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蝶卵
方玲把羊羔递向我。
我猛一挥手:“现在没工夫管它!你告诉我,蒋布袋来的时候都说什么了?”
方玲说:“他根本就没来这边。小凡半夜翻墙过来,我才知道蒋布袋来过。”
我使劲闭了闭眼。
这段时间我‘昼伏夜出’,皮蛋就一直住在自己家。
方玲道:“蒋布袋为什么去找皮蛋?就算是算到你不在,不是应该找我吗?”
我拿出凌晨皮蛋给我的签纸,反复看着。
“起卦我多少懂一些,一卦只能算一件事。”
方玲吁了口气:“小凡不会无缘无故离开,她妈更不会不跟我们打招呼。除非……蒋布袋还告诉了她们一些不好的事。”
见我起身,方玲拦在我面前:“你想去找蒋布袋?你知道他在哪儿?”
“不知道在哪儿也得找!”
方玲摇摇头,居然又把羊羔往我怀里塞。
我和她对视了两秒,接过羊羔,大致察看了一下,发现这三条腿的小羊羔,并不是人为致残,而是先天缺失了一条前腿。
蒙超说:“我替这羊羔子检查过了,能吃能喝,没毛病!”
我把羊交给方玲:“还是得去找蒋布袋。”
方玲摇头:“我不认为你能找到他。”
话音未落,门铃声忽然响起。
猴子跑过去打开门,怔了一下后,回头道:“是刘老先生!”
刘洪推着轮椅进来,轮椅上坐的却不是瘫痪了的卫敏,而是刘一耳。
上次我只是一时之气,并不是真和刘洪有什么芥蒂。
见刘一耳亲自登门,我虽然心烦意乱,也还是把人招呼进屋。
“谢谢你。”
刘一耳冲我拱了拱手,声音竟十分苍老,和之前的声若洪钟判若两人。
“你……”
“老了,真的老了。”
刘一耳摘下墨镜和口罩。
看到他的脸孔,我着实吃了一惊。
他本来半张脸形同恶鬼,另外半边脸是中年人的模样。
此刻看来,半边干枯的脸孔,居然变得有血有肉,虽然仍是丑怪,但明显有着恢复正常的迹象。
但本来完好的半张脸,却变得褶皱重叠。半边的黑发,连同眉毛,全都变白,没一根杂色。
刘一耳咳嗽了几声,浑浊的眼睛朝着我,瞳孔却不能聚焦:
“上次的事过后,我才知道,我能活这把年纪,而且长盛不衰,竟然是夺了我儿孙的命!还好有你,保住了小洪的命。呵呵,我这把老骨头……哎呀,总算是变成个‘正经的老东西’了。”
我反应过来,矮子古汉算是替代刘洪死的。但古汉不是刘家人,他的寿命不能够为刘一耳延续使用。
没有了延用的寿数,刘一耳在不到两个月内,不但变得苍老,而且腿脚也不再灵便了。
还有他的眼睛……
猴子在他脸前挥了挥手。
刘一耳的耳朵微微一动,“别试了,年初一起来就瞎了。”
看着他短时间内老成这样,我百味杂陈,但是心里存着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一耳仅仅说了几句话,就显得有些疲惫,挥了挥手。
身后的刘洪上前一步,冲我拱了拱手,道声谢,却不等我开口,就突兀的说道:
“还记得季建军和古汉找我爱人是为了什么吗?”
“记得,他找卫敏是要一件东西……”我说:“我现在有急事,要是你们没别的事……”
刘一耳突然提着嗓子道:“孩子,我们是想报恩!”
我才一摆手,刘洪就快速的说道:
“卫敏是我爱人,她本性善良,上次害你是为了救我的命。她把你下放到蛊阵里后,很内疚,所以,她把一样东西,送给了你女朋友。那东西,就是季建军要找的。”
我微微皱眉:“什么东西?”
“一枚虫卵。”
“虫卵?”
刘洪点头:“先不说那是什么,实际我也说不太清楚。就只说,头一回和弟妹……和你爱人见面,我和爷爷都看出她身患绝症,命不久矣。
卫敏也看出这点,出于愧疚,她在把你爱人弄晕后,把那枚不普通的虫卵种在了你爱人的身体里。她的本意是想替你爱人延寿,但是她对虫卵本身还不够了解。好心办错事……”
我脑瓜筋猛一跳,上前一把揪住他:“什么意思?什么叫办错事?”
刘一耳一只手无力的在我垂着的手背上拍了拍,虚弱道:
“那是鬼蝶的卵,据说是来自阴间,由千百怨魂的怨气所化。特殊体质的人,将鬼蝶卵种于体内,不但阳间人记不住其样貌,就连阴间的鬼差都无法辨别其身份。无法辨别,也就不能勾魂夺命了!”
我心猛然狂跳,松开了刘洪。
刘一耳又再拉住我一只手,缓缓道:
“撇去阴阳之说,就蛊门而言,鬼蝶卵就是能够令绝症之人活命的神丹奇药。我那孙媳妇,本来是想救人,可她对蛊术,并不算十分的精通。她不知道,鬼蝶卵种在男人的身体里才有用,种在女人身体里,是不起作用的!”
刘一耳抬脸面对我道:“我在地狱待了二十四年,左耳能听阴声。我知道,你一直在借阴命,替那女娃娃续阳寿。若非如此,被种了鬼蝶卵倒还没什么。可是……可是鬼蝶卵有个特性——它也食阴命啊!”
我心猛一沉:“你的意思是,如果不取出鬼蝶卵,我借再多的阴命也没用了?”
刘一耳道:“关键是鬼蝶卵取不出来了……”
我血气上涌:“你……你们……”
“你听我说!”
刘一耳稍稍抬高了声音,同时握着我的手微微紧了紧:“鬼蝶卵食阴命是天性!能找到以阴命存活的人作为宿主,哪还肯再出来?
小敏是好心办坏事,但也不是无可挽回!只要能找到另外一件非凡的事物,令卵孵化成鬼蝶。到时那女娃娃就是一时没有借到足够的阴命,也能汲取阴气多活三载!”
我留意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刘洪有些变颜变色。
我问:“如果卵不能孵化呢?”
刘洪避开我的眼神,低声道:
“如果下一个阴日前不能孵化,你爱人借来的阴命就会被鬼蝶卵耗尽,她就会……”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三足羊
意识中,吕信低呼一声:
“下一个阴日……清明!”
我瞪眼望着刘洪:“也就是说,清明前不能孵化鬼蝶,我爱人会死。”
“你大爷!”
蒙超冲上来,狠狠一拳打在刘洪脸上,“三七是去帮你的,你反过来害他和皮蛋!报恩!我看你是报仇来的!”
他还想再打,被我拉住。
我又看了刘洪一眼,蹲到刘一耳面前:
“怎么样才能尽快孵化鬼蝶?”
刘一耳面沉似水,沉默片刻,嘴唇刚一翕动,就听房间角落传来“咩”的一声。
刘一耳脸色猛一变,转向叫声传来的方向:“羊!”
刘洪同时看向墙角,眼中却是透出狂喜。
方玲和皮蛋的关系极好,刚才听‘二刘’说到皮蛋,也跟着凑到跟前。
这会儿发出叫声的,就是被她放下后,跑到一边的那只羊羔!
猴子这回倒是机灵,急着把羊羔抱过来:“这小羊天生缺一条腿。你们说能孵化那什么卵的,不会就是它吧?”
刘一耳也似很焦急,连连冲刘洪摆手。
刘洪接过羊羔看了看,将羊羔举过头顶,说话都有点走音了:
“爷……真是生魙!”
刘一耳瞪大了空洞的双眼:“你看仔细了?”
“看仔细了!就是!就是!”
除了这爷孙俩,一干人都不知所谓。
刘洪仍是举着羊羔,转了个方向,和我并排站在一起。
看着他一脸的兴奋,我下意识抬眼一看,顿时吓得猛一激灵。
刚才乍一看到小羊,我本能的生出些许怜悯。
小东西的长度也就比a4纸长一点有限,估计都还没断奶。
羊毛蓬松,显得不那么孱弱,可用手一摸,实际瘦骨嶙峋。
好在精神康健,却因为生下来就少一条腿,放在地上走路不稳,让人看在眼里,心中就不怎么舒服。
然而,就这么一只看起来可怜巴巴的羊羔,从此刻的角度再看,竟然浑身都透着狰狞!
按说羊和狗不一样,除非孕期,浑身的被毛都差不多长短。
把这羊羔抱起来,就发现它肚腹下的毛短的能看见皮。
不光如此,小羊不断屈伸的三足,竟都透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意味。
最让人骇然的是——此刻一双羊眼低垂,半张的羊嘴呈一个非常怪异的弧度。
从下向上看,这哪还是羊头羊脸,分明就是一张凶目垂视、呲着牙的凶人面孔!
意识中,吕信也似震惊无比,喃喃道:
“原来真的有生魙……”
我顾不得跟他搭话,急着蹲身问刘一耳:
“有了这三足羊,就能让鬼蝶孵化出来?”
刘一耳并不回答,而是再次握住我一只手,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断断续续道:
“孩子,别怪小洪……也别怪我孙媳妇儿,他们都是好人!当初是我……我来找你帮忙……如果找不到皇灵遗骨,你……你别怪我家孩子,怪……怪我!”
见他呼吸急促,我脑门筋狂跳,“猴哥!猴哥!”
刘一耳把我的手抓的更紧,眼神却陡然清亮起来。
然而,他是对着我,但目光却像是朝向远方:
“嘿嘿……嘿嘿嘿,姓了一辈子刘,终究也留不下圆满。我到头了……也不知道我那些孩子怎么样了……老太婆还在不在奈何桥畔等我……”
话音一落,头猛然一偏,瞳孔再次快速的扩散……
“爷!!!”
刘洪跪地,涕泪横流,连连冲着已然没了气息的刘一耳磕响头。
……
殡仪馆——
我和翟雨田都没想到,两人会这么快又再见面。
在接收了刘一耳的遗体后,她对我和刘洪说:
“逝者的样貌……有点特别。你们是想保留他现在的模样,还是想……”
见刘洪整个人都木了,对她的话听而不闻,我一咬牙,说:
“我做你的助手,我知道该化成什么样。”
……
刘一耳享年一百二十七岁,这样的高寿,却没有大操大办。
刘洪说在心里尽孝,不让操办,所以也没通知什么人。
但是,刘一耳去世的第三天,简单的遗体告别仪式上,却早早来了一个人——陈祖道。
同样百岁高龄,陈祖道跪在灵前哭得像个小孩儿:
“老哥!我这一阵子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就觉得要出什么事……你咋就走了呢……我老哥没了……”
我……
不,应该说是吕信,和来吊唁的闫冯伟,同样也跪在灵堂前。(闫冯伟是我通知的,他前世是林勤恩,应该送刘一耳最后一程。)
我虽然没哭,但鼻子有点酸。
当遗体被抬上推车,由刘洪扶着车前端,我扶着车尾进入火化间以后。
转身的瞬间,一袭长衫的吕信面朝着我,凝目看着火化间合拢的门,嘴角抽筋似的牵扯了两下,最终还是露出了玩世不恭的笑容:
“老朋友,咱别论恩仇,只念时光……我,真有点舍不得你啊……”
逝者下葬,豆腐饭一定要吃。
仅仅只是一桌。
三杯酒敬天敬地敬黄泉。
之后,刘洪面朝我双手捧起了酒杯:
“生魙羊只相当于药引,想要鬼蝶孵化,必须得找到皇灵遗骨。我欠你一条命,必须还。咱们干了这杯酒,明天一早,便出发去寻吧。”
我心情压抑,在这个时候,自然也不能多说,只一碰杯,便把酒干了。
豆腐饭是必须的。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
希望逝者死的,大可以借酒意内心庆贺;
眷恋逝者的,借着酒劲哭一通,也就送别了。
酒喝厚了,逝者的魂儿也走远了,酒桌上的人,情绪也都多少恢复了。
闫冯伟跟我碰了碰杯,低声道:
“我都听猴子和蒙牛说了,我是觉得,什么神啊怪的、卵啊蛋的……不是不可信,但怎么地都得先找到皮蛋!”
我说:“我已经托高哥帮忙了,这是‘私活’,他也不能动用太多力量。”
闫冯伟一敲桌面:“既然这样,咱现在要干的,就是找皇灵遗骨。”
我咧了他一眼,决断道:“你回家陪嫂子去!”
“我跟你嫂子汇报过了,她说找不回皮蛋,我闺女就不需要爹了。”
闫冯伟斜睨着我点了点头,“我不是盗墓贼,可我收了太多玩意儿了。我觉得,我应该能帮上忙。”
“行,那我自私一回,不劝你了!”
我咬牙掐灭了烟,但在瞬间,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我转向闫冯伟,和他对视:“遗骨得在坟里吧?挖坟啊?我好像认识一个专家……专家的徒弟……”
第三百一十八章 刀俎鱼肉
双山路,丧葬铺——
卢泽林听我说要找皇灵遗骨,立时露出为难的表情。
闫冯伟看他脸色,小心的说道:
“大皇帝的坟咱是不敢挖,也不能挖,可从古至今,占地为王的小皇帝也是不少……”
不等他说完,卢泽林就摆手道:
“你弄错了,皇灵遗骨不是皇帝的骨骸!”
我问皇灵遗骨究竟是什么?
刘一耳刚去世,这几天我是真没法开口向刘洪询问。
卢泽林说:“皇灵遗骨,的确和皇家有关,却不是皇帝遗骸,而是皇家的骨血。”
蒙超道:“那不就是皇子?”
卢泽林紧皱眉头,以至于本来就深的抬头纹,拧的像网格一样:
“是皇子不假,但必须得是没出生的。”
小沈三最先沉不住气:“我说过你小子多少回了,跟人说话的时候,就只拣重点,一气说完。你这跟吃完炒黄豆放屁似的,一点一点往外崩,到了外面还不让人打死呀?”
卢泽林脸一红,小沈三道:“你忘了我教给你的法子了?”
“哦哦!”
卢泽林抬起一只手,弯下一根指头说道:“皇灵遗骨是皇帝的骨血。”
跟着弯下第二根指头:“不是一般的皇子王孙,非得是足了月却胎死腹中的。”
第三根指头弯曲,他又变得迟缓起来:
“没有出生,随着母亲一起下葬。本该投身帝王家,却因为外界的因素丧失了这份福禄。死后怨念不散,已经投身的魂魄不肯再去轮回。这种保留了皇灵、未能出世的胎儿,就叫做皇灵遗骨。”
小沈三也拧起了眉头:“一句话,普通的婴儿夭折,魂魄会化为婴灵;皇灵遗骨,就是皇帝老儿的儿孙婴灵!”
闫冯伟和蒙超全都愣了,闫冯伟摸着光头道:
“娘嘞,皇帝的坟好找,皇帝老婆的坟也不难找,可这足月子没生产,母子双亡的皇家老坟,得上哪儿找去?而且现在离清明节,就只有三十来天了……”
我看着卢泽林,卢泽林五官都快拧成一堆了,摇头道:
“我是跟师父学过本事,可是我……我就下过一次斗,还是在被拐之前。我倒是知道,怎么‘钓出’皇灵遗骨,可我也不知道哪有这样的墓啊……”
我狠吸了口烟,“如果找到这样的坟,该怎么做?”
卢泽林又再摇头:“皇灵遗骨怨念虽然深重,但皇家的儿孙大多胆小,活人一下到斗里,婴灵就惊散了,皇灵不在,遗骨也就和一般的骨骸没区别了。
所以,要取皇灵遗骨,不能先下斗,必须得用一种特别的法子,把婴灵钓住,然后再打盗洞下到墓里取骨骸。钓婴灵必须得用生魙。”
说到这里,他脑袋已经快摇成拨浪鼓了,“比起皇灵遗骨,生魙也一样难找啊……”
小沈三拧着眉道:“你就先说,什么是生魙!”
和卢泽林交流实在有些费劲,好在我已经从吕信那里得到了一些讯息,于是说道:
“人死为鬼,鬼死为魙。鬼怕魙,就好比人怕鬼一样。”
小沈三点头:“这我倒是听大哥说过,可鬼变成魙,不就是魂魄都消散,只剩一缕残余的意识嘛。就算能找到魙,可这东西无形无质,连三清老道都碰不到它们,又怎么能拿它们做诱饵呀?”
“生魙已经不是魙了,而是魙的转世,是有实体的。”
我掐了烟,盯着烟灰缸道:“生魙已经有了,现在就只想怎么才能找到皇灵遗骨了。”
小沈三凑到我旁边:“等等,魙还能转世?三魂七魄都散了,还怎么转世?我大哥二哥都没跟我说过啊!”
我压制不住内心的混乱,但只能咬着牙强迫自己,这个时候必须冷静。
我看看时间,想了想,问小沈三:
“你有没有听说过白起?”
蒙超嘴快道:“你说的是战国人屠白起?这我知道,长平之战坑杀了赵国四十万降卒,是古今中外杀降第一人,那可是当之无愧的人屠子!”
我点点头:“类似白起这样的凶人、大恶人,连阴曹地府都不敢收,死后即刻被再次诛杀。但变成魙的白起,虽然没了魂魄,意识却仍然凶恶滔天,千百年徘徊于阳间。
这么说吧,法律规定,对犯法和侵权有一定的追诉期。白起以魙的身份,熬过了追诉期还没彻底消散,那就又有了轮回的机会。
因为没有魂魄,必须先经六道,而六道轮回的第一关,就是畜生道。只有经历了畜生道,才能重聚三魂之一的人魂!做畜生,还不能是好畜生,不能有好下场。
就说明朝隆庆年间,京城显灵宫的一个道士,钓到一尾鲤鱼。刮掉鱼鳞后,就见鱼肚上有五个字——秦白起后身!这鲤鱼就是白起时隔两千多年,再入轮回的第一世,就是生魙!”
闫冯伟眨巴着眼道:“看来不管做人做鬼,还是得脾气大点儿好。”
我又点了根烟:“不一定非得脾气大,杀心重。还有一些执念过于深重的,也是可以再聚魂魄,重入轮回的。
明朝万历年间,镇江人邬汝翼行至杭州,路见一屠夫杀猪。猪毛褪掉,猪肚子上也有五个字——宋秦桧后身。邬汝翼见状大奇,问屠户,屠户也不晓其然。邬汝翼心细,便又问屠户:这猪才半大,为什么不养肥了再杀?
屠户回答说:这猪是我养的,打从还是猪崽的时候,我就看它不顺眼。不过是只畜生,我还是打算将它养肥了再宰杀的。可是昨天晚上我起夜上茅房,经过猪圈的时候,听到有人窃窃私语。说什么‘我实在是冤枉,杀鹏举是高宗之意,为何要我担这骂名?’
屠户当时只觉怪异,找来寻去,发现反复念叨这话的,居然是圈里一头天生缺了一只眼的半大猪!换了一般人,听到猪能说人话,不吓个半死也得以为是神明降世,把这会说人话的猪当祖宗给供起来。
可屠夫本来就杀意重,又是被屎尿憋醒,带着一股起床气。被那猪念叨烦了,直抄了把尖刀,穿过栏圈扎进猪嘴,使劲一和楞,硬生生将猪舌剜割下来……”
第三百一十九章 旅馆
翌日醒来,屠户回想昨夜的事,只以为自己吃多了酒,迷迷糊糊听岔了。
猪怎么可能说人话呢?
但见那猪被剜了舌头,满嘴鲜血却仍活着。屠夫越发心烦,索性便将其当街宰杀了。
邬汝翼曾经学过道,听屠夫说完,心中已然明了——这天生一只眼的猪,乃是害死岳飞岳鹏举的大奸臣秦桧转世!
蒙超说:“秦桧确实不是好鸟,但现代人也都知道,真正要杀岳飞的是高宗皇帝。”
闫冯伟点头:“岳飞一心想接回徽钦二帝,这俩一个是高宗赵构的亲爹,一个是他大伯,真要回来了,赵构这个皇帝就当不成了。”
小沈三说:“奸臣就是奸臣,估摸着秦桧死后,也是魂魄消散成了魙了。”
我点点头:“同样是执念不消,时隔四百多年,他也成为了生魙,转世了。但上一世作恶太深,轮回入畜生道,也还是要遭千刀万剐的。”
蒙超突发奇想:“那只羊羔是生魙,你们猜,它会是哪个凶人又或奸人转世?要不,咱回去把它的毛给剃了,看看它肚皮上有没有字?”
闫冯伟到底还算老成持重,让他别胡闹,跟着对我说:
“我跟你嫂子都希望皮蛋平安无事,但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找到皇灵遗骨……真不大实际。你还是再给高和打个电话吧,先尽快找到皮蛋,然后咱们再想法子。”
我默然了一阵,刚要开口,小沈三就说:
“别废话了。有消息的话,我和泽林随时一起动身。我这头等下给雅云姐打个电话,让她问问大哥、二哥,有没有皇灵遗骨的线索。”
第二天上午,高和打电话来说,查到皮蛋娘俩最初乘车去了禾前镇,但当天并没有两人的住宿记录。
他叹了口气:“小凡应该是听你说过梁开元的事,只是去禾前镇看看,并没有逗留太久。当地的公共交通很不规范,交管系统里查不到娘俩的乘车记录。”
“还是谢了。”
我理解高和的苦衷,他关心皮蛋,但不可能利用公共资源进行大规模排查。
挂了电话没多久,刘洪打了过来,却是说,他昨夜已经出发,要先去找一个人,确认一些事。让我们也尽快启程,赶去南京汇合。
我不敢耽搁,恰好闫冯伟赶来,两人带了三足羊刚要出门,迎面撞上了小沈三和卢泽林。
跟两人同来的,还有一个面生的男人。
这人约莫三十来岁年纪,模样还算周正,可鼻梁上架着一副老式的小圆墨镜,这使得他看上去有点滑稽和不正经。
小沈三很是兴奋道:“我给你找来一个帮手!要找皇灵遗骨,他绝对能帮上忙!”
我问:“这位是?”
那人只轻哼了一声,神色间很有点傲慢的意味。
小沈三撇撇嘴:“他是刘瞎子,专门替人看风水的!”
我心里一动,冲这刘瞎子伸出右手:“你好,我叫三七。”
刘瞎子这才放下架子,象征性的和我握了握手:
“刘炳,你可以叫我刘大师,也可以叫我风水刘。”
小沈三嘿嘿一笑:“都说是自己人了,你就别来虚头巴脑那套了。”
小沈三对我说:“也是巧了,瞎子正好过来找我,他这阵子也是没什么事干,就让他和泽林跟你走一趟。”
我说刘洪刚打来电话,让我们先到南京。
刘瞎子墨镜后眼眉一挑:“南京的盐水鸭不错。”
小沈三边跟着往外走,边小声对我说:
“我现在这身子骨你也知道,跟去也帮不了太大的忙。刚好刘瞎子被他老婆赶出家门,正没地方去。你别看这家伙爱装13,他是有真本事的。有他和泽林跟着,绝对能事半功倍!”
蒙超和猴子本来也想去,被我拒绝了。
一来去太多人未必有用,再就是猴子还得干营生,蒙超也已经开学,过不了两三个月,就该毕业考核了,我实在不想他在这个时候分心。
傍晚时分,车开下高速。
联络刘洪,他说是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人,但要借助对方之力,准备一些必须的东西,要我们先自行找旅馆住下。
恰巧这个时候,忽然下起了暴雨。那雨大的,雨刮器开到最大都看不见路。
“坏菜了!”
闫冯伟急着把车靠边。
才挨到路边,车身就抖动了两下熄了火,再打也打不着了。
闫冯伟抹了把光头,微微气喘道:“车坏了。”
我只能是说:“应该不是什么大毛病,等雨停了检查一下。”
一路没怎么说话的刘瞎子道:
“这雨今天是停不了了。”
我用手机查了一下天气,果然如他所说,十二个小时内有强对流降雨。
闫冯伟拍了一把方向盘,咬牙道:“都怪我,这阵子忙着照顾你嫂子,没保养车。”
我也是无语。
诊所的面包车虽然宽敞,但车况太差,跑不了远路。梁园的车又有些挤得慌。所以才决定开闫冯伟的suv,哪想到这么不顺,硬是赶上下暴雨的时候抛了锚。
我把车窗放下一条缝,雨水立时潲了进来,只好又把窗关上,把烟放回了烟盒,“只能是盼着雨小点,再下去检查一下了。实在不行,就在车上过夜吧。”
“那倒未必,你们看前边。”刘瞎子斜指前方。
卢泽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瞪眼看去,念道:“妈……旅馆,妈旅馆?”
“我次……”
我尽管心烦意乱,也还是被他给逗笑了。
一是我早已经发现他的一个特点,就是一般人看不清东西的时候,都会本能的眯起眼,他却相反,越仔细看东西,眼睛瞪得越大。
再就是,我也看到了刘瞎子指的所在。
那是国道边一栋自建的三层楼,一楼和二楼之间的外墙上,有四个红色的贴字。
乍一看,后边是旅馆,前头是‘女’、‘马’两个字。
但看仔细了,就会发现,‘女’字上面有宝盖头的痕迹,‘马’左边缺了两个点儿。
“噗……是安冯旅馆!”
刘瞎子也忍不住大笑,拍着卢泽林的肩膀道:“我就佩服你这样敢念的!”
第三百二十章 照片
见卢泽林闹了个大红脸,我忙忍住笑说:
“得了,反正要住店,就这儿吧。咱们四个大老爷们儿,也不怕被宰。”
四人各自取了行李,合打两把雨伞下车,没走出几步,伞就被风卷翻了。索性都把包顶在头上,一路小跑过去。
国道边这样的私人旅馆兼营饭店,单有个称呼叫‘大车店’。
我印象最深的是,高中那会儿跟两个同学出门,夜里大巴车停在这么一家店里,司机让所有人下车,车门一锁进了包房。乘车的旅客就算不吃饭,也得交十块钱,不然连厕所都不让用。
旅馆前头的空地上就只停了一辆面包车,估计是怕潲雨,大门没开。
闫冯伟敲了敲门,门开半扇,看到屋里的情形,我们都有点傻眼。
因为下雨,天色已经和夜里差不多,屋里亮着灯,但正对大门,却是停着一口棺材!
棺材后头供着香烛,墙上大大的‘奠’字下头,是一张黑白相片。
这摆明是死了人,在停灵呢!
开门的是一个戴孝的络腮胡男人,脸色阴鹜的问道:“干什么的?”
闫冯伟硬着头皮道:“我们的车坏了,想住店。”
络腮胡皱眉道:“没看见办丧事呢吗?去别家吧!”
闫冯伟央求道:“这么大的雨,也没法修车,您就帮个忙……”
一句话没说完,络腮胡就重重的把门关上了。
几人正面面相觑,门居然又重新开了。
这次开门的,是一个看上去最多十**岁的女孩儿。
女孩儿同样身披重孝,眼睛红肿,却是和善的多:“你们要住店?”
我和闫冯伟忙说是。
女孩儿的声音有些嘶哑:“你们也看见是什么情况了,要是不觉得晦气,就进来吧。”
外边雨下得跟瓢泼似的,站在楼檐底下都挡不住,听店家松口,我们哪还管什么晦气不晦气。
几人拍了拍身上雨水,进到屋里。刘瞎子对女孩儿说:
“来者是客,我们也上柱香吧。”
除了棺材里躺着的那位,灵堂中除了刚才的络腮胡,和招呼我们进来的女孩儿,还有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儿跪在一旁。
听瞎子说要上香,络腮胡显得很不耐烦:“住店就住店,别那么多事……”
“这里你说了不算!”
女孩儿冷冷说了一句,走到供桌边,拿了香分给我们。
络腮胡一脸不忿,却也只是狠狠瞪了我们几个一眼。
刘瞎子最先给逝者上香,卢泽林紧随其后,跟着是闫冯伟。
轮到我的时候,我双手捧着三炷香,一个躬鞠下去,抬起头时,突然就觉得相框里的照片不对了!
照片里是个约莫五十来岁的半大老头。
我记得刚才他是往左边侧着脸的,怎么这会儿像是改变了方向,改向右边侧脸了?
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见一干人都看着我,赶忙又再鞠了一躬。
没想到这一次抬起头的瞬间,我居然看到,照片里的老头一只眼冲我眨了眨,而且他居然还笑了!
我正发愣,一只手在我肩上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你快点儿!”
拍我的是络腮胡。
他的这种态度,已经不是不友好,而是有些不通人情了。
我之前说过,不是亲近的人不准拍我肩膀,是以被他这一拍,下意识瞪眼看向他的右手,随即抬眼和他对视。
络腮胡被我一瞪,一愣之下缩回了手。
女孩儿上前,似无意的将我俩格开,冲我微微点头。
我目光转向照片,猛然发现,照片里的人,居然变得一脸怒容。眼睛斜视的,正是络腮胡所在的方向!
由于反差的缘故,我确信这次没有看错,照片中人的脸色的确起了变化!
心思不定间,还是第三次鞠躬下去。
当我把香插进香炉的时候,再看照片里的老头,居然又再变得笑眯眯的。
上完香,女孩儿直接把我们领到了厨房:
“我们家人少,不方便招待你们。冰箱里有卤好的肉,锅里有焖饭,你们自己弄着吃点吧。”
说着递给我两把挂着小牌儿的钥匙:“住三楼吧,我弟夜里哭,会打扰你们休息的。”
“打扰了,您去忙吧。”我冲她点点头。
女孩儿也点点头:“我叫安欣,有什么事……我肯定在一楼。”
只顾赶路,中午就吃了些面包火腿,这会儿几人也是真饿了。
女孩儿出去后,刘瞎子第一时间打开了冰箱,找出卤肉猪头切了一大盘。还拿了只盐水鸭,因为怕动刀弄出大的声响,也就没切,直接用手撕了。
临上楼的时候,闫冯伟到底还是忍不住,过去跟安欣打了声招呼,从角落柜台后面拿了两瓶白酒。
进到三楼的房间,四个人同时长出了口气。
刘瞎子打开后窗,雨下的比刚才还大。
他招呼卢泽林把小桌挪到窗边,将端上来的肉菜摆上。
“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
闫冯伟边倒酒边摇头。
“呵,谁家能没有这事?”
刘瞎子干笑一声,忽然道:“哥几个,这一路怎么都算熟了。我摘眼镜了哈。”
我本来还有些奇怪,等他一取下墨镜,才知道他为什么要事先说那么一句。
平常人的黑眼珠,大多都占据眼睛的二分之一以上。而刘瞎子的一对眼睛,眼珠就只和瞳孔差不多大小,乍一看,还以为他没有眼仁,只有眼白呢!
“兄弟,你这是天赋异禀啊?”闫冯伟端起酒杯和他碰了碰。
刘瞎子摇头:“后天的,早先我和你们一样,不过有一次,一时疏忽,被‘脏东西’废了一双招子。我一个兄弟发了狠,直接抠了一对鬼眼珠子给我换上了。你们别不相信,这是真事。”
刘瞎子指着自己的眼睛说:“我这双可是真正的鬼眼,但凡鬼魅邪祟,就没有我看不到的!”
“我相信。”
我率先点头。
实际我是相信小沈三,这小家伙虽然看似有些不着调,但他知道我这次是要办正事、大事,那就绝不会找个不着四六的人来帮忙。
一杯酒喝干,瞎子仰面看了窗外一阵,回首间满脸尽是狐疑。
“炳叔,咋了?”卢泽林问道。
瞎子看着他道:“你是老臧的徒弟,难道看不出来?”
卢泽林神色一黯:“师父最早就只教我闭气藏息,还有一些手腿功夫。他再找到我,就只来得及教我一些打盗洞的法子。我……我自己都没实践过。”
刘瞎子摇头叹息:“藏阴一脉算是绝了……”
我想起在灵堂上香时看到的诡异情形,问道:
“刘哥,你阅历比我强,刚才在下面……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刘瞎子微微摇头,“我没看到什么鬼魅邪祟,但我看出,此处是一座坟,这栋楼,其实是一座墓碑!”
第三百二十一章
我和闫冯伟交流了个眼神,轻易就看懂了他要表达的意思——这小子在胡唚!
明明是一栋楼,虽说偏僻了点,也和墓碑搭不上关系啊!
第三百二十一章 安冯旅馆(上)
刘瞎子看出我们都不相信他的话,也觉得意兴索然,便说这旅馆有什么古怪跟我们无关,只管吃饱喝足,明天一早走人就是。
四人吃喝的差不多了,闫冯伟提醒我说:“该把羊羔放出来,喂点吃的了。”
我一拍脑袋:“差点把它给忘了。你先把它拿出来,我去厨房找点白菜叶子什么的。”
来到一楼厨房,找了些菜帮子之类,刚要上楼,灯突然灭了。
见后门洞也是一片漆黑,我直嘬牙花子,真是诸事不顺,怎么这个时候停电了。
说是开春,可夜里还很冷,这要没了空调,一间房就两床薄被,夜里可怎么睡啊。
稍一犹豫,我还是硬着头皮来到外屋。
心想如果是电路问题,问清电表盒在哪儿,我自己去看一眼也行。要是周围一带都停电了,怎么也得向店家多要几床被子。
穿过饭厅,见布设灵堂的正屋烛光摇曳,我轻轻咳嗽了一声:“您好!”
没人回应。
我暗暗叹了口气,把菜叶随手放在桌上,又再咳嗽一声,迈了出去。
烛光映照下,正屋还是来时的样子,但就只有披麻戴孝的妇女和小男孩儿低着头跪在一旁。
我一阵头大。
是安欣允许我们住店的,络腮胡就算不是本家亲戚,也得是帮忙的,至少能说得上话。
眼下两人都不在,就只新寡孀妇和一个小孩儿,有什么也不能跟她们说啊。
算了,又不是出来旅游的,窗户关严,硬挨一夜吧。
我轻手轻脚的转过身,刚要往回走,眼角的余光就瞥见,跪着的小男孩儿忽然无声的扑倒在了地上。
我吓了一跳,这小孩儿看年纪也就和沈三差不多,别是守灵跪的时间长了,再加上伤心过度晕过去了吧。
“孩子怎么了?”
我急着走过去,想把孩子扶起来,可是手还没碰到对方,目光所及,浑身就猛一激灵。
想察看小孩儿的状况,必须得蹲下,我这会儿就蹲在妇女侧面前。
孩子还没扶起来,我先看到了那妇女的模样。
来时那的确是个年纪约莫四十多岁的妇女,然而此时看到的,白色的孝帽子、孝袍子下头,罩着的竟然是一个眉眼口鼻用笔描画的纸人!
我震惊的同时,一只手已经碰到了小孩儿的肩膀,因为受到惊吓,本能的手指一用力。
“咔嚓”一声轻响,五个指头竟隔着孝袍子陷入了孩子的肩头。
急着抽手间,‘小孩儿’被带的翻到了一边。
定睛一看,同样是个白脸描画五官的纸人!
和大的不同,这小纸人的两腮还染着两团殷红,烛光下看上去,格外让人瘆得慌。
耳边回响起了刘瞎子的话——这旅馆是一座坟!
这里是坟,这里的人,该不会全都是纸人变得吧?
我太阳穴狂跳,压着声音喘了几下,还是咬牙把小孩儿模样的纸人扶了起来,摆成原来跪着的样子。
站起身,朝着供桌上的照片看去,猛然发现,照片竟然变得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我感应到了一件更加恐怖的事,以至于身体完全不能自控的瑟瑟发抖。
这会儿我是面朝着灵台的,左边是跪着的两个纸人,右边是停放的棺材!
棺材下葬前,或者逝者火化前,用来安放遗体的棺木是不能合盖的。
此刻,摇曳的烛光下,我眼角余光,看到棺材里坐起了一个人!
被诡异的纸人所慑,我站起来后下意识后退了好几步,这时右边几乎就挨着棺材了。
那棺材被两条长凳架着,棺材口就和我臂弯差不多一样高。
棺材里的人坐起来,就几乎是和我肩并肩一般的高度!
我一时间没有胆量正眼去看,但两者距离这样近,眼珠只微微一斜,就能看到,棺材里的那位,也正斜着眼珠睨向我!
短时间内,头皮像是连着炸了好几层。
惊吓过后,我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戾气。
深吸一口气,猛然转身的同时,挥手便朝着棺材里那人的顶门抓去。
然而,指尖还没碰触到对方,左臂就被一人抱住。
“跟我来!”
那人不由分说,直把我拽出了后门。
雨还是那么大,乍一呼吸到潮湿的空气,我心里的躁狂不由的消退了几分。
把我拽出来的,是那个叫安欣的女孩儿。
“你下来干什么?”
安欣仍是抱着我一条胳膊,因此我能感受到她胸口起伏的强烈。
我抽出手臂,偏过头看向她身后。
后屋檐角落里,蜷缩着两人,居然就是傍晚见过的妇女和小男孩儿!
我低声问:“你们在干什么?灵堂里的纸人是怎么回事?”
安欣用力闭了闭眼,睁开眼后,探头往后门内看了看,又把我往角落拉了拉,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再次问道:
“你不睡觉,下来干什么?”
“我……我找点白菜帮子。”
“白菜帮子?你找那东西干什么?”
“我喂羊……”
“喂羊!”
安欣猛然瞪大了眼睛,“什么羊?几条腿?”
我听她话中有异,略一迟疑道:“一只三条腿的羊。”
安欣怔怔的看了我一阵,随即捋了捋有些湿漉的发丝,喃喃道:“你还真来了……”
我越发觉得这事不简单,“妹子,能把话说清楚吗?”
安欣恍惚过后,很干脆的点点头,“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同时道:“他说你看过内容,再让我跟你说话。”
信封表面填写的收发信人信息显然是很久以前的,地址和人名我都不熟悉。
这明显是个用过的旧信封,但撕开的部位被折叠后,居然还加了火漆印章。
火漆是旧时官方或私人豪门,传递重要文件和书信用的‘加密措施’。
但上面的印章……
换做以前,我肯定以为加盖在火漆上的根本不是印章,而是随便找个什么东西,趁火漆没凝固的时候摁了一下。
但是现如今,我大脑里积存的细节太多了。
所以,第一时间就认出,那的确不是什么印章,而是羊蹄子的印记!
第三百二十二章 安冯旅馆(中)
我看了看安欣,从相对火漆封口的另一边撕开了信封。
将一张黄纸片从里面掏出来的瞬间,我就知道‘寄信人’是谁了。
那是一张签纸。
和之前蒋布袋的签纸质地相同,字迹都一模一样。
只是,以往蒋布袋随着送来猫狗所带的卦签上,就只寥寥一两句半通不通的话,这一次,方寸大的纸片上,却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
我连着快速看了两遍,掏出打火机,直接把签纸烧了。
我对安欣说:“我看完了,你可以说明情况了。”
安欣道:“我爸叫冯奎,他是个混蛋!”
我一愣:“然后呢?”
“他三十四岁一事无成,做了上门女婿……所以我姓安!”
“重点呢?”
“重点是——他从来就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从来就没有过男人的担当!”
我问:“再然后?”
安欣咬了咬嘴唇:“再然后他就因为盗墓,坐了牢!直到去年11月才放出来。不是刑满释放,是因为得了绝症!”
我把信皮在指间捻了捻。
安欣立刻道:“把信交给我的人,自称是我爸爸的朋友。但他说,他恨不得杀了我所谓的爸爸。他到医院探病,只看了一眼,回头就把这封信交给了我。并且告诉我了一些事。或者说……是一些预言!”
我一时无语,因为我真的需要时间去消化一些——在我这个年纪还不能理解和认同的事。
安欣直直的盯着我说道:“他跟我说的第一件事——别借钱给人。我没当回事,借了,呵,然后我那个最好的同学,过完年就不上学、完全联系不上了!我们家也没多少钱,我妈精神状态一直很差,我们家的钱都是我管的。我借给她七千块,现在我都不知道她人去了哪儿!我家里办丧事都要借钱的!
第二件事——如果借钱给人,那之后每天上午九点一刻前,我都不能说话!我还是没听啊!那天夜里我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见我们家被人追债……没办法,把房子卖掉,我们全家流落街头……一个家境不怎么好的同学跟我说话,我第一反应是她也是找我借钱……我用特别恶毒的话骂她……结果她跳楼了!”
“孩子……”
安欣的身后传来妇人的抽泣。
安欣丝毫不理,还待开口,我挥手制止她:
“我现在知道你爸的朋友预言很准。就只说……关于我,他怎么说的?”
因为激动,安欣的眼底已经全红了,但眼里没有丁点的泪花。
她红着眼,瞪着我,仍然是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那个叔叔,让我与人为善、与人方便。说如果不这样,我和我妈,和我弟,都会死!他还说……我所谓的父亲死的当天,会有人带只三只脚的羊来我家。那个人会是我的……”
“我要听的不是这些!”我猛然打断她,“灵堂里的纸人是怎么回事?棺材里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纸人是我按照那个叔叔教的,提前准备的。他说我二叔会害我们全家,所以让我准备纸人替换!二叔现在回去自己家了,他等会儿就过来……”
“刚才那尸体是怎么回事?”我强忍着倒退回后门往里窥视的冲动。
安欣眼神迷惘:“尸体怎么了?”
“你刚才没看见那尸体……”
对着她的眼睛,我收回了后面的话。
她比我年轻很多,至多高中才毕业?
不像,不敢说。
虽然不熟,但到目前为止,把我对她和她家的了解综合起来看
——这女孩儿承受的、以及她将来要承受的,比我要沉重的多。
我不想再跟对方多说,因为我也很乱。我这趟出来,有我的目的,不管再多意外,我也会以我自身为中心!
“你难道没看见?刚才那尸体……”
我话没说完,猛然间,一个身影从安欣身后跑了出来,大幅度的挥舞着双臂,想要冲向前厅。
我随手拽住这人——是先前一直偎依在妇女身旁的小男孩、安欣的弟弟。
也正是这小孩儿忽然表现异样,发狂似的想往前面冲的时候,急骤的雨声中,竟似从四面八方传来一阵阵的狗吠。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意识中,吕信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下一秒钟,我捏着小孩儿脖子的两指一错,这孩子就瘫软下来。
梁开元现身,指向仍窝在角落里的妇女。
我和吕信同时指向一处。
安欣咬了咬嘴唇:“我知道今晚有事,提前给妈喂了安眠药。弟太小,我不敢给他吃太多……”
“咣!”
话音未落,前面大门陡然传来猛烈的撞击声。
我捂住双耳,退后两步,透过后门看向前方的同时,问道:
“留信给我的、你那叔叔,说没说到这种情况啊?”
安欣眼睛一转,抢过来抱起弟弟,缩回到角落里母亲身边,斜望着我,低声道:
“其实信交给你,剩下的就和我没关系了……”
“真看得起我。”
我朝着吕信和梁开元分别点点头,“你们现在谁能给我点提示?”
三人同时点着了烟。
吕信一只手背在身后,夹着烟的手横划拉两下:
“人没有万能的啊,我现在也想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但有一点——现在就是保住咱们的前提下,保证俩女人的安全!”
我才一往楼里走,吕信就指向我道:“你不会想在这个时候报官吧?”
我两只手在腰间摸了一圈,一声不吭就往前走。
“回来!”
梁开元猛地一把将我拽了出来,抬手向上指了指:“自己看。”
我顺势抬眼一看,一股寒意直渗透到了尾巴骨。
之前来的时候,虽然看得不怎么清楚,但也有印象,这栋楼外墙贴得是蓝白相间的马赛克,是浅色外表。
然而这时再看,整栋楼都变得黑压压的。
定眼神看仔细了,那根本不是外墙本身变了颜色,而是在整栋楼的外面,贴附了密密麻麻一层大大小小的飞虫!
由于飞虫的数量实在太多,几乎把整栋楼都遮蔽起来,连窗户都密不透视。
我下来到现在,最多也不过半个钟头。
而在这短短几十分钟里,原本一座老楼,竟然变成了被群虫包围的妖楼!
第三百二十三章 安冯旅馆(下)
撞门的声音还在继续,声势大的就像是十几个人抬着圆木在攻城一样。
我看看那两母子,问安欣:“你们就躲在这儿?”
“嗯,那叔叔说过,只要你来了,我们不进屋就不会有事!”
“那行,你们就在这儿待着吧。把手电给我!”
我不敢再耽搁,抢过安欣手里的电筒,进屋就往楼上跑。
大门再结实,也撑不了多久,不管来的是什么,都得先抄家伙。
跑上二楼,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等到了三楼,彻底傻眼了。
电光照射下,走廊两端都变得没有尽头,那就只是走廊,一扇门也没有,原来的客房,竟然都不见了!
“闫哥!小卢!大师!”
我连喊几声,无人应答。
咬牙朝着一边急跑一阵,这漆黑的走道,居然真像是无穷无尽。
梁开元道:“这是什么状况?鬼打墙吗?”
“肯定不是!”我笃定道。
吕信说道:“鬼打墙就只是障眼法,刚才三七一路跑,一路用电筒挨着墙面,你听见磕到木门的声音了吗?”
梁开元问:“那现在怎么办?”
“还得回一楼!”我已经在往回跑了。
回到楼梯口,我心中惊疑到了极点。
刚才我的确是用手电筒的把儿擦着墙皮,一方面是想凭借声音辨别门户,另外也是为避免迷失,做下记号。
然而当我往回跑的时候,墙上的划痕竟然不见了!
回到一楼,我直接从厨房摸了把菜刀。
来到大厅,两个纸人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我打着手电往棺材里看了看,尸体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身上还盖着丧被,完全是未曾移动过的样子。
那我之前看到死尸坐起来是怎么回事?
撞门声又持续了一阵,突然间停了下来。
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我有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果然,没过多久,门口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定睛一看,一个扁片状的东西,竟顺着门缝钻了进来。
我还没看清是什么,那东西已经进了屋,并且迅速膨胀,眨眼间居然变成了一个身高两米开外,劈挂黑色铠甲的古代将军模样,挥舞砍刀直接向我劈了过来。
我不敢硬接,侧身避过刀锋,欺近黑甲将军身前,菜刀横削。
“刺啦”一声,黑甲将军竟然被我拦腰砍成了两段。
我没想到一击得中会造成这样的效果,正寻思这鬼东西怎会如此外强中干,就觉得持刀的右手一阵麻痒。
低眼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右手背上,竟爬满了黑色的大蚂蚁。
这些黑蚂蚁每只都将近一厘米长,数量至少几百只,黑压压堆叠在一起,乍看就像是手背上生了一层黑色的鳞甲一样!
我吓得一抖楞手,菜刀咣啷掉在地上。
急着拍打扫除了蚂蚁,却见那被我腰斩的黑甲将军,两截身体居然各自变成了一个一米多高的黑甲人!
“用火!”梁开元提醒我道。
我也已经不敢再和这古怪的黑甲人接触,闻言急退到供桌前,拿起一根蜡烛,朝着一个逼近的黑甲人捅了过去。
火光一缩,随即暴涨。
黑甲人居然一下子就被烧着了。
闻到一股发酸的焦臭味,我终于明白过来。
这黑甲人里头其实就是一张纸片,所以才能顺着门缝进来。也因此能够被我一刀砍成两段。
只是纸人外头包裹了密密麻麻数层大黑蚂蚁,外表看上去像是人的模样。
我照葫芦画瓢,烧了另一个黑甲人,总算是暂时消停了下来。
梁开元心有余悸道:“哪来这么多大蚂蚁啊?”
我说:“稀罕的不是蚂蚁。”
相比上次见到的那些吃人的水蜘蛛,这些大蚂蚁还不算可怕。但诡异的是,蚂蚁怎么会组成人的模样,以人的姿态发动攻击呢?
直觉告诉我,问题出在蚂蚁附着的纸片上,只是纸片被烧成了灰,一时也难以有答案了。
“啊!”
后院猛然传来一声尖叫。
我急着跑出后门,就见安欣正跳着脚,把什么东西踢进雨里。
“怎么了?那是什么?”
“老鼠!有老鼠!”安欣面色煞白,浑身止不住发抖。
“老鼠而已,不至于这么一惊一乍吧?”
我嘴上说着,心里却突然有种莫名的压抑感,就好像是被许多双眼睛盯着似的,浑身不自在。
觉出不对劲,我打着手电,朝着后墙照去。
这时雨下的正大,透过雨幕,隐约就看到,后墙上头积压着一层黑乎乎的东西。
随着“吱”一声尖叫,我的神经也跟着猛一跳,“靠!”
这一下穿破雨帘的叫声,就像是一个讯号,叫声未落,已经有十多只老鼠冲下院墙,蹿到了房檐底下。
安欣到底是女孩儿,见到这么多令人作呕的老鼠,直接就吓呆了。
我随手从边上抄了把扫帚,挡在她和她母亲、弟弟前面,挥舞着驱赶着老鼠。
好在老鼠并不攻击人,扫帚到处,纷纷逃向一边。
只是老鼠的数量越来越多,没有上千也有几百,湿漉漉的满院子乱蹿,让人恶心的同时,也觉毛骨悚然。
梁开元突然叫道:“尸体!”
我一惊,鼠群被驱赶,并没有撤离,而是大多顺着敞开的后门跑进了屋里。
老鼠不敢靠近活人,却并不畏惧死尸!
我拽过一条塑料布,将沉睡的母子俩盖在下边,挥舞着扫把,急着跑回灵堂内。只见已经有几只老鼠爬到棺材沿上了。
我慌忙把老鼠扫下来,左右看看,过去把立着的棺材盖背了过来,咬牙间双臂同时发力,硬将棺材盖顶到了棺材上。
把棺盖推上,我才稍稍松了口气。
安欣显然也想到了老鼠会啃死尸,跟着跑了进来,正见到我把棺材盖上。
她担忧的问:“老鼠会不会已经进到棺材里了?”
“还是想想怎么把这些老鼠赶出去吧!”
我心知多半已经有老鼠进到了棺材里,可如果不把棺材盖上,单靠我一个人驱赶,只会有更多的老鼠进去。现在只盼尸体能被少数几只老鼠糟蹋的轻点儿吧。
我对安欣说:“你还是到后边看着你妈和弟弟去吧!”
安欣“嗯”一声后,忽然瞪大眼睛看着我身后,露出了惊悚的神色。
我惊觉不妙,猛然转身,就见棺材上头,竟然蹲着一只偌大的黄皮子!
第三百二十四章 山寨动物园
这黄皮子有狗崽那么大,通体金毛,只有嘴部和尾巴尖是白的。
就那么蹲在棺材顶上,滴溜溜的小眼睛里凶光闪现,呲着牙恶狠狠的盯着我!
看着它绿油油的眼睛,我突然有种诡异的感觉,这眼神不像是黄皮子,而像是人!
直觉告诉我,这黄皮子不是什么好路数,要是白晶在,兴许还能号令住它,我却不懂和这东西打交道。
心念转动间,大黄皮子蓦地蹿起来,凌空扑向我的面门。
我急忙抡扫把迎击,不料这贼黄皮子半空中一扭身,改向安欣扑了过去。
我来不及抢救,只能是大喊让安欣蹲下。
但安欣不像皮蛋那样胆大,根本就没反应。
眼看黄皮子就要扑到她脸上,猛然间,横下里蹿出一道黑影,半空中和黄皮子相撞,硬生生把黄皮子顶了出去!
黑影并没有落地,而是在和黄皮子分开的瞬间,在黄皮子身上蹬了一下,跟着腾身跳到了我头上。
我没有闪避,因为我已经看清,撞飞黄皮子的,居然是一只小猕猴!
这猢狲估摸着还没成年,也就一尺多高的样子。看上去,竟像是专门赶来助阵的‘友军’。
再看那黄皮子,落地之后一个翻身,在鼠群的掩护下,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我心说这他娘的真是邪了门了,先是蚂蚁‘变成’人模样,后有老鼠成群结队进家宅。
那黄皮子本是吃老鼠的,却俨然成了鼠群的头目。
现在就又多了一只小猢狲,蹲在我头顶,一只手爪抱着我脑门,另一只揪着我的一撮头发……
这哪是住店,分明是进了动物园了,只不过是山寨版的。
安欣惊魂未定的盯着我头顶,瞪圆了眼睛:“狗蛋!”
“什么狗蛋?”
安欣摇头:“它这么小,不是狗蛋,难道是……是狗蛋的孩子?”
我觉得跟她说话是真费劲,索性也不再问,就只想着该怎么处理这满屋子的老鼠。
就在这时,一侧突然传来“啪啪”两声响,声音不算太大,但足以传遍一楼的各个角落。
奇的是,这两下炸裂声响起的同时,满地乱蹿的鼠群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居然逃命似的蜂拥向后门,顷刻间跑了个精光!
这时候我已经不觉惊恐,只觉得匪夷所思。
我不能理解刘瞎子为什么说这里是坟,但这一晚发生在旅馆里的怪事,实在太多了。
老鼠这东西,但凡达到一定数量,从哪里经过都会留下一股难闻的气味。
然而,我却似乎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朗味道。
安欣显然也闻到了这味,像是想起了什么,两步走到一边,“是纸人!”
我走过去仔细一看,立时明白刚才驱散鼠群的炸裂声是怎么发出的了。
安欣一家躲到了屋外,灵堂里除了棺材里的死尸,就只剩跪着的两个披麻戴孝的纸人。
这会儿那小孩儿纸人已经被老鼠咬得不成样子了,大的纸人,前身也被掏了个窟窿。
透过窟窿看进去,里面有两块破了的橡胶皮。
从外形不难分辨,那本来是两个充了气的气球,因为被老鼠的尖牙利齿碰触——炸了。
此时空气中弥漫的气味,应该就是从炸裂的气球里散发出来的。
鼠群一散,安欣总算也‘还了魂’,微微气喘道:
“气球是留信给你的叔叔,让我放在纸人里的,气球里充了他给的药粉。”
我仔细闻了闻:“是月桂树叶磨成的粉,老鼠怕这气味,而且……里边应该还掺了别的药粉。”
脑袋上爬着只猴子,实在很不舒服,而且也太怪了。
我试着想把小猴抱下来,它却揪着我头发不放。
看着我跟猴较劲,安欣被逗乐了,“它跟狗蛋长得一模一样,应该是狗蛋的儿子。”
“谁是狗蛋?”我再次问道。
安欣说:“狗蛋是我那个所谓的老爹养的猴子,他以前是耍猴的。他被抓的时候,狗蛋就跑到后面的山上去了,再也没回来过。”
“耍猴的……猴子叫狗蛋……”
胳膊拧不过大腿,我到底还是把小猴给摘了下来,“没有丁丁,是小姑娘啊。”
“那就是狗蛋的女儿!”
“那就叫淑芬!”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说:“虽然猕猴不那么讨人喜欢,但它刚才救了你是事实啊。那就给它起个名字呗。你说是狗蛋的孩子,要是儿子就是二狗蛋,是女儿就叫淑芬呗。和‘狗蛋’一样朴实无华、接地气嘛。”
意识中,吕信忽然说道:“中计了!”
我一愣:“什么?”
吕信道:“最初的黑甲将军应该是想害这一家三口,后来的鼠群虽然多,却只是用药物驱使,不具备攻击性。对方总不会弄一堆老鼠来破坏房子,要我看,应该是声东击西,关键还在那只黄皮子上!”
说到黄皮子,吕信有些咬牙切齿。
也难怪,他貌似就是被‘黄家十三子’结阵弄死的。
“声东击西?”我最先想到的是后院屋檐下的两母子。
但是出门察看,两人抱在一起,还在酣睡。
今晚吕信说的话不如梁开元多,但这时他好像才琢磨透一些事,连珠炮似的快速说道:
“穷乡僻壤的房子不值钱;新寡孀妇样子一般;安欣算是大姑娘了,有几分姿色,可对方是她二叔。不是冲房产,不是冲女色,那就是冲别的东西!”
“你想到什么就直说。”
“这家人不简单。”吕信道:“死了的老大是耍猴的;老二不光能驱使蛇虫鼠蚁,还懂得邪术。我记得,那个刘瞎子说过,这里是坟,这栋楼是碑。你猜,对方这么大费周章,会不会是因为‘坟’里的‘陪葬’?”
我听得犯愣,但总算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黑甲将军就算不能攻击人,也能把娘仨活活吓死;老鼠不伤人,黄皮子是主将。声东击西……”
我下意识摇了摇头:“我也觉得,那黄皮子的眼神狠的有点过头,看我的时候,就跟我和它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可你既然说对方是声东击西,黄皮子有必要出现吗?偷偷行动不就是了?”
吕信道:“你还记不记得黄皮子现身的时候,在什么位置?”
我看向棺材,“当时是蹲在尸体脑袋的上方。”
“那就对了,它不是一定要现身,而是不得不接近尸体,以黄家的灵智和特殊本领,获取死者脑子里残余的意识。对方真正的目的,应该是想要得到这栋楼里的某样东西!”
第三百二十五章 旅馆的秘密(1)
我问安欣:“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值钱的宝贝?”
安欣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呵呵,要是有值钱的东西,我早卖了办丧事了。你以为跟人借钱容易啊?”
我暗暗摇头,这女孩儿承受了太多她这个年龄不应当承受的,她的性格也不像皮蛋那样开朗。将来如果生活没有巨大的转变,她怕是要活成个悲剧了。
“你去照顾你妈和弟弟吧!”
“你呢?”
“楼里出了状况,怎么都得先把我那几个同伴找出来。”
说着我便往楼上走,安欣却仍是跟在后面。
我不禁皱眉:“你跟着我干什么?你妈和弟没人照顾,万一又有什么蛇虫鼠蚁来怎么办?”
安欣低声道:“我觉得跟你在一块儿踏实。”
“随你吧!”
我对这女孩儿的印象已经有了转变,今晚发生了这些个诡异的事,她的母亲和弟弟又被喂了安眠药,无法自顾。她抛下两人不管,却说跟我在一起踏实。
我是无法理解这种自私。
安欣踏实不踏实我不知道,但才一迈上楼梯,我就突然生出一种恐慌感。
我不知道该怎么具体形容这种感觉,就是觉得,在这刹那间,我像是迈入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楼里仍是一片漆黑,但却不觉阴森,而是让人感觉十分的空灵。并且寂静的,连雨声都难以再听闻。
刚上到二楼,蹲在我肩膀上的小猴,忽然间蹿下,急奔向走廊一侧。
我直觉有状况,毫不迟疑的跟了过去。
二楼和之前三楼相同,两边的走廊都看不到尽头,而且所有房间都不见了。
因为窗户被遮蔽,完全不能透光,打着手电穿行在走道上,只听到我和安欣两个人轻微的脚步声,那感觉就好似真是走在墓道里一样。
刘瞎子啊刘瞎子,小沈三说你有真本事,我是相信的,可你丫现在在哪儿啊?
难不成喝多了,真成了‘高人’,正在跟周公唠嗑吗?
“吱哇!”
突如其来的一声怪叫,将前头的小猴吓得一蹦三尺高。
它像是忽然着了魔,身子还在半空,猛然后爪一蹬墙面,横下朝着对面墙上狠狠撞去!
我吓了一跳,就这势头,还不撞得脑浆迸裂?
好端端的,这小母猴干嘛要寻短见?
我的行动绝不可能比猴子快,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下一秒钟,我就眼睁睁看着小猴撞上墙面后,并没有发生想象中的惨状,而是没入墙里,消失不见了!
“邪了门了!”
我急着走到猴子消失的地方,仔细察看,那就是一面墙,伸手去摸,也没有什么被障眼法遮蔽的门户。
“猴子哪儿去了?”安欣也满是错愕。
“我也想知道答案……”
我喃喃说道,心想回去以后,天天都能见到‘猴子’,当下还是先找‘秃子’、‘丑鬼’和‘瞎子’吧。
就在我想要回头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瞥过地面,顿时被所看到的一幕,惊得连打了几个冷颤。
吕信和梁开元都只是意识存在,换句话说,除了刚才凭空消失的猴子,现在就只有我和安欣两个人。
两个人,怎么会有三个影子呢?!
最前面的是我,中间一个看身形确定是安欣。
最后面一个小个子又是谁?
我握紧了手电筒,看向安欣身后,并没有人。
把安欣拉到身边,打着手电再往地上一照。
这回连安欣也看见了,果然是多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那是什么……”安欣躲在我身后颤声道。
“问你是什么人呢!”
我对着影子大声说了一句,同时往前迈了一步。
不料那影子竟然冲我张开了双臂。
我当然不会以为它是要跟我来个爱的抱抱,瞧模样,它分明是在阻止我往回走!
按说我现在是能看见鬼物的,可眼前所见,就只有一个影子。再说了,鬼也没影子啊。
还有一点很奇怪,这影子看着像个人,只是个头比安欣还矮了许多,这一张开双臂,臂长居然差不多等同身高了!
再看脑袋两边明显支棱的耳朵,我怎么看着这像是……
“是狗蛋!”
安欣忽然指着影子说道:“它是狗蛋,是我爸以前养的那只猴子!”
我也醒悟过来,这身形可不就是一只猴子嘛,只是比起之前的小猴,体型大了许多,乍一看就跟个矮个子的人似的。
影子竟像人似的,朝着这边敬了个礼,跟着双爪抱在一起,冲我们连连作揖。
安欣更加确定,说它就是狗蛋。
看影子的动作,再回想刚才听到的那一声尖叫,我隐约想到了些关窍。
我试着问影子:“刚才那个小家伙,是你的孩子?”
影子连连点头。
我退回到小猴消失的地方,朝墙面看了看,咬了咬牙,侧着肩膀往墙上撞去。
“我次!”
半边身子都撞麻了。墙是实心的,绝没有什么暗门啊。
影子是不能够发出声音的,但却在原地不停的蹦高。
我盯着它看了一会儿,蓦地想到了关键。
小猴子是撞上这面墙消失的不假,可它是在半空中跃向上方的。
的确有隐藏的暗门,只是不在下面,而在上面!
我面朝着墙,判断了一下高度,跳起来抬手在上方摸索。
只划拉了两下,就抠到了木质的边框。
“还真是在上头!”
我大感兴奋,当即把电筒往怀里一塞,双手并用爬了上去。
到了上头,往下看,就见安欣看我的眼神十分的怪异。
那是因为,此刻在她看来,我应该是半趴的姿势,而且是一半身子嵌在墙里!
我现在可以肯定,所谓的暗门,其实是一扇横着的长方形悬窗。那只小猴子,就是钻进了这扇窗户。
我扭过脸,打着电筒往墙内照看一番,回头冲安欣伸出手:“上来吧!”
这个时候再让她下楼也不现实了。
最后看了那猴子的影子一眼,两人翻进了墙后。
墙后的空间十分狭窄,最多也就两尺的宽度。落脚下来,就正踩在木质的台阶上。
敢情这就是一段夹在墙缝里的楼梯!
安欣也不知道有这么个楼梯,但却想到,二楼东头的某个位置,的确有这么个悬窗。只是一直被木板钉死,也没人去想里面有什么。
第三百二十六章 旅馆的秘密(2)
安欣顺着楼梯向上看,小声问:
“小猴是顺着楼梯上去了吧?”
我同样小声道:“美女,尽量少说废话,多走脑子。”
就是一墙缝,楼梯直通向上,除非那猴子有它祖宗孙猴的能耐,不然还能去哪儿?
楼梯是用各种木板拼钉的,一看便知,不是专门的工匠干的活。
不过木料上肯定是加了防腐的材料,否则要按年代,早就腐朽的禁不住人了。
即便如此,也还是有一些松脱、一踩就塌的地方。
“你小心点儿,我踩哪儿你踩哪儿。”
我提醒了安欣一句,用脚尖试探着往上走。
我是没盗过墓,可眼下行走在严密不透光的夹缝里,楼梯又那么的陡峭,除了压抑,实在还有种步步惊心的感觉。
我开始更多次数的想起刘瞎子的话——这是一座坟,而这栋楼,是一座墓碑!
此时看来,他的‘形容’是那样的贴切,我和安欣这会儿,不就像是行进在一座部分中空的石碑里嘛!
楼梯中间没有转折,看起来是直通三楼,甚至是通往顶楼的。
安欣准备的手电,就是最普通的那种,折腾了这小半夜,光线已经很黯淡了。
我问安欣有没有备用电池,她说没有,但是还有一根电筒,不过在她妈那儿。
我差点骂脏话,但也只能加快了行动速度。
我就是下来找菜帮子喂羊的,手机没带、铁扇没带,就连打火机都跟烟一块儿留在客房的临时饭桌上。
这时候要是手电筒灭了,我就是‘三瞎子’!
楼梯上到了顶,是一处对角不超过一米的小平台。
正对着楼梯的墙面上,竟垂下一条绳梯。
打着电筒往上照,上面明显有着和平台差不多大小的一个洞,但不知道是电筒电量不足,还是其它缘故,怎么照都看不清楚上方有什么。
听到安欣呼吸突然短促,我反手捂住她的嘴,冲她摇摇头,把手电往她手上一塞,示意她帮我照明。
试了试绳梯可以承受我的重量,便小心翼翼的向上爬去。
绳梯的长度约莫有三米多,才爬了半截,下方微弱的电光忽然闪了两下。
我心道不妙。
果然,下一秒钟,光亮熄灭。
我眼前就只剩一团团光线残余下来的虚花暗影。
仰着的脑门上突然一热,紧接着就听“吱哇”一声,一团毛绒绒的东西落在我身上。
先是落在我头顶,跟着顺着后背往下滚落,滚到后腰却又勾住我衣服,快速的爬了上来。
我的神经是真磨粗了,只浑身一震颤,随即便想到,掉下来的是之前的小猴子。
也是这小家伙的肢体语言太能体现它的身份了。
先前是蹲在我脑袋上,这会儿干脆就跟小孩儿似的,两腿骑在我脖子里,两只前爪紧紧抱着我前脑门儿!
感觉贴着我后脑勺的猴肚子剧烈起伏,刚才滴落的温热短瞬间变得冰凉,并且顺着我脸颊滑落。
我心惊不已。
这猴子是跟人干仗,没干过,不光受了伤,还被人从上头给揍下来了!
老实说,我很不喜欢猕猴,就觉得这东西就是无组织无纪律、欺软怕硬的强盗。
可是这小猴从出现之后,对我表达的亲昵,足以让我放弃对它的成见。
甭管它是谁找来的猴子救兵,既然是友军,吃了亏就得报仇!
“次!”
我暗骂一声,加紧攀爬速度,一只手才扒住木质的洞口边沿,便腾出另一只手同样扒住,双臂用力的同时,两脚猛蹬墙面,直把上半身探出洞口,跟着又一脚蹬,直接向后来了一个大翻身。
骑着我的小猴也是够机灵,像是预知到我的行动,我往后翻,它快速的往前爬,等到我翻身后一只手撑地,单膝跪地,它就又骑到了我脖子上。
光啊光,怎么才能有光呢……
我心念电转,但实在是没有任何光源。
呼吸稍稍平复,就听到在面对我的不远处,黑暗中,竟也传来轻微却急促的喘息声。
只闻其声,不见其形,这种恐惧更让人胆战心惊。
“你怎么样?”安欣刻意压着的声音传来。
面对未知的劲敌,我哪敢吭声。
“咣当!”
随着一声响动,黄绿色的光芒划破了黑暗。
安欣在下方道:“手电没电了,我就剩下几根荧光棒了……”
“我日!”
我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猪一样的队友了。
是,我只是问有没有备用电池,可那根本的目的还是问有没有东西能照亮啊!
她只说没电池,现在就又撅了根荧光棒丢上来……
乍一恢复视线,我差点吓得屁滚尿流。
之前黑暗中和我对峙的,就是在一楼见过的那只黄皮子!
乍见到这黄毛畜生还没什么,关键是亮光照射,我才发现我右边盘踞着一只恶行恶相的长毛动物!
我的脸几乎都和这家伙挨在一起,而对方被萤光映照的一只眼睛,也正近距离的斜视着我!
“吱吱!”
肩后的小猴像是安慰我似的,用猴爪在我脑瓜顶挠来挠去。同时用另一只前爪朝着旁边指了指。
我斜眼看去,只见侧面约三四米的距离,赫然蹲踞着一只花斑大猫,而在大猫的颈间,竟也骑着一只小猴子!
“得了,这趟……这趟住店,一千一个人都值。”我是真特么进了动物园了!
肩膀略一靠后,无意间挨到了身侧的家伙。
只一接触,心念便猛一闪转。
这东西看起来恶形恶相,却是死的!
意识中,吕信突然道:“是山猫,山里的二大王!”
梁开元也道:“两只大山猫应该都是标本,现下这里活着的,就只咱们和两只小猴子,还有对面的……”
话音未落,那黄皮子猛然呲牙蹿来。
我手才一撑地,它就狡猾的转向左边冲去。
那骑在山猫颈间的猴子也不示弱,“吱嗷”一声腾空而起!
一道亮线闪过,黄皮子鼠窜急退。
我本来神经紧绷,见状哭笑不得,朝着悬吊在空中的小猴竖起了大拇指。
这会儿我已经大致判断清状况,所在之地,应该是三楼天花板和楼顶间的夹层。
从大梁到‘地面’,约莫就一米半。
黄皮子显然是要进攻。
可还没到跟前,左边那只小猴,飞身而起吊住了梁头,直接冲黄皮子飚了一泡尿!
第三百二十七章 旅馆的秘密(3)
我正对猴崽子的妙招叫绝,突然之间,就听那黄皮子发出人一样的桀桀怪笑。
我头发根都竖起来了,难道这畜生成精了?不然怎么会发出人的动静?
“嘿嘿嘿嘿……”
怪笑声中,黄皮子放下了捂着眼睛的前爪。
看着它绿油油的小眼珠,我一阵心神恍惚,感觉那就像是两个碧绿的水潭,逐渐连在一起,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深不见底。
“稳住心神!”
吕信喝叱我的同时,我只觉得后脑勺头发被揪的生疼。
猛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来到了上来的洞口边上。只要再往前爬两步,非得倒栽葱栽下去!
得亏吕信及时提醒,还有其中一只小猴揪我的头发,不然这一大头冲下摔下去,那还不得折断颈骨啊。
吕信长出气道:“得亏那小猴机灵,先用尿迷了黄皮子的眼,要不然我也中招了!”
我心有余悸,都说黄皮子最会迷惑人的心智,这次总算是见识到了。
见那黄皮子还在瞪着小眼看着我,我怒从心头起,就地一个翻滚,抬脚向它三角形的脑袋上踹去。
不料黄皮子狡猾的很,我才一蹬腿,它就纵身一跃,朝我脸上飞扑过来。
骑在我脖子里的小猴子也不是吃素的,同样飞身迎击。
两者在半空相撞,猴子体型不及黄皮子大,正面冲撞,“吱哇”一声惨叫。
然而这时我已经抽冷子,一把攥住了黄皮子的尾巴,朝着洞口狠狠掼了下去!
“哎呀!”
听到安欣的呼声,我心道不好,我只想把那该死的黄皮子摔死,忘了下面还有人了!
捡起荧光棒,趴在洞口向下看,我一下愣住了。
安欣也不知道是被砸的还是摔的,坐在地上,一条腿从膝盖弯处扭曲变了形。
更骇人的是,那黄皮子这会儿就爬在她肩膀上,张开嘴用尖利的犬牙正对着她的喉咙!
黄皮子没有咬下去,而是两眼上翻,目光凶狠的和我对峙。
那模样明显是在表达——你再敢动手,我就把她咬死!
不对!
黄皮子再狡诈,又怎么会懂得要挟人?
“你想我怎么样?”
我不敢轻举妄动,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黄皮子自然是不会说话的,但眼神的含义很明确——下来!
我没有迟疑,即刻就想顺着绳梯下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楼梯下方突然传来一声怪叫:“咩耶……”
听到这叫声,黄皮子竟然如遭雷击,一下子从安欣肩上摔落在地,抽搐了两下,居然就不再动弹了!
“死了?”
“不然呢?”
一人沿着楼梯缓缓走上来,竟是刘瞎子。
刚才的叫声,正是他怀抱的三足羊发出的!
刘瞎子一脚将黄皮子踢的顺着楼梯滚了下去,放下三足羊,蹲身察看安欣的伤腿,也不知道他使了个什么手法,只听“嘎嘣”一声,安欣在惨叫过后,腿居然就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试试看能不能动。能动的话,跟着上去看看吧。”刘瞎子对安欣说道,“房子是你们家的,有什么东西,也都是属于你的。”
安欣的腿还是不怎么灵便,但已经能够行动。
她和刘瞎子先后爬了上来,我问刘瞎子,那黄皮子怎么听到羊叫就死了呢?
刘瞎子撇撇嘴:“死的不是黄皮子,是人!”
我早觉出这黄皮子不一般,问道:“只听过人顶仙儿,怎么人还能附在黄皮子身上?”
“魂魄出窍,附在动物身上作恶的邪术,自古有之。只是鬼之畏魙,犹如人之畏鬼。这生魙本是大凶之物,它这一叫唤,附在黄皮子身上的魂魄被惊散,那施邪术的人没了魂,也就活不成了。”
我问刘瞎子,之前他和闫冯伟、卢泽林是否也遭遇了邪门的事?
刘瞎子道:“这些回头再说,先看看这葬灵墓中有什么吧。”
我点点头,先把两只小猴崽子抱了过来。
其中一只是之前跟我一起上到二楼的,另一只却是公的。
公猴应该和黄皮子纠缠苦战有一阵子了,身上被撕咬抓挠出几处伤口,好在不致命。
我把两只小猴往安欣怀里一塞:“恭喜,双胞胎!还是龙凤胎呢!”
安欣看看猴子,再看看我,然后对着我身后发愣:“我家怎么会有这么个地方?”
我这才回头看,只见两只大山猫虽是僵死的标本一般,但威风犹存。瞠目呲牙,就好像随时会扑上来一样。
刘瞎子道:“我果然没有看错,倒葬灵宝,二大王把门,这里就是一处葬灵墓!”
我问:“什么是葬灵墓?”
刘瞎子道:“坟墓不单是用来埋葬人的,我才听闫光头说过,你曾用价值万金的毛藏金鸟笼给一只猫陪葬不是吗?葬灵墓算是墓穴,却也不是埋葬人的,而是倒葬悬空了某样具有灵气的宝物!”
他从兜里掏出我的手机递给我,我打亮闪光灯,照射之下才发现,两只山猫的后方,竟有两扇对开的朱漆小门。
刘瞎子上前拉门,使了几下劲,却怎么都拉不开。
我凑到他旁边低声说:“要不试试用推的?”
刘瞎子墨镜后白眼一翻,不屑的朝前微微一用力,两扇门居然“吱呀”一声,真的敞开了。
“靠!这是不按套路出牌嘛!”刘瞎子哭笑不得。
我打着闪光灯往门内照看,就见里面就像是神龛似的一个小供桌。桌上有香炉,却没有香灰,只是掺杂在一起的五谷堆得冒尖。
香炉后面,不是什么灵牌灵位,而是一个比a4纸小了一圈的皮囊。
刘瞎子把小墨镜抬到脑门上,瞪着小眼珠仔细看了看皮囊,一只手掌在面前平扇了两下,随即露出吃惊的神色。
“我的天,连百宝囊都遮蔽不住灵气,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什么也不是咱的。”我嘴里说着,还是把那皮囊取了出来,扭脸递给安欣。
安欣小声道:“你打开也是一样的。”
我觉得她语气很有点不对劲,但也没多想,将皮囊收紧的口扯开,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一看,顿觉扫兴。
那不过是一本破旧的册子,而且似乎还不全。
刘瞎子接过去小心翻看,只看了两页,就“哇呀”一声怪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妈耶,还真有这宝书啊!”
第三百二十八章 旅馆的秘密(4)
刘瞎子像是中了魔障,手捧书册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
“师父还真没坑我,世间果然有此奇书……难怪那家伙拼了命也要得到它呢……”
“不管是什么,咱先出去这儿再说话行不行?”
我对所谓宝书不感兴趣,主要是三足羊在下面,我不放心。那可是牵系着皮蛋的命呢。
刘瞎子小心翼翼将书册放进怀里,三人刚要下去,意识中,吕信突然说道:
“先别走啊,还有宝贝呢,别浪费啊!”
“还有什么宝贝?”除了皮囊,供桌上就只剩香炉了,看上去很粗糙,绝不是什么古玩宝物的模样。
吕信道:“香炉是普通的香炉,可这灵前供奉的五谷米,却是吸聚了宝物灵气的,你把这五谷收起来,将来说不定会有用的。”
我依言将香炉里的米倒进皮囊,然后扶着安欣,驮着两只小猴,和刘瞎子一起循原路出去。
爬到外边一看,走廊和房间都已经恢复了原样,而我们进出的‘门户’,就只是走廊尽头的一扇挑高的悬窗。
我和刘瞎子帮着安欣,把她母亲和弟弟抱回了房间。又将灵堂简单的归置清理了一下。
安欣拉了拉我,指指棺材。
我记起之前匆忙间将棺材盖上,里面或许已经有老鼠进入,赶忙喊刘瞎子一起,把棺盖抬开。
往棺材里头只看了一眼,在场的三人同时就呆住了。
棺材里面并没有老鼠,尸体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然而除了原本的死尸,竟还多出了一具僵硬的尸体!
不过那并不是人的尸体,而是一只毛秃了大半的老猕猴!
“是狗蛋!”安欣一下就飙泪了。
我也想起了,之前指引我们找到悬窗入口的那个影子……
这小半夜发生的怪事实在太多,一时无法捋顺,我便要安欣一起跟着去三楼的房间,先替两只小猴子治伤。
回到房间,就见闫冯伟靠在床上瞌睡,卢泽林更是呼噜震天响。
瞎子坏笑道:“这小丑鬼,说什么都不肯喝酒,我不信这个邪,硬是给他灌了半杯,结果一下子就睡过去了!”
闫冯伟听到动静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我去,这是从哪儿弄了两只猴子来啊?”
我给小猴上白药的工夫,刘瞎子把一些事说了个大概。
我下去找菜叶,他和闫冯伟就憋着坏哄卢泽林喝酒。把卢泽林灌倒了,才想起找我。
刘瞎子一出门,就觉出了不对。
他本是见多识广,下到一楼察看,就大致想到是出了什么状况。这才又凭借风水之术,回三楼抱了三足羊,转到二楼暗室内找到了我和安欣。
我又把之前发生的怪事说了一遍,刘瞎子道:
“黑甲将军也是将魂魄附着在纸符上,利用造畜邪术,集聚了这后山林总的蚂蚁。纸符一烧,魂魄便回归了本主身体里。那些个老鼠,一来是使了鼠药,再就是受黄皮子的号令,前来捣乱的。目的是声东击西,让黄皮子趁乱盗取宝书。”
我点点头,“得亏是这两只猴崽子,不然还真让对方得逞了。”
安欣抱着两只小猴,长叹了口气,“我爸对狗蛋比对我好,狗蛋死了,也舍不得他。还让自己的两个孩子回来守护这个家。”
我也有些感慨,安欣的父亲原先是耍猴的,虽然现在都说,耍猴不人道,但谁又能体会耍猴人和猴子之间的感情?
“这楼还真是墓碑?”闫冯伟用肩膀扛了我一下,小声说:“得着什么宝贝了?拿出来让我开开眼?”
刘瞎子将那残书取出来,双手捧着递给他,“你还真是得开眼了。”
在我看来,那就是本破书,虽然看起来年代久远,可我提不起兴趣,主要还是因为,东西不是我的。
闫冯伟翻看了几页,居然也是变颜变色的。
我到底没忍住,探头看了看,内容是毛笔手写的,居然还配了插图。不过画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形状怪异的小动物。
闫冯伟又翻了一阵,猛地深吸了一口气,“这该不会就是《地负天宝云物奇志》吧?!”
瞎子咧着嘴点了点头:“就是!”
“这书是宝贝?”安欣问道。
“《地负天宝云物奇志》,可以说是天灵地宝的通录,并且还记载了猫、犬、鸟雀,以及其它一些稀有动物的属性特征。”
刘瞎子挑了挑眉毛:“要是没猜错,你老爸明着耍猴,实际干的是憋宝牵羊的行当啊。”
闫冯伟挠头道:“憋宝的羊倌不是不能结婚生子吗?”
我小声嘀咕:“所以她爹才是个‘混蛋’啊。”
安欣将那残书拿在手上,咬了咬嘴唇,却是递给了我: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宝贝,但它在我手上肯定没用。东西给你,但我有个条件。我考上大学了,你替我交入学的学费。”
“学费我可以先替你交,不过是借给你,以后要还的。”
我想说东西还是她留着,却见瞎子和闫冯伟同时向我使眼色。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残书收了起来。
“你考的哪所学校?”我随口问。
安欣道:“xx市农大。”
“和我一个学校?”我愣了愣,“报的什么专业?”
“动物医学。”
“我去!那不就是我‘师妹’!”我有些奇怪,问:“南京不是也有农学院吗?为什么要往外考?”
安欣呵呵一笑:“天亮你应该就知道为什么了。”
事实是没等天亮,就有人来敲门。
来的是警察,说是附近一个起早的村民,在山脚下发现一具死尸,经确认,是安欣的二叔。法医验证死亡原因是突发心梗。死者没成家,独身一人,所以只能是通知安欣一家。
这个时候,安欣的母亲和弟弟也都醒了,听说丈夫的弟弟死了,安欣的母亲转过身,第一件事就是拉着儿子的手,两眼放光的说:
“死了好,儿子,你能多得套房子了!”
在看向安欣的时候,她的眼神却很冷漠,甚至明显透着厌恶。
我有点明白,同样的学校,安欣为什么要考去外地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地负天宝云物奇志
法医开了死亡证明后,安欣的二叔当天就和她爸一起火化了。
我和卢泽林就开着安欣二叔的面包车,把老猕猴的尸体拉到专门的宠物火葬场给烧了。骨灰和安欣爸葬在了一起。
这些事办完,安欣的母亲就像翻书似的翻了脸,不光对我们冷言冷语,对安欣也是骂骂咧咧的。竟然还怪她给弟弟喂安眠药,说把儿子的脑子吃坏了,就要安欣的命。
安欣应该是早有准备,直接拉了个不大的行李箱,上了我们才修好的车。
跟着她的,还有两只被定名为二狗蛋和淑芬的小猕猴。
闫冯伟上车前私下问我:“知道你心眼儿好,可你和这丫头非亲非故,有必要这么帮她吗?”
我说:“是不沾亲,但照顾她算是朋友托付,也是报恩。”
蒋布袋给我的信上写的很清楚,安欣的母亲,其实是蒋布袋的前妻,安欣是蒋布袋的女儿。
而三足羊,是蒋布袋特意找来给我的。
生魙不容易找,这背后蒋布袋更是不知道卜了多少卦,做这么多,就只是想女儿少受点罪。
车子开动,渐渐远离了‘女马’旅馆的招牌。
这时的安欣如释重负长出了口气,告诉我们,她母亲早在父亲蹲监狱前,外面就有别的男人。她弟弟都未必是她爸的。
瞎子嘀咕说:“那是一定的,羊倌成家本就犯忌,就算生了孩子,不是夭折就是傻子,又有几个能像小沈三那样‘祖宗保佑’的。”
和刘洪汇合,已经是夜里十点。
他把一大包东西搬到后备箱里,上车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抱歉的说:
“东西上午就准备好了,不过我的助听器坏了,只能是临时又去配了一个,耽误了时间。”
我说没事,这段时间我们也没闲着,单是骨灰就领了两回。
他一只耳朵先天失聪,另一只经过治疗,也只能利用助听器,勉强能听到声音,说话小声了都听不见。
他这种状况,当然不能自己开车,而且分开两辆车也不怎么方便。
所以,这一来车上可热闹了。
七座车,六个人,外带两只猴、一只羊,不知道交警查到算不算超载。
我们并没有再在南京过夜,按照刘洪说的,连夜赶到了离南京两百多公里的一个紧邻长江的小镇。
住宿还是要的,而且我们这一帮人,必须得有个临时的据点。
镇上就只一家旅馆,就剩下一个标间,一个大床房。
如果安欣是男的,还能凑合,可她是女孩儿,这就难安排了。
刘洪道:“今晚我先睡车上,等明天腾出房间再说。”
闫冯伟说:“那行吧,我也在车上凑合一晚。标间加张床,三七你们仨凑合凑合……”
旅馆老板睡眼惺忪的说:“我们这儿不能加床哈。”
安欣拉了拉我,“我跟你睡一个屋。”
“你倒是看得起我。”
安欣小声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楚。
眼看已经后半夜了,我也懒得矫情。
闫冯伟是跟来帮忙的,睡车上不合适。最后是卢泽林和刘洪睡车上,闫冯伟和刘瞎子睡大床房,我跟安欣住标间。
安排完房间,刘洪把我拉到一边,小声问我:“这女孩儿满十八岁了吗?”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去,你瞎寻思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嘛?”
刘洪声音压的更低:“你不是那样的人,可这女孩儿好像有点误会。我刚才看口型,她说‘反正你是我男人,怕你个鬼’。”
……
这一晚,我真做了一回柳下惠。
我没有柳下惠的定力,(其实我一直怀疑,这位君子某方面无能,所以才坐怀不乱),只能是在胡乱冲了个澡以后,重新穿了衣服,怀里搂着一猴,靠在床帮上看那本残书。
刘瞎子说,这本《地负天宝云物奇志》,实在是一本奇书,分为天灵、地宝、相物三部分。
更是详细记述了观天、相地、踩龙、盘口憋宝四绝。
不过记载天灵的部分像是被人为撕掉了,地宝篇也不全,反倒是相物篇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最初我只是漫不经心的翻看,可是看到后来,就真的完全投入其中。
相物篇和我所学的相语,同样是通过观察表面,从而判定一些事。
不同的是,相语是针对人。相物则是针对物品和动物。
我从书中得知,怀里搂着的小公猴二狗蛋,并不是一般的猕猴。
普通猕猴的屁股是红色的桃心,淑芬也是一样,唯独二狗蛋的屁股是黑色的。
我依稀记得,那只叫狗蛋的老猴,也是黑屁股。
这种另类的猕猴,在《地负天宝云物奇志》中单有一个名字,叫做——坐地太岁。
据说是传说中四大混世妖猴中,灵明石猴的后代。不但擅偷盗,而且能辨识宝物。本身对于憋宝人来说,就是难得一求的宝贝。
传说就只是传说,但这小猴子,实在是比我见过的所有猕猴都要乖巧。
再看淑芬,虽然也算听话,但猴性难改,除了睡觉,各种小动作从不间断。
……
天亮醒来,看到外面又在下雨,我恨得咬牙。
刘洪说过,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他查到这玉古镇往西不到二十公里的山中,葬着一位皇帝的妃子。
那姓李的妃子,据说是难产而亡,死后被送回老家下葬。
如果得到的资料属实,那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皇灵遗骨。
但是要取皇灵遗骨,必须得在月圆之夜。
眼下已经是农历月中,却是阴雨不断。
下一次月圆之后就是清明,我怎么可能不着急。
路边的早点铺里,刘瞎子见我不怎么动筷子,慢条斯理的说道:
“你不用心急,我昨晚已经看过天相,今晚必然放晴。”
我也不知真假,想了想,对刘洪说:
“要不咱们吃过早点,先去踩点看看吧。”
刘洪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也是几年前来这儿的时候,听说玉古山上有一座妃子墓,当时我只想找阴阳扇,并没有去看过那妃子墓。”
他因为耳朵不好,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嗓门比一般人要大一些。
碰巧早点铺的老板听到这话,凑上前问道:
“你们要去玉古山?是要去娘娘庙烧香不啦?”
“是啊,听说你们这里的娘娘庙很灵啊。”闫冯伟边说边给他发烟。
老板摆手:“我不抽烟的。娘娘庙确实蛮灵的,特别是想要孩子的,那真是有求必应。可你们现在怕是去不了了。”
闫冯伟问:“怎么去不了了?”
老板道:“我是听我做警察的堂弟说的,前两天有几个盗墓贼,把李妃的坟给挖开了。盗墓贼被抓住了,现在警察已经把娘娘庙周围都给封锁了,考古专家已经在清理墓里的文物了。”
第三百三十章 登龙阁钓灵骨(1)
听店老板这么说,我差点吐血。
怎么就这么寸,让该死的盗墓贼抢了先呢?
安欣小声问我:“你们找墓干什么?该不会也想盗墓吧?”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多问。”闫冯伟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刘洪咬牙道:“实在不行,我们就去广西,我知道南宁……”
不等他继续往下说,刘瞎子就打断他道:
“天南地北的折腾,你不嫌累啊?”
刘瞎子边把咸蛋黄蒯进粥碗里,边慢条斯理道:
“要我说,那伙地老鼠挖的,未必就是真的李妃墓!”
闫冯伟忙道:“刘老弟,风水方面你是行家。就跟我们说说你的高见呗?”
刘瞎子嘿嘿一笑:“高见谈不上。我就只是在想,女人嫁出去,就是夫家的人了。普通老百姓是这样,帝王之家更是如此。
这李皇妃就是皇帝的诸多妃子之一,哪来的特权,死后能够回乡落葬?说她是难产死的,皇宫里的御医难道是吃白饭的?
要我说,这里头肯定有猫腻。说不定还有不为人知的皇家秘史!行了,红口白牙说了没用,赶紧吃喝,然后去玉古山看了便知!”
我和刘瞎子认识时间虽然不长,却已经发现他有个习惯——越是没边的事,他越是能七拐八绕,故弄玄虚把人绕腾的忘了原本的主题;相反,真要说正事,他虽然有点阴阳怪气,但却要言语简练的多。
听他这么说,我也重新燃起了希望。心说不管怎么,眼见为实,总要去实地查看后再计划下一步行动的。
早点铺老板也是爱卖派,间隙告诉我们:
明朝,镇上的确出过一位姓李的妃子,当时镇上居民无不以此为荣,但李妃娘娘命薄,难产而死,被送回家乡安葬。
为了纪念她,人们就把镇子改名为玉骨镇,李妃下葬的山,改为了玉骨山,取得是冰肌玉骨的含义。
当时的人也是一时头脑发热,过后有人说‘玉骨’二字实在不怎么吉利。于是商榷过后,‘骨’字改成了‘古’,也就是现在的玉古镇和玉古山了。
饭后,一干人开车直奔玉古山。
到达山下,远远的就看见停了几辆标记明显的车。
闫冯伟放慢了车速:“看来是封锁了,要么咱们绕路上去?”
刘瞎子说道:“我看没必要上山,你先绕着玉古山转一圈,我好好看看!”
玉古山不能算宏伟,但两边都是连绵山头,背面却是挨着一道大江支流。勉强绕到河边,已经没有能够行车的路了。
这时雨势小了许多,刘瞎子下了车,拿出罗盘对照观看。
之后又拿出一把外形古怪,像是尺子的金属器具对着四周比比划划。
半晌,他指着一处道:“真正的李妃遗骸,应该在那儿!”
他言之凿凿,我和闫冯伟等人却都傻了眼。
他所指的,并非是玉古山上,而是河面!
“棺椁在水底!”
卢泽林最为吃惊,但他显然对刘瞎子这位长辈最是信任。
刘瞎子沉声道:“这玉古山以前或许也算是块风水宝地,但只适合埋葬男子。如果是平头百姓葬在山上,多半会三代人丁兴旺,家运蒸蒸日上。
可惜的很,有人居心叵测,把这里的地脉气势给改了!
这么说吧,我现在可以断定,那李妃必定是横死!死后未能入土,而是以石棺、更或是铁棺装椁沉到了河底!
这一来逝者必定无法超生,却能以阴命献祭,集聚水势,改变壮大龙脉!
这人造的局势,单有一个名称,叫做——落丹映曦登龙阁!说白了,就是以丹鸟(凤凰)为踏板,潜龙出水,登龙夺权的邪局!”
闫冯伟小心的问道:“也就是说,这水下真有皇灵遗骨?”
“那是必然!”
刘瞎子笃定道:“要成就‘落丹映曦登龙阁’的局势,必须要符合三个条件。落丹,是说局中所葬必须是丹鸟凤凰,也就是皇帝的妃子;映曦,是指以水为镜,吸聚晨曦映照龙骨,令其阴阳失衡,从而丧失龙势。而其中最关键的一个环节,便是‘登龙’!”
刘瞎子沉默片刻后又再说道:
“风水阵局对外行多说无益。就只说这‘登龙阁’,应该是某个皇亲贵胄,利用怀有龙种的皇帝嫔妃,所打造的邪局。”
“设此局的目的,自然是为了争权夺位。”
刘瞎子反手指向玉古山顶:“那山上所谓的李妃墓中,殓葬的应该是男子,是设局之人的至亲。而真正的李妃,横死之后,就被沉落在江河之中!血亲在顶,以凤背龙子做踏足基石,才能借势升龙为帝!”
刘洪点头道:“有皇灵遗骨就好,现在就只等月圆,取出遗骨……”
刘瞎子和卢泽林双双摇头,卢泽林道:
“如果是土葬,就得等月圆。可是水葬就恰好相反,必须得是日头映在水面的时候,迎着反射的日光‘钓骨’。”
刘瞎子道:“没错,水葬灵骨阴气太重,如果等月正中天钓骨,太阴相冲,皇灵就会消散。”
“也就是说,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太阳出来!”闫冯伟抬眼望天。
刘瞎子和卢泽林双双点头。
刘洪迟疑道:“我没想过要下水,没有准备。”
刘瞎子墨镜后眼眉一挑:“不出半个时辰,就该放晴了。现在去准备只会耽误事。要我说,这河水虽急,但不算太深。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奋力一搏!”
卢泽林看看因为连日下雨变得湍急的河面,脸上变色道:
“炳叔,我婶儿只是跟你闹别扭,没说不让你回去,你不用这么冲动吧?”
刘瞎子横了他一眼,“这话是小沈三叮嘱你说的吧?怎么,我心眼有那么窄吗?”
卢泽林把脸偏向一旁:“本来婶子也不是非要撵你出来,是你喝多了非要给你儿子灌啤酒,还死不肯认错……”
刘洪再次向刘瞎子确认:“大师,您真能确定,下面有皇灵遗骨?”
刘瞎子垂眼点头:“有,但丑话说在头里,我曾钓过一次灵骨,可是没有成功。这一次……我不敢说有把握,只能是尽力而为。”
话音落定,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也就在这个时候,雨停了,云缝中透出阳光,直射在水面上。
我咬牙道:“开始吧!”