文达宇内,又岂是不通礼数之人!实是我等不请自来无礼冒犯,倒是打搅夫子午休无礼在前。”

    钱夫子一听,点头道:“哦?你这么一说...嗯~倒是有理。”

    中年文士见此,便整了整文士衫恭敬道:“学生新任青丘知府徐光年,特来拜见钱夫子,聆听夫子教诲。”

    这一说完,夫子连忙坐起,可身体却无半点离开竹椅的打算。望着故作一脸惊容的夫子,任谁都看得出来夫子做作。

    钱夫子手中青竹扇指向身旁一支矮小的小竹凳,故作相请道:“原来是徐知府,老朽怠慢怠慢呀,快坐,快请坐。”

    徐知府望了望那不到一尺高的小竹凳,又看了看此刻依旧高坐于竹椅之上的钱夫子,心中师苦笑连连‘看来这老夫子也不好相与哦,也不知我所虑能否...哎...’虽说心中苦叹,但脸上徐知府却是微笑以对同时坦然而坐,并还礼相谢。

    见徐知府坐定,夫子抚须点头面有赞许之意主动问道:“徐知府身处朝廷要职,怎得有空来这乡野之地?”

    徐光年一见钱夫子主动相问,心中一阵欣喜连忙应道:“不瞒夫子,学生此来特为求贤。”

    说道这徐光年偷偷望了望钱夫子,而夫子却是如同不知其指一般,更是做出一副大感疑惑之色道:“求贤!这深山幽谷,乡野之地何来贤者?”

    一听夫子之言,徐光年只得再次摇头苦笑道:“夫子,您就别和学生打哑谜了,这贤者不就是您老吗?您...”

    徐光年话还未说完,便被钱夫子的笑声打断,同时大摇其手,白袖扇动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自嘲道:“徐知府妙赞了,

    老夫怎配的上贤者二字?不妥不妥,实为不妥!”

    徐光年听到此处,哪肯罢休连忙急切反驳道:“夫子怎可妄自菲薄?夫子之文采众所周知自不用多说,夫子之学识,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学万古,智冠千秋,我辈与夫子相比犹如井底之蛙,只得望尘莫及,若这天下才学十斗,夫子谦居其九,天下读书人方可厚颜其一啊。若您不是大贤,那这天下何人敢称贤?”

    听着徐知府一通夸赞,夫子倒是佩服其口才了得,可面上却仍旧波澜不惊。徐知府一见夫子如此油盐不进,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沉默片刻,正要硬着头皮再请,却被夫子伸手微微压下道:“徐知府,老夫很早以前便看淡俗世功名利禄,老了是真,无心仕途亦是真,阁下也无需再做无用之功......就将机会留给年轻人吧。”

    听到这里,他知道自己是断然请不动钱夫子了,心中顿时沮丧踌躇。如今他能做这青丘的知府,那是因为这青丘最近出了匪患所致,前任知府就是因为剿匪不利,这才有了他走马上任的无限风光。人前风光是不假,可这到了青丘镇一了解之后才明白,这匪患非比平常极为辣手。前任知府未能解决匪患,而他又能如何?思前想后,骤然听闻青丘镇地域有一大贤者,众人皆尊称夫子!听闻这他学识渊博,知天地,晓古今......。

    不管传言真假,如今的他也只得死马当活马医了。可此刻这唯一的希望眼见着就破灭,这又叫他如何是好?

    忽然!徐光年陡然想到夫子方才之言,‘机会留给年轻人!’对啊!听闻这钱夫子有弟子,难道夫子是在向我推荐其弟子不成?

    想到此处,徐光年连忙试探道:“夫子,学生听闻您老门下弟子各个不凡,皆可堪大任?”

    夫子一听徐知府之言,忽然竟然呵呵一笑!

    弄的徐光年莫名其妙疑惑道:“夫子何故言笑?”

    钱夫子面带笑容道:“无他,只因老夫门下确有两位弟子,一位虽已出师,然而却未及加冠之年;而这小弟子嘛,虽说天资聪慧,但年不过幼学之年,何来不凡之说?”

    不过夫子这次显然是低估了徐知府‘求贤若渴’的决心!

    只见他故作一脸严肃,大义凛然道:“学生观史有载,数万年前,有一神童,姓甘名龙,十二岁竟被赐封上卿,十三岁兼楚炎国、南赵国、东澜国三国宰相印!更是连横三国之力,共抗虎狼之国北燕。后帅百万雄师横渡天之桥,与燕决战于苍州,一战而定天下乾坤格局,至此才有这三国连延近万载生机。可见有志不在年高,夫子怎可欺门下弟子年幼?”

    徐知府可谓一气呵成,随即平复了下心中激昂的心情,诚恳的望向夫子。

    而钱夫子却望了望远处的青丘山,沉默片刻,幽幽道:“徐知府此话有理,老夫短视了,不过老夫两位弟子学业未精,未到其时确是出不得山。”

    见此他顿时大急,正要再言,可却被夫子伸手止住宽慰道:“无需如此,你此次前来,想来是为匪患之事吧?”

    徐光年一听,心中一震,‘这钱夫子真是世外高人啊,我未道破一丝,他竟能猜出我此行目的,不愧贤者之名。’想到此处,他更是精神倍增,若是钱夫子能教他解决之道,他又何必请那尚且年幼的弟子。

    于是,他连忙站起,向夫子施以学生之礼,言语更是无比恭敬道:“学生实在无能,眼看百姓受匪患之苦,却无能为力,更是愧对我王,还望夫子不吝教我。”

    钱夫子见这徐知府倒是一心为民随即点点头,示意其坐下,望着面有忐忑与期许的徐光年,他微笑着指了指远处云雾妖娆的青丘山脉,宽慰道:“有些事啊,人力有时穷...,老夫听闻青丘山人杰地灵,常有仙人出没,真羡慕那些仙人啊。若是仙人,定然举手便可洞悉其中因果...来去无踪......。”

    听着夫子没头没尾的感叹言语,徐光年心中疑惑不解,还以为钱夫子戏耍与他!‘这仙人传说与这匪患有何干系?’可徐光年是越听,越是感觉抓到了什么...?

    忽然!他眼前一亮,心中瞬间明晰起来,激动道:“夫子,您老是说此乃方外......。”

    不等徐光年道出,钱夫子叹息一声道:“老咯,聊这一会,老夫也有些乏了,先躺会,徐知府请自便。”

    此言一出,徐光年知道这是夫子已下了‘逐客令’,于是恭敬拜别道:“谢夫子教诲,那学

    生就不打扰您老休息了,学生告退。”

    说着,徐知府持礼缓缓退出小院,随即领着二人消失在村口方向。

    待三人离去,钱夫子缓缓睁开那溟的双眼,深邃而悠远幽幽道:“看来该来的总是要来,这雏鹰也该学会自己翱翔咯......”

    再次闭上双眼,片刻便从小院内传来细微的鼾声。

    ................

    泪孤海不远处土坡上,杂草从中。

    此刻,海风徐徐夏草层层叠叠如浪花晃动,不时发出之声,打磨在脸上倒是叫人其痒难当。

    “陶师兄,你快些呀,此刻正是午休之时,再晚就来不及了!”此刻说话之人自然是洛羽。

    而此时的他,正如壁虎一般匍匐在山坡之上的杂草丛中,身旁不远处亦跟着同样匍匐前进的陶德!反倒是平时形影不离的钱灵儿却不知去了何处!

    望了望远处瓜地,陶德一脸担忧面露为难的道:“小羽,这,这不大好吧?若是被......”

    洛羽顿时面露鄙夷,拿起一小粒土块丢将过去不屑道:“陶师兄,你看你怂的......先前在灵儿姐面前,谁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要摘个黑皮甜瓜给她解解渴?”

    听着洛羽质问之言,陶德是面红耳赤,虽然确实是自己应下承诺,可...!

    想到此处,他涨红着脸不服道:“小羽,你若不说六叔家的瓜熟了,灵儿能想着口渴吗?”

    陶德此话一出,正向前匍匐前进的洛羽,回头皎洁一笑并不否认道:“陶师兄,我只说六叔家瓜地里甜瓜长的甚是喜人,灵儿姐也只了说口渴难耐,可自告奋勇说摘瓜的人却是你啊。好嘛,你不感念师弟我陪你一起来送死...哦不!是冒险,反倒怪罪起我来?有本事你一人去摘,别叫上我。”

    说着他便佯装生气,故作要打道回府。陶德一听好似真与洛羽没啥关系,反倒是他这做师兄的冤枉了小羽!见洛羽后撤,他连忙劝阻,好一番说道,二人才重新继续‘壁虎式’匍匐前进。

    “~~”

    此时二人正蹲俯在干涸的水沟之中,见周围毫无动静,洛羽慢慢的探出脑袋,透过四溢疯长的杂草,舔了舔此刻已有些干裂的嘴唇,望向前方一片绿油油的瓜地。

    “小羽怎...!”

    陶德刚露出脑袋,便被洛羽制止一把按下,过得片刻他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凉棚,附耳轻声道:“嘘~~静声!”

    望了望毫无动静的凉棚,洛羽谨慎道:“再观察会儿,......要是没动静,估摸着六叔与那傻狗应该都睡了,那时你便动手去摘。”

    陶德一听便连忙点头,可当他听到竟要他独自去摘,顿时惊讶道:“怎的就我一人去摘,你为何不去?”

    可洛羽则望着一脸惊讶的陶德,满脸嫌弃道:“陶师兄,咱能不怂吗?硬朗着干一次成不?”

    只见,陶德摇头拒绝道:“说的轻巧,你又不用去,若被六叔捉住,吃苦的是我,不说父亲责打,传出去给老师蒙羞。要不...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

    洛羽一听算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感情这忙活半天,口干舌燥的爬来爬去,是陪你来玩啊?

    “算了?算了你如何向灵儿姐交代?陶师兄,况且你如今已然出师,就算捉到与老师又有何干?再说六叔到现在都未动弹一下,定是睡熟,又岂能被发现?”

    见洛羽一脸自信,更兼言辞凿凿,好似有些道理。陶德想了想便一咬牙鼓足勇气,猫着身子,向上爬去。

    见陶师兄紧张万分的向前挪动,洛羽还不忘在身后催促:“快点,时辰不早了。”

    而此刻的陶德只能用匍匐挪动来形容,穿过杂草,终于来到瓜地,不一会便见一,个大油亮的黑皮甜瓜。他心中一喜,紧张的心情也因此冲淡了几分。还不忘伸手敲了敲“咚咚咚”声音晴朗如击鼓,想是熟透了,肯定甜美润喉,灵儿见了一定欢喜。

    望了望不远处的瓜棚,陶德埋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开始摘起瓜藤,不一会儿瓜藤断开。

    可就在他正欲抱瓜后退之际,忽然脚后一蹬,似是踢到一物!顿时他心中一惊,待回头一望,只见先前爬过之处,那不曾在意的草人竟一阵晃晃悠悠,最终慢慢摔下!

    “啪!”心中暗道一声...完了!

第十章,泪孤海湾遇白衣,小筑塘边云雾栖

    “啪!”

    一阵声响传出,声虽不大,可在这空旷安静的瓜地中,却异常刺耳!果然,远处颤人心神的咆哮之声瞬间响彻瓜地四野!

    “汪汪汪~~!”

    听着犬吠之声,陶德顿时双手抱头,脑中轰鸣一片空白。

    而此时,洛羽却是飞奔而来,不由分说一把拉起陶德,同时不停催促道:“跑啊!等那恶犬咬你不成?”

    陶德顿时惊醒!可正当他抬脚之时,忽然顿了一下,随即回身又抱起黑皮甜瓜,追向前方正玩命狂奔的洛羽。而身后,一只龇牙咧嘴的恶犬正穷追不舍,不远处的六叔更是拿着棍棒追赶大骂道:“陶德,你个小兔崽子,你是哪门子的秀才?偷老子的瓜,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汪汪汪~~~!”

    二人一路狂奔,还不时回头张望,虽说六叔老当益壮,那恶犬更是凶悍异常。但他两人也不是吃素的,真可谓手脚并用,恨不得能多生几条腿才好!而陶德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想,便是跑!至于别的,对于眼下的他来说那就没空想了。

    不过,显然洛羽他知道,两条腿岂能跑得过四条腿?万一被咬,在这年代可没疫苗......!

    想到这,他一边跑一边不忘对身后大喊:“陶德,...夫子想吃瓜,为什么你要来偷?”

    陶德一见被自家兄弟出卖,顿时大骂:“洛羽,你王八蛋!”

    洛羽一见,顿时轻声喝止道:“闭嘴,你懂什么!”

    两人一边跑,一边不忘回头观看情况,还别说,这一通‘埋怨’,六叔居然唤住了那条恶犬停在原地喊道:“既然是夫子想吃,说一声便是,...两个小鬼~。”

    见此,二人算是松了口气,慢慢向泪孤海边走去。

    ......

    洛羽陶德一前一后走着,忽然陶德停下脚步望着洛羽道:“小羽,你陷害我?”

    见此刻面红耳赤,气愤难平的陶德,洛羽却笑道:“若非我急中生智,此时定然被那恶犬咬了?如今你反倒怪罪于我!”

    陶德顿时一愣道:“额!...有些道理。”

    望着仍旧思索的陶德,洛羽嘿嘿一笑凑了过来,“咚!咚!”他敲了敲黑皮瓜笑道:“如今这瓜有了,灵儿姐见了定然欢喜。”

    听到这里,陶德哪还有什么疑虑,笑呵呵的点点头。随即两人向着泪孤海边走去。

    ..........

    此时,泪孤海边大树下,有一身着白衣的女子正与钱灵儿交谈着什么。

    “灵儿,姐姐方才说的修炼功法你可记住?”说话之人看似二八芳龄,肤白如雪,如瀑的银发正随风飘动,轻纱遮面下却仍旧无法阻挡其绝世之姿。

    此刻钱灵儿那双灵动的双眼,正出神的望着眼前女子。

    见她相问,钱灵儿本能的甜甜一笑点头道:“灵儿都记下了,...白姐姐...你真美......灵儿要是能像姐姐一样美就好了。”

    白衣女子却是甜美一笑安慰道:“待得灵儿长大,定与姐姐一样......。”

    钱灵儿一听瞬间雀跃道:“真的?谢谢白姐姐。”

    望着眼前天真无邪的钱灵儿,白衣女子嫣然一笑。

    可片刻之后,只见她望向远处出现的两道模糊身影,眉头微

    皱。

    随即微笑着将钱灵儿额前吹乱的发丝抚顺道:“灵儿,姐姐要走了。”

    见她转身欲走,钱灵儿顿时一阵失落,随即依依不舍的问道:“白姐姐我们还能相见吗?”

    白衣回首,柔声道:“有缘自会相见。”

    说完,转身离去。

    望着慢慢远去的白色身影,钱灵儿口中喃喃道:“为何初见白姐姐,却仿若早已相识一般亲切?还有那什么修炼功法......。”

    “什么修炼功法?”

    忽然!身后传来疑惑的询问声,钱灵儿顿时一惊!“啊!”

    回头一见原来是洛羽陶德二人,于是她拍着小胸脯没好气的指着陶德哼道:“敢吓我?哼,我生气了!”

    一见钱灵儿如此,陶德抱着黑皮瓜顿时呆立一旁手足无措:“这...我...。”

    而洛羽却望了望远处即将消失的身影,稚嫩的脸庞上眉头微皱,心中若有所思。

    他回头望着此刻,正一脸故作生气的钱灵儿问道:“灵儿姐,陶师兄说的不错,什么修炼功法?...还有那人是谁?”

    见洛羽表情认真,钱灵儿面露犹豫之色,不过犹豫也只是一瞬,随之她便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

    待钱灵儿说完,洛羽却是眉头皱的更紧。见他如此模样,钱灵儿一阵心怯,还以为洛羽怪她竟如此相信一个陌生人。可她心中又对白姐姐却生不出半点猜忌之心,同时她又不希望洛羽因此而生气。

    其实洛羽如此表情,是他根本不相信什么修炼成仙云云。在他看来那个什么白姓女子,多半是个江湖术士。

    他可不想这丫头被忽悠,于是劝说道:“那些都是评书、画本里才有的臆想编撰之言,老师所教才是正道。灵儿姐你还是忘了的好,要是被老师知道你听那江湖术士之言,定要罚你。”

    一旁陶德听得,也觉得洛羽所说甚为在理,从旁亦是点头附和道:“是了是了,师妹莫要听那江湖术士之言,老师知道一准不高兴......。”

    钱灵儿见二人都不赞同,心中略有抵触,面露纠结之色辩驳道:“可是...可是我觉得白姐姐人挺好的,我挺喜欢白姐姐......”

    听着钱灵儿似有不甘之意,洛羽心中一阵无奈‘没想到这神婆这么能忽悠,这人有毒啊,初次谋面居然就如此信赖,这要是......’。想到这他再不敢想下去,此刻已将那白姓女子划归为居心叵测之辈。

    只见洛羽义正言辞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灵儿姐不可再执迷不悟。”

    陶德再次点头附和:“恩恩,是了是了。”

    望着洛羽与陶德一唱一和,钱灵儿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洛羽,而那什么修炼功法自然也被其抛到九霄云外。

    ..............

    青丘山谷桃花村,荷塘小筑内。

    此时的小院内,钱夫子正悠哉悠哉的躺在竹椅之上纳凉,竹扇轻摇,丝丝凉风穿襟而过,带起额前几缕银丝。

    感受着四周变得越发清凉的夏风,他眼也不睁,只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来啦?看来你的阵法造诣又精进了不少。”

    “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师兄。”忽然间四周似有天籁之音自八方传来!

    随即一道白色身影自荷塘凌波之上缓缓走出,

    白色倩影款款而来,周身云雾缠绕如影随行,竟如仙子一般出尘。待周身云散,只见她白纱遮面身姿动人,正是那自泪孤海离去的白衣女子白恋星。

    夫子背靠竹椅,竹扇轻摇,姿态悠闲依的接着问道:“见到了?”

    对于夫子这没头没脑的一问,白恋星似是并不奇怪,只微微一笑来到近前,上下打量一番钱夫子,随即她叹息一声,便移开视线望向四周景色感叹道:“见了...今日初会,灵儿羡慕小妹,却不知小妹更向往她无忧无虑......。”

    不知何时,钱夫子那深邃的双目已然睁开,正望着一袭白衣轻纱的白恋星,随即叹息一声故作忧愁道:“~师妹羡慕灵儿无忧,却不知老夫更嫉妒某人寿元绵长哪~如此看来这最可怜的反倒是老朽,可叹可悲矣......”

    “......”

    听着钱夫子饱含惆怅的语调,白恋星回头望了望已然满脸沟壑,苍髯垂肩的师兄,心中不禁一声哀叹。可当她触及钱夫子那富有深意的双目之时,她顿时醒悟!原来师兄是以自己为引,开解她悟道当豁达己心,不可自困执迷。

    想到这白恋星心中豁然,向着他微笑一礼:“恋星,谢师兄开解。”

    见白恋星能在瞬息之间,便理解自己之意!他有时也不得不感叹这小师妹的悟性!

    望着眼前这小师妹,钱夫子自嘲道:“感谢无需,还是说说来此何事吧?莫说你是特意来看老夫,老夫垂暮老朽没那么大面子。”

    钱夫子竹扇轻摇之间,以退为进,便将白恋星下面诸多推辞一一堵塞。

    而白恋星对于自己这位师兄,察言洞悉之能是佩服不已,也难怪他能成为父亲最为喜爱的弟子。而自己不管如何隐藏,在他面前皆如透明一般。想到此处她露出一丝不自然的微笑。“特来嘱托师兄一声,恋星已传灵儿功法,她体质特殊......。”

    可不等他说完,夫子便摆手道:“不用多言,说重点吧?”

    白恋星顿顿时时一怔!随即莞尔一笑道:“师兄,我父...。”

    不等白恋星继续,钱夫子断然拒绝道:“无可奉告!”

    连续两次突遭打断,此刻她望着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的师兄,却也不气恼。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心里早已有所准备,其实此刻的她更想知道的却是另一人!

    心念于此,她微笑道:“既然如此,小妹也不强人所难,今日见灵儿身旁有两人,不知那叫洛羽的...?”

    可白恋星这份微笑只存在短短不到一息,便被油盐不进的钱夫子抹除的干干净净。

    “无可奉告!”

    “你...!”

    白恋星一时语塞,想到自己方才的信心十足,竟然被一句无可奉告彻底击碎!再看此时正悠闲摇着竹扇的师兄,她顿时气急,不经意间竟露出小女儿姿态轻哼一声道:“父亲之事,师兄不便相告,小妹可以理解。可那洛羽资质极差,只一凡俗孺子有何不可言?”

    今日初见钱灵儿,她便能感到钱灵儿对那洛羽是倍加赞赏,甚至可以说喜爱,心下顿感好奇,于是便有了如今这一问。

    而此时,夫子却缓缓走到桃枝旁,伸手摘下一叶夹在两指间悠然自语道:“‘一花一世界......一念一清静’凡尘孺子又岂能抒此慧言?”

第十一章,白衣临界幻星辰,龙蛇九变啸长空

    白恋星骤然听闻钱夫子所念所言,心中一阵震颤陷入沉思‘一花一世界,一叶......这怎么可能出自那人之口?他才多大!就算是修道数百年,亦难有此悟性......难怪师兄收他为徒,可...。’

    当一想到洛羽资质,她便惋惜一声,声若轻灵般悠长感叹道:“如此悟性确非平庸之辈,只可惜却是五灵杂根,注定与仙途无缘,恐怕会让师兄失望,师兄如此慧明难道不知?”

    说完,白恋星面露疑惑的望着钱夫子,心中不解‘虽说这修炼讲究资质与悟性,两者缺一不可!悟性极高,资质却极差,...难道师兄有父亲的修炼功法!?’。

    见白恋星神色惊疑,钱夫子却展颜一笑,青竹扇轻轻一摇点了点这空谷山村与那远方云雾藏峰处道:“凡俗也罢,仙道也罢,皆命运使然。师妹就莫要再试探了......若师妹执意如此倒也简单,只需胜了老朽,老朽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师兄钱夫子竟然又油盐不进,她也是习以为常。既然说不动,那如今便只好切磋一番了。不过她自知与师兄修为差距巨大,断难取胜,可师兄的脾性她还是清楚一二。自己这位师兄道号君子剑,自然爱惜羽翼,断然不会行乘人之危之举。

    想到这,白恋星故作不公之状道:“师兄道号君子剑,虽说您因伤修为大跌至神影期,可小妹如今不过初入凝星期十数载,如何能胜?”

    听到这,钱夫子也不看她,只自顾自的走到石桌边,拿起茶杯拨了拨浮叶笑道:“不愧是天女倒是精明的紧,说说吧?”

    见师兄果然‘中计’,白恋星笑道:“简单,师兄压制修为与我同阶比斗,自然不失公允。”

    见此,钱夫子放下青瓷茶杯,一脸深意的询问道:“仅此而已?”

    白恋星应声道:“仅此而已。”

    说完,她疑惑的望着,此刻正拿起青竹扇走到院中的夫子,心道:‘师兄为何不拿剑?却拿把竹扇?难不成要拿这青竹扇与我比斗!’。

    钱夫子见她一脸疑惑,还不忘催促道:“开始吧,小羽他们也快回来了。”

    白恋星还从未见夫子如此爽利过,一时倒显得措手不及。不过片刻待她回过神来,心中随之便是一阵欣喜,要知道此次她可是有备而来。为了这次比斗,她特意准备了新阵法,纵使师兄天纵奇才,以同阶实力想要破她此阵,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想到此处,她微笑道:“小妹谢师兄承让。”

    钱夫子见自己这小师妹如此自信,再看她眉宇之间,眼帘张合所流露的神态,似曾相识亲切无比,于是他温和的笑道:“看来师妹对自己的阵道信心十足啊?这一点灵儿倒是与你像极。”

    骤然听闻钱灵儿,白恋星先是一怔,随即转瞬眉山微起,凝望着眼前正风轻云淡,轻摇竹扇的钱夫子,她缓缓取出一支一尺来长的白玉短箫道:“信心与否,师兄出剑一试便知。”

    “唤灵!”钱夫子微微一怔,盯着白恋星手中的短箫。此箫长一尺有一,玉润透亮,其上正通体闪烁道道七彩霞光!‘不曾想竟是师尊的唤灵短箫,难怪这她如此自信。’

    此刻她欢灵短箫在手,可谓信心百倍道:“师兄既知欢灵之名,何不让过小妹?”

    钱夫子看在眼中神情回归平静,幽幽道:“唤灵地阶中品法宝,可清心振魂,引动周遭灵气共振亲和,界修至宝。”

    白恋星一听,便点头相请:“不错,师兄果然见识非凡。那便请师兄亮剑吧?”

    见自己这位师兄不但迟迟未祭出自己的兵器法宝,更似是一脸神游天外的表情,白恋星得意之色慢慢收敛,心有不快道:“师兄未免太过小瞧于我,小妹可是知道师兄的龙剑亦非凡品。”

    似是被白恋星的话语拉回现实,他微微一笑,再次轻摇竹扇风轻云淡道:“葬剑孤海隐长空,拂扇清风做剑锋。龙剑已葬海底,老朽便用这青竹扇代剑来会一会师妹的阵法虚实。”

    见他如此敷衍,白恋星轻哼一声!

    对于夫子所言,白恋星自然是不信,要知道一把地阶中品的灵器,可不是说丢就丢,说葬就葬了。在她看来,师兄如此,实是小觑于她,就算往日再好的脾气此刻

    也是难免气恼。“小妹倒要看看,一把青竹扇如何破我的阵法?”

    话音未落,白恋星倩影竟突然消失无踪,如同瞬间蒸发一般!而小筑院落四周更是瞬间斗转星移,夜幕降临...其间一曲静怡的箫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竟环伺八方缠绕耳畔!

    望着四周夜幕景色,正随着箫声而不断变化,村舍、荷塘、小筑皆慢慢消散。转瞬之间,钱夫子便如同置身茫茫草原,空旷无极。而眼前有的,只是脚下青青绿草,随风与那不断斗转星移的诡异夜空。若问还有何物?那便是耳旁传来的似箫似风之声,风过脸颊带起阵阵寒意。

    “呼呼呜~~~刷!”

    就在这时,九道风裂之声几乎同时响起,钱夫子双眼微眯目露精光。

    见此情景,他面露微笑点头赞许道:“风凝飞梭?不错。”

    只见眼前乃至周身一丈之外,竟凭空出现九把由风灵力所化的飞梭,正迎面激射而来!虽说看似危及,可形势却是瞬息万变。

    只见钱夫子竹扇轻挥,那一把朴实无华的青竹扇,竟在夫子手中如剑般,带起缕缕清风飞旋左右,拨开周身肆掠狂啸而来的阵阵寒风,向着那九把飞梭轻柔缠旋而去。

    清风缓缓而去,飞梭激射而来,如此向左的画面,钱夫子却是看也不看只对着夜空某处微笑道:“且看老夫这几缕清风拨云见日。”

    仿佛为了印证夫子之言,只见他话音方落,那几缕清风已缠绕而过由风灵所化而成的九把飞梭。

    “沙沙......。”风化之声骤然响起!

    再看那先前还迅猛无比的九把飞梭,此时已应声纷纷溃散于无形,而清风却依旧缓缓向外轻柔飘动,仿佛吹散的只是些毫不起眼的云烟尘埃。而就在此时,四周不知何方忽然传出白恋星如同天籁般声音。

    “师兄且看灵阵星环”

    此刻白恋星隐于阵内,见自己九把飞梭竟被师兄几缕棉柔无力的清风瞬息化解。不过先前只是试探,而她口中的星环灵阵才是她的最后杀招。

    她话音刚落,四周瞬间恢复平静,而箫声亦再次响起回荡四周,随之空间剧烈震动,确切的说应该是各种灵气元素正在震动,仿佛活了一般!感受着周遭变化,钱夫子仰头望向苍穹,只见夜空之上星辰斗转旋动如环,此等景象虽是奇异却也算是别样之美!

    “轰!”

    而就在这时,似有一声雷鸣之音响起,惊厥万里,夫子顿时面露微惊之色!只见那旋动如环的无数星辰流光内,当中竟有一颗陨星滑过万里长空,带起长长的金色流光,如同裂空巨剑一般向他疾驰袭来!

    钱夫子见状,赞许道:“看来师妹已入界修之道,也好!就让老夫看看你的星环灵阵威力如何。”

    “小妹也正欲领教师兄的龙蛇九变!”

    白恋星说话之际,钱夫子身形已动,只见他单手持扇竟踏风而起,手中竹扇竟舞起了阵阵清风如剑,剑影乍起,矫若飞龙游弋波澜激荡,更如那点点火花煌煌不定,闪烁不断,转瞬之间无尽清风银刃交织环伺,一息之间那阵阵清风便已化做道道剑影。而那万千剑影竟凝聚成龙!银龙翻飞翱翔环绕夫子之上,而那龙首,此刻更是昂首望着星环下,正呼啸而来的陨星不断怒吼狂啸!

    “吼~~~!”一声高亢的龙啸声响起!

    与此同时,陨星周身火焰翻滚呼啸而下,向着大地之上那正仰天怒吼的银龙撞击而来!钱夫子身法依旧变化莫测,可若是洛羽在旁定能一眼认出,这便是夫子教他的龙蛇九变无疑,只是前次使出却无此威势罢了!

    就在大地被火光照亮,恍如白昼之时,夫子已然站定,单手持扇向着夜空随意一挥,“吼~!”只见那银龙再次狂啸一声,声震八方,冲天而起......。

    ................

    桃花村荷塘小筑,篱墙院内。

    此时夫子正竹扇轻摇望着院外的白衣身影,双目却依旧深邃而悠远,如同夜空中的点点繁星,璀璨而明亮。

    白恋星面无表情的望着夫子道:“这就是龙蛇九变嘛!?小妹望尘莫及,待下次再行领教,后会有期。”

    说完,她向着远处云雾遮蔽的青丘山飘然

    而去。

    望着那已然远去的白色身影,此刻他双眼却微微颤动,留下一声幽幽的叹息之声。

    白恋星的到来,本是平常的小事,不足道哉。让他不曾想到的是,这位小师妹竟已经踏入了界修之列!要知这天下修者无数,主要分道、界、剑三大修真类。

    前者道修,人数众多然相对中庸,重法器法宝而轻神通;

    剑修却恰恰相反,重神通而轻法宝,同时视剑如命,虽手段凌厉无匹,然而能够成为剑修者却少之又少;

    最后这界修则更是极端,他们痴迷于阵道,醉心结界,对于空间与灵气的运用更是远超常人。然而也正因为如此,也导致他们修为迟缓,可若是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小觑界修那便是大错特错。修士一旦进入界修行列,就意味着其对于灵力的亲和力,已达到一种全新的境界!

    结界有别于阵,阵或破之或随时间长短自然崩毁,其所依仗者不过是灵气的暂时奇变,故不能久持。而结界则倒是更像一个系统,多以灵晶为核心驱动,引动周遭灵气自行运转,生生不息。若无绝对实力破开结界,便只有困死一途!

    而有些厉害的结界甚至需要极品灵晶的驱动,先前所知的延续近十万年,依旧持续运转的五行宗护山大阵,便是结界无疑。

    界修随手之间便可布置出各种阵法,以一人之力困杀一众修士的例子可以说并不稀奇。

    相传在数万年前,神赐大陆灵州出了一位修炼阵道的天纵奇才子桑牧雪。他以一人之力布下困杀结界,一夜之间竟将一顶级世家夷为平地,无一生还!自此修真界尊称其为界王...。

    如此,可想而知界修的恐怖之处。

    而对于白恋星以凝星之境便跨入界修行列,钱夫子自然甚是欣慰。

    .........

    翌日,泪孤海湾。

    “哈!哈!......。”

    听着身后小徒不时传来的呼喝声,钱夫子抖了抖手中依旧毫无动静的鱼竿,砸吧砸吧嘴,倒是干脆撑着身旁空空如也的鱼篓,打起吨来!

    不远处正舞剑挥汗如雨的洛羽,一见钱夫子好似酣睡,他眼珠滴溜溜一转,随即嘿嘿坏笑,便索性瘫倒在地,显然是在偷懒!

    可洛羽嘴上却未闲着,装模作样呼喝道:“哈!哈~......。”

    一边有气无力的叫着,一边望着湛蓝云卷的长空。当阳光洒射眼帘,睫毛轻颤,微微盍上双眼。听海浪叠叠之声入耳,闻芳草清香沁人心田,让他不禁陶醉。

    “呼~~”

    呼出一口浊气,青草绿茵在海风下徐徐晃动,不时挠拨着他裸露的肌肤,阵阵酥痒却又倍感舒适。

    “舒服吧?”

    “舒服......啊!?老师!”

    洛羽瞬间惊讶的睁开眼帘,一双大大的眼睛,正望无辜的望着眼前不知何时到来的钱夫子!而就在他正疑惑老师怎得走路不带一丝声响之时。

    钱夫子却弯腰背负双手笑骂道:“稍有些许机会,便偷懒耍滑,还不起来?难道要老夫搀你不成?”

    见夫子微笑和睦的神情,他迅速爬起,摸着后脑勺尴尬笑道:“...弟子知错。可老师,弟子也是有苦衷的啊?”

    钱夫子一听,却是指着洛羽笑呵呵骂道:“你还有苦衷?...你陶师兄偷瓜难道不是你出的好计谋?看来为师罚你练剑四个时辰还是轻了。”

    钱夫子说到这,见这小子竟还双眼四顾欲要托词,便立即闷哼道:“休要狡辩,你等三人中,就属你最鬼精!”

    可洛羽却是厚脸皮笑道:“谢老师夸奖。”

    钱夫子一见,顿时一愣,随即喝道:“恩?...滚!立刻!马上!回去面壁思过。”

    见钱夫子此刻一扫和睦之色,一脸严肃,洛羽顿时吓的是屁滚尿流,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回头询问:“老师,能一边面壁一边吃饭吗?”

    “滚!”

    “好的~。”

    望着那正奔跑如一阵风般慢慢消失在远处的洛羽,钱夫子那满是怒气的神情,却慢慢消逝,随之面沉似水,似是自言自语道:“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第十二章,不请自来唤听雨,孺子望雪引寒梅

    “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钱夫子话音未落,仿佛周遭灵气、草木、磐石、甚至是那不远处的泪孤海,都沸腾狂暴起来,整个世界仿佛听其号令一般!

    “不好!”

    就在周遭巨变之时,一声惊诧的呼声自大树之后传出,刹那间便有一道褐衣身影闪现而出。

    褐衣之人略显沧桑,貌似及艾之年,却身姿魁梧,同时面露惊容,一步踏出便瞬间消失在原地!

    见来人欲逃,钱夫子微笑道:“来了,又何必再走?”

    话音刚落,钱夫子所立之处,周遭百丈内竟然物换星移一片空寂!有的只是脚下如同镜面一般的水面,和那霞光万里的苍穹!哪还有半点泪孤海畔的样貌?虽说这一变化看似漫长,其实只在瞬息之间!

    而此时的钱夫子,正独立于水镜之上,凌波缓缓回荡在脚下。他抬头望了望此刻依旧留在原地,正惊诧万分的褐衣来者!

    随即,钱夫子感怀道:“多少年了,老夫隐居在此倒也清静,君峰阳你不该来打搅老夫。”

    叫做君峰阳的褐衣人骤闻夫子之言,瞬间转身,双瞳正死死的瞪着此刻如同神祗一般的钱夫子。

    忽然!他那凝如山岳一般的浓眉却骤然舒展开,大笑道:“我早该猜到,这天下间,又有几人能使出剑域?不曾想,时隔近千载,钱接引,你不仅没死,修为竟恢复到了空冥期!不愧是萧在天的得意弟子啊,君某只恨当初秘境之内,未能将你困杀当场!”

    此刻君峰阳心中怒极,同时也万念俱灰。他明白以自己神影期的修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空冥强者的领域下逃脱!

    空冥期,是修者开始领悟天地法则的阶段。他们可以将天地法则借为己用,释放出属于自己所独有的领域。而在领域之内,他们就是一方天地之主,就是神!而在领域面前,空冥之下皆是蝼蚁!

    但!叫他疑惑的是,此刻的自己明明身处剑域之中,然而眼前的钱接引,却只是神影二层!难道他在隐藏实力?

    望着须发皆张一脸怒容的君家老祖君峰阳。钱夫子却是站立不动,只见他单手一伸,便唤出一颗鹅蛋大小,闪烁乌金之光的骨球!

    钱夫子微微笑道:“当初你设计未能灭我五行宗,如今又想谋算老夫宗门?君峰阳...可认得此物?”

    望着眼前手持金骨狼魂仰天长笑的钱夫子,君峰阳顿时醒悟,面露难以置信,指着钱夫子怒喝道:“你杀我君家子,就是为引老夫入翁?难怪你未抹去金骨狼魂上,老夫留下的一缕气息,...不曾想,你钱接引号称君子剑,却也用得此等算计?”

    望着此刻正面红耳赤,眼中却惊疑不定的君峰阳。钱夫子忽然苍眉一凝,面容瞬间一片冰寒。只见其单手伸出,向上缓缓抬起,其上仿佛拥有千钧之力一般,灵力更是蒸腾而出!

    “哗哗......!”顿时周遭如镜水面,涟漪忽起四处显现!随之竟升起道道蓝色三尺剑刃。

    “嗖嗖......!”只见瞬息之间那数以千计的剑刃,竟在君峰阳惊疑交错的目光下腾空而起!

    而就在此时,钱夫子肃杀之声,如同九天雷神般响起:“剑域听雨”!

    随着钱夫子喝声响起,那虚浮于空的上千把蓝色利刃,竟然齐声长鸣,响彻长空!而就在此时,他那闪烁蓝芒的双目却慢慢闭合,刹那间,苍穹之上无尽利刃,竟如雨幕天降一般,倾泻而下。

    “!!......!”

    君峰阳抬头仰望那数之不尽的利刃流光激射而下,可听在耳中却似淅淅烟雨!

    他自知以神影中期的修为,纵然拼了性命也断无可能抵挡剑域!不过,此刻的他虽面露惊容,但却心中疑惑。

    不错!从一开始他就质疑,钱接引是否恢复实力,而这剑域也只不过是其强自为之。为何如此说?只因钱接引道号君子剑,向来行事光明磊落,纵观其一生何曾用过诡计算计于人?反之,若其实力恢复,大可堂堂正正灭杀自己,何必如此周折,反倒诸多可疑?瞬息之间君峰阳便想通其中关键所在,心中更是大定。

    同时他望着苍穹之上,那声势浩大的剑雨,正不断向自己激射而来,反倒狂啸讥讽道:“钱接引!老夫料定你实力未复,乃是强弩之末!今日鹿死谁手尤未可知,哈哈哈~!”

    霎时间,君峰阳须发皆张,周身黄金铭文浮现,闪烁如烈阳一般!其古铜色的皮肤上更是浮现片片金色鳞片,如同人形凶兽一般!同时,他那如鹰爪一般的双手竟向天并指成掌,随即瞬间左右拉开,其上方竟如那朝阳东出一般闪烁道道霞光,片片七彩锋芒显现!只不过,那七彩锋芒并非美丽

    的霞光,而是九把如刀锋一般的巨大骨刃!

    此时,君峰阳望着满天剑雨,怡然不惧大啸道:“看老夫地阶极品古器九牙!”

    话音刚落,其周身金色符文顿时大涨,显然是其灵力已调动到极致。与此同时,那头顶上空的扇形七彩骨刃更是霞光大作,耀射雨空,刹那间便化作九道巨大的七彩光刃,如同上古凶兽一般逆天而上,迎向那数以千计的流光剑雨!

    “铮!铮!铮!铮!铮!......!”

    金铁轰鸣之声自长空不断响起,直至君峰阳头顶上空黄金铭文处!“轰~!!”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剑域,转瞬之间一切回归平静,复归泪孤海畔!

    钱夫子表情依旧平淡如常的望着,此刻正单膝跪地呕血不止的君家老祖君峰阳,显然他受伤极重!

    可此时的君峰阳却面露狰狞的笑望着远处,正一动不动的钱夫子,讥讽道:“~钱接引,你以为这威力大减的剑域能杀得了君某?哈哈哈...是不是很失落?可你没机会了,此时你我皆受重创。尤其是你,你以神影二层的修为强行引动剑域,我看你离死也不远了。呵呵呵~待本老祖伤势痊愈之时,便是你五行宗覆灭之际!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你那小徒弟,他可是五灵杂根。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五行宗有一个萧在天就够了,至于其他...待你陨落之后,老夫会好生‘关照’的哈哈哈哈....!”

    君峰阳话音刚落,钱夫子却神态自若缓缓抬步上前,哪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钱夫子面露寒意道:“君峰阳,老夫不得不承认,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

    望着此刻,眼中杀机骤显的钱夫子,正向着自己缓缓走来!君峰阳顿时难以置信,眼见钱接引欲抬手之际,他连忙强自引动丹田,只见其周身血脉刹那间如同沸腾一般,血肉更是四散飞溅!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之后,君峰阳已然消失在原地!

    望着空空如也的草地,和那一滩殷红的血迹。钱夫子瞬间满脸涨红,随即眉头一皱,“噗~!”一口血箭喷洒而出,将那本就血染的草地,晕染的更加娇艳!瞬间钱夫子的面容,变得如同白纸一般。

    虚弱不堪的钱夫子喃喃自语道:“...重伤在前,血遁在后,这君老怪怎么也该修养恢复个七八载吧,够了,够喽。”

    说完,钱夫子便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向着桃花村而去。

    ....................

    数日后,九岳君家,老祖闭关之地。

    此时的君峰阳已然回到君家,此刻他正面色苍白的盘坐于蒲团之上闭目疗伤。而身前一丈之外,正坐着两位长相极其相似的中年男子,此二人自然就是君家当代家主君不疑与其胞弟君不惑。

    此时,二人神态各异,家主君不疑面色凝重,显然是在深思着什么。身旁的君不惑则是面带怒火的闷头沉默。

    就在这时,正打坐疗伤的君峰阳,缓缓睁开那双狭长的鹰目,望了望神态各异的两兄弟叹息道:“传令下去吧,暂缓行动。”

    可君家老祖这话音刚落,还不等家主君不疑相问,身旁的君不惑却是面露惊诧抢先问道:“老祖这是为何?其实无需您亲自出马,只需安心调养,有我兄弟二人,一样可以灭了......。”

    君峰阳不由分说便怒斥道:“蠢货!你能不能动动脑子,五行宗的书生剑是摆设吗?”

    一通臭骂,君不惑只得唯唯诺诺埋下脑袋。君峰阳也懒得理会这蠢货,望向此刻正一脸凝重的君不疑道:“不疑,我与那钱接引交手一番,虽说深受重创,但修养调息数载即可。反倒是那钱接引,老夫断言,不出数载他必死无疑。届时我伤势痊愈,便是覆灭五行宗之际。老夫闭关期间,你仍需削弱五行...。但,切记不可过激,以免影响大计。”

    君老祖这一通说完,便双目微闭,显然是下了逐客令了。

    君不疑心领神会,推了推身旁仍在垂头独自郁闷的君不惑,恭声道:“老祖放心,不疑(不惑)拜退!”

    二人礼毕双双离去。

    ................

    十二月初,大雪。

    转眼数月匆匆而过,凛冽的寒风正肆意呼啸。似乎要将那窗前摇晃的梅枝折断。物且如此,人又何以堪?

    烛灯摇曳着煌煌而婆娑的光影,映照着男孩那清秀却又尚且稚嫩的脸庞。待放下手中冰凉透骨的竹简,那双小手早已不在温暖。

    搓了搓僵硬了的手掌,呼了一口热气,洛羽怔怔的望着窗外道:“竹庭萧瑟舞,苍山云烟处......。”

    离愁已近三载,却不曾想如今自己仍旧忘却不了那份思乡情。在这孤寂的凛冬,唯有那一抹淡淡梅花馨香,方能让孤寂的心获得些许抚慰......这雪,应该快落下了吧?

    洛羽望着窗外冬景,愁思而抒:“冬梅望雪伴尘飞,痴儿万里心何归?......”

    对于没有雪花纷飞的冬季,洛羽总觉着少了几分韵味,特别是这云雾弥漫的幽幽桃花山谷,便更是少了一份冬日意境。

    其实他还是很喜欢这桃花山谷,概因这一年四季无论何时都境美如画,气候也是湿润。许是此处南依青丘山脉北麓,北望泪孤海湾之故。不过说起这青丘山,可谓峰凌顶秀,云山雾绕。无论在何时节,那青丘山巅数座巨峰,永远隐匿在烟云缥缈之下,隐隐有飞鹤遨空霞光普照,远远观之真似那仙境福地,如诗如画一般。

    ‘老师令我临窗观梅感悟而抒,这已经作了许多,为何老师仍旧不满意?...哎~留我在此喝西北风,他老人家倒好,却在内屋避风烤着炉火....不是说上行下效吗?这待遇怎得差距如此之大!?’。

    此刻的洛羽是一边心中腹诽,一边叹息,痴痴望着窗外,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而在此时,却传出钱灵儿不断催促的声音:“小羽,你快接着想啊~。”

    忽然右边热榻之上,钱灵儿那红扑扑的小脸蛋从一团厚实的棉被中露出,正不断催促。显然并未察觉到,某人望着她时,心中的丝丝羡慕与哀怨。

    洛羽吸了吸那倒垂的鼻涕,没好气的瞪了‘监工’钱灵儿一眼,心中一阵恶寒‘想想想,哪有那么容易?......’见他沉默不语,钱灵儿抬头望来,瞅了瞅洛羽已然冻得通红的鼻头。心中顿时不忍,便小心翼翼的将身体向着他挪近了些,同时悄悄的用被子盖住他那冰凉的双手。

    钱灵儿略有羞涩的凑到他耳边柔声细语的问道:“还冷吗?”

    一阵暖流瞬间包裹双手,洛羽顿时怔住,愣愣的望着自己那已经消失在棉被下的双手。可就在他还不急反应之时,钱灵儿关切之声竟如丝柔缠绕般自耳边滑过,带起阵阵暖意与酥麻之感!

    洛羽赶忙躲开,垂望他处急忙道:“好多了,好多了。”

    见洛羽躲开,再看那正隐藏在袖中,微微搓动的双手,与那微耸的肩头分明是在说假话。钱灵儿心中气恼,可想到如此冷风中瑟瑟发抖的洛羽,心中那丝不快顿时烟消云散,瞬间又心软了下来。

    她再次凑上前来笑道:“大笨蛋,其实爷爷说感悟而抒,很简单呀...。”

    听着钱灵儿的话语,耳边再次传来阵阵酥痒的感觉,他本能的想要躲开,可却被钱灵儿温暖柔软的小手紧紧攥住......。

    而就在洛羽不知如何是好时,余光恰巧瞥见窗外点点白绒纷飞而落,心中一喜大叫一声:“看!下雪了!”

    钱灵儿一听一阵惊喜,是想也不想,瞬间推开洛羽,开心的跳出被窝蹦到窗边。洛羽见此,哪还再犹豫?瞬间便将那已被钱灵儿无情抛弃的救命棉被裹在自己身上,顿时浑身一阵暖意‘下着大雪,裹着棉被,看着傻子玩雪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洛羽正享受温暖之时,钱灵儿却再次催促道:“小羽,下雪了,快想啊,快啊?”

    钱灵儿望着屋外的鹅毛大雪,欢呼雀跃,伸手触摸之时还不忘记挂着洛羽的课业。感受着身体在温暖的被窝中慢慢恢复知觉,他抬头望着临窗弄雪不断关切催促的钱灵儿,视线慢慢移向窗外纷飞的鹅毛大雪。

    洛羽微微一笑,感怀道:“是啊!好大的雪。”

    钱灵儿回头疑惑的望着洛羽,见他已然裹上棉被,随即嘴角微微上翘向着洛羽甜甜一笑。

    而此时,洛羽却神情格外专注的望向窗外故作不知,随即轻咳两声道:“三分归缘言芳华,千载桑田现昙花;红梅傲雪青丘下,桑莘沐雪有人家。”

    洛羽望着纷飞飘落的雪花,点点晕染枝头那一抹嫣红。梅枝随之微微轻翘而起,傲立窗棂间,心中感叹‘凛冬之际,也只有这寒梅独艳天下,...君子亦如是吧,嗯?!君子!对,就是君子!’洛羽忽然大叫一声掀被而起,顷刻间便已冲出小屋,只留下小嘴微张面露惊讶的钱灵儿。

    而小屋外还不时传来洛羽的高呼声:“老师,老师,是君子德行,我辈当如梅傲雪!立世......。”

    回想方才,如魔障般冲出小屋的洛羽,钱灵儿噗嗤一乐笑出声来,微笑着望着窗外,柔润的藕臂双双撑起那如粉雕玉琢般的下巴倚靠在窗棂边,痴痴的望着已然慢慢堆积的白雪,喃喃自语。

    “望雪千羽念无瑕,伴梅一世待春华。”

第十三章,少年三载加冠时,红榜第一夫子逝

    转瞬三载春秋过,孺子佳人初长成。

    《雨雾染迷谷,青竹荷塘中二月雨水》

    春风习习,每逢进入这雨水时节,山雾缠绕幽谷潺鸣,细雨绵绵中的桃花村总是如此醉人。

    午后荷塘边小筑廊下,此刻一位碧玉年华,身姿婀娜的少女,身着月白罗裙,一副淡雅脱俗的水青碧罗丝带款款系于腰间。如墨染般的秀亮长发,正向后微微挽起,随后垂落腰际,云髻之上霞光点点,正斜插着一支银塑铜雕的梅花簪。她秀美的脸庞竟未施半点粉黛,却仍旧晶莹如白玉。

    此刻,她正只身一人静立于木廊屋檐下,双手间托着一方锦布覆盖的托盘。

    那白皙如雪的脸庞上,一双美目正痴痴的望着荷塘中点点波澜,扩散再相融直至回归平淡涟漪又起。

    钱灵儿嘴角微微上翘,浅浅一笑,仿佛这数百里山川湖海,一瞬为之艳倾如画。

    而此时小筑堂屋内,相比三年前,钱夫子却衰老了许多,身影也越发的佝偻,只是那一头华发,却从未凌乱过,反倒梳理的井井有条。

    此刻他正端坐高堂之上,望着跪在身前,略显稚嫩的少年,而这略显稚嫩的少年自然是洛羽。

    三载转瞬逝,少年也初长成。

    恰在此时,钱夫子苍老的声音响起:“神赐大陆男子十五而加冠赐字,...再有两载,你便是弱冠之年,但为师这身体却是每况日下,届时恐不能再为你行冠礼喽。”

    洛羽听在耳中,随之一颤,那深埋的脸庞瞬间抬起,虽有稚气未退,却已俊秀不凡,只是此刻却是多了几分惊疑之色。

    “老师......。”

    洛羽正要开口,却被钱夫子微笑制止道:“为师今日便为你束发加冠,待礼毕之后,你便可自行前往赶考。”

    听到这,被夫子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怔住了!‘什么?加冠!’洛羽面露惊讶之色。

    正如夫子先前所言,男子十五方可加冠成人;女子十五便是碧玉年华,嫁人为妻。如今桃花村读书之人本就极少,而他也只见过陶师兄冠礼,只能说略知一二。当时还觉得挺新奇,谁曾想今日老师却要提前为自己加冠!

    可就在他惊讶之时,夫子却已来到身旁,不由分说便解开洛羽头上青布发包束带。瞬间,那一头乌黑的长发顺势而下直垂胸腹。

    洛羽见夫子竟然来真的,顿时正襟危坐目视前方。望着身前夫子微微晃动的身影,正一丝不勾的为他梳理长发。那在眼前不断拂动有秩,却枯瘦修长的双手,正缓缓的上下律动。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一切准备停当,钱夫子轻轻的将他额前长发向后拉起,缓缓颂道:“额发背引忘童衫,两鬓山河君子方......。”

    随着夫子一句句悠远而绵长的礼颂声结束,洛羽长发已然束成。

    至于现在是何模样,他也不得而知。只知道眼下正有两缕长发自两侧垂落于胸前,脸颊之侧亦有数缕长发飘落。感受身后长发并未如陶师兄一般全部束起,而是一半垂落身后。

    洛羽心下大定,想来老师是束一半放一半。自己脑中幻想一番此刻模样,配上一身白色长衫,应该很是仙气...嗯,若是再有一把折扇.......。

    就在此时,夫子颂道:“冠礼~!请冠~!”

    而此刻正胡思乱想的洛羽,顿时心中一颤,目不斜视望向前方。他知道,冠礼最重要的时刻来了,想到这一世的自己终于成人了,心中亦是激动万分。

    就在此时,屋外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随之一阵淡淡荷花馨香,叫人闻之淡雅清心。不用问,便知是钱灵儿。

    不知何时钱灵儿已跪坐在他右侧,她微微低首,双手高高托起一锦布遮掩的木质托盘。

    夫子神情肃穆礼颂道:“祭告天地,行叩拜大礼。”

    礼仪行令,在陶师兄冠礼之时,洛羽便见得仔细,此刻便依礼而行。

    祭告完毕,见夫子掀开锦布,托盘之上竟然分别静立着,缁布冠、皮弁、素冠三种冠制!洛羽虽未曾加过冠,可却见过陶师兄加冠啊。他清楚的记得陶师兄加冠之时,只有一个冠,可为何自己却有三个冠帽?

    夫子看了看满脸疑惑的洛羽,再看看一旁低头高举托盘的钱灵儿,眼中一片柔和的继续道:“一加缁布冠,表参政之资,斯治人事之任。”

    说着,

    夫子便将缁布冠戴于洛羽头上,洛羽只得以礼应之。钱灵儿却在一旁盯着他头上的缁布冠,强忍住笑意。见自己又被取笑,洛羽岂能示弱,抬头之际回瞪了一眼,‘居然敢笑我,难道本公子戴这缁布冠不帅气吗?曾听老师言,加缁布冠便是有了参政之资。也不知这剩下的两个都有什么寓意。不管何意,看来老师对我期望颇高......’

    洛羽正想着,忽见夫子又将冠取下,放回的同时,又拿起木盘中间的皮弁接着道:“二加皮弁,表参兵之资,斯护卫山海之任。”

    “......”

    洛羽一听这话,心中是哭笑不得,‘我说老爷子呦,您老心也是呔大了,让我护卫这山海?您老当弟子是裤衩外穿霸气侧漏的超级英雄吗?我就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也呔重了些吧?您就不怕把我这小身板给压成一副膏药?’

    显然,钱夫子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因为此时的夫子又继续道:“三加素冠,表参......。”

    随着夫子一声声颂礼,加冠到了尾声。洛羽心中苦笑的同时,只当是走个形式,便向着钱夫子三拜谢恩礼,礼完他却拜地不起,恳切道:“弟子,洛氏羽,自幼孤流于世,幸老师收留恩养于左右,今虽已成冠礼。然古礼有言,长辈赐字方为全礼,故请老师赐字,以成全礼。”

    夫子听完眼神微微闪动,随即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钱灵儿,眼中似有不舍之意。

    待过了片刻,他望向堂外幽幽叹息而出:“你既有此请,为师亦当赐之。老夫不能教你、护你一生,此后你需切记铭记,君子所为凡事问心无愧,大义小节之间有所为有所不为,俯仰当无愧于地,无愧于天,为师便为你取字‘问天’吧。”

    洛羽默念道:“问天!洛问天。”

    他顿时欣喜的抬起脸庞,望着正独自出神的夫子。

    过了片刻夫子忽然回过神来,见他正傻笑着望着自己,瞬间眉头一皱没好气的呵斥道:“傻站着作甚?还不出发赶考?”

    洛羽顿时剑眉一挑,心中一怵,本能的应了一声。他看了看夫子,又望了望身旁依依不舍的钱灵儿,便默默回屋,收拾行装。

    ......

    桃花村,村口处。

    “问天...。”

    钱灵儿说完,皱了皱眉头,心中一阵烦躁‘爷爷这取的什么字嘛,叫着别提多拗口...。’

    而此时的洛羽则撑着油纸伞,见钱灵儿秀眉轻皱便会心一笑,随性道:“还是叫小羽吧,小羽叫着亲切。”

    说完他便望向远处青丘镇的方向,钱灵儿听得洛羽之言却是甜甜一笑,点头应是道:“那你路上需小心,雨季路滑,我......和爷爷等你回来。”

    说完,钱灵儿偷偷望了眼正‘认真’望向远方的洛羽,见他好像没有察觉到什么,心中庆幸,但又有一丝失落。

    雨幕淅淅,油纸伞下一片寂静。

    两人沉默许久。

    似是感觉气氛有些压抑,洛羽岔开话题道:“额,这个,对了!为何灵儿姐不祝我得中秀才?”

    洛羽回头佯装一脸坦然的望着钱灵儿,可钱灵儿见了却是自信一笑,这一笑还真是如那出水芙蓉般美艳不可方物,只扰的洛羽心神一阵悸动!‘妖孽哦,这才十几岁的丫头就这样了,这以后还得了?’

    而就在洛羽心中腹诽之时,钱灵儿却是自信的笑道:“区区一秀才,陶师兄都能中得,你怎中不得。”

    似是被钱灵儿话语中的那份自信所感染,洛羽顿感心中一阵豪迈之情上涌,随即撩开长发,故作洒脱道:“区区秀才自然不在话下,好了我走了,...你且照顾好老师,他......他苍老了许多。”

    说完洛羽转身向着雨幕中缓缓行去,挥手告别。

    望着洛羽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雨幕里,钱灵儿微笑道:“爷爷本来就老嘛,要不怎么是爷爷,还成人了呢,白痴~。”

    眺望片刻,钱灵儿缓缓转身向着桃花村内而去。

    ......

    此去青丘镇,虽说道路泥泞不堪,但桃花村与青丘镇只相隔三十里,半日还是能到的。只是乡试人数众多,又需三场,颇耗费时日。

    夫子曾言:‘七日必有定论’,果不出老师所料......。

    第九日后,洛羽望着府衙外的‘公示榜

    ’。

    此刻那玄色木质公示榜上,正张贴着一份鲜红色的告示。而左侧第一位,便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见此,洛羽心中大定。

    神赐大陆以左为尊,座次、书写等等皆是如此,而自己的名字在红榜左一,自然是第一毋庸置疑,再加上竹牌一侧注有名次是断然无误。

    可虽说乡试自己拿了第一得了秀才之名,可他却不知为何?心中总是烦闷不堪‘也不知何故?心神不宁!此间事了,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思虑再三仍旧毫无头绪,反倒心中越发焦虑不安。洛羽不再多想,连忙赶往府衙,领了秀才身份,便匆匆出城向桃花村赶去。

    ............

    午后申时,洛羽站在桃花村口,一手扶着村口的老槐树一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望着村内道:“总算回来了,一别九日,仿佛离别数载一般。如今到了村口,却为何心中更是心神不宁?哎,也许是近日太过疲劳所致。不管了,先整理仪容,免得叫老师见着生气。”

    待准备停当,弹去一路风尘,他便稳步向村里走去。

    将近荷塘小筑,洛羽迫不及待大喊道:“老师,灵儿姐,我回来了!小羽幸不辱...。”

    当他正要推开院门时,荷塘外却传来刘婶的疑问惊呼声:“小羽,你怎得才回来?”

    洛羽眉头微皱寻声一看,疑惑的望着刘婶正抱着一盆衣物,显然是准备到这荷塘边洗涤一番。见此他也不想多耽搁,便索性直接询问道:“怎么了刘婶,我家中人呢?”

    望了望略带伤感的刘婶,又看向院中,见这大白天的竟然屋门紧闭,而地上则有零星散落的黄纸!

    洛羽脑中顿时轰鸣:“这......!”

    见洛羽愣住,刘婶不舍道:“你这孩子,钱老夫子已经去世多日了,此刻灵儿还在桃花林守着呢。你......”

    “嘭!”

    行囊落地声想起,不过片刻,洛羽忽然惊醒,一脸悲凄的向着后山狂奔而去!“老师......!”

    望着消失在后山的身影,刘婶一声叹息:“这季节......”

    ......

    都说初春是个万物生机勃发的季节,但许多人却不知,这也是老人最容易离去的季节,万物相生相克,生死轮回又如之奈何?只得感叹在这天地法则面前,就算人类亦是如此微末渺小。

    而此时,后山桃花林中,钱灵儿正身披素白麻衣,头插白花,跪坐于夫子墓碑前。

    望着那一方四尺墓碑,钱灵儿眼中透着浓浓的悲伤之色道:“谁曾想,羽离开才两日,爷爷您就丢下灵儿走了,若是羽在该有多好......!”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无比熟悉的声音:“老师...!”

    钱灵儿瞬间转过身来。“...羽!”

    望着眼前朝思暮想,期盼早归的身影,几日的孤怜无助瞬间化作两行清泪一涌而出,滑落脸颊。

    洛羽缓缓走到钱灵儿身旁,望着前方四尺高的冰冷石碑,他颤抖的伸出手指,当触上那令他寒澈心扉的石碑时,随之悲泣的颓然跪落于地,自责道:“弟子早该猜到,早该猜到如此...弟子愚蠢,又让您失望了......老师呜呜呜....。”

    望着此刻正跪倒在地的洛羽,声声悲泣不断自责,钱灵儿心中更是痛楚不忍。

    随即,将此刻正心如刀割的洛羽拥入怀中,柔声安慰道:“爷爷不怪你,爷爷说‘能有你这样的弟子,此生无憾。’羽,你莫要悲伤,爷爷不喜男儿流泪。”

    许是钱灵儿的话语起到了作用,亦或是这温暖的怀抱,让他伤痛的内心升起阵阵暖意,那颗冰冷的心亦随之慢慢平复下来。

    而这时钱灵儿却低着头,默默的为洛羽穿戴好麻衣孝服。待上完香,洛羽深深的跪拜下去。

    望着身前不断跳动的火焰,他痴痴的对着那四尺寒碑喃喃道:“......老师,小羽中了秀才,红榜第一,可是小羽却高兴不起来。若当时弟子不去赶考,便可在您最后时刻侍候左右。小羽知道老师不喜弟子如此,会说小羽不思进取,但小羽觉得这样幸福...幸福的紧.........~不明不慧错春秋,功名利禄何所求?....这功名又岂能换得老师一日春秋...?”

    春风拂林,空碑犹叹,斯人已去。

第十四章,似水流年少年成,三人同心说陶德

    荷塘小筑。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而此时的洛羽与钱灵儿已然回到了家中。

    烛光下,两人相对沉默而坐久久不语。钱灵儿一直望着洛羽,不曾移开半点视线。而洛羽却只低着头,那出神的表情仿佛是在思考人生。

    似是想到什么,洛羽打破沉寂道:“老师,可有遗言?”

    说完他再次垂首,仿佛先前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而钱灵儿却是秀眉微皱面露黯然之色,轻咬粉唇道:“爷爷临终前,只喃喃自语‘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行。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钱灵儿说完也低下了脑袋,隐隐有抽泣之声。

    而洛羽听完,却是心中是五味杂全感叹道:“老师德行,我望尘莫及。”

    钱灵儿听罢,却是眉头轻锁,疑惑的抬头望着洛羽询问道:“爷爷说的是何意?”

    洛羽只望着那正冉冉跳动摇曳的烛火,故作幽幽道:“浩然正气,天地长存,君子之道......。”

    不等听完,钱灵儿眉头微皱打断道:“什么跟什么呀?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说着钱灵儿不忘偷偷瞅了洛羽一眼,而洛羽则望着钱灵儿,那灵动的双眼,满脸苦笑摇头道:“其实也没什么,老师之言乃君子大德,已然超凡脱俗......。不过,我们活在当下,还是要考虑柴米油盐这等俗事的,如此大德只得待我垂暮之年方能去想咯。”

    钱灵儿望着故作一脸无奈状的洛羽,嘴角微微一笑,便撑着胳膊,抬起动人的脸庞,望着洛羽忧愁道:“羽,我们以后怎么办?虽说家里有爷爷留下的钱粮储蓄,且你也功名在身衣食无忧,可爷爷不在,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总觉着心中空落落的。”

    洛羽出神的望着烛火,仿佛烛火里有什么巨大宝藏一般!

    见洛羽如此,钱灵儿顿时气急道:“喂,问你话呢?”

    说着,她伸手就揪住洛羽的胳膊,一阵反拧,随之一声凄惨的痛呼声响起!

    “啊~~疼!”

    洛羽顿时求饶道:“疼疼疼!撒手...我说我说!”

    揉了揉胳膊,见此刻正撑着下巴望着他的钱灵儿,洛羽也有样学样,撑着下巴无精打采道:“还能怎样?以后自然由我来照顾你。”

    钱灵儿一听顿时惊喜道:“真的!?”

    看了看此刻惊喜不已的钱灵儿,洛羽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而后接着道:“待我日后金榜题名时,便予你荣华富贵。”

    说道这,他却戛然而止,钱灵儿等了半天,见迟迟未等到下文!随即眉头一皱,望了望此刻正故作一脸臭屁的洛羽,那眼神活脱脱在说‘我够意思吧?’。

    钱灵儿试探的问道:“说完了?”

    洛羽却摸了摸鼻子,故作认真,点头道:“恩,说完了。”

    钱灵儿顿时轻“哼”一声。

    见钱灵儿那‘魔爪’又要抓来,洛羽早有防备,岂能叫她得逞,一个纵身向后跳开随即大叫道:“打住!君子动口不动手,老师灵位在上,灵儿姐莫要失了礼数。”

    还别说,一谈及夫子,钱灵儿倒是真的停下,只是仍旧气恼的盯着洛羽。

    僵持片刻,钱灵儿忽然将一物摔入洛羽怀中,随即不管惨叫连连的洛羽,转身便已回屋。洛羽胸口一阵钻心疼痛,‘我去,这臭丫头,居然暗算我!弄伤了本秀才,以后谁养你?’

    洛羽一边腹诽,一边伸手在怀中拿出一硬物,这一看,竟然是一副由五颗小方石串成的石手环!

    见此,他一边打量着石手环,一边疑惑问道:“灵儿姐,这是何意?”

    询问片刻,却不见回答,洛羽只好尴尬一笑独自把玩。

    过了许久,钱灵儿声音才响起:“爷爷遗物,留给你的。别与我说话,生气呢!”

    洛羽更是疑惑,嘀咕道:“遗物?”

    显然某人只听进了前半句,对于钱灵儿话中的后半句,洛羽直接无视了!

    他拿起手环仔细端详观看,石手环由五颗平淡无奇的方形小石头串连而成,工艺粗糙不堪,不过戴在自己手腕上,大小倒是刚刚好。‘看这质感,估计就是地摊货色,刷个颜色,雕个花,刻个字,也许还能值几纹钱。算了,怎么说也是老师留给我的遗物,还是好生戴着,也算是留个念想,谁叫我这么孝顺尊敬师长呢?’

    可就在此时,里屋传来钱灵儿的声音:“羽,我饿了。”

    声音已然温和了许多,洛羽一听,是想也不想立刻起身,笑眯眯着道:“哦,好嘞,这就给你做美味的素膳。”

    说着,他便挽起衣袖向庖厨跑去。

    待洛羽离开,钱灵儿掀开布帘,望着庖厨方向正来回忙碌的身影,听着叮叮当当的声响,她那光洁的面容上却多了几分温柔的笑容。

    ...............

    常言:“春伴桃花布清风,风和,乘雀鸣。”转眼已入春分时节。

    虽说夫子走了,使人不禁伤愁。然而桃花村的乡亲们,却不这么认为!

    古人云寿极而终当为喜丧,而这一说法,洛羽在过去倒是有所耳闻,也并不奇怪,生老病死本就自然天道。也正如他自己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般,一切自有定数。斯人已去,念此茫茫,生者却仍需继续活着。

    如是想,如是自我宽慰,这些日子下来,他与钱灵儿二人倒也渐渐释怀,生活也慢慢恢复如常。

    常言道几家欢喜几家愁,洛羽他得中秀才第一,自是村中茶余饭后,众人津津

    乐道之事。村民淳朴善良,自然倍感自豪。谁叫他们这小小桃花村,没几年竟然连出了两个秀才。每谈及此事,乡亲们自然对已故的钱老夫子,更是拍手称赞。

    虽说大多数村民如此想,可总有苦恼之人。

    这不,陶村长自从得知洛羽得中秀才红榜第一后,便时常愁容满面!虽说他人前微笑,亦是称赞不断,可私下里却总是闷闷不乐。

    无他,只因自己儿子陶德不争气!钱夫子在时,陶村长便有意与夫子结为亲家。而他能当上这一村之长,自然有其眼力不凡之处。

    要知道这钱夫子可非一般人,那可是学富五车,贯彻古今,这方圆数百里威望更是无以复加。若是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能娶了灵儿丫头,那老陶家岂不是要光耀门楣了!就算娶不了,做个上门女婿也成啊......。

    陶村长心中自有一番他的小九九,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如同那青丘山上隐匿在云霄的五指山峰一般,无形中啪啪扇了他几个响亮的耳光。而一次次的失败,直至钱老夫子仙逝他都未有丝毫进展......可谓天不遂人愿。

    每当自己提及此事,夫子总是言道:‘灵儿尚小,以后之事,顺其自然云云。’

    随后便岔开话题敷衍一带而过,如此却又叫他无从辩驳,谁叫自己大字不识几个呢?又如何能与夫子辩驳?

    虽说自己是村长,可在钱夫子面前,别说是他这村长,便是知府大人来了都不好使。于是他更加希望儿子陶德,能多与灵儿那丫头多多接触相处,培养感情。既然夫子这条道走不通,那便来个曲线救国,常言道‘日久生情’不是?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每每如此行事之时,那羽小子或有意,或无意总是坏其好事。最关键的是,就算他千叮咛万嘱咐自己的儿子,叫其莫要中那小子诡计。嘿,这傻儿子竟然袒护起小羽!

    想到此处,陶村长一阵烦闷,叹息道:“这儿孙啊~自有儿孙福,夫子说的也对,顺其自然吧。”

    望着远处那桃树下,陶德洛羽钱灵儿这铁三角三人组。陶村长这个当爹的,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随即他又无奈的叹息一声,转身离去,索性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免得见多了心里堵得慌。

    荷塘边老桃树下,此刻,正有三人席地而坐。

    略小的少年自然是洛羽,此时他居中而坐,口衔草茎,还时不时的将手中小石丢向荷塘之中,击起点点小水花。

    而他左近则坐着一位,身材略显魁梧面相方正,眉宇之间隐隐透着丝丝英武之气的少年。少年宽眉浓郁,双目有神,正是陶村长之子陶德。

    洛羽右侧,正抱膝侧坐着一婀娜多姿的少女钱灵儿。此刻的她正独自拨弄着垂下的桃枝,一袭月白罗裳,正如那盛夏的莲花一般美丽脱俗。

    此时,她故作赏花状,却微不可查的向后轻靠向洛羽肩头!

    “咯噔!”

    洛羽先是心中一怔!不过片刻,那正噙着草茎的嘴角却是微微上翘,便恍若未觉一般,继续望着那涟漪波动的荷塘。

    只见他摸了摸鼻头,询问身旁陶德道:“额...陶师兄,上次赶考,你怎的未能赶上?”

    陶德忽闻洛羽之言,顿时皱了皱眉头面有犹豫之色,随即便被沮丧与羞愧的神情取代。

    正在此时,钱灵儿凤眼瞧来,见陶德这般模样,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调侃道:“多半走得半路觉着没把握,就犹犹豫豫,踌躇不前错过了时日,陶师兄你说灵儿猜的可对?”

    听了钱灵儿的话,见其一脸嬉笑的看来,陶德则将头埋的更深,只不停的揪着身前新长出的可怜嫩草。

    洛羽见此,却是回头瞪了钱灵儿一眼,而后者则吐了舌头,之后倒是乖巧的微笑不言,静静的听着洛羽说道:“陶师兄,你我之间岂有事无不可言之理?你倒是说说有何难处,待下次一同赶考,你我也好有个准备不是。”

    说完,洛羽一脸认真的望着陶德。

    陶德抬起头,却偷偷望了一眼洛羽肩旁的身影,最终惆怅的叹了口气,双目慢慢出神一般,望向前方已然平静的碧水荷塘,似是往事历历在目般,不堪回首:“去年,会试将近,青丘镇的考生皆要赶往曲中城参加会试。曲中城离此千里之遥,我便提前出发赶考。而一路跋山涉水,月余方到漳河南岸。”

    说道此处,陶德似是面有犹豫之色,洛羽与钱灵儿望了望,也不打搅,只耐心等候。

    果然,片刻之后,陶德咬牙接着说道:“那日,我见天色已晚,便借宿在一渔人家。可就在那日夜里,我却连做了三个怪梦!如今回想起来,仍旧清晰可辨。这第一梦,居然是梦到自己在墙上种起了白菜;这第二梦,是在一雨天,我戴上了斗笠却仍就情不自禁打起了油布伞;而这第三梦...这这...这第三梦则是我正与一貌美女子躺在床上,可却是背靠着背,竟如同陌路未见一般!”

    听到这里,洛羽难忍笑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梦倒是有趣!”

    而身旁钱灵儿却是面色微红低头轻声喃喃:“有趣什么?羞死人了......。”

    见此,陶德面有尴尬之色,摇头苦叹摇头道:“是啊,那日我辗转反侧再也无法入眠。天未亮便匆匆赶赴曲中城,寻了位算命先生为我解梦。可谁知算命先生一听,便劝说:‘一看你便知乃赶考之人,你还是回家吧’!”

    钱灵儿一听顿感好奇的询问而出:“算命先生为何叫你回家?”

    钱灵儿询问之中隐有不忿之意,显然是着恼那算师劝陶德返回。

    陶德听得钱灵儿询问,亦点头认同道:“当时我也是如此疑问,可算命先生却言:‘叫你回去是免得你徒劳无获,你且想想,墙上种菜不是白费劲吗?戴着斗笠还打伞不是多此一举吗?而跟一貌美女子躺一起,却背靠背,如同陌路,那不是没戏吗?’我当时一听那算师之言,顿时心灰意冷,也不知为何便魂不守舍的离开了曲中城。待反应过来,想要再试上一试之时,才发现已过时辰,便......。”

    说完,陶德瞅了瞅钱灵儿与洛羽,望着二人双目圆睁,一脸惊讶的表情,只觉的脸上滚烫如火,羞愧的低下头来,此刻的他更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

    而洛羽此时听完陶德所述,却是心中如遭雷击,一脸惊讶的望着陶德,同时心中却是悄悄为那算命先生竖起了大拇指,‘我嘞个去,这也行?这算命先生一句话,陶师兄就灰溜溜的跑回来了!这比老师的戒尺还厉害三分啊...不,老师的戒尺都望尘莫及!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呐!...长见识长见识,嘿嘿~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拜访拜访这位高人,请教一番才是。’

    而就在洛羽心中将那算命先生,惊为天人之际,钱灵儿却气恼之声响起:“~陶师兄,你怎可轻信一江湖算师之言,难怪爷爷说你憨实死板,若无磨砺难成大器。若爷爷在,定用戒尺将你双手打成‘熊掌’......。”

    钱灵儿心中气恼的同时又为陶德不甘,可当看到陶德越发沮丧羞愧的样子,心中又顿时不忍。想到这,她眼珠一转看向洛羽,同时用肩头碰了碰他。待洛羽望过来,钱灵儿则对着陶德撸了撸嘴,深意一笑。

    而洛羽则望了望此刻正埋首垂头丧气的陶德,心中也是一阵不忍。‘哎,若是放在前世,估计算命算得好,自然全听在耳中乐在心中,直呼大师。这要是算得不好结果,多半没人愿意相信,说不得还要奉上一句江湖骗子,没准还要讥讽一番。可谁叫如今生在这,他深知如今之人对于这算师之言不能说全信,但也**不离十了。看来要帮陶师兄挽回颓势,这病还要从根上除啊。’

    想到此处,他略一沉思,忽然灵光一闪,洒脱笑道:“陶师兄,其实江湖术士之言,大可不必尽信。若提及解梦之道,老师也曾言之,羽亦学得一二。如今听陶师兄所述三梦,羽亦能解之,然而却与那算命先生之言恰恰相反。”

    骤闻老师也会此道,而且小师弟竟也懂得,陶德立刻抬头望向洛羽,面露惊讶之色道:“哦?师弟,老师真教过你?”

    洛羽见陶德如此一问,心中顿时一乐。他深知陶德最是敬重老师,更是言听计从,而用老师作为引子最为合适不过。

    见陶德相问,洛羽点头的同时面带自信的微笑,望着陶德点点头。

    而陶德复看了眼钱灵儿,见钱灵儿那双灵动的凤眼一瞪,他瞬间逃避似的看向他处。而后者却如同胜利一般得意一笑。

    恰在此时,洛羽宽慰之声传来:“师兄信与不信,待小弟解来一试便知真假。”

    陶德一听顿时催促道:“师弟快速速道来。”

    望了望满脸期待的陶德,洛羽略一思量,便面露自信般侃侃而言:“首先师兄因三梦空手而回,羽倒是觉着可惜了。师兄当时应留下才是,若如此则必高居三甲之列。”

    陶德一听惊疑道:“哦!师弟何以如此笃定?”

    洛羽望了望一脸惊讶,可眼中却隐有怀疑之色的陶德,表情依旧自信满满的接着道:“陶师兄请想,一梦,墙上种菜不正应了高中之意吗?二梦,戴斗笠打伞不是说明师兄勤学功课有备无患吗?三梦,与貌美女子背靠背躺在一起...,不正是说明师兄翻身的时候就要到了吗?哈哈哈~~~”

    陶德一听,脸色顿时燥红!

    随即,他忽然醒悟,呆呆的愣在一旁。

    片刻之后陶德面露悔恨之色,愤然自责道:“难怪老师三年前便不愿再教我,我如此愚不可及,有辱师门,有辱仙师名声啊。”

    洛羽没想到自己胡编乱造的话,竟然让他如此自责,连忙,伸手拍了拍他肩头宽慰道:“陶师兄,若真如此,老师当初就不会收你,又何来以后?莫要如此自责,有违老师对你殷殷期望。”

    洛羽说完,却偷偷对着钱灵儿眨了眨眼。

    钱灵儿看在眼中顿时领悟其意的点了点头,伸手越过他推了下此刻正自责不已的陶德:“陶德,爷爷说你忠厚,乃诚实君子不假。但也说玉不琢不成器,你缺的不是学问,而是坎坷与历练。所以三年前爷爷才不再为你授业,便是欲让你出外多加磨砺,可惜你不解其意,陶伯更是一味想要你复归门下,岂不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而今你遇此小挫,便垂头丧气,不仅爷爷失望,便是灵儿与小羽也瞧不起你。”

    钱灵儿说完便不再理会陶德,故作生气状转过头去。

    陶德听到最后,却忽然抬起头,望了望钱灵儿与洛羽,而洛羽则冲着此刻已然醒悟的陶德,微笑点头。

    见此陶德顿时一改先前颓势,目光坚毅意气风发道:“小羽,灵儿你们说的对,我...打算出去历练一番。这桃花村虽是景色幽美醉人,然却非我苟安之地。我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待三年后,小羽我们曲中城相见,那时你我一门共赴秋试,去争一争那状元郎,看谁拔得头筹。”

    陶德说完看向洛羽,洛羽一瞬间捕捉到,陶德的眼神看了下钱灵儿。会心一笑,伸出手掌洒脱道:“君子之诺,当击掌为证。”

    陶德一见伸出手掌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啪!”

    双掌相合,二人皆开怀大笑。

第十五章,翩翩少年扮落魄,悠悠千载曲中郭

    陶德走了,不顾陶伯苦苦相劝,最终父子二人大吵一架。他毅然选择离开,这已生活十数年的桃花村。

    洛羽独自相送十里,陶德再三劝阻道:“小羽,莫要再送了。”

    望着眼前面颊淤青,却微笑而言的陶德。这,还是洛羽第一次见到,一直都是忠厚孝顺的陶师兄,竟与陶伯争执不休!他明白此刻的陶德,已然决定走出这片山谷,为不负老师生前期盼,更是为自己那不甘平凡的心。

    人总是会变的,至于将来结果如何?洛羽陶德都未去想,因为至少现在的他们,选择了各自心中的方向。

    见分别在即,洛羽关心道:“师兄,听闻这几年青丘镇北疆,时有北地燕蛮屡屡侵扰。而青丘北麓附近又常有匪患害人性命,死者皆少年,甚为蹊跷!还望师兄在外多加小心才是。”

    望着一脸关切的洛羽,陶德却不以为意哈哈大笑,竟然拿出一副八字胡!当着一脸惊诧之色的洛羽,张贴在自己嘴唇上方。

    洛羽一看,心中暗道,‘我去!谁说这家伙憨厚了?这八字胡都准备好了,这还憨?’

    此刻,陶德很是满意洛羽的表情,要知道从小到大,他就从未占过这位精明的小师弟半点便宜。能看到洛羽如此模样,他自然浑身舒坦。

    见此,陶德顿时心情大好摸了摸自己‘新长出的’胡须,故作老声老气,双手背后道:“师弟不必担心,为兄早有准备。”

    洛羽一见陶德如此,顿时笑出声来。

    陶德也哈哈笑道:“小羽放心,为兄此行打算,一路顺白河向西而行走往白帝城,如此方向相反断无危险。倒是你三年后赶考,定然要经过那多匪地段,路上才需多加留意,最好也易容一番为好。”

    说完陶德便拍了拍洛羽肩头,面露不舍之色。

    而洛羽见了却是洒脱一笑道:“师兄放心啦,羽自当小心谨慎。只是届时你我都易容了,万一路上相遇如何辨认?”

    陶德一听顿时一愣,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而洛羽却是眼珠一转微笑道:“师兄如此样貌,羽自然认得,可就怕师兄到时认不出我。”

    陶德点头皱眉道:“确实如此,这如何是好?”

    见陶德相问,洛羽便伸出中指道:“其实也容易,师兄且看。若见到师兄,我便伸出中指,师兄见了则伸出大拇指,你我便可知晓~”

    可陶德看了看洛羽伸出的大拇指,又看了看另一只手伸出的中指,最终定格在那中指上,端详片刻。他眉头微皱,总觉得看着叫人心中怪怪的,可又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于是,陶德疑惑的问道:“师弟,...这个你说的倒是好办法,只是你伸出中指,我怎么看着怪怪的!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见陶德如此一问,洛羽心中疑惑,暗道‘!!难道这世界也知道中指的意思?应该不会吧?.......不过没事,我早有准备嘿嘿嘿~”

    想到这,洛羽连忙一脸正经道:“师兄怎么就觉着怪呢?我怎么没觉着?其实呢,这手指代表的意思很简单,大拇指代表你是大师兄,食指是灵儿姐,而羽年纪最小排第三,自然是伸出中指啦。现在,你看我伸出中指是不是好多了?”

    说着,洛羽便对着一脸恍然大悟的陶德,再次伸出中指。陶德明白其中寓意,顿时感觉不一样了,尤其是知道大拇指代表自己,更是高兴万分。

    只见他不住点头,满脸笑意的赞赏道:“有理,有理,这么一看果然舒服许多,师弟真是聪慧啊~。”

    见陶师兄被自己忽悠过去,洛羽嘿嘿一笑。

    相谈片刻,洛羽收起笑容,躬身一礼道:“师兄,小弟就送到这,三年后你我都城相会,一路保重。”

    陶德一见亦微笑还礼道:“师弟,后会有期。”

    当陶德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道路尽头。

    洛羽收回目光仰望苍穹,随即呼出一口浊气,喃喃自语:“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三年后,师兄我们都城相会。”

    ..............

    转眼又复三载,夏至初临。

    桃花村,荷塘小筑。

    一婷婷少女正站在廊下,此刻,她正望着荷塘中,那随波盛开的荷花眼神痴痴,显然是在思索着什么。

    忽然,身后传来一男子询问声:“灵儿姐,为何如此闷闷不乐?”

    钱灵儿顿时惊醒,转过身来。只见,一俊朗少年映入眼帘。

    少年高七尺,身着一袭青衣长衫,腰间束有一缕鹿皮铜扣腰带,显得身姿修长挺拔。乌黑的长发正被一青布束带随意缠绕,垂落身后,尽显洒脱飘逸。额前数缕发丝垂落,随清风拂动,更衬托出其光洁白皙的肤色润如温玉。英俊的脸庞上棱角分明,剑眉飞扬,鼻梁高挺;那深邃的眼眸正泛着迷人的色泽,透着淡淡柔光。

    钱灵儿望着眼前洛羽,只一瞬便似痴了。

    见钱灵儿竟然盯着自己发呆,洛羽顿时一乐,喝吓道:“喂,想什么呢?”

    钱灵儿霎时惊醒,心虚道:“没!没什么。”

    她羞涩之际只得低下头来,去掩饰此刻已然嫣红如画的脸颊。

    洛羽轻‘哦’了一声,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微不可查的走到她身前,却忽然躬身一探!惊的她是向后急退,慌乱躲避,险些摔倒!

    可就在此时,眼疾手快的洛羽一把便将她拉回,轻扶腰肢,凑近故作疑惑的问道:“我长的很可怕吗?怎吓的脸都红了!”

    此刻,钱灵儿满脸红霞浸染,赶忙推开此刻已一脸坏笑的洛羽,瞪了一眼道:“要你管?闷热难耐,热的!不行吗?”

    洛羽一见便摊开双手,故作一脸无奈道:“行行行,你说什么都行,谁让你比我大呢?”

    可钱

    灵儿一听心中顿时故作气恼道:“你是嫌我老咯?”

    洛羽一听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赶忙双手直摇,矢口否认:“没有没有,断无此念,灵儿姐正当年华,就似就似......”

    洛羽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鼻子四处张望,寻找那可以引喻之物。可寻了半天也未见得一物合适,心下有苦难言‘洛羽啊洛羽,你真是没事找事,挖坑自己跳......’。

    而就在此时,钱灵儿催促声响起:“就似什么?快说!”

    洛羽支吾道:“就似...额...”

    望着威胁意味甚浓的钱灵儿,洛羽一时语塞,加之天气闷热,这汗水竟不禁而下!

    忽然,他瞥见荷塘中那朵朵盛开的莲花,心中顿时大喜,指着荷塘道:“就似那静立怡然的莲花...出水无尘仙,似雪落人间。”

    盯着一脸警惕的洛羽,钱灵儿心中欢喜眼光流露。

    洛羽见局势稳定,顿时吐出一口浊气放下心来,心道自己一时口误,险些遭其‘毒手’。

    而钱灵儿见他如此模样,却是巧笑绝艳不可方物。

    只见她笑满脸笑意道:“如此甜言蜜语,日后出门在外,不知要蒙骗多少才碧玉佳人。”

    见钱灵儿说到出门在外,洛羽微微一怔!随即放下擦拭汗水的衣袖,笑容慢慢散去,不舍道:“灵儿姐,明日我便要去赶考了。”

    钱灵儿心头一颤,随即勉强一笑道:“知道。”

    待沉默片刻,钱灵儿低头默默的向屋内走去。

    洛羽望着离去的倩影欲言又止,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叹息一声。

    回想三年前,他清楚的记得,在自己束发加冠之际,钱夫子便与他明言。待到科举之后,便娶灵儿为妻。

    洛羽不明白老师为何如此嘱咐?但师命如此,再者他不明白,却不代表老师糊涂。老师智贯古今,慧达万物,既然如此安排那必然有他的道理,许是老师不愿我因儿女私情懈怠学业吧?

    抛开杂念,洛羽眼神坚定,今朝定夺得状元衣锦还乡...可这份坚定撑不过瞬息,便又恢复洒脱不羁的笑容....。

    翌日未时,钱灵儿送洛羽出院之际面有不舍,顾盼之间略带忧愁。

    洛羽看在眼中,却是洒脱一笑示意钱灵儿道:“稍待片刻,我去取一物。”

    于是他挽起袖子,便向荷塘走去,不多时手中便多了一朵娇嫩的莲花。

    望着那闪烁晶莹娇嫩欲滴的莲花,钱灵儿愁容渐渐淡去,丝丝甜蜜浸染心头,随即她甜甜一笑接过莲花。那甜美的笑容正如手中白莲般清雅素美,千秋欲绝色,悦影是佳人!

    洛羽痴痴的望着她,直到他俏脸绯红着瞪了回来,他尴尬的转过身去嘱咐道:“咳~恩......天气炎热,便不用相送了。我走后,...照顾好自己。”

    望着身前长衫翩翩,青丝曼舞的挺拔身影,钱灵儿嫣然一笑道:“谁说要送你了?”

    随即不等转过身来的洛羽说话,她便伸手将他衣袖放下,遮盖住那两块‘胎记’,柔声关切道:“最近见你时常噩梦惊醒,是不是又梦到了?”

    洛羽一怔,随即无奈一笑应道:“已经几年未有了,最近不知怎的?时常梦见那对游鱼,也不知是何故?”

    钱灵儿面露担忧建议道:“要不寻位郎中看看?”

    一听钱灵儿之言,洛羽顿时笑道:“郎中可医不得梦,想来是科举在即,心中难免紧张,放心......。”

    看了看依旧面露担忧的钱灵儿,洛羽劝说道:“烈日当头,还是早些回去吧。”

    一听分别在即,钱灵儿顿时不舍道:“时辰尚早,要不灵儿还是......?”

    见钱灵儿依旧不舍,洛羽眉头轻颤心中犹豫‘洛羽啊洛羽,你既然对她有意,又何必顾忌太多?过往种种不可复回......。’

    犹豫片刻,洛羽颤动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忽然向前一步,在钱灵儿惊讶的面容下,温柔的将其拥入怀中柔声道:“送与不送,灵儿心意我已尽知,无需如此......。”

    软香入怀,洛羽顿觉心中轻松了许多,‘也许一直使我犹豫的并非是师命,而是那颗自以为,不属于这的心吧?自这一拥入怀,从此,我便有了责任与归属,此刻的我,才应该是这一世的我吧!’

    此时,钱灵儿却是身体紧绷,心中百感交织,那绝美的容颜上,此时是又惊又喜,总之一片羞红。直道此刻她终于心安神定,羞红的俏脸上,简直可以用娇艳欲滴来形容都不为过。

    只见此刻的她,柔声细语道:“羽,你可曾记得六年前,临窗观梅?”

    感受着怀中佳人微弱蚊蝇的声音,洛羽微微一笑,回忆道:“自然记得,当时老师命我临窗而抒,我连作数句都未能过。......此时想起,往日相伴历历在目,犹如昨日一般。”

    钱灵儿听在耳中甜美一笑,双颊微红的盯着洛羽轻灵般柔声道:“灵儿当时心中亦有感而出...‘望雪千羽念无瑕,伴梅一世待春华’。如今羽郎远赴曲中,君赠妾白莲一朵,妾愿赠发簪伴君一世如画,灵儿等你归家。”

    她说着,便伸出双手如同妻子与夫君一般,为其整了整衣冠。随后将梅花簪取下,放入洛羽手中含羞垂首。

    望着手中的梅花簪与眼前似水佳人,洛羽明白,这是结发之意!

    想到此处,洛羽摸了摸她那柔顺如瀑的长发,难得认真道:“.....等我回来,娶你......。”

    钱灵儿垂首细语:“灵儿等你。”

    ...............

    一路之上,三年前与陶德分别之事历历在目。此刻的洛羽可谓举一反三,此次不仅为自己粘了副修剪整齐

    的八字胡,更是增添了些许络腮短须。

    此刻,他正对着清澈如镜的水面倒影,仔细端详。初时还被水中‘粗汉’惊到,可随后他便一阵得意:“嘿嘿,这副尊荣,就算是灵儿在此,也定然认不出我是何人,~看来本公子的易容功夫也是不差嘛。”

    对于自己的易容之术,洛羽更是恬不知耻,为自己点了个赞。待修饰妥当,他一边穿着早已准备好,满是补丁的麻布长衫,一边得意道:“还好我机智,没有在家中易容,若是叫灵儿见着,又得担惊受怕。”

    此刻的洛羽可谓衣着破旧,胡渣参差不齐,面色蜡黄,俨然已成为一个中年落魄之人。

    然而......

    洛羽没有想到的是,他准备如此充足,可一路之上竟未发生半点事端,就连那怪异的梦都未出现!如此这般,一路行来简直可以用太平盛世来形容,倒是叫他一阵无趣。

    若是有人知道,还有人如此期望遇到匪徒打劫,非要骂其疯子,顺便赏他几个大耳瓜子不可。

    于是,就这样百无聊赖的洛羽,便于会试前一天,极其顺利的晃悠到曲中城外。

    曲中城地处赵国中部偏北,乃三大会试考点之一,可见此城的重要性非比寻常。

    望着前方巍峨已立千年的雄城曲中,虽然历经无数岁月风霜洗礼,但却依然使人仰望叹服。就说这曲中城的城墙,高竟达四丈四尺,周长约四十四里,且城楼壮丽坚实,黑色的旌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仰望巍峨的城楼,檐脊可穿苍穹,断云射日!

    如此雄城,却非边陲小镇青丘镇可比,望之让人不禁感叹其规模之宏大,曲中一城尚且如此,真不知那身为国都的延平城又是何等壮丽雄伟。望着城门上的‘曲中’二字,洛羽回想往昔,夫子曾言曲中巍峨雄伟云云,那时还不觉有何特殊之处,如今他身临其境,叫人嘘唏不已。

    想到此处,洛羽不禁大呼一声:“壮哉曲中城!”

    可就在洛羽心潮澎湃之际,忽然一声断喝传来:“撞什么撞!你这臭乞丐干什么的?要撞死远点撞,滚!”

    洛羽是惊的瞬间跌回现实!待定睛一看原来是城门守卫。见这守卫凶神恶煞,眼中满是嫌弃厌恶之色时。

    他一阵郁闷,暗道本秀才千里迢迢,远道而来,一没偷,二没抢,还长的这么玉树临风!你不敬若上宾也就算了,就连一口水都没有,还如此无礼?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洛羽甩了甩破旧的衣袖,带起阵阵馊臭之气,激起片片尘土飞扬,惊得是众人纷纷避之不及。

    只见此时,他神采飞扬道:“汝等粗鄙无礼,本秀才且不与尔等一般见识,快速速放我进城。”

    众人守卫一听眼前乞丐竟然说自己是秀才!望着洛羽便上下打量。而此时的洛羽,正经过跋山涉水而来,正是一中年落魄粗汉的打扮,再加上一路风尘,有意混淆视听,如今看着倒像个十足的乞丐,哪有半点秀才书生模样?

    见城门守卫不停的打量着自己,洛羽连忙一脸昂然故作儒雅状。可落在守卫眼中,再配上这身行头,怎么看都像个......故弄玄虚不伦不类的臭乞丐!

    守卫扫视一通,仿佛看穿了洛羽的伪装,一脸鄙夷的调笑道:“哪来的臭乞丐?以为背得几句戏词,自己便是秀才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眼前守卫说着大笑不止,身后袍泽更是忍俊不禁,皆哈哈大笑。

    洛羽一见顿时心中恼怒,可随即他忽然惊醒!连忙打量身上衣着,心中顿时一阵苦笑摇头‘不曾想一月下来自己竟然忘记了这身打扮,难怪叫人误会。’

    想到此处,他只得掏出身份牌,交与守卫苦笑道:“一时忘却,冒失了。”

    说完,洛羽撕下胡须,露出一张虽风尘仆仆,却隐隐透着俊朗的蜡黄面容。

    守卫看了看身份牌,又复看了看卸掉伪装的洛羽,虽是心中已然相信七八,但脸上却多了几分疑惑之色。

    洛羽何其聪慧,瞬间便捕捉到守卫的神色,微笑解释道:“这位大哥无需疑惑,只因在下一人独行,千里迢迢赶考,恐有匪徒劫掠,故而乔装一番,不得已而为之,见笑见笑。”

    守卫听完,见洛羽谈吐有理有据,且斯文有礼心中疑惑尽去。

    随即,将身份牌归还洛羽,伸手示意道:“洛秀才,请入城。”

    洛羽微笑点头,拿起行礼便迈步而入。

    ......

    待进了曲中城,洛羽望着川流不息的人海,他忽然想起一段关于这曲中城的传说。

    据说一千年前,此处并无城,只因有一日天降霞光照射此地,白云迷雾遮空,其内仙音渺渺,隐有九天仙子影像,望青山婉歌。其声若天籁幽兰,温婉而动听,却又充满离别哀怨之情,叫人不禁生出情切悲伤之意。有人曾言,此乃痴情女子以歌声呼唤离去的夫君,感动上天故而显现神影仙曲;亦有人说,是九天仙女被贬下凡,伤感所作。种种猜测谣传又有谁人知?不过自此后,国君便下令在此建城,名曰曲中。

    曲中城得其美名,自然离不开这传说的原因,但也是因其地理所致。曲中北控边陲数座要镇,依漳河九曲分支而建,三面环水,易守难攻,乃兵家必争之地。更兼水网纵横,商贾云集,四通八达,其商业繁荣昌盛,更是无与比拟,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走在曲中城的青石路上,洛羽见城中店铺和商贩叫卖呼和之声络绎不绝,无一不在诉说着曲中城的兴盛与繁华。

    此时此刻,洛羽不禁感叹:“我这也算是山里人进城,头一遭了......古人雄城巍峨冠苍穹啊,壮哉。”

    洛羽一边感叹一边走着,不多时他便寻了家客栈住下,准备迎接来日的会试。

第十六章,同榻同门登榜首,大内皇宫风波走

    翌日清晨。

    曲中城内虽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但却甲士林立,往复巡弋戒备森严。而能在这主道之上通行者,无不是长衫纶巾,前来赶考的各地学子。

    至于贩夫走卒,商贾名流等,无论高低贵贱皆林立于道路两旁,驻足观望谈论不休。其间更有轻纱遮面的妙龄女子,左右顾盼流连间,以期能够在此偶遇那翩翩郎君,好缘梦一段传世佳话。

    如今曲中能有如此盛况,皆因赵国地处神赐大陆东南,坐拥中、东、泽三州富饶之地。而赵国历来以文治国,三州境内可谓文风鼎盛,故而科举有此盛况也属正常。

    然而,虽说赵国物产丰富,可却也因其重文之故导致军力偏弱。而那泪孤海之北,以武立国的北燕国,却时时挑衅,甚至于,在两国边境之处常有摩擦不断。

    当然,虽说北地民风彪悍,多出铁骑猛士,但北燕毕竟乃是苦寒之地。更兼赵国国力雄厚,虽不能外扩其土,却也自保有余。故而安逸的生活更是造就赵国境内文风日盛。

    而此次科举共分两场,其一乃是会试,其二则是殿试。而殿试又一分为二,首先举人需前往都城延平,入贡院参加贡试。通过者均分三甲。一甲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三甲赐同进士出生。而这一甲第一便是状元无疑,第二为榜眼,次之则为探花。

    其后便是最终的考验入朝殿试,简而言之便是国君亲自出题考校。虽说只是言语对答,可此环节却是最为重要!若是能得到国君赏识,今后仕途必然顺风顺水,平步青云不可限量。

    闲话不多说,只看当下考场之外学子依序有秩而入。而外围却拥堵着无数百姓,其中不乏指指点点,评头论足者。

    常言道‘一人势微,万人势如山倾海啸’。

    纵观当下人数何止万数?且更兼天气炎热,人心浮躁。时不时那人群之中,便出现些许混乱摩擦,惹的一阵嘈杂不堪。而巡弋甲士一但发现,则不问原由便挺戈持矛,越众而出上前捉拿,其间更是引起阵阵哄闹不堪。

    科举自有科举的规矩,考生需辰时入场,未时前则需交卷而出,超过时辰或作弊者,一经发现则终生禁考,从此无缘仕途。

    此刻的洛羽,正一袭青衫,手持一把白纸扇,随着人流步入高门之前。回头望了望人山人海的人群,他心中自是一番感叹。

    虽说上一世的自己也参加过考试,可等待观望的人群,却万万没有如此的壮观!人生初见此等阵战,就连他,也难免些许紧张。但更多的却是,那洒脱不羁的外表下,流露出的自信微笑。

    望着身前那,两尺有余的门下槛。洛羽是想也不想,便撩起长衫衣摆,抬步而入。

    待入得高门,见诸考生,神态各异,种种心境迥然,可谓百态杂全。

    望了望手中号牌,洛羽便径直向前走去。

    考生入闱,而百姓却也守纪,在外纷纷低声攀谈等候观望,生怕一不小心,打搅了院内做题的学子,引来巡弋铁面甲士。

    夏日炎炎,时间似滴水般慢慢而过。

    约莫巳时三刻间,正在众人烦闷无趣之际,却见得会试高门,竟然传来吱呀呀的声响!百姓顿时精神一震,无不瞪大双眼,驻足观看那,正慢慢打开的玄色铜纹大门。

    而此时,距开考不过刚过一个多时辰,难道如此短的时间,就有学子完成考题?简直匪夷所思!可人群虽说惊疑,却是鸦雀无声,静的叫人可怕!

    等待不过片刻,但见一青衫少年迈步而出。

    霎时间,无数目光,齐齐落在这少年身上!

    只见这少年身高七尺,一袭青衫正随风浮动,折扇轻摇间,嘴角微扬面露自信从容的微笑,行走间长发飘动尽显洒脱,而此人正是洛羽。

    待行至阶下,他却忽然转身停下脚步,似是要等待何人?此次洛羽静候在此,便是等候三载未曾相见的师兄陶德。

    想到此处,洛羽暗道,‘陶师兄,学问不下于我,应该不久便会出来吧,就在此等候片刻,只是这日头也太过毒辣了些......。”

    洛羽折扇遮日,抬头望天,双眼微眯,感受着烈日灼灼酷热难耐。随即,他偷偷望了望四周,便不动声色的慢慢向檐下,阴凉处挪了挪脚步。

    而在他看来如此细微的小小动作,却不曾想,竟被外面围观的人群所见!

    “哈哈哈哈~”顺时引得周围百姓一阵大笑。

    洛羽好似不以为意,洒脱一笑,只是那折扇扇动的速度,却不知为何?快了许多!

    见仍有人嬉笑,洛羽心中腹诽道:“切,这也能笑成这样?这笑点是有多低啊~!”

    虽是如此想,可也不能怪百姓笑点低!要知道如今的他,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别说挪动一下,便是眨了多少次眼睛,估计都有某些无聊的人,数着打发时间呢!

    放下心中所想,不去管身后那一双双‘监视’的目光。洛羽来了个眼

    不见心不烦,双目微闭,静心等候。

    当接近午时之际,那厚重的玄色高门再次响起!人海中那一张张麻木的表情,瞬间,又一次焕发出神采纷纷望来。而洛羽也睁开双目向大门望去,只是神色淡定,面带淡淡微笑。

    就在此时,只见得一英武挺拔,发束于顶的青年,正身着玄墨色长衫踏步而出!行走之间更是刚劲有力虎虎生风,不用说来人正是陶德。

    望着已分别三载的陶师兄,相比三年前,陶师兄则多了一丝稳重之气,配合那略显古铜色的健康肤色,更显得英武不凡。

    而此时,陶德的目光也正好望向阶下等候的洛羽。

    待定睛一看,陶德先是一怔,随即开怀大笑展臂冲来:“小羽~~!”

    洛羽微笑之际还未曾反应,便迎面吃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再说这夏日本就炎热似火,此时的他更加觉得憋闷难耐。

    于是,他连忙告饶苦求道:“师兄...!快些放开...闷煞小弟了。”

    陶德一时情切,待洛羽提醒之时,这才反应过来哈哈一笑松开双臂。

    可就在此时,身后左右铁面甲士一声低喝:“会试重地,休得喧哗!”

    二人顿时一惊,自知失礼,便告罪一声把臂而去。

    过不多时,两人并肩行于川流不息的街道之上。

    洛羽望着身旁陶德深意一笑,若有所指道:“师兄可是慢我一步哦。”

    陶德却是不以为意道:“过程不重要?不到最后谁又知成败?师弟心焦,可见心虚,却不似从前一般自信十足哦?”

    见陶德反倒打趣自己,洛羽心中感叹,‘陶师兄在外历练三载,看来经历颇多。还是老师有远见哪...这最好的书本还需走着看...’

    想到这里,洛羽更是毫不示弱道:“那我们拭目以待。”

    陶德一听爽朗一笑:“对,拭目以待。不过在这之前,你我先饱餐一顿,把酒言欢,叙一叙兄弟情义......”

    二人相视大笑去。

    ......

    曲中城繁华鼎盛,自然不缺旅店酒肆。而其中最是出名的,自然是属那闻名赵国的醉云居。

    据说,这醉云居以酒闻名天下,其美酒醉云仙,醇香四溢,入口甘美,犹如琼浆玉液一般,故有‘闻香半步是神仙!’的美誉。

    酉时,内城河边,石拱桥旁,有一邻水楼阁,风格古朴,从下到上建有三层,往来顾客络绎不绝,正是醉云居。

    此刻,醉云居内,洛羽陶德正相对而坐,推杯换盏。

    只见洛羽一饮而尽,随即笑望陶德问道:“师兄在外三载,可有趣事?”

    陶德一听,却放下酒杯,苦笑道:“哪来的趣事,倒是险些丧命在白帝城底!”

    一听陶德之言,洛羽顿时好奇道:“城底?”

    见洛羽疑惑,陶德一口饮罢杯中酒,点头回忆道:“对,白帝城底。我躲避地痞藏在城中枯井之内。可不曾想......。”

    闻陶德之言,洛羽惊疑道:“你是说,那枯井通向地下一个岩洞,而岩洞内有一条铁链深入深潭之中?”

    陶德点头道:“正是如此。我起初很是好奇,便拉扯铁链。但不管我拉多久,那铁链就好似永无止尽一般!可就在我打算放弃之际,那深潭中竟然传来一声,犹如鬼哭狼嚎般的嘶吼,岩洞更是摇晃崩塌......最后我便带着此物逃了出来。”

    说完,陶德掏出一块平淡无奇的三角形石块。

    洛羽看了看,并无特殊之处,便打趣道:“师兄大难不死,日后必有后福,届时切莫忘记小弟啊~”

    陶德无奈一笑,转过话题问道:“先不说为兄,说说你自己吧?”

    洛羽夹了口鱼肉放入嘴中,耸了耸肩道:“我有什么好说的?巴掌大的小村子。”

    陶德沉默片刻,犹豫道:“你...和师妹如何?”

    洛羽咀嚼的动作顿时停住!随即,两人陷入沉默。

    三载未聚,二人喝得伶仃大醉,陶德与洛羽皆醉卧醉仙居客房内。

    子时夜深。

    一片晦暗之中,洛羽静立当中,而一丈外,正有玄白两条小鱼围着自己旋转游弋。

    小鱼游弋之际,不时对着洛羽前方,那片虚无嘶吼不断,仿佛在警惕着什么!

    洛羽很是疑惑的问道:“你们做什么?”

    小鱼游弋更快,嘶吼更甚!

    洛羽惊疑道:“怎么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两条小鱼竟然双双停住,不断嘶吼!洛羽正要再问,可忽然前方两丈外,竟然出现一道黑色的人影!

    他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陶德?顿时心下大定。可不等他呼喊陶德,却只见那两条小鱼,竟然瞬间化出两道龙影咆哮不断,似要攻击陶德!

    洛羽顿时大叫:“不要......。”

    可还

    不等他喊完,只见此刻,神情痛苦的陶德身后,竟然幻化出一道,高达一丈有余的人形魔怪,向他裂齿扑来!

    洛羽顿时惊恐大叫......噩梦醒来!

    望着身旁依旧醉卧的陶德,洛羽慢慢松下心神,随即摇头自嘲一笑。

    ...............

    翌日,辰时三刻。

    果不出所料,洛羽陶德皆榜上有名,名次暂且不论。

    十五日后,千余举人,汇聚都城延平贡院内,进行最后角逐,此亦称之为贡试。

    再次日洛羽高中一甲第一,为新科状元,陶德屈居第二为榜眼。

    此消息一经传出便不胫而走,传遍都城大街小巷,可谓家喻户晓人尽皆知。然而更让人惊讶震惊的是,新科状元与榜眼竟然出自同门!二人是真才实学,还是另有不为人知的隐情,都城之内可谓众说风云,更有学子聚众抗议要求彻查此事!......都城一时之间为之震动,消息更是当日便传入宫中。

    “啪~!汝再说一遍?”拍案之声响起,惊彻四壁。

    阶前躬身站立的小太监,是吓的双股颤动,瞬间滚落匍伏在地,颤抖着禀告道:“启...启禀我王,新科状元与榜眼是...是同门师兄弟!此时都城内外,已传的是沸沸扬扬,有说二人之师定是高人,也有人说...说......”

    说道此处,小太监不敢在言,偷眼去看御座之上的赵王赵懿。

    见眼前这狗奴才竟然吞吞吐吐!赵王眉头一凝顿时大怒呵斥道:“狗奴才,还不快说。”

    感到君王的滔天怒意,小太监连忙唯唯诺诺道:“王上息怒!王上息怒!他们说,如此巧合难逃舞弊之嫌!”

    赵王一听,先是一怔:“舞弊?!”

    随即,他惊怒呵斥道:“滚!速去请孔太师前来,快滚!”

    小太监是一边跪伏后退,一边颤抖道:“诺!诺...!”

    见他逃也似的跑出去,赵王稍稍稳定住心神重新拿起奏章,似是批阅,然而脸上却是阴晴不定,显然是心神已乱。

    过不多时,孔太师气喘嘘嘘的匆匆赶到。

    可还不等他行礼,赵王便急切道:“老师,宫外所传您可有所耳闻?”

    孔太师乃此次科举的主考官,他一路急行而来,早猜到何事,此刻心中已有了计较。

    只见他稍稍缓和呼吸淡然道:“我王,此次科举乃老臣主持,然老臣已入垂暮之年,断不会拿自己的名节,去做那欺君之事,王上请宽心。再者,宫外之事,以老臣看来却无伤大雅。”

    赵王一听面露疑惑的问道:“哦?老师此话何意?”

    虽说他面似疑惑,可心中却是隐有怒气,‘这都火烧眉毛了,学子浪潮,徇私舞弊,这自立国以来从未有过之事,我泱泱大赵,最是重文,更重德操。如今出此一门同举之事也就罢了,可竟然还是一个状元一个榜眼,别说外面的的学子不肯罢休,就是我这赵王也是不信啊!’

    只见此时,孔太师却神色激动道:“我王,此二人答卷,老夫与众考官皆查看多次,一致认为,二人答卷乃百年不遇之上品。尤其是这新科状元所作,更是与众不同、见解独到精辟非凡...。”

    孔老太师一通说完,随即,便将衣袖中两份答卷掏出呈上,静立于旁只待赵王过目。

    赵王起初面有疑惑,眉头紧皱拿起逐一观看。可随着时间流逝,他眼中神采流转变换,或惊或喜,变化无穷。

    直到放下手中答卷,赵王才呼出一口浊气,心中大石落下。

    他望了望案上两份答卷,面带笑意,显然是为能得到如此良才而高兴。

    可不多时,他却眉宇微皱,缓缓敲击案上的答卷道:“虽如老师所言,两份答卷确为百年不遇之上品。然而宫外之事,寡人也不可,不闻不问呐。”

    而老太师一听,却宽慰道:“我王其实无需忧虑,只需命内官传话。殿试之上,王上亲自考校,届时自有分晓。众人闻之必然散去,以期殿试结果。而在老臣看来,此次小小动荡不仅无害,还有大利也。”

    赵王顿时好奇道:“哦?还有大利?”

    只见孔太师微笑道:“来日殿试,若此二人乃是夸夸其谈纸上谈兵之辈,大可斩之以显我王之英明,平息学子骚动。若是二人真才实学,则可重赏之,以彰显我王爱才之心。这方寸之间,拿捏轻重,尽在我王之手,故老臣以为此事百利而无一害。”

    龙椅之上赵王一听,顿时眉头舒展,心中感叹这姜还是老的辣啊。

    随即,他笑容满面夸赞道:“老师才智过人,顷刻之间便已化解如此难题,真乃寡人之幸也。若那二人果有真才实学,寡人也正有意为长公主选一驸马...。”

    孔太师一听,心中暗赞一声赵王高明,同时不忘高呼:“我王英明。”

第十七章,二女一语共黄泉,一门二子帝王前

    王城之内,水华宫,后花园中。

    此时,两名宫装素娥,正当花季的小宫女,正于假山之侧窃窃私语。

    只见一年岁略小的宫娥道:“月儿姐,你听说了吗?这次科举,那状元和榜眼竟然出自同门呢~!”

    叫月儿的宫女一脸嬉笑着,瞥了瞥眼回道:“姐姐还需你这妮子饶舌,早就知晓了。”

    月儿说完,便望了望四周,随即,她一脸神秘的凑到近前悄声细语道:“棠儿妹妹,姐姐我还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呢!”

    那年约十四五岁的棠儿小宫女一听,顿时睁大了眼睛,红红的小嘴哦成了一个小圈儿,像一颗熟透了的樱桃。不用问,此刻的她已被勾起了好奇心。

    随即,她便摇着月儿撒娇道:“好月儿姐~,你快说嘛,棠儿求你哪......。”

    这棠儿一阵软语丝磨,饶是身为女儿身的月儿,也是招架不住败下阵来。可月儿也不甘示弱,于是佯装翩翩公子状,反倒是秋波轻起勾了棠儿一眼,随即是一阵嬉笑打闹...。

    片刻之后,月儿警惕得望了望四周,低声道:“看在你我情同姐妹,姐姐今儿就告诉你,你可莫要传出去......。”

    见月儿姐如此神秘,棠儿岂能不答应?连忙点头满口应诺。

    月儿见此,便继续道:“听说王上有意招新科状元做驸马呢,只待殿试时,观察一番,便**不离十了。”

    棠儿骤然听闻如此惊天消息,顿时捂住小嘴惊呼道:“天哪~!这状元真是好福气,咱们长公主可是国色天香的仙女儿呢!”

    棠儿这一说完,随之自己便是一脸艳羡之色。也不知是羡慕状元娶得长公主,自此富贵荣华;还是长公主得此良配,叫她这花季少女羡慕不已。

    可忽然,棠儿似忽然想到什么,一惊一乍的摇着粉白的双手娇呼道:“不好呢!不好呢!如果那状元长的相貌丑陋,以咱们长公主的脾气,怎么能罢休?”

    听到棠儿如此说,月儿却是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数落道:“就你这死妮子聪明?咱们长公主什么脾性,王上会不知道?再说长公主还是国师的弟子呢。哼~告诉你,等到殿试时,长公主会在屏风后......”

    而此刻,就在两名小宫娥正谈的兴起,自以为躲在假山之侧无人听见,岂料无巧不成书。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娇呵:“大胆贱婢!竟敢诽议本宫!?”

    此声一出,是顿时惊得二女花容失色!待听得这娇呵声,竟然如此熟悉之时,她们更是如坠深渊冰潭,面若白纸般颤巍巍转过身来!

    此时,二人面露惊恐的望着眼前,美艳倾城,盛装华服的长公主赵瑛诺。

    可长公主赵瑛诺此时,却面露愤怒之色,显然是听到两人所说之事。

    此时,棠儿、月儿眼中的长公主,哪还有半点美感?分明就如那洪水猛兽一般!见长公主如此模样,二人顷刻间只觉得双股一阵颤栗,仿佛此刻那颤动不停的双腿,已不再属于自己。再看那长公主画眉深深皱起,一双勾人心魂的凤目,此时却闪烁着憎恶的滔天怒火!

    二人颤颤巍巍再也支撑不住,扑倒在长公主华美罗裙下,急忙解释道:“长公主殿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只是担心长公主......”

    不等其说完,赵瑛便喝断道:“住口!还敢狡辩?来人!将这两个不知尊卑,诽议主子的贱婢拖下去,杖毙了!”

    “诺~。”赵瑛诺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四声整齐的回应!

    随即,四名健壮女侍齐齐走出,也不多话左右一人一边,拖着此刻正不断哀求,挣扎的棠儿月儿向外走去,不多时便传来她们求饶的惨呼声!

    可赵瑛诺却视若无睹,当那双闪烁狠毒之色的凤眼,看到二人方才所跪之地,留下的一滩水迹时。她心中顿时一阵厌恶,拂了拂衣袖掩住鼻息。

    随后她冲着身后,神情紧张的另外两名小宫娥,娇声呵斥道:“你们两个贱婢,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清扫干净?”

    两宫娥顿时身体一颤,急忙应声道:“诺

    。”

    待吩咐完,长公主赵瑛诺,是看也不看身旁慌乱忙碌的宫女,只望着宫墙之上,那殿宇林立的玄色王宫深处,心中突然一阵莫名的烦闷,‘也不知那状元仪表如何?希望......若是入不得本宫眼......!’

    翌日。

    一甲进士十人,于王宫崇德殿下,等候召见入朝面圣。

    此刻,洛羽额发数缕垂落两侧,身着月白文士长衫,面带淡淡微笑,显得洒脱俊逸。而身后陶德则梳理整齐,身罩一袭玄色长衫紧随其后。

    此时,洛羽望着眼前巍峨耸立的玄色宫殿,正空坐落御阶高台之上,如那九天宫阙一般威严庄重。再看这身前,直达宫阙的玄色御阶和两旁站立如松的玄甲御林卫士,洛羽顿时心中感慨,如此巍峨,凌霄九重俯瞰众生,使人不禁俯首仰视。’

    就在洛羽感慨之时,一名内官出现在玉阶的尽头。待他站定,俯视御阶之下众士子时。众人顿时神情一肃,心知时辰已到,皆屏气凝神静听宣告。

    只见远远的,那官手持拂尘,轻摆一侧,随即双手合腹尖声昂首道:“王上有旨,宣~新科一甲进士上殿~~~。”

    顿时,玉阶之上两旁玄甲御林卫士,竟齐声响应道:“宣,新科一甲进士上殿!”

    “咚~!咚~!咚~!......”钟鼓之声自王城四方响起!

    洛羽心中顿时微微一颤,是既紧张又兴奋的与一众进士山呼道:“谢我王恩典。”

    众人遥望宫阙山呼谢恩后,便垂首顺御阶左侧而上。

    眼前御阶共九十九阶,每过三十三阶便有一平台。洛羽行在最前,自然观察最是明了。看那御阶中间,竟然是由一整块通体雪白的玉石,雕琢而成的九龙玉璧!先不说其雕刻之精美栩栩如生,单这一整块白玉,便是难寻,定然价值连城。

    片刻之后,众人已分做两列,静立于殿门之外,等候传唤。此时的洛羽却是心中腹诽,这宫中诸多的繁文缛节!虽说如此,但他眼神却活络的紧。

    此刻的他正不断观望,‘此处怕是有十数丈高吧,竟能将全城尽收眼底!’

    就在洛羽神游天外之际,先前那内官尖细之声,正自殿内穿出,瞬间将他刺醒:“启禀我王~,新科一甲进士带到~。”

    随即,便听得大殿之内,传来一声威严且浑厚的声音:“宣!”

    不用问,此声定是赵王无疑。

    随之,传唤之声又起:“宣~,新科一甲进士觐见~。”

    洛羽等人骤闻传唤之声,顿时面容一肃复整仪容。

    不待片刻,众人便目不斜视,以洛羽陶德为首,分作两列依次躬身而入。垂首步入殿内,两边各有文武大臣竟达百余人!左为文,右为武分列两邦。

    待站定,殿前一老宦官随之唱声道:“跪~~。”

    一声略显温和的尖细之音响起,洛羽等人顿时应声跪下,随即那老宦官拂尘一挡,又一次尖声唱道:“山~...呼!”

    不等殿前老宦官话音结束,众学子仿佛早有默契一般,齐声参拜山呼而出:“学生,拜见我王,我王万年~,赵国万年~。”

    随后,金銮之上传来一声,略带快意的威严之声:“平身~。”

    洛羽等人齐声谢道:“谢我王~。”

    众人起身,皆做垂首状,是眼观鼻鼻观心!这便是朝礼,入得朝堂,没有君王允诺恩典,不得抬头四顾,更不能直视龙颜。故此,自打进了这崇德殿,洛羽也只得低着头,直到现在,赵王长啥样?他是一概不知,只听得声音威严,应该是威仪不凡。

    而就在此时,赵王昂扬道:“众卿皆我赵国之栋梁,当抬首挺胸,都给寡人抬起头来。”

    众进士一听,皆连忙谢恩,昂首前方做目不斜视状,以期能在国君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若说人人都目不斜视,那也不尽然,至少此时的洛羽,却借机偷偷瞅了眼远处的赵王,不过也只是停留不到半息,便迅速避开。洛羽是一边心中嘀咕,一边余光瞥了瞥四周,暗道‘这赵王额前琉珠遮挡,看不清真

    容,虽体态微胖,却中气十足,应该正是壮年。只是这宫殿,却是威严中透着份古朴韵味,...我去!...好家伙!这几根柱子,估计要五人才能合抱吧?......。’

    此时,洛羽不停观察四周,简直难以自制,跟山沟沟里的苦哈哈第一次进城一般。这也难怪他如此,要知道他还真是山谷里走出来的,谁叫他自从来这世界,除了青丘镇,他几乎就没离开过桃花小山村半步!

    其实,也并非只有洛羽如此,至少还有一人,那便是身旁的陶德!

    只见他微微垂首余光四顾,显然是在观察周遭!见此,洛羽顿时一阵鄙夷,心中暗骂‘切!没见识,还出去历练三载呢?真给老师丢脸!...哎~想我‘老实巴交’的陶师兄,现在竟然也这般‘贼头贼脑’...。’

    不管此时的洛羽是如何不要脸,只看那金銮之上的赵王赵懿,在一通场面话之后,却是话锋一转,瞬间便切入正题。

    赵王故作好奇的问道:“寡人听闻,此次状元与榜眼系出同门,如此幸事二人何不上前叫寡人一见?”

    赵王话音刚落,瞬间,朝堂内便传来窃窃私语的议论之声!

    而洛羽与陶德却是相视一眼无奈一笑,心道‘正戏开始了’。

    同时,二人向前一步拜道:“学生洛羽(陶德)乃新科状元(榜眼),拜见我王。”

    赵王一见二人出列,顿时身体微倾,单手掀开眼前旒珠看向二人。

    只见,这一个生的是俊朗洒脱,而另一个则是面容方正英武不凡,心中顿时好感倍增。要知道古代入朝为官,这相貌也是关键!若是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定然备受亲耐。可若是粗鄙丑陋不堪,那这官运可谓艰难坎坷,总之仪容优者自然为宜。

    此时,赵王已放下额前旒珠,靠回龙椅询问道:“寡人闻你二人系出同门,当真有此事?”

    洛羽听罢并未回答,而是望了望身旁陶德,陶德瞬间领悟洛羽之意,门户之事自然由身为师兄的他来回复。

    只见他向赵王一礼恭敬道:“启禀我王,学生陶德与洛羽确是同门,学生入门早为兄,洛羽在后为弟。”

    殿内众人一听确有此事,议论之声霎时复起。

    无他,只因一门同时搏得进士本就罕见,更不要说状元与榜眼了,简直是千古未有之事!此刻,众人听陶德所言,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探花不是。若探花也被其同门夺去,估计天下之人,不怀疑内有猫腻都难。

    这时,只见那赵王轻咳一声,顿时殿中安静下来。

    赵王故作好奇的问道:“陶德洛羽,寡人对你二人...及你们的师承很是好奇,不知何方高人,竟可同时教出两位大才,可否说与寡人听?”

    赵王一边说一边似有深意的望了望二人,眼神不时在二人中轮换。只见陶德沉默不言,而洛羽先是向着高高在上的赵王行了一礼,随后回道:“回禀我王,家师姓钱,名接引,十多年来皆隐居于青丘镇桃花村内......我与师兄二人自幼便跟随老师左右听受教诲。老师年迈,膝下除一孙女钱灵儿之外,便只有我二人在旁......。”

    众人听罢,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满殿皆哗!居然一门只有两名弟子!

    此刻,别说是群臣,就是那高坐金銮的赵王虽表面平静,可心中却也是震惊难平‘一门只有两名弟子,却皆高中魁首,真是亘古未有之事,不想寡人之国竟有如此大贤之士!’

    想到这里赵王再也顾不得什么威仪,急忙追问道:“如此大贤,寡人当亲往相迎,定以师礼敬之,方对得起夫子之才。不知夫子现在何处?可曾前来王都?寡人立即......。”

    赵王早已站起,正激动的望向二人。

    而就在此时,只见得洛羽与陶德双双匍伏在地,悲泣声道:“回禀我王,家师已于三年前仙逝云游了。”

    听到这,大殿顿时唏嘘之声不绝于耳,而此时的赵王更是面露惋惜之色。

    可不等片刻,他忽然心中一股怒气上涌,直冲九霄怒喝而出。

    “大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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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怪老头,一个奇巧的数字,一个诡秘的相框,令一个倒霉的人,开启了诡异的人生旅程虚妄之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虚妄之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虚妄之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